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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周刊 专访生活方式研究院联席院长张颐武 生活方式研究是对人类科学文明的整合 为什么要进行生活方式研究，是因为现代化或现代性的凶猛之处在于把全社会卷入进去了，使人丧失反思空间，也失去自我反思、观照机会，最终无法从现代生活中超脱出来。 采访/赳赳 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学研究都包含了对生活方式的研究。从人的行为、举止、言行到对交往方式、生活方式的理解，最后到生活方式的选择，都包含了生活方式的学问。生活方式研究是对人类科学文明的整合。不能说生活方式无学，而是分散在大量学科里。第一，缺少学科间交叉整合。比如文学研究人的感情方式、表达方式、语言方式、想象和虚构方式；心理学研究人的行为表现出的心理依据；历史研究人的生活方式的演绎变化；哲学研究人类及人类社会价值观和方法论总和。几乎所有人文社科与部分与人相关的自然科学都与生活方式联系密切。第二，生活方式研究是整合学科间的交叉互联，重新把握生活方式的路径、方法，并从学科间独立出来，以新的眼界来研究。最终通过研究向全社会推广学问，提高社会文明化程度。 为什么要进行生活方式研究，是因为现代化或现代性的凶猛之处在于把全社会卷入进去了，使人丧失反思空间，也失去自我反思、观照机会，最终无法从现代生活中超脱出来，第三，现代化使人丧失了生活方式的自觉，完全卷入了被限定的生活方式中。比如，买什么样的房子标示什么社会阶层，买什么样的车标示什么样的性格。所有消费品提供了一整套生活模式，简直是标配。比如，身为前卫艺术家就按照前卫方式生活。无论是波西米亚还是布尔乔亚，都准备了相应的生活模式。 现代社会讲究高效率来达到目标。张爱玲“出名要趁早”完美标定了现代生活特点。《小团圆》里出名趁早后果非常痛苦，对年轻人无疑是致命一击。总之现代社会以消费为导向标定生活方式，使人丧失反思能力与自觉，也使现代生活变得单调乏味。 毫无疑问，现代生活完全脱离了自然，也疏离了传统文化精神。 中国历史上曾有根植于农耕社会的传统生活方式，你看张岱、李煜和《闲情偶寄》可以品味传统生活方式的浪漫悠长。张岱关于苏杭的游历感受，可谓诗意盎然。不可否认这是一种植根于传统农业社会的文化品味。 但现在传统生活方式与现代生活方式之间落差太大，以至断层。两种生活方式像平行线，毫不相关。传统农业社会生活方式道法自然，依据时令节气来调整生活节奏，与自然一体，同步运作。比如士大夫不直接从事农业生产，但生活节奏完全依据农业生产时令来安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明上河图》里城市生活与农业生活紧密联系，且直接依靠农村文化，并以此为基础衍生发展。比如北宋临安很庞大，但是由农村直接供应。现代农业包容在第一、第二产业中，且处于大生产微末环节。资本主义生活方式使人的时间完全被整合在大工业生产之中。即使现代农场生活方式也完全按照现代工业生产方式与效率组织整合，与传统农业生产方式背离。毫无疑问，现代生活完全脱离了自然，也疏离了传统文化精神。 过去我们曾经对现代大工业存在幻想，一直幻想在现代工厂工作，但持续生活在农业社会，生活物质匮乏，处于集约化管理的大规模生活也完全不现实，最后失望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确立了8小时内的工作为8小时外的生活服务原则。8小时内工作可能单调乏味，但8小时外轻松娱乐。工作为休闲服务，同时宗教为生活提供更高价值或意义。计划经济恰好与资本主义经济相反，8小时外为8小时内服务，使人完全丧失了自由。人的所有时间被粗暴占有了。太痛苦了。 工作狂是自我实现的想象。资本主义清教伦理认为工作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或梦想。通过许诺梦想方式刺激人为将来勤奋工作，实际是物质过后兑现，与期权投资类似。比如，现在工作将来可以住大别墅，将来有比尔?盖茨500多亿身家，或者获得了认同和成就感。 欲望必须要有调节器，可以控制住，不能像洪水般泛滥。现代价值观有其超越性，但丧失了生活中的影响力。 过去价值观规范现实生活行为，塑造基本人伦。古人也有欲望，但传统超越性的价值观渗透到生活中，控制了欲望过度膨胀。传统价值观与现代中西方价值观混杂。这是最痛苦的。人性几千年来差不多，生活方式差别却很大，但构成生活方式的元素基本相同，比如孔夫子言“食色，性也”，是饮食男女之大欲，千古不变。只是有些时代调节得当，有些时代爆发了。时紧时松。现代处于爆发期，恰好发生在改革开放三十年间。 西方社会腐败是耗费，比如买游艇、私人飞机、开豪华宴会。中国则是积累，看护放在家里的巨额现金，偷着乐。过去8小时内外全管起来了，导致了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总释放。美国中西部地区中产阶级生活其实是很乏味的，邻里之间交往谨慎，休闲最多的是咖啡馆里喝喝咖啡，酒吧里喝两杯，完全没有中国时下疯狂的娱乐方式。在美国唱KTV被视为不得体，根本没有遍布中国大小城市的洗浴城。即使是纽约、洛杉矶大都会，中产阶级生活也很老实。《绝望主妇》其实比《欲望都市》更真实。中国人误以为西方花天酒地、骄奢淫逸。对西方生活的幻想蒙蔽了中国三十年，毒害了中国三十年。 西方人看好莱坞也是做梦的，缓解现实生活的单调乏味。中国以前连温饱都没解决，使得吃吃喝喝的欲望变得纯粹、强烈。改革开放三十年使物资匮乏得到极大缓解，急于占有和消费的心理急速膨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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