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莫言《陪考一日》心田上的百合花开

 昵称8088609 2012-11-14

作者:莫 言

      7月6日晚,带着书、衣服、药品、食物等诸多在这三天里有可能用得着的东西,我们搭出租车去赶考。我们很幸运,女儿的考场排在本校,而且提前在校内培训中心定了一个有空调的房间,这样既是熟悉的环境,又免除了来回奔波之苦。信佛的妻子说:这是佛祖的保佑啊!我也说,是的,这是佛祖的保佑。坐在出租车上,看到车牌照上的号码尾数是575,心中暗喜,也许就能考575分,那样上个重点大学就没有问题了。车在路口等灯时,侧目一看旁边的车,车牌的尾数是268,心里顿时沉重起来。如果考268分那就糟透了。赶快看后边的车牌尾数,是629,心中大喜,但转念一想,女儿极不喜欢理科而学了理科,二模只模了540分,怎么可能考6297能考575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车过了三环路,看到一些学生和家长背包提篮地向几家为高考学生开了特价房间的大饭店拥去。虽说是特价,但每天还是要400元,而我们租的房间只要120元。在这样的时刻,钱是小事,关键是这些大饭店距考场还有一段搭车不值、步行又嫌远的尴尬距离,而我们的房间距考场只有100米!我心中满是感动,为了这好运气。
  安顿好行李后,女儿马上伏案复习语文,说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劝她看看电视,或者到校园里转转,她不肯。一直复习到深夜十一点,在我的反复劝说下,才熄灯上床。上了床也睡不着,一会儿说忘了《墙头马上》是谁的作品,一会儿又问高尔基到底是俄国作家还是苏联作家。我索性装睡不搭她的话,心中暗暗盘算,要不要给她吃安定片。不给她吃怕折腾一夜不睡,给她吃又怕影响了脑子。终于听到她打起了轻微的鼾,不敢开灯看表,估计已是零点多了。
  凌晨,窗外的杨树上,成群的麻雀齐声噪叫,然后便是喜鹊喳喳地大叫。我生怕鸟叫声把她吵醒,但她已经醒了。看看表,才四点多钟。这孩子平时特别贪睡,别说几声鸟叫,就是在她耳边放鞭炮也惊不醒,常常是她妈搬着她的脖子把她搬起来,一松手,她随即躺下又睡过去了,但现在几声鸟叫就把她惊醒了。拉开窗帘,看到外边天已大亮,麻雀不叫了,喜鹊还在叫。我心中欢喜,因为喜鹊叫是个好兆头。女儿洗了一把脸又开始复习,我知道劝也没用,干脆就不说什么了。离考试还有四个半小时,我很担心到上考场时她已经很疲倦了,心中十分着急。
  早饭就在学校食堂里吃,这个平时胃口很好的孩子此时一点胃口也没有。饭后,劝她在校园里转转,刚转了几分钟,她说还有许多问题没有搞清楚,然后又匆匆上楼去复习。从七点开始,她就一趟趟地跑卫生间。我想起了我的奶奶。当年闹日本的时候,一听说日本鬼子来了,我奶奶就往厕所跑。解放后许多年了,我们恶作剧,大喊一声:鬼子来了!我奶奶马上就脸色苍白,提着裤子往厕所跑去。唉,这高考竟然像日本鬼子一样可怕了。
  终于熬到了八点二十分,学校里的大喇叭开始广播考生须知。我送女儿去考场,看到从培训中心到考场的路上拉起了一条红线,家长只许送到线外。女儿过了线,去向她学校的带队老师报到。
  八点三十分,考生开始入场。我远远地看到穿着红裙子的女儿随着成群的考生拥进大楼,终于消失了。距离正式开考还有一段时间,但方才还熙熙攘攘的校园内已经安静了下来,杨树上的蝉鸣变得格外刺耳。一位穿着黄军裤的家长仰脸望望,说:北京啥时候有了这玩意儿?另一位戴眼镜的家长说:应该让学校把它们赶走。又有人说:没那么悬乎,考起来他们什么也听不到的。正说着蝉的事,看到一个手提着考试袋的小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人们几乎是一起看表,发现离开考还有不到十分钟了。几个带队的老师迎着那小胖子跑过来,好像是责怪他来得太晚了。但那小胖子抬腕看看表,依然是不慌不忙地、大摇大摆地向考场走。家长们都被这个小子从容不迫的气度所折服。有的说,这孩子,如果不是个最好的学生,就是一个最坏的学生。穿黄裤子的家长说,不管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他的心理素质绝对好,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可以当军队的指挥官。大家正议论着,就听到从学校大门外传来一阵低声的喧哗。于是都把身体探过红线,歪头往大门口望去,只见两个汉子架着一个身体瘦弱的男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那男生的腿就像没了骨头似的在地上拖拉着,脖子歪到一边,似乎支撑不了脑袋的重量。一个中年妇女——显然是母亲——紧跟在男孩的身后,手里拿着考试袋,还有毛巾药品之类的东西,一边小跑着,一边抬起胳膊擦着脸上的汗水与泪水。一群老师从考试大楼里跑出来,把男孩从那两个男人手里接应过去,那位母亲也被拦挡在考试大楼之外。红线外的我们,一个个都很感慨很同情的样子,有的叹气,有的低声咕哝着什么。我的觉悟不高,心中有对这个带病参加考试的男生的同情,但更多的是暗自庆幸,不管怎么说,我的女儿已经平平安安地坐在考场里,现在已经拿起笔来开始答题了吧。考试正式开始了,蝉声使校园里显得格外安静。我们这些住在培训中心的幸运家长,站在树阴里,看到那些聚集在大门外强烈阳光里的家长们,心中又是一番感慨。因为我们事先知道了培训中心对外营业的消息,因为我们花了每天120元钱,我们就可以站在树阴里看着那些站在烈日下的与我们身份一样的人。可见世界上的事情,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譬如这高考,本身也存在着很多不公平,但它比当年的推荐工农兵大学生是公平得多了。对广大的老百姓的孩子来说,高考是最好的方式,任何不经过考试的方式,譬如保送,譬如推荐,譬如各种加分,都存在着暗箱操作的可能性。
  有的家长回房间里去了,但大多数的家长还站在那里说话,话题飘忽不定,一会儿说天气,说北京成了非洲了,成了印度了,一会儿又说当年的高考是如何的随便,不像现在的如临大敌。学校的保安过来干涉,让家长们不要在校园内说话,家长们很顺从地散开了。
  将近十一点半时,家长们都把着红线,眼巴巴地望着考试大楼。大喇叭响起来,说时间到了,请考生们立即停止书写,把卷子整理好放在桌子上。女儿的年级主任跑过来,兴奋地对我说:莫先生,有一道18分的题与我们海淀区二模卷子上的题几乎一样!家长们也随着兴奋起来。一位不知是哪个学校的带队老师说:行了,明年海淀区的教参书又要大卖了。
  学生们从大楼里拥出来。我发现了女儿,远远地看到她走得很昂扬,心中感到有了一点底。看清了她脸上的笑意,心中更加欣慰。迎住她,听她说:感觉好极了,一进考场就感到心中十分宁静,作文写得很好,题目是“天上一轮绿月亮”。
  下午考化学,散场时,大多数孩子都是喜笑颜开,都说今年的化学题出得比较容易,女儿自觉考得也不错。第一天大获全胜,赶快打电话往家报告喜讯。晚饭后,女儿开始复习数学,直至十一点。临睡前,她突然说:爸爸,下午的化学考卷上,有一道题,说“原未溶解……”我审题时,以为卷子印错,在“原未”的“未”字上用铅笔写了一个“来”字,忘记擦去了。我说这有什么关系?她突然紧张起来,说监考老师说,不许在卷子上做任何记号,做了记号的就当做弊卷处理,得零分。我说你这算什么记号?如果这也算记号,那作文题目是不是也算记号?另外,即便算记号,你知道谁来判你的卷子?她听不进我的话,心情越来越坏,说,我完了,化学要得零分了。我说,我说了你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你的老师,听听她怎么说。她给老师打通了电话,一边诉说一边哭。老师也说没有事。但她还是不放心。无奈,我又给山东老家在中学当校长的大哥打电话,让他劝说。总算是不哭了,但心中还是放不下,说我们是在安慰她。我说:退一万步说,他们把我们的卷子当成了作弊卷,给了零分,我们一定要上诉,跟他们打官司。爸爸认识不少报社的人,可以借助媒体的力量,把官司打赢……
  凌晨一点钟,女儿心事重重地睡着了。我躺在床上,暗暗地祷告着:佛祖保佑,让孩子一觉睡到八点,但愿她把化学卷子的事忘记,全身心地投入到明天的考试中去。明天上午考数学,下午物理,这两项都是她的弱项……
  (选自2002.2《散文(海外版)》)
  薛谭学讴
  薛谭学讴(ōu,歌唱)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秦青弗止;饯于郊衢(qú,大道),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è,阻止)行云。薛谭乃谢求反,终身不敢言归。
  ——《列子·汤问》
  [译文]薛谭跟秦青学唱歌,还没有把秦青的技巧全部学到手,自己就以为学得差不多了,于是去向老师告别。秦青并不制止,在郊外为他饯行。席间,秦青打着拍子,放声歌唱,那激越之声振荡林木,浮云也为之不行。薛谭自愧不如,忙请老师原谅,留他继续学习。从此,再不敢提回家的事了。

秋天的孩子

 作者:睿 安

      一直觉得人的感受力在秋天特别敏锐,最能领略书中的况味、画中的意境;个个都成了诗人。
  那天,在课堂上我说:“孩子们,让我们来聊聊秋天吧!”他脱口说出:“我爸妈在‘秋天’离婚……”
  愣了两秒钟后,他像不小心泄漏心底秘密似的,把头压得好低好低。我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箭,随时随地会倏然而出地刺伤孩子的心。
  而后他一连串的对话,让我心中原本诗意的秋天急转直下——比冬天还冷。
  课本上形容落叶是秋天托北风寄来的信笺,我觉得很美,他却说:“落叶根本是大树不要的孩子,只好乘着北风到处去流浪。
  我说:“秋天一到,候鸟又来了,它们千里迢迢飞渡海洋到台湾做客。”他说候鸟费尽千辛万苦,只是为了找妈妈,就像“万里寻母”的故事一样。
  “秋天,桔子红了!”他说桔子是妈妈最爱的水果。妈妈总是把桔子剥得好干净,肥肥嫩嫩、圆圆滚滚的,像光着身子的小野儿,看了忍不住想吸一口。
  我说:“人秋后,八月桂花香!”他说他记得桂花的味道,妈妈曾带他到公园捡拾飘落的桂花,然后掏一把封进茶叶罐里。 妈妈说,过些时日,桂花香和茶叶香就会像我和她一样你侬找侬永不分离。 “秋天,蟹黄肥了。”我说。他眼里有股超龄的怅然,冷冷地问:“老师,螃蟹爸爸和螃蟹妈妈生完小螃蟹后,会离婚吧?”
  我说:“秋天很好,有中秋节吧!”他说自从妈妈不在身边,月饼吃起来不甜;月亮怎么看都不圆。
  我说,秋天枫叶红了。他说那是因为枫叶宝宝,心里难过得要命,却又憋着不哭,才会把脸绷得红通通。
  “秋天,芒草白了山头。”他忧心忡忡地问:“如果我长大,妈妈头发都白了,她还认得我吗?”
  他说……
  他说……
  我说不出话来,闻到了秋天的萧索。
  (摘自《台港文学选刊》2002年3月)

别一种秋天的吟唱

作者:郑劭清

      也许,他的眼睛比别的孩子要来得深邃和犀利,我知道,这是生活赋予的。《秋天的孩子》里的孩子呵,我看见了你。就在秋天,这个据说很美的季节,你的完整的家庭破碎了,破碎如一件落地的瓷器。
  也许,秋天会是孩子伤口上永久的痛楚。这种苦痛不由分说地锲入他稚嫩的生命,陪他成长。书本,还有“我”都说,秋天是这样的,是美的。然而孩子,这个秋天的孩子,他有着自己的秋天。这是一个任何人无法与之分享也无法进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妈妈”是唯一的一个主题词,这个世界包孕的一切,都会是触动他思念妈妈的弦。
  “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又向你敞开了另一扇门”。孩子与妈妈的那些故事那种生活, 已经消逝在风里在尘土里,回不去了。然而他却得到了一双诗的眼。“我”说,人的感受力在秋天会很敏锐,能领略书中画里的况味而成为诗人。然而孩子,这个感怀母爱的孩子,也成了诗人,却并不因为书画,而是因为生活,因为少了母爱多了沉思的生活。
  他的秋天与书上说的“我”讲的秋天是不一样的,对立的,有着强烈反差的。在很多人眼里,落叶是秋天托北风寄来的信,在秋天里,候鸟飞渡海洋来做客,枫叶红了桂花香了。这一切“我觉得很美”。
  然而孩子却不。这样的秋天是我们的,不是他的。对于这个季节,他有着更深切更独特的生命体验,从而有着诗的眼,有着自己的审美观照和审美世界。他说,“落叶是大树不要的孩子”,候鸟为的是寻找妈妈,枫叶红了那是枫宝宝憋着不哭绷红的。这种感触和想象,是“我”这样的成人世界所没有的,仿佛他是落叶是候鸟是憋着不哭的枫宝宝。思念妈妈这种情感浸染了他眼中的一花一木,而这些景致,又深化了他这强烈的情感,他以及他的情感已经和这个季节的一切融汇在一起。他失去了一个秋天,又得到另一个秋天。
  关于秋天,“我”和他进行了对话,但却不能进行沟通和意识的合流。我好象在开掘沟渠,试图把流水引到既定的湖泊,然而,流水改道了。我提出的一个个秋天的意象被他一次次的颠覆推翻,并且引入了一个新的“我”未曾意料到的空间,其实,孩子进入的这个艺术空间很美,是对书上的我的艺术空间的一种对立。然而,“我”却因为他不能纳入我们这个体系感到遗憾,原本诗意的秋天会比冬天还冷,“我”会闻到秋天的萧索。
  然而,“我”没有看到,他比成天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孩子对于母爱,对于生命有着更深的体认,他的眼里心里蓄满了浓烈丰富的情感。孩子终究要长大,也许他会被包括“我”在内的群体接纳,和我们许许多多的人一样有着相似的思想和情感,从而失去他的个性,也许他会和这种独特的生命感受一起长大,让诗的眼更加明亮,让生命更有光华。
  不管怎样,祝福你,秋天的孩子。

母子浪

作者:[俄]布洛宁

    小浪在前,大浪在后,大浪拥小浪,后浪推前浪,滚滚向前直抵彼岸。
  月挂柳梢头,雄鸡破晓时,萨哈森林小桥流水处的一户人家喜气洋洋,儿子哼着小曲拉风箱,母亲淌着大汗烙糖饼。这可不是个寻常的日子,娘儿俩要过鞑靼海峡去哈巴罗夫斯克,去采购儿子结婚用的钻戒、礼服和伏特加。一位寡妇人家,含辛茹苦28年,把儿子培养成铁塔似的一条大汉,响当当的越洋跨海的巨轮上的大副。如今,儿子要娶媳妇,这喜事儿可不能有半点马虎。不是图怎样的豪华光鲜,但真品实料却是要认真对待的。娘儿俩宁可舍近求远去哈巴罗夫斯克的“诚信”店,花钱花气力花时间买放心买信誉,何况,他们还要给鲍勃送去最可口的糖饼。
  母亲挎着提包在前,儿子背着行囊在后,他们说说笑笑过板桥走小道坐马车乘汽车,终于登上了明克号海轮。
  尊明克号为轮,实在是大大抬举了它。它充其量也就是一条大型的木船而已。好在鞑靼海峡不宽,使它能够多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也算是一次又一次地创造了人间奇迹。
  三声低沉嘶哑的汽笛宣告明克号起航了。显然,它是油有余而力不足,船头左摇右晃地犁开了大海的胸膛,一条海豚一闪身超过了它。海豚在船的正前方高高地跃起、落下,又高高地跃起。
  母子俩一眼认出:这条海豚就是他们8年前在海峡上救助的鲍勃。它来履行朋友的例行约会。母亲和儿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呼叫,母亲敏捷地拿出糖饼,儿子一个又一个地向鲍勃抛去。鲍勃像杂技团里最熟练的演员似的,一次次高高跃起,准确无误地把糖饼纳入口中。引来满船乘客的高声喝彩。
  招呼打了,糖饼吃了,鲍勃该离开了。可是,今天它一反常态,老在船头游来荡去,有时还横着,像要阻止明克号的航行。
  船自有它非走不可的航程,鲍勃的阻挡无济于事,它万般无奈又不肯善罢甘休,它在船尾的白色泡沫中沉沉浮浮紧紧相随。鞑靼海峡的天气像变色龙——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日丽风和,海平如镜,只是近1小时的时间,狂风从天而降,它怒吼着掀起层层巨浪,汹涌澎湃排山倒海。
  明克号晃动着、颠簸着。儿子和母亲紧紧地抱在一起。
  一阵狂风,一排巨浪,一声巨响,明克号粉身碎骨变化为万千碎片,沉的沉,浮的浮。
  母亲和儿子掉进了海里。
  儿子是游泳的行家里手,是铁人三项赛的冠军。凭他的本领,即使风再大浪再高,横渡鞑靼海峡也不在话下。对于这个,当儿子的心里清楚,当母亲的更是心知肚明。此时此刻此地此境,关键的关键,是要母子双双保平安。
  儿子左手抱着母亲,右手一阵猛划,双腿用力一走,一个鲤鱼打挺浮出水面。他喷了一口气,甩了一下头,睁开眼睛,只见鲍勃近在咫尺,它嘴里叼着一块木板,用力一送,不偏不倚撞人怀中。
  现在,母亲抱着木板的右端,儿子推着木板的左端,时而冲上浪尖时而坠入波谷。
  儿子要辨别方向、判明水流,好以最少的气力求得最远的游程。
  母亲是属于每临大事有静气的人。现在,她完全清楚:母子双双逃生,必定双双死亡!儿子一个逃生,必定成功!想到这里,她趁儿子转过脸的当儿毅然决然地松开木板,任自己沉向海底。她恨自己沉得太慢。她想:自己沉得越快越深离儿子越远越好,自己离死亡近一步,儿子的安全就增一分。
  儿子一回头,不见了母亲。真正的知母莫若子,他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面对母亲的良苦用心,他心里暗暗叫苦:妈妈,您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丢开木板,一个猛子扎下去。
  乌云蔽日,风急浪高,母亲在往下沉,她心想:娘去也,儿平安!
  儿子在往下潜,他心想:找不到妈妈决不上海岸!
  儿子第三次扎了下去,他睁大眼睛四处搜寻。终于,他看见鲍勃拱着妈妈向自己靠拢再靠拢。
  儿子和母亲浮出海面的时候,他们碰上了千载难逢的母子浪。
  原来,不同的风向、不同的地形、不同的海流所形成的波浪千差万别:有并肩而行的兄弟浪,有若即若离的情人浪,有相背而去的仇人浪。母子浪,又称活命浪,小浪在前,大浪在后,大浪拥小浪,后浪推前浪,滚滚向前直抵彼岸。即使是投海自尽者,要是碰上了母子浪,也是要死无门,母子浪会一次又一次地把他送上岸的。
  此刻,儿子抱着母亲坐在鲍勃的背上,鲍勃顺风顺水,乘着母子浪直抵安全的彼岸。
  (郝冰摘自《青年参考》)


人类的镜子

作者:[俄]普里什文

        要想了解大自然,就要和人类十分亲近,那时大自然将成为一面镜子,因为人类的心灵里包含着整个大自然。
  大自然——这就是为全人类的经济提供的材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走向真理之路的镜子。只要好好思索一下自己的道路,然后根据自己切身的体会去看大自然,那么必然会在那儿看到你个人思想、感情的感受。
  看起来这似乎是多么简单——两滴雨点在电线上互相追逐,一滴雨珠耽搁了一下,另一滴赶上了它,于是两滴水合为一滴,一起落到了地,下。这么简单!但如果想想自己,想想人们在孤独中,彼此尚未相遇,尚未会合在一起时心中的感受,带着这些想法去研究水滴的结合,那么就会发现,两滴水融合在一起,原来也并不那么简单。
  如果献身于这种研究工作,那么就会像在镜子里一样看见人类的生活,就会发现,整个大自然就是整个人类——这位帝王——生活像镜子一样的见证者。
  大自然里有水,它的镜子映照出天空、山峦和森林。人类不仅自己站了起来,他同时还拿起镜子,照见了自己,于是开始仔细端详自己照出来的形象。
  狗在镜子里照见自己,认为那是另一条狗,而不是它自己。
  很可能只有人能够懂得,镜子里的形象就是他自己。
  一部文化史就是一篇故事,叙述人类的镜子里看到了什么,而且用他在这面镜子里还将看到什么的形式来描绘我们的全部未来。


想北平

作者:老 舍

       设若让我写一本小说,以北平作背景,我不至于害怕,因为我可以捡着我知道的写,而躲开我所不知道的。让我单摆浮搁的讲一套北平,我没办法。北平的地方那么大,事情那么多,我知道的真觉太少了,虽然我生在那里,一直到二十七岁才离开。以名胜说,我没到过陶然亭,这多可笑!以此类推,我所知道的那点只是“我的北平”,而我的北平大概等于牛的一毛。
  可是,我真爱北平。这个爱几乎是要说而说不出的。我爱我的母亲,怎样爱?我说不出。在我想作一件讨她老人家喜欢的时候,我独自微微笑着;在我想到她的健康而不放心的时候,我欲落泪。言语是不够表现我的心情的,只有独自微笑或落泪才足以把内心揭露在外面一些来。我之爱北平也近乎这个。夸奖这个古城的某一点是容易的,可是那就把北平看得太小了。我所爱的北平不是枝枝节节的一些什么,而是整个儿与我的心灵相粘合的一段历史,一大块地方,多少风景名胜,从雨后什刹海的蜻蜓一直到我梦里的玉泉山的塔影,都积凑到一块,每一小的事件中有个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个北平,这只有说不出而已。
  真愿成为诗人,把一切好听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里,象杜鹃似的啼出北平的俊伟。啊,我不是诗人! 我将永远道不出我的爱,一种象由音乐与图画所引起的爱。这不但辜负了北平,也对不住我自己,因为我的最初的知识与印象都得自北平,它是在我的血里,我的性格与脾气里有许多地方是这古城所赐给的。我不能爱上海与天津,因为我心中有个北平。可是我说不出来!
  伦敦,巴黎,罗马与堪司坦丁堡,曾被称为欧洲的四大“历史的都城”。我知道一些伦敦的情形;巴黎与罗马只是到过而已;堪司坦丁堡根本没有去过。就伦敦,巴黎,罗马来说,巴黎更近似北平——虽然“近似”两字要拉扯得很远——不过,假使让我“家住巴黎”,我一定会和没有家一样的感到寂苦。巴黎,据我看,还太热闹。自然,那里也有空旷静寂的地方,可是又未免太旷;不象北平那样既复杂又有个边际,使我能摸着——那长着红酸枣的老城墙! 面向着积水滩,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的坐一天,心中完全安适,无所求也无可怕,象小儿安睡在摇篮里。是的,北平也有热闹的地方,但是它和太极拳相似,动中有静。巴黎有许多地方使人疲乏,所以咖啡与酒是必要的,以便刺激;在北平,有温和的香片茶就够了。
  论说巴黎的布置已比伦敦罗马匀调的多了,可是比上北平还差点事儿。北平在人为之中显出自然,几乎是什么地方既不挤得慌,又不太僻静:最小的胡同里的房子也有院子与树;最空旷的地方也离买卖街与住宅区不远。这种分配法可以算——在我的经验中——天下第一了。北平的好处不在处处设备得完全,而在它处处有空儿,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气;不在有好些美丽的建筑,而在建筑的四围都有空闲的地方,使它们成为美景。每一个城楼,每一个牌楼,都可以从老远就看见。况且在街上还可以看见北山与西山呢!
  好学的,爱古物的,人们自然喜欢北平,因为这里书多古物多。我不好学,也没钱买古物。对于物质上,我却喜爱北平的花多菜多果子多。花草是种费钱的玩艺,可是此地的“草花儿”很便宜,而且家家有院子,可以花不多的钱而种一院子花,即使算不了什么,可是到底可爱呀。墙上的牵牛,墙根的靠山竹与草茉莉,是多么省钱省事而也足以招来蝴蝶呀!至于青菜,白菜,扁豆,毛豆角,黄瓜,菠菜等等,大多数是直接由城外担来而送到家门口的。雨后,韭菜叶上往往还带着雨时溅起的泥点。青菜摊上的红红绿绿几乎有诗似的美丽。果子有不少是由西山与北山来的,西山的沙果,海棠,北山的黑枣,柿子,进了城还带着一层白霜儿呀!哼,美国的橘子包着纸;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还不愧杀!
  是的,北平是个都城,而能有好多自己产生的花,菜,水果,这就使人更接近了自然。从它里面说,它没有象伦敦的那些成天冒烟的工厂;从外面说,它紧连着园林,菜圃与农村。采菊东篱F,在这里,确是可以悠然见南山的;大概把“南”字变个“西”或“北”,也没有多少了不得的吧。象我这样一个贫寒的人,或者只有在北平能享受一点清福了。
  好,不再说了吧;要落泪了,真想念北平呀!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

     老舍与北京有着不解之缘。他不但生长于这座古老的都城,对这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有着极其特殊的感情;而且他一生的文学创作活动,主要也是以北京的生活为基本素材的。他对旧北京的不朽描述,使他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的泰斗。如今人们已经公认,老舍本人便是这座古城在文学上的一个象征。然而尽管这位大文学家为北京留下了那么多精彩之极的描述,可是当真让他拿起笔来写一写他本人与北京的这种缘份的时候,他却四顾茫然,大有不知云何之意。这便是我们读《想北平》的开头所得到的印象。
  然而作者却是真爱北平。可是他说不出。为什么呢?是不是就真的无话可说呢?当然不是。他打了个比方,说这譬如对他母亲的爱,他是真爱母亲,可是“怎样爱?我说不出。”一腔人子之情,溢然纸上。这使我们发现,作者对于北平的感情原来竟是这样深的。在这里,作者采取了欲扬先抑的手法:先是让你看不见,似乎没有什么,继而才让你发现这正是由于它太深了。也就是从这里,无言变成了有言,他那摊开双手无可奈何的神情,为一番不绝如缕的絮语所代替了。
  作者由此信笔写了下去,带着我们逡巡于旧北京中。可他的描写却又是那么地简洁,不但未有点染,而且简直不曾勾划。然而就在这几乎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二三介绍中,我们却似乎看到了北京的湖波塔影,这是一种极细微之情。
  随后,作品对北平进行极精彩的描写,无处不充溢着作者那童心未泯的自豪感和得意之情。在他笔下,北平简直无一处不美,无一物不精,就连“美国的橘子包着纸,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也要“愧杀”!读到这里,真是不由人不露出会心的微笑。
  对于这种感情的开掘,是这篇散文最独具匠心的一笔,也构成了它最主要的特色。感情的流泻非常自然,又很出人意表。然而作者这样写的用意,却还有着更潜藏的一层。北京是一座古都,是一座帝王之城。但在老舍的笔下,它却完完全全是属于平民的。他所着力渲染的,无一不是属于平民的那一面,就连作为皇家别墅的玉泉山的塔影,也是从一个普通北平市民的视角去远眺的。因而作者笔下的北平,丝毫不露帝王气,而是那样地平易和亲切,这正是北平的普通百姓对于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的北平的感情。这也表现了老舍一生不渝的写意笔法。在这些描写中,作者对于一些细腻的感觉,把握的是相当准确的。他发出深深的自责,感叹于自己的贫乏,面对着心中的北平竟不能道出一二。这几乎不能成言的自道,让我们听到了作者在想起北平时怦然而动的心声。这种自责,使文章的感情一下子深化了。
  作者以其特别的方式强化着这种感情。他既不是开掘更深的体验,也不是寻找更高的调门,而是笔锋一转,离开北平,数道起他所了解和到过的其他大城市来。他将它们与自己的北平做了一番比较,以一种挑剔的口吻,数落着它们种种不对劲儿的地方。上海、天津,乃至伦敦、罗马,都是不在话下的了,就连巴黎,也是“还差点事儿”——热闹的地方“太热闹”,旷的地方又“太旷”,不如他的北平“匀调”!在这里,相别于通常的情理,向我们袒露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偏爱。但也就是在这毫不掩饰的偏爱中,一种执拗的深情溢于言表。而这种深情,正是只有母子之间才会有的。他所讴歌的是平民的北京,这就是这篇散文的内蕴所在。
  此篇的文笔很出色。笔法简洁,却相当有色彩。这些色彩很鲜艳,却又都不浓重,很像一幅水彩画,勾勒点染得都恰到好处。可以说这篇散文在艺术上体现了一种和谐,达到了高度的完美。因而也就具备了很强的感染力。古人云:“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老舍先生的这篇散文可以说得其精妙。

 

心田上的百合花开

作者:林清玄

       在一个偏僻遥远的山谷里,有一个高达数千尺的断崖。不知道什么时候,断崖边上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百合。
  百合刚刚诞生的时候,长得和杂草一模一样。但是,它心里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株野草。
  它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内在的纯洁的念头: “我是一株百合,不是一株野草。惟一能证明我是百合的方法,就是开出美丽的花朵。”
  有了这个念头,百合努力地吸收水分和阳光,深深地扎根,直直地挺着胸膛。
  终于在一个春天的清晨,百合的顶部结出了第一个花苞。
  百合的心里很高兴,附近的杂草却很不屑,它们在私底下嘲笑着百合:“这家伙明明是一株草,偏偏说自己是一株花,还真以为自己是一株花,我看它顶上结的不是花苞,而是头脑长瘤了。”
  公开场合,它们则讥讽百合:“你不要做梦了,即使你真的会开花,在这荒郊野外,你的价值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偶尔也有飞过的蜂蝶鸟雀,它们也会劝百合不用那么努力开花:“在这断崖边上,纵然开出世界上最美的花,也不会有人来欣赏呀!”
  百合说:“我要开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有美丽的花;我要开花,是为了完成作为一株花的庄严生命;我要开花,是由于自己喜欢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不管有没有人欣赏,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都要开花!”
  在野草和蜂蝶的鄙夷下,野百合努力地释放内心的能量。有一天,它终于开花了,它那灵性的白和秀挺的风姿,成为断崖上最美丽的颜色。
  这时候,野草与蜂蝶再也不敢嘲笑它了。
  百合花一朵一朵地盛开着,花朵上每天都有晶莹的水珠,野草们以为那是昨夜的露水,只有百合自己知道,那是极深沉的欢喜所结的泪滴。
  年年春天,野百合努力地开花、结籽。它的种子随着风,落在山谷、草原和悬崖边上,到处都开满洁白的野百合。
  几十年后,远在百里外的人,从城市,从乡村,千里迢迢赶来欣赏百合开花。许多孩童跪下来,闻嗅百合花的芬芳;许多情侣互相拥抱,许下了“百年好合”的誓言;无数的人看到这从未见过的美,感动得落泪,触动内心那纯净温柔的一角。
  那里,被人称为“百合谷地”。
  不管别人怎么欣赏,满山的百合花都谨记着第一株百合的教导:
  “我们要全心全意默默地开花,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摘自《林清玄散文》)

人鼠之间

作者:琦 君

      有一年去高雄,住在中级一间的观光旅社中。入夜熄灯思睡,才一合眼,就听见床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是最可恶的蟑螂来临。所以赶紧开灯,生怕蟑螂爬到脸上来,任是“菩萨心肠”,也非置之死地不可。灯一亮,却只见一道小小的黑影倏然而逝。绝不会有那么大的蟑螂,我想,那么是壁虎吗?只听说南部的壁虎会叫,但总该是在墙壁或天花板上,不该爬到旅客耳根边来扰人清梦吧。搜索了半天,一无所见,只好又把灯关去。不一会儿,窸窣之声又起,而且愈来愈接近。我急忙再开灯,却发现是一只小小的老鼠,把我床头几上一块吃剩的巧克力糖,连锡箔纸拖到床上。看样子它是打算从席梦思垫子边拖下去,它的窝一定就在垫子缝中。奇怪的是这只迷你小鼠,竟是远远地蹲伏着,眨着一对黑豆小眼睛直瞪我,为了不能到嘴的巧克力糖,它居然舍不得撤退,好大的胆子,真是新生小“鼠”不怕“人”。我本来对于小动物都非常的喜爱,猫狗自不必说,就连人见人厌的过街老鼠,我也无心杀害。尤其是对于眼前这只楚楚依人,饥肠辘辘的小老鼠,越发动了怜悯之念。同时想起古人“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的诗句,觉得我与这只小鼠之间,竟有了灵犀一点。因为佛家说的,大凡对一切生灵,你只要不动杀机,它们就有感应。猛虎不会伤你,野兔不会躲你。于是我起身把巧克力糖缓缓推向它,并轻声对它说:“你一定饿了,快吃吧。”它畏缩地迟疑了一下,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我索性再把灯关去,表示绝无伤害它的意思。慢慢的,就听到它把糖拖到地板上,索性安安稳稳地吃起来了。我听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开亮灯,想欣赏它究竟是怎么个饱餐美味。它坐在地毯上,两只小前腿捧着巧克力糖,小嘴啃得好起劲。对于我的再次开灯,已毫无畏惧之意。看它全心全意享受一顿丰盛的夜点,好替它高兴。套一句杜甫的诗:真是“得食‘床边’‘小鼠’驯”,原来人可以跟任何动物做朋友,只要你以真诚相对。想想人与动物可以赤诚相对,人与人之间,为何有时反而不能呢?大概是因为人比动物聪明得太多,复杂得太多,人世的险诈,岂是动物单纯的头脑所能想像得到的呢?
  鼠不幸被人类视为“人格卑贱”的动物,因而把不齿的人比作“鼠辈”。《诗经·郧风》有鼠篇:“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就是说观察最低等的动物老鼠尚且有个外貌,人怎么可以没有礼仪呢?可是我现在观察这只小小而寂寞的老鼠,它从从容容地吃着东西,与我保持不亢不卑的风度。况且它只是出来觅食,并没有“盗窃”这个法律观念,我们又怎么能责怪它的行为不当呢?这个世界,如果人与动物不要弱肉强食,相生相克,该多么好?人与人都能和平相处,互助互爱,又该多么好?
  想起斯坦贝克的成名作《人鼠之间》这部小说,虽然并没有具体地写人与鼠的故事,相信他是以象征的手法,暗示人类的相互倾轧残害。一对相依为命的流浪汉乔治与兰尼,努力地做着苦工,一心盼望能有自己的一块土地而不可得。乔治终于不忍眼看痴傻而忠厚的兰尼被人谋害,宁可亲手处决了他,读后使人心情沉重万分。据说他的灵感,是由于18世纪苏格兰诗人劳勃脱勃恩斯一首《给鼠的诗》所启示。诗是写耕田时看见一只小鼠,原希望安居田中,但人类的犁头无情地犁开泥土,小鼠就牺牺惶惶,无处容身了。诗人与小说家的心是多么富于同情而温厚。日本一位诗人说:“看啊!苍蝇在搓着它的手,它的脚呢。”可说民胞物与,体察入微。记得童年时,看过丰子恺的一幅漫画,画一只小老鼠在碟子里吃饭,一个胖小孩蹲着全神贯注地守着,它吃得津津有味。题的是“赤子心”三字。小孩眉眼之间神情的喜悦,与小鼠对她全心的信赖,都在简单几笔中表露出来,引起观赏者一片慈祥恺悌之心。孟子说:“侧隐之心,仁之端也。”文豪与艺术家笔下,所启迪的就是这一点微妙的端倪,可贵的人性,也就是仁心。像丰子恺这样充满爱心的人,如何能在人与人不能相容的社会中生存下去呢?
  记起在初中时,英文课本用的是奥尔柯德著的《小妇人》,二姐蜀因发现体弱的三妹佩丝,似乎在暗暗喜欢她自己的爱人邻居男孩劳立时,她有意成全妹妹,每当劳立来时,她就悄悄躲到角楼上,让劳立多陪佩丝谈心。她在角楼上翻着她们四姐妹童年时代的玩具箱,回忆往事,一向豪迈如男孩的蜀,也不由得百感丛生。觉得姐妹都已长大了,即使亲如父母和手足,有时彼此的心情也无法沟通。她百无聊赖地翻弄着破旧的玩具,忽然发现一只小老鼠惊慌地跑了出来,蜀好高兴,喃喃地对它说:“你别怕,你别跑,让我们做个朋友吧。”她就剥点饼干屑给它吃,小鼠也渐渐不怕了,以后每当蜀一个人伏在玩具箱上写文章,小鼠就静静地蹲在一边陪她,相依如知己。这一段文字写得非常生动感人。慈祥的施德邻老师以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音调,读完了这一章以后,又以异乎平常的语调对我们说:“人在寂寞中,格外能体验万物之情。也惟有在寂寞之时,最懂得爱。”当时我年纪太轻,听了只是一知半解。几十年后的今天,回顾前尘,经过多少繁华,也耐过多少寂寞,因而想起当年两鬓斑白的施德邻老师,说此话时一定有深深的感触吧。她于退休以后,因热爱中国,于1959、1960年再来台湾从事布道工作,住在新竹的青草湖。当我们师生重逢时,她仍以纯熟的杭州土话,指着我们每个人说:“你是蜀,你是梅格,你是佩丝或艾美。”她牢牢记得我们每个人的性格与小妇人中四姐妹相似之处,我们望着她已白发皤然,欢欣中噙着泪水。她问我们还记不记得小妇人中的好文章。我大声而有把握地说:“记得记得。尤其是蜀与小鼠之间的感情。”。她湛蓝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我半晌,微笑地说:“我住在青草湖好清静,有时傍晚在田野间散步,时常看到小青蛙跳跃到脚边,也会想起蜀对小鼠的那份感情。”我不禁在心里想,老师于垂暮之年,远适异国,此心是否感到寂寞呢?她终于因心脏病突发,在台湾去世,而且就葬在青草湖,也许老师真个是飘零一身,认为到处青山好埋骨吧!
  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无论是绚烂如锦,或雨歇歌沉,一颗心总是闲闲的,也清清寂寂的。生涯中的点点滴滴,记忆都十分清晰。因而对多年前,高雄旅邸中,深夜出来觅食的小鼠,也不由得怀念起来了。


纳米机器人将造就新人类

        世界已经进入21世纪,人类将面临和迎来许多新的东西和新的知识。其中,人们最感兴趣的,也许是对人类自身变化的预期和探索。今天正在驾驭电脑的人是否应该想到这一点:一旦电脑达到能与人的智力相抗衡的水平,那么它必定将超过人脑。可以这样认为:机器的优势,在于它们能轻易地分享知识。当然,如果一个人学会了某种语法,或掌握了深奥的哲学原理,却不能轻易地把这一知识“下载”给机器。人的知识、技能和记忆是保存在大脑中的。即根植在一个宽广的构架上,这个构架由神经递质集中和神经元间的连接组成,通常很难被迅速取得或传送。
  但应该想到,将来,相当于人的神经细胞组的装置几乎肯定包括内置式的快速下载端口。也就是说,当一台电脑获得一项技能或者具备一定悟性时,其他数十亿台电脑也将同步达到相同的智力水平。
  科学家们正在设想,对具备人脑智力水平的电脑应提出哪些要求,可能将包括:复杂的智力(如音乐和艺术天赋),创造力,处世能力,甚至对情感的反应能力。通常,这样一台电脑需要能够一秒钟大约运算20万亿次。尽管这种能量大得惊人,但科学家认为这似乎还是可以实现的。即使摩尔定律由于基于硅的芯片技术所限而走到尽头(估计在2019年),一种新的办法将会出现并克服这一障碍,可能的途径之一是,在电脑中采用由纳米管组成类似于碳原子六边行排列的三维电路。一立方英寸的纳米管电路将比人脑强大100万倍,至少是在原始数据处理能力方面。
  人的大脑可以看作是一种神奇的实用模型,而且已运行了数千年。没有理由说,我们不能彻底揭开人类大脑之谜,从而模仿它的设计方式。今天,我们已经可以用非切开式扫描仪来探测大脑,从大脑内部观测可能获得更多、更准确的信息。
  
  “纳米机器人”将问世
  
  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费米曼教授早在1955年就提出一种设想,即人类能够用宏观的机器制造比其体积更小的机器,而这个较小的机器可以制作更小的机器,这样一步步进行可以达到分子状态,最后可以直接按意愿排列原子并制造产品。
  爱因斯坦曾预言:“未来科学的发展无非是继续向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进军。”洞察微观世界的秘密,需要借助仪器来开拓视野、延伸双手。
  纳米科技以空前的分辨率为人类揭示了一个可见的原子;分子世界,它的最终目标是直接以原子和分子来制造具有特定功能的产品。
  科学家预计,到2030年,人类可能采用一种“纳米机器人”技术来对人脑进行扫描。控制基因消灭遗传病。
  纳米技术不光改变着或即将改变着我们的生活,而且还将使众多传统产业焕发生机。在生物医学方面,纳米科技更是潜力巨大。它甚至将超过信息技术和基因组工程,成为21世纪决定性的技术。人类控制基因的实现必须以纳米技术作为支撑和依托,纳米技术可以重新排列遗传密码。
  人类可以利用基因芯片迅速查出自己基因密码中的错误,并迅速利用纳米技术进行修正,使人类可以消灭各种遗传缺陷,如使用人体血液细胞大小或者甚至更小的机器人。这些机器人以十亿计的数量,它们能探测每一个毛细管,甚至能被导引进去,对神经细节进行近距检测。更了不起的是,通过高速无线连接,这些“纳米机器人”能相互联络,以及同编制大脑扫描数据库的电脑沟通。当然,这些机器人还能从无线网络上获取信息,人们可以在千里之外遥控它们。
  在人体内修复不良基因专家们正在考虑,设计一种供人脑使用的所谓“生物刺激再造法”,使人脑在接受了来自外界的信息后,然后才上载到思考机器。当然,要理解每一个神经细胞和神经元在这个巨大的计算图像中发挥的作用是复杂的。目前,世界上有数家实验室的科学家们已经建造了与生物神经细胞(包括数以百计的神经细胞组)的数字/模拟信息处理特征相匹配的集成电路。
  科学家在设想:是否可以命令“纳米机器人”在人体内修复不良基因,使人们生活得更美好。为此,圣地亚哥加州大学的一个科研小组正在筹划设计专门的基因修复“纳米机器人”。
  预计,本世纪30年代,人类将能够了解大脑中超细微细节部分的构造和功能,也能够在相当先进的神经计算机中再造这些设计。到那个时候,计算机将大大超过人脑的基本计算能力。其结果是将出现这些机器:它们既有人类的复杂而丰富的技能,又有超过人类的速度、精确性和知识分享能力。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