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铜观音寺
文/邓乾彬
去铜观音寺，独自一人。
前一晚是没有睡好的，惺松着眼晴，这样子去朝圣，多少有些不虔诚。
在光福镇上下了车，这之前我是来过光福镇的，是两年前，那是来探玉，甚至不知道与我以前下车的地方隔着一站路居然有这么一个寺庙。在路旁定了定神，远远的看到一座方塔，长在山上隐在林后，从远处俯看着什么，此刻感觉它是那么的高大，像一个男人，像我年轻的时候。
看到牌坊门，居然是要下阶梯下去，路比山门高。这样子的格局到很新巧，不知是怎么形成的。
过桥，这不是一座普通的桥，回来后朋友告诉我桥本身是一把乐器，敲敲可以发出好听的声音。我是在桥上坐了片刻的，流水静静从桥下过，路上少有人来，我来得是较早的，有一丝春意，这桥安祥得让人仿佛婴儿从摇篮里刚刚入睡。
铜观音寺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的，踏进槛内的那一瞬，一种圣洁幽静就已经将我的尘世之心洗涤得澄澈，我回首看了来时的那座青石小桥，桥的对岸已是路，却在高处，已成前世。这桥有着云烟般的名字琵琶桥，它沉睡着在宋时，也许只有等到有人从上面走过，等有人轻轻敲叩才会苏醒，才会自奏一曲金钢般若。此刻，红尘遥远。飘然的思绪如云梦般，昙香袅袅，心无芥蒂，世事远去，无影无痕。来的人，有一颗悲凉的心，进了门就成了佛家的人，庙前有青天，莲花盛开。入得大门，是大雄宝殿，是供奉佛祖的地方，佛祖慈祥，出世的安神，门外即可朝见；殿前有明代香樟，静若菩提，洁如圣母，荫佑世人；殿前偿有晨钟暮鼓，梵音是永不停止的，千百年来，只有它们才是深遂佛的空灵。
放眼四处，见有多处香炉塔，已是香烟凫凫，有僧人从大殿里出来，立在门口，想着什么，是在参悟佛理，还是洞悉玄机？我知道有许多人僧者的一生，都是在沉默中度过。他们是否如我？从前世逃离到今生，又怀着清澈明净的心去期待来世，没有约定只有轮回，何时，我已经看破红尘？在寺佛古樟下，一次次告诉自己，看破即解脱，断却即化解，孽缘情债，世间皆因有果。
似有人来，有人出来，有人进入，我来算太早也不算太迟，为何我仍然孤单一人？欲入大殿，隐隐听到有佛语人声，看看天色，该是他们诵早课的时间，我原本想谒见佛祖，像往常一样跪在蒲团上拜叩倾听，同他们一起朝圣庄严慈悲的佛祖，那些经文偈语，从千年以前就已被吟诵无数遍，此时此刻，我却卑微得如同一个淡远超脱的隐者，多想幻化一身仙风灵骨，归卧这梁宋的古寺成一株菩提。可是我却有着一颗俗世之心，我有欲望，佛是否知道我无法忘却过往，也没有办法主导将来，一切可能是注定，佛也无法解我心结。我终是个凡人。
从大殿右侧走，经过碑廊，在那铁画银钩的字碑里，我看见命运，看见桑田，我窥见无数轮回，我没有伸手去抚摸它，我怕这一触，永远没有回头。
我跪了铜观音。唐时观音，见证千年。在铜观音殿内，铜观音圣洁又慈祥，一片微光拂面，不知从哪一处镂空的雕花窗棂里渗入，仿佛神奇的面纱。在铜观音面前你真可以放下一切芥蒂的，她仿佛母亲，你只能如婴孩般赤裸在她的面前，一尘不染，洁若莲花。
往后山走，登上梁代方塔，极目远望，塔前方一箭之遥的一边有湖，仿佛也是仰仗佛祖所赐，那么的具有灵气。灵毓之地。从塔上数完一件一件的心事下来，不经意间，我来到一个角落僧侣卧房的门口，门紧闭着，好奇的我想透过窗门向你望去，是否清修的佛家弟子过着一种简单的生活，是否如想象中那样房中摆放简陋，一张小桌，一榻板床，一卷经书，一方木鱼，一盅淡茶，一盏青灯？或者是在墙壁上斜挂一管洞箫，在窗下横放一把古琴？或者更有竹笠蓑衣挂墙，文房仙桌在一旁？房内整洁素净，还溢满清幽的檀香味仰或香薰？但是，眼界却是一片模糊，看不透的窗户，我一无所获。理想纯净，却心意茫茫。
有花有叶疏落在石阶上，我有些不忍踩去，只有风，可以越过这佛寺的高墙隐入滔滔尘寰，深院隔世，独处寡静，这些落红是宁静的，肃穆而庄严，谁忍心将一抹尘泥垢于其上。
下山，在一处早已封锁的院门前的野树木里，得遇一只野猫，我立住看着它，它望了我好久好久，我不敢打搅它，最终，它落荒而逃，我欲寻它的踪迹，它却逃得更快了，我终于止住了脚步，在一处破墙塌瓦面前，这是一处遗忘的角落，我没有做什么，只是望了望，就回过头来大踏步下山去，路旁，有一只白鹭鸟从栖息的树枝上飞起，是我惊扰了它，它的安详，它向远方的眺望，这里是它们的，我不该来。有的时候，人也是希望被遗忘的。
出了幽静的山林，一路叶落，古寺静默，我带着一颗心来，却支离着碎碎的心走，佛也无法度我，世间没有轮回。风起叶落，度我流年。如果有一天，佛为我启开了心门，我想我还会再来，那时我已了我尘缘，止忘川水，度花彼岸，那时，我没有遗憾，那时，满满，那时，行深般若。我记得我在三拜九叩铜观音的那一个瞬间，我许下的心愿，这个片段，千百年后，即使我化为尘泥，遁入轮回我也依然会记忆清晰。
愿天，佑我家人。
愿地，佑我姻缘。
愿佛，佑世间人。
那一刻，我明白，有许多结局是注定的。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