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中期后,欧洲商业大肆发展,巴黎女子们的衣服们,也就日益分门别类。晨服多用轻棉,裙摆可以不那么夸张;但出门见人,衣服得格外讲究。无论有没有事,小姐太太们惯例得午前出门一趟,显摆一下衣服。领子得低到露出颈来,除非颈部花边无穷;衬裙得滚三圈边,还得让姑娘的婀娜步态给露出来……那时节,相机和照片还来不及大规模应用,流行时尚基本靠口口相递,或是画作宣传。时装这概念得到20世纪之后保罗布瓦列特先生出现,才初具规模……在此时尚诞生前夜、欲望蠢蠢欲动之时,蒂索顺着此风,成了当时商业最成功的画家之一——用萨金特半褒半贬、皮里阳秋的话说:“真乃一个商业天才”。总之,一个法国人,长居伦敦,奋笔描绘当时的英伦风尚,然后发了大财。 凯特琳牛顿,原来随父亲查尔斯凯利的姓。凯利是个驻印度官员。她在印度拉合尔(很多年后,杜拉斯的小说《副领事》就在那里发生)和阿格拉(以泰姬陵闻名的所在)度过一段时光。1870年,她16岁,美貌绝伦,被父亲安排,嫁了个姓牛顿的。婚前,她特意跟丈夫解释了:她的美丽,曾让军方一个叫帕里瑟的上校垂涎欲滴,试图对她下手——她说她跟丈夫聊这事,是本着一个天主教徒的诚实,觉得夫妻间不该存有秘密。可是牛顿这人脑子一窄,要闹离婚,理由是: 凯特琳成了蒂索的模特、秘书和情人。很少有一个画家以如此饱满的爱,描述一个模特。在现有的陈迹里,你可以看到凯特琳头戴黑羽帽、披着金刘海、颈挂黑貂裘的模样——这是她最著名的打扮,出现在许多画里,她时而低垂眼帘、慵懒待人,时而在一片秋叶里提裙摆头,回眸一笑。当然,她也会坐在后院沙发和绒毯里,望着孩子微笑;也会戴着黑绒帽和红披肩,用戴着丝手套的左手支颐发呆。蒂索的正人君子朋友们对此颇不理解,认为这俩人真是不正经到一块儿去了:好好一个画家,现在成了绯闻八卦男主角。可是蒂索不管不顾,冷置了自己的社交生活,继续大张旗鼓画他的爱人。事实上,无论绯闻传得多难听,整个欧洲都无法拒绝他所画的这个女人,这个在蒂索的油画、版画里反复出现的女人:这个印度归来的美女,这个有爱尔兰背景的(她母亲是爱尔兰人)天主教徒,这个离过婚的未婚妈妈,这个在某些传说里苦命、在某些传说里浪荡的女人,这个艺术家的情人,这个如此年轻就融汇这一切传说的姑娘。这个和蒂索过着——用他自己的话说——“上天赐福的快乐”的女人。 但这些事情,和所有过于美好的传奇一样,注定不长久。死神成了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凯特琳得了肺结核,开始沉迷于鸦片。病势削弱了她的健康,但给她带来了一种奇怪的沉静和安详。1882年11月,她28岁,逝世了。她一共给蒂索做了六年模特、秘书和情人。 凯特琳带走了蒂索璀璨烂漫的黄金岁月。1885年他举办了一次画展,依然是带风俗画性质的人物,但主角已非时尚美女。实际上,自那之后,几乎已是时尚业指南人的他,再也不画时装美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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