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类 脱剥编局
一、 假马脱缎 江西有个叫陈庆的,常年贩马到南京承恩寺前的三山街去卖。有天,他弄到了一匹上好的银合马,值四十两白银。忽然路上遇到一人,打着光鲜好伞,穿着锦衣丽服翩然而来,到他跟前,伫足回顾,对着马不忍离去。到后来,终于问道:“这马卖多少钱?” 陈庆答:“四十银。” 那人爽快答应,“我买,但我要回家拿银票兑银子。” 陈庆问:“去哪里?”那人说自己住在洪武门,于是陈庆让那人骑上银合马,自己也骑上另一匹马跟在他后面。 走到半道,那人见一绸缎铺,旋即下马,把伞放在边上的酒坊边,叮嘱陈庆说:“你代我看住伞,等我买两匹绸缎,一会就跟你同去。”陈庆想:“此人想必是富人,马想必卖得成了。” 那人进到绸缎铺子里,故意与店家讨价还价,店家最后不胜其烦,说他不懂货,于是那人说:“我拿去给一个懂行的人看,马上来定价格。” 绸缎老板说:“有这样的好货,凭你给谁看去!但不可走远。” 那人说:“我有马跟同伴在,你怕什么?”于是拿着绸缎,出去而去。店家马跟他的同伴都在,便也非常放心。 陈庆等到中午,仍然不见他来,晓得那人是个骗子,于是把他的伞丢在酒坊,骑上自己的银合马,手里牵着另一匹准备回店。绸缎铺老板急忙奔上前,扯住陈庆,不放他走:“你的同伴拿了我的绸缎,你想跑到哪里去?” 陈庆说:“谁是我同伴?” 店家说:“刚才跟你一起骑马来的那个啊,你装什么装?一定要跟你讨还绸缎!” 陈庆答道:“那个不知道是哪里的鸟人,只是问我买马,叫我跟他到家里去拿银子,所以跟他一起来。他说到你店里买绸缎,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家取银子。我等他很久了,他不来,所以我骑马回店。你缠着我干嘛?” 绸缎铺老板恨恨道:“若不是你们一伴,怎么叫你看他的伞跟马?我因为你跟马在,所以才把绸布给他。你想装什么都不知道骗我的绸缎去么?!”两个就此争吵不休,最后终于扭打至应天府衙门去理论。绸缎铺老板把前面的情况详细告知官府,而陈庆辩称“我是江西人,贩马为生,常年在三山街翁春店卖马,何尝做过骗子?只是因为遇到一个人,问我买马,要我跟他去家里拿银子,所以才一起走的。他中途下马,拿了人家的绸缎,我也不知道,怎么能说我是骗子的同伙呢?” 府尹沉吟片刻,道:“不必多说,拘传陈庆住宿的旅店老板来,一问便知。” 客店老板来,陈述说陈庆常年贩马,住在他店里,是老实本分的人。绸缎铺老板依然忿忿:“既是老实本分的人,如何代那个骗子看伞跟马?这是我亲耳听到的,他也应承下来的!” 府尹说:“那个人走的时候,伞拿去了没有?” 绸缎店老板说:“没有拿去。”府尹于是判决:“这人真是一个骗子了。想要骗你的绸缎,却借故买马,以陈庆为人质。用他人的马,赚你的绸缎,这是假道灭虢的计策啊。你自己被骗,与陈庆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连把两人都赶出了府衙,连笔录都不做了。 二、 先寄银而后拐逃 通州有一个叫苏广的,跟儿子贩松江的棉布去福建卖。等布贩完,银子到手,回到半道上的时候,遇到一个叫纪胜的人,自称是跟他们一个府但不同县的人,说的话都是一个音,也是在福建卖布回来。纪胜是刚出道的生意人,路上把苏广认作乡亲,见苏广的本大财厚,于是把自己的二十多两银子寄放在苏广的箱子里。一路上小心殷勤,真象是同伴一般。 慢慢日子久了,纪胜见财起意。一天晚上,佯称腹泻,一连开门进进出出数次。他不知道苏广是个老甲鱼,看他不停地进出,已经怀疑这里面有问题了,而且这个人来历不明,心下暗暗思忖“他虽有二十余两银子寄放在我这里,但今年晚上,他好象起了歹意。”乘他出去的时候,悄悄起来,把自己的跟纪胜的银子加上体面的衣服,都藏在别的包袱里,放在自己身边,几件旧衣服包了几片砖石放在原来的箱子里,然后装做仍然熟睡中。纪胜看苏广父子都睡去,于是将他和箱子连夜挑走。苏广在床上听到他的动静,出门后再没有回来,暗自叹息道:“果然不是好人啊。不是我,这回被他把东西骗去了。” 第二天,苏广起床,故意对失窃银两大吃一惊,与旅店店家扭打,说店家伙同贼人,盗取银两。他的儿子不知道父亲的计策,尤其对店家暴殴不已,等苏广悄悄跟他说明情况,他才住手。早饭后,苏广对店家说:“我去县里告状,若是逮到那家伙,你来作证,不然的话,我一定要跟你讨还银子。”然后带着儿子从小路偷偷回乡去了。 纪胜还很庆幸偷得了银子,傻乎乎地走出去已经快百里地了,才想起打开箱子看看,里面却是砖石跟旧衣服。跺脚大骂,于是仍然回到原来的旅店里,却被店主扭打一场,大骂道:“你这贼!偷人银子,反而连累我!”用绳子系住他的脖子,要把他送官追究。纪胜只得把实情说出,恳请店家宽宥。 这时,苏广已经走出有数日了,哪里还追得上?白白损失二十余两银子,只能自己悔恨不已了。 三、 明骗贩猪 福建建阳人邓招宝,以挑脚贩卖为生。一天,贩了四只小猪到崇安、大安去卖。走到马安岭上,遇到一人问他买猪。邓想,此地山路偏僻,没有人往来,有人家的地方都还远着,为何此人在路上买猪?心存疑问,于是问他住在哪里。 那人说,就是前面的马安坪。 邓招宝于是说:“如果要买,我跟你去家里吧。”那人回答道:“我要去县里呢。你拿猪出来给我看,如果合我的意,谈好了价格才好回家拿银子,不然,白白浪费时间。”听上去此话颇合理,邓招宝于是拿了一只猪给他。他接过去,捏住猪尾放在地上细看,接着故意放手,猪立刻跑了,这时他佯做惊恐状:“不好,不好!”即忙上前赶捉————其实却是驱赶。邓见猪跑远,出力奔跑前往追赶,不知道这已经中了他的计了。那人见邓追猪,离开笼子已经二三百步了,马上从笼里出一只猪,又把其它两只猪笼踢倒,里面的猪都跑了出去,并且大声地说:“多谢你,你慢慢抓啊!” 邓招宝想要去追赶那人,三只猪却逃在笼外,怕顾此失彼,何况这人已经走了很远了,只好咒骂一场。所幸的是,那三只猪都抓住了,仍旧关在笼里,忿恨地离去了。 四、 遇里长反脱茶壶 赵通,延平府南平县人。家里世代积善,家境富裕,当了一个里长。他所辖有一个叫钱一的人,聪明是相当的聪明,但不好好做事,每日只是吃酒赌钱嫖妓,后来家业萧条,无处栖身,只好逃在外地。赵通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某日,赵通带仆人去杭州做生意,经过浦城,在凉亭里休息,正好就看到了钱一。赵通骂道:“你这奴才,跑到外面几年,不交税,不纳钱粮,是什么道理?今天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一被骂,心有不甘,当时生出一计,向前赔笑道:“我屡次想回家,把所欠的银两送与里长,怎奈我家欠人的财物太多,难以抵债,所以不敢回。今天正巧遇到里长,象从天而降一样,怎么还敢再推辞还债的责任?况且这几年托里长的福,在西关码头开店,家里稍稍宽裕。刚娶了同乡的徐某的小妾为妻,被人欺负了,我孤身在外的一个人,举目无亲,奈何不了他,今天有幸遇到里长,总算有人为我作主了。里长要去杭州,要从我家门口经过,请到我家暂时歇息,我会把欠银算清补上,另外烦请里长为我作主。”赵通听了这话,暗自庆幸:“今天得了这银子,可算作去杭州的路费了,真可谓是出门招财啊。”于是跟他一起前往。 到了一家酒店门口,钱一说:“里长起得早,走了这半天,肚子饿了吧?去这家店打点酒润润嗓子吧。”赵答应了。于是到了店里,吩咐店家烫酒、切盘豆腐上来给赵,并且问店家:“这里有红酒跟猪肉么卖么?”店家答:“前面那家杂店里酒跟肉都有。”钱一于是跟店家借了酒壶跟秤,然后照着那家店的方向,拐弯抹角地潜逃而去。 赵通与仆人吃酒,一壶酒都快喝完了,还不见钱一回来,于是对仆人说:“钱一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莫非在那边与人争斗?不然的话,此时应该回来了。你去看下吧。” 仆人去了,回来禀告说那家店里并无钱一。想去找他吧,又不知他何处而去,只得算帐走人。店主收了银子,索还壶跟秤,赵通发怒道:“酒是我吃的,给钱就给钱了。壶跟秤是你自己给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店主说:“人跟你一起来的,你在我店饮酒,所以把壶跟秤借他。不然,我认得哪个是钱一?”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起来。众人来劝,问清楚始末,知道这人骗里长进店,还骗了店主的壶跟秤去,于是大笑:“虽然错在店家,你还是赔他也罢!” 赵通不得已赔了钱,气愤而去。 ――――――――――― 五、 乘闹明窃店中布 吴胜理,徽州府休宁人,在苏州开店,收购各式各样的花布,同行中生意做得最大,四 面八方来的客人极多,每天有几十两银子的交易,外面是铺子,里边是仓库。 某日,有几帮客户凑在一起买布,都在内堂对帐。有人乘他们在里面嘈杂,也在柜台上叫着要买布。吴胜理出来,跟他施礼,奉茶毕,安排他在外面稍微坐会,然后仍然进内堂与客商对帐。那人乘其铺面无人,假装拱手作揖辞别的样子,慢慢靠近铺子边,拿了一匹布,扛在肩上,慢慢走开。虽然对面铺子里有人,也不觉得他是个小偷。 后来内堂里面的客商交易完毕,吴胜理送他们出来,发现铺上少了一匹上等布,因此问对面铺子里的人:“是谁拿了我铺子里的布?” 对面的人回答说:“是你店里后来的那个客人,还跟你拱手道别的么,然后才把布拿走的,大家都看到的,你为什么还假装是丢了布的样子呢?” 吴胜理说:“因内里忙,所以让他在外面坐会,等里面客人事情完结了,再来跟他交易,几时卖布给他了?” 邻铺的人不由地叹道:“太狡猾了,这些个骗子!他假装在与你拱手道别,让我们不敢认为他是贼,并且缓步而去,神态安然。这布,明显是被他骗去了啊。” 吴胜理只能懊恼一场罢了。 六、 诈称偷鹅脱青布 有一间大店铺,布匹很多,交易挺多,但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店。他的店对面,有人养了一群鹅,叫起来颇有令人心烦,开店的人曾经说过:“这么讨厌的东西,怎么没人去把它偷掉?” 忽然有一天,有个骗子听说了这句话,乘他店里空闲的时候,进得店来,拱手作礼,用手按住柜上的一匹青色的布,轻声说:“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一个小偷,想要对门的一只鹅来下酒吃,只是大街面上的,不好下手。我有一个小把戏,只要一个人赞成。” 店主说:“怎么个赞成法?”小偷说:“我在这里问:'可以拿去么?’,你在里面高声答应说:'可以拿去!’。我再问:'真的可以拿去?’,你再答应:'说定了的事情,你只管拿去好了!’我就去拿,才能掩人耳目。如果你同意,以后你家夜不闭户,也没有贼来了。但你必须在里面,不能偷偷看,如果看的话,这法儿就不灵了。你等听到鹅声平息,我才算完事,你就可以出来了。”店主答应了。 于是小偷在外面高声问:“我拿去了,可以么?” 里面有人答应:“任凭你拿去。” 小偷再次高声问:“我真的拿去了?” 店主在里面大声地回答:“说好了的,拿去便是!” 两边店家的人都听到他们的对答,小偷于是背了一捆青色的布而去————人人都以为是他借去的。那时候店家在里面,听到鹅声大作,不敢出来。那个偷布的人匆匆而去。 等了很久,鹅声仍然不绝。 店主怕店里没人看守太久了,只得出来,看看鹅仍在,而自己的柜面上反而少了一匹布。 左右店铺的人都说:“是那个问你买布的,你再三答应,叫他只管拿去的啊。现在他已经拿去很久了。” 店主这时候扪心自责:“我明明被此人骗了!只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不能跟旁人说啊。”过了很久,邻居都知道了,开始笑这个人蠢笨而佩服骗子的高明。 七、借他人屋脱客布 聂道应,号西湖,邵武六都人,家里原本富裕,住的房子也很气派,后来因为诉讼败了家,以裁缝为业。 有一天,他去人家家里裁衣服。某人看到有客商在卖布,知道聂道应外出了,所以故意把卖布的人带到应家前屋坐定,然后跑到内堂,私下里问聂的妻子:“你丈夫在家么?”他妻子说:“到前面一个村子帮人裁衣去了。” 某人说:“我想裁几件衣服,他今天能回来么?”回答说:“要明天才回来。“ 某人又说:“我有同在你家前屋里坐,口渴,想讨一杯茶喝。”聂妻马上倒了两杯茶来放在条凳上,某人即将茶捧去给卖布的客人喝。喝完了,把杯子接着,还到后堂里去,才出来挑了四匹布,给了客商一两银子,只是银子的成色不够好。卖布的客人说:“这个价钱的话,我要成色足的银两。”某人回答:“我儿子出去替人裁衣服了,等明天回来换给你。”话音未落,某人预先叫来的一个托儿过来问:“裁缝在家么?” 某人答:“明天才回来。”那个问话的人马上走了。卖布的客商于是说:“你把布收好,明天换银子给我。” 客商走后,某人过了会儿也拿着布逃掉了。 第二天早上,卖布的人去聂家问:“裁缝回来了么?”聂妻说:“午后才回来。” 再过了一天,卖布人又去问,聂妻又说:“今天中午才回来。”卖布人午后来问,聂妻答 :“还没回来。” 卖布的客商勃然大怒:“你公公前天拿了我四匹布,说等裁缝回来给银子,如何再三推托?你公公在哪里!” 聂妻说:“你这客人只会胡说,我家哪里有公公?谁又拿了你的布?”两人遂起口角。邻居也过来说:“他家何曾有公公?何况丈夫又不在家,你的布不知道是谁拿了去,怎么可以来胡说?” 卖布的人没办法,只好去县衙向钟爷告状。县太爷准状,拘传四邻来审。众人都说:“聂不在家,何况父亲已死。他的布不知道是何人骗去。” 钟爷说:“布在他家被骗,那天是什么到的他家?着四邻追究清楚,必定有着落的。”邻居们终究也没有闹清楚怎么回事,于是劲聂道应说:“你的妻子不应该被人哄骗了去倒茶,致使客商误把布给了坏人,当承担一半责任;卖布的不应该轻易将布交与人,也当自认一半。” 双方都认可,上报官府,钟爷认为四邻处置得当,都免了供状。 七、借他人屋脱客布 聂道应,号西湖,邵武六都人,家里原本富裕,住的房子也很气派,后来因为诉讼败了家,以裁缝为业。 有一天,他去人家家里裁衣服。某人看到有客商在卖布,知道聂道应外出了,所以故意把卖布的人带到应家前屋坐定,然后跑到内堂,私下里问聂的妻子:“你丈夫在家么?”他妻子说:“到前面一个村子帮人裁衣去了。” 某人说:“我想裁几件衣服,他今天能回来么?”回答说:“要明天才回来。“ 某人又说:“我有同在你家前屋里坐,口渴,想讨一杯茶喝。”聂妻马上倒了两杯茶来放在条凳上,某人即将茶捧去给卖布的客人喝。喝完了,把杯子接着,还到后堂里去,才出来挑了四匹布,给了客商一两银子,只是银子的成色不够好。卖布的客人说:“这个价钱的话,我要成色足的银两。”某人回答:“我儿子出去替人裁衣服了,等明天回来换给你。”话音未落,某人预先叫来的一个托儿过来问:“裁缝在家么?” 某人答:“明天才回来。”那个问话的人马上走了。卖布的客商于是说:“你把布收好,明天换银子给我。” 客商走后,某人过了会儿也拿着布逃掉了。 第二天早上,卖布的人去聂家问:“裁缝回来了么?”聂妻说:“午后才回来。” 再过了一天,卖布人又去问,聂妻又说:“今天中午才回来。”卖布人午后来问,聂妻答 :“还没回来。” 卖布的客商勃然大怒:“你公公前天拿了我四匹布,说等裁缝回来给银子,如何再三推托?你公公在哪里!” 聂妻说:“你这客人只会胡说,我家哪里有公公?谁又拿了你的布?”两人遂起口角。邻居也过来说:“他家何曾有公公?何况丈夫又不在家,你的布不知道是谁拿了去,怎么可以来胡说?” 卖布的人没办法,只好去县衙向钟爷告状。县太爷准状,拘传四邻来审。众人都说:“聂不在家,何况父亲已死。他的布不知道是何人骗去。” 钟爷说:“布在他家被骗,那天是什么到的他家?着四邻追究清楚,必定有着落的。”邻居们终究也没有闹清楚怎么回事,于是劲聂道应说:“你的妻子不应该被人哄骗了去倒茶,致使客商误把布给了坏人,当承担一半责任;卖布的不应该轻易将布交与人,也当自认一半。” 双方都认可,上报官府,钟爷认为四邻处置得当,都免了供状。 七、 诈匠修换钱桌橱 建宁府凡是从事兑换钱币生意的,都是一张椅子一只桌子摆在街面上,把钱放在桌子里,等人来换。中午回家吃饭,晚上则收起钱,把桌子寄放在附近的人家。第二天仍然是这样。 有一个人桌内已经放了有五六千枚铜板,他的桌子破了一只角。边上有某人看到这张破桌子里存钱颇多,于是心生一计。等主人起身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马上装作是一个木匠,用汗巾缚在腰间,插一把利斧在里面,手里了尺子,把这个桌子的长宽高都量了一遍,然后大声地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的破东西,叫我来修,怎么修得了呢?真是吝啬的人啊!”自言自语了一番,一只手拿尺子,将桌子倾斜,等里面的钱都倒在一边了,然后桌子背到无人的地方,用斧子砍开,拿钱就跑了。当时旁边的人都以为是换钱的人叫木匠拿去修,怎么想得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尽有人敢这样窃取东西。 等到午后,换钱的人回来了,问旁边的人:“我的桌子呢?”大家都回答说:“你叫木匠拿去修,木匠还说你吝啬呢,怎么不再做一只新的,还来修这样的破东西?他背走已经很久了。”换钱的人说:“我并没有叫工匠来,这是骗子弄去了啊!” 急忙沿途追访,到空旷偏僻处,见桌子剖开,钱已经拿光了,只能恨恨的回来。 第二类 丢包骗 一、 丢包于路行脱换 江贤,江西临川县人。本钱不多的一个人,每年到了七月割稻后,都到福建崇安以帮人缝鞋为生。积蓄到了冬天,约有银子十多两,然后收拾好准备回家。 路上看到地上有个包,捡到看,里面约有银子二、三两,喜不自禁。这时前面来了一个人,说:“见者有份,不许一个人独吞。可以放在你的箱子中,到前面僻静处拿出来分。你是捡的人,得两份,我得一份。” 江贤同意了,何况银子放在自己箱中那可是放心得很呐。 走了没有几十步,突然一个人匆忙赶到,一边哭一边哀告说:“我丢了一个包,里面包了三两银子,是借来交官府用的。客官若是拾到,发发善心还给我,这是积阴德的事情!” 前面来的那个人露出怜悯的神情,说:“是这个缝鞋的老板捡到的,正我合我平分。既是你这样的穷苦人丢的,我情愿不分啦。你出点酬谢,让他还你吧。” 江贤被这个人说出拾钱之事,只能打开箱子,让丢银子的人自己把原包的银子拿回去。 他拿到了一钱银子的酬谢费,自己也以为是万幸,不知道自己的银子早已被骗子换去了。 等晚上到了乌石这个地方,取出收来的一钱银子还酒钱之后,准备将剩下的部分归入自己的银包里,打开包,只看到一包废铜烂铁,银子一毫也没有,只能大哭而回。 第三类 换银骗 泉州府的客商孙滔,为人诚实,有长者风范。带着百余两银子,去南京买布。在铅山这个地方搭船,突然遇到遇到一个骗子,叫汪廷兰,诈称自己是兴化府人,跟孙滔乡音略同,因为与孙同船了几天,两个相处不错。 汪知道孙滔是诚实之人,容易欺骗,所以说自己因为其它原因,要去芜湖买货。在船里说自己有一锭成色上好的细丝纹银,有十二两重,如果谁有散碎银子,想换一换。意思就是让孙给自己兑换。 孙让他拿出来看看,汪欣然应允。孙接在手里,说:“果然是金花细丝银子(金花银是当时成色最好的官银)。” 汪为了显示是真银子,所以从孙滔手里接回,给船上所人看了一圈,问:“好不好?” 都回答说:“是细丝银。” 因为船上有笔砚在,汪得意地在银子底上写了“十二两足在风窠底”几个字。 孙滔暗想:“这个人也太不稳重了,就是有银子,何必这么卖弄呢?” 所以私下里悄悄对汪说:“出来的人,行事小心为上。” 汪说:“没关系。” 孙滔于是问道:“你准备按多少比例折换?” 汪说:“我只是要买些杂货,凭你兄长的银子的成色换好了。” 孙滔于是取出八九钱重的银子来,只有九一、九二的成色。汪欢喜地说:“这个银子有九四、九五的成色么?就是这样的好了!” 故意地把孙的银子的成色高估,使孙乐意与他兑换。 孙取出天平,两人当下兑换清楚。 汪马上从箱子中取出白色的绵纸,当着孙滔的面把银子包作两包,故意假装站起来,转了一周回来,故意误把原来的银子纳入袖中,说:“这包是我的。” 孙滔说:'不是,那包才是你的。’ 汪马上从袖中拿出一个绵纸包,与刚才那个包真银的一样,交到孙滔手里。孙接过手,见银子上也写着刚才汪写着的几个字,也没有多想,马上锁到箱子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汪下岸分另了。 孙滔到了南京,拿出那锭银子,才发现那是一锭锡,才知道被他换包去了。 二、 道士船中换转金 一个姓贲的监生,在南国子监任职期满,将要回家,准备换成色好的金子几十两,回家送给妻妾作为礼物。同乡的邓监生劝阻道:“京城里面换金的人,屡次被骗子以铜锭骗去。金子又不急用,何必在这里换啊?” 贲监生说:“京城里才有好金子。如果有骗子能骗到我的话,也佩服他有好手段!” 数日内换了十多两金子,都是照着金子的成色换的,都是足赤好金。 后来有一个小伙子,来换一个十二两的金锭。贲某拿来看时,几乎有百分百成色的好金子。问他兑换的比例,小伙子说:“是一个乡官命令来换的,一换五。” 贲某递给邓监生看,说:“这个金子可以一换六,如果是一换五的话,价钱极其公道了。” 邓看了,也说:“果然不错。你可将这锭金子就此收起来,不要再过他的手了,然后兑五十两银子给他就是。” 贲某果然听他的话,把金子收好,然后给小伙子所兑之银。 小伙子这下子施展不开了,只得拿了银子回家,见到他父亲,说:“两个监生如此防备,不能再骗出来了。” 他父亲顿足道:“一家人的生意本都在这里了,把个老本都送掉了,怎么办?马上去探听这个监生什么时候回家。” 儿子回报道:“已定好了 船期,某日某刻登船。” 到了那天,两个监生到船上坐定。老骗子假装成一个道士,衣冠洁净,前来搭船,船夫也让他上船坐下。 一起聊天,道士表现落落大方,谈到京中官事民事,都非常熟悉。两监生和船里的其它人,都愿意跟他聊天。 两天后,天快黑了,道士故意提起如何辨别珠玉等宝贝的办法,接着又说到辨别金子上去,说他看得更准。 贲监生自夸在京城换到一锭足色的好金,而且换数也划算。众人中有人求看,贲监生意在夸耀,拿出来给诸人看,众人都夸是好金。 大家都看过一圈了,这时天色已晚,于是交还贲某,准备收到箱子里去的时候,道士说:“想借来看看。” 接过一看,说:“果然好金子!”随即还给贲某,接着又说到别的话题上去。 贲监生收好金子,晚饭已熟,各人散去吃饭。 第二天,道士把船钱给了船夫,与众人道别上岸而去。 贲监生回到家,把金子分赠妻妾。几天以后,叫了匠人来打首饰。先用小锭的金子打,工匠们都夸金子成色好。 贲某又自夸道:“还有一锭十二肉的,尤其好!” 工匠说:“大锭的金子,京城里骗子们多用铜锭来骗人。” 贲某说:“我拿来给你看!有什么骗子能骗到我头上?” 匠人接过一看,笑道:“正是铜锭子。” 贲某深以为怪,急忙拿回一看:“果然是铜的!我与邓相公都看过,是上好的金子,同船的人也都说是好金,怎么都被骗过了》” 猛然醒悟道:“啊,是了!最后是一个道士看的,还的时候天色已晚,我没来得及察看,就收在箱子里了。正是此时换去的!这个道士怎么有铜锭子跟我这样相似?又早拿在手里了,换得如此容易?想必是京城中换金子的小伙子,是这个老骗子的儿子,当时没能换得成,所以搭船来换了!” 第四类 诈哄骗 一、 诈学道书报好梦 庚子年,福建乡试,榜上所中的诸位学子,多半是沈宗师列在前面的几位,人人都叹服,说沈宗师真为得道之人。 十二月初,诸位举人都上京去考试了。省城有一骗子,与一个擅长模仿字迹的秀才合谋,假装有沈道士的一封书信,盖上私人图章,信的封口都完整,分别送到各位举人字。 每到一家,则说:“沈宗师有信,专门差小人来,叮嘱我说,你们家的相公明年必能金榜题名。他做了奇异的梦,特别叫我们先来报知,但你们必须谨慎,不能泄露。另外某某相公家,与尊府上很近,怕他知道有专人送信来,说宗师厚此薄彼,所以也有问安的书信给他们,只是捎带给他们的,不是专为他们而来的。” 等到了另一家,仍然也是这样说,说专为他家而来,其余人都是捎带的。 打开书信看,则字画都很精细,写得话也很玄妙,都说他做了吉祥的梦,该家相公将要考试取得好的名次,或者是借考生的名字,或者是借当地地名的意思,都写一段梦中之话,以显示他要高中的预兆。 曾经看到过他写给举人熊绍祖的信,上面说:“福建多才子,甲于天下,虽然是京城和浙江,也比不上啊!平时有深厚的积累,到时候才气勃发,来春殿试大捷,不用占卦也知道!我在本月二十二日的半夜,梦见一飞熊,手拿红春花,在阳光下行走,阳光中分明有两个金字“大魁”,我看得十分分明。醒来想想,“日”不就是建阳么,熊,是相公的尊姓,春花,是治世的《春秋》啊,红也是中彩的意思,“大魁”金字么分明是吉兆。凭先生的才气,按我所梦,明明是将要魁星高中的象征,您家将要出状元了,我欢喜得睡不着,特意派人前来报知,请谨慎勿泄露。“ 熊举人家当然大喜过望,赏来人三两银子,再要求,又给了二两,说:“明年如果高中,再赏你十两!” 其它人家的书信,大体也是这个写法,一般人家的赏金,都在三、五两之上。 到了第二年,都未能中,到新年聚会的时候,都说起沈道士的书信,每人都拍手笑道:“真是一场好春梦啊!” 这个骗子的骗术也算奇巧的啦,用这个方法骗人,谁不开心地给他呢?算算他的所得,不止百余两银子。 二、 诈无常烧牒捕人 长源这个地方,人口过千,是个大集镇。有一个占候卜筮的人,他的推算很准,推断人的生死寿数,最为灵验,所以男女老幼多请他算命。凡是三年内有该生病、该死的人,都问他们的姓名,暗暗记下,过后以便查验。白天前往市集算卦,晚上则寄宿在庙里。 有一个游方道士也来到庙里,形容枯槁,又黄又瘦而且黢黑,往来拜会算卦之人说:“听说先生算命极准,冒昧请将此地的老幼,今年该死的、该病的人的姓名、八字给我,我愿意以游方中灵验的药方来交换。” 算卦的说:“你又不懂命理,要这个干什么?” 道士说:“我自有其它的用场。” 于是算卦的将算过命的人,今年该当有病、该死之人的姓名,都抄录给他。 道士后来去乞食时,看到有痴愚之人,就自称是生无常,奉阴司的命令,跟鬼使者一起来捕拿这个地方的某人某人,限这一季就要将人带走。 那些个无知无识的人都代为传播,但大多数的人是不相信的。于是用黄裱纸写一符录,最后写上“阴司”两字,上半部分写上算卦人给他的那些姓名,又向庙里的和尚找听出本地富庶人家心爱孩子的名字,写在下半部分。晚上故意在乡人祈祷的社司前,将黄裱纸从中间没有姓名的地方烧起,到有人名字的地方弄熄。 第二天,祷告的人前来,看到香炉上有半截没烧完的黄纸,取来一看,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名字,后面还有“阴司”两个字,觉得很怪异,拿着在乡邻间传看。不到一个月,名单上的人果然死了两个,于是争相传说“前些日子那个瘦道士是生无常,这个阴间的黄纸牌,他一定知道。” 凡是牌上有名字的都来询问,牌上没名字的,因为中间部分已经焚毁,恐怕自己的名字其实也在上面,所以也来询问。 道士故意吞吞吐吐地承认是自己伙同鬼使烧的,因此怕死的人就问:“阴间的招魂牌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脱么?” 道士说:“阴司跟阳间的衙门是一样的,肯用银子的,可免。如果必定要再来捕拿,也可以挨个二、三年。 所以富家男女都用银子贿赂道士,也让他赚了几十两银子去了。后来牌中有名字的人没有死的,还以为是道士出力,深受其迷惑啊!三、 诈以帚柄耍轿夫 城西的驿上到建溪,陆上距离一百二十里,平常轿钱只要一钱六分银子即可,如果路上客人少,则减到一钱四分或者一钱二分也抬。只要先把轿钱拿到手,就五里一放,稍微有点小坡,也放下不抬,大抵上是坐轿占两分,走路占一分。往来的客人,没有不被他们宰的。如果是考试期间,应试的学子们回家,轿价就涨到二钱四分,或者是二钱,不先给钱不抬。如果银子到手,抬上个二十里,就转手雇路上的轿夫,只需要一钱一分就转手了。接下来抬的人,仍然是五里一放,动不动就说:“我没拿到应得的价钱。”士子们不得已,重新又加钱,但士子们往来次数不多,一般都不与他们争执。 有一提控,不时地在这条路上往来,屡次被轿夫们欺诈。一天,又要到县城里去办事,先用两张纸,题了四句嘲讽的诗,用方形的纸包好。再用破扫帚柄两个,截成一样长,外面用绵纸封好,象两匹缎子一样。 第二天,自己背了上路,轿夫争相来抬。提控说:“我因为一件急事回家,身上没有现银子。能有送我到家的,轿钱给二钱,再赏你今晚和明早的酒钱。若是要现银以及转雇他人,是不行的。” 有两个轿夫愿意抬,于是将两匹“缎子”绑在轿子上,叮嘱道:“放好,不要损坏了!” 刚起轿,又说:“我到回窑街,要交一封书信与人,你们到那里,别忘了。”到了午后,已经到了回窑,提控说:“你们在此等候,我去交下书信就来。”其实抽身从小路回家去了。 有一顿饭的功夫,两轿夫说:“他那里坐着说话不知道时间!有两匹绸缎在这里,我们拿了走,何必等他!” 两人急匆匆就走了,快到晚上的时候,到了家。一个说:“一人一匹,拿走拉倒。” 另一人不肯:'如果有好有差呢?大家要匀一匀才好!”两人扯开绵纸,只是两个破扫帚柄,一层层地包裹着。又有一个方包,怀疑是书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很大的字: 轿夫常骗人 今也被我骗 若非两帚柄 险失两匹缎 两人于是在家大骂:“骗子啊,大骗子!” 邻居家的轿夫听到了,进来问为什么骂骗子。两轿夫把原由说了,邻家轿夫大笑,把两个扫帚柄一半封好,一半露在外面,就这样挂在栅栏外面,两张纸的诗贴在边上。看到的人读了诗,再看扫帚柄,无不大笑说:“这个提控挺能骗人的,只是你们两个人不该起歹心。因为是扫帚柄,你们才骂人,如果真是绸缎,你们都怕人知道,那个相公怎么找到你们来讨回绸缎呢?都是你们的不是,如何骂人家相公?“ 过了三天,提控回来了,看到这个诗仍然贴在栅栏上,故意问旁边的人:“前天有人送我两匹缎子,被两个轿夫拿走了,你们也听说了吗?“ 人家知道就是这个提控捉弄轿夫,就说:“你也别找你的缎子了,那个轿夫也不敢来讨轿钱的!”,提控于是大笑而去!~ 四、 巷门口诈买脱布 建城大街中,旁边有一个小巷,从那儿可以穿过去到后街。巷口是个亭子,旁边放了两个条凳,供人休息之用,跟人家门口一样,亭两边,都是土墙,象是进人家门去的小路。转个弯,就看到大路了。 有一天,一个骗子在亭子里坐着。看到客商背着布来,晓得他不是本城人,知道可以哄骗于他,于是叫道:“买布!客商请入亭子来!” 骗子在他的布里反复挑选,拿了六匹在手里,说:“我要买三匹,拿六匹到里面去挑。”随即立刻转入巷子,从后面的大街逃掉了。 卖布的客商在巷口的凳子上坐了许久,不时有一二个人路过此处,心里开始怀疑,所以跟在他们后面进入巷子。转过一个弯巷子,两边并没有人家,往前却是大路,心里晓得是被骗子骗去了。问街两旁的人:“刚才有一个人,背了六匹布,兄弟可曾看见?” 旁人说:“这个巷子里往来的人挺多,哪里知道什么人拿了布?” 卖布人只得大骂而归。 五类 伪交骗 一、 哄饮嫖害其身名 石涓,湖北麻城人。富,而且为人诡诈,好胜,与族兄石涧曾因为买田宅的事情起过争执。 石涧的儿子石孝,喜欢读书,俊秀,有文采,人们多认为他会中举。石涓心怀妒忌,想:“我发财,被石涧压制。现在他的儿子又归到士子行列里,真是为虎添翼啊。”所以想计策暗伤石涧、石孝父子俩。 没几年,石涧死了。石孝为父亲守孝,称为丁忧,没有人管束他。石涓想石孝年少不羁,也许可以用酒色来诱惑他。因此假装与他结交,石孝怎样他便怎样,终日里跟石孝游戏,或者看戏为乐。有美丽的妓女,就叫石孝去她家饮酒,有好的唱戏的女子,就叫石孝来,命令戏子曲意奉迎,务必挑起他的淫荡之心。 石孝落入他的圈套而不知晓,这样玩了一天一天,一月一月,诗书都荒废了,等到丁忧结束,参加考试,竟被列为劣等。 石孝因此而发奋,住到寺院里去读书,而石涓竟带着朋友跟妓女,到寺庙里去饮酒。石孝见了妓女,不由地故态复萌。石涓又劝石孝娶两个美丽的小妾,终日在家寻欢作乐,身体耽于淫乐,又沉湎于酒,手都发抖,不能写字。科考无望,家道中落。 石涓拍手大笑道:“我的仇恨总算发泄掉了,我的计谋成功了!” 于是叫他的儿子过来,教训道:“石涧在世的时候,家里比我富。因为石孝不成器,酷爱饮酒嫖妓,不读诗书,所以他的前程尽失,如今象丧家之犬一般。你们应该引以为戒,不要重蹈覆辙。” 没过多久,他的儿子也被人引诱去赌去嫖,花钱无度。石涓因为年老,也管不了他,只有长叹而已。二、 哄友犯奸谋其田 毕和,山西人。心术不焉,阴险毒辣,乡里无人不被其坑害过。族弟毕松,有一块田,价值五十多两,跟毕和的田连在一起。毕和屡次谋算不成,所以假装跟毕松交好,经常请松吃饭,朝夕游戏都在一起,即便是同胞也没有这样要好的。 同乡有一个叫林远的,性情暴烈。他的妻子罗氏,漂亮,但是淫荡,与丈夫不和。毕和乘机与她私通,过往极密。假装不想毕松知道这件事,其实想毕松知道,所以藏头露尾的,被毕松看到。毕松于是怪毕和说:“白白与你号称是相知,有这样的美妇人,为什么不带她来陪我一宿,哪里就夺你所爱了么?” 毕和露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这个女人极其多情,若引你去,你一定非常怜爱她。恐怕你没有节制,做事不机密,被他丈夫知道,有误身家啊。” 毕松只怀疑他想专美,于是私下里自已去挑逗罗氏,罗氏也同意跟他相好。后来情到密处,一等他丈夫出门,不是毕和就是毕松前去,甚至三人同床。 这样将近过了一个多月,毕和秘密地告诉她的丈夫:“毕松兄弟跟我是至交,今天听说他跟令妻有私情,我多次劝谏不听。听说你想逮他,如果逮着了,你打得轻些。他必定叫我来保他,我叫他多送些钱给你,省得他日后胡乱作为。小心,别害了他的性命。” 林远听说,怒气填胸。第二天就假装出远,三天后才回来。 毕松专门在看林远是否出门,听说他出去了,马上去了林家,搂着罗氏到房里调笑。林远从暗处突然杀出,打到房中,两人已经脱衣在床了。 林远揪住毕松,拖到床下暴打。罗氏拼命抓住丈夫的手,使他不能多打。 毕松求饶说:“我愿意用银子解决这件事。” 林远说:“谁来做保人?” 毕松说:“叫我毕和兄长来。”正中林远下怀,马上派人叫毕和过来。 毕和说:“不走正道啊,有今天的下场。必须叫你的亲哥哥来!”毕松说:“别叫我的亲哥哥来,你代我出银子给他,我后天就还你。” 毕和道:“我只是代为议事,怎么好出银子呢?但今天这事紧急,如果我不出银子,这事没个了断。但你必须用相当的实物做抵押。” 毕松因此写了与毕和相连的那块田的卖契。毕和说:“你只可以把价钱说少,否则钱都被林远拿走了。”所以只作价四十两。毕和回家,拿了三十两付给林远。 林远说:“必须得六十两。” 毕和说:“奸情败露,女的也得出一半。纵然你妻子美丽,值六十两,这三十两也是一半了。” 林远不肯。毕和只得说:“他的田价值四十两。我手中没有现银,不如一个月以后,我再付你十两。”林远要写字据,毕和说:“请人做中介,要抽头两成,我只用付你八两了!如今是为你息事宁人,如何逼我请人做中人?”于是没有请中人,放毕松回家。 几天后,毕松用本息四十四两想赎回那块地,毕和不肯退。一个月后,林远向毕和要说好的十两银子。毕和说:“说好了他付你三十两,你拿二两谢我,难道多么?” 林远后来跟人说起捉奸的事情,毕松才知道被毕和出卖了,然而已经中了他的诡计,又有什么办法呢? 三、 累算友财倾其家 金从宇、洪起予都是应天府人,都开着大京货铺子,相隔十余间店面,都有千余两的本金。但金从宇为人狡猾阴险,洪起予却温和善良。经常因为贩货在一起,两人都有酒量,互相劝酒,甚欢。 金从宇想:“人家都说慈悲的人,不能执掌兵权,仗义的人不能管理财富。我看洪起予慈善,仗义,诚实没什么心眼,为什么他的铺子能跟我做得差不多好呢?我应该用计谋笼络他。” 所以故意跟他交好,逢年过节的都有礼物相赠,还请去宴席。洪起予只当他是好意,都是加倍还礼过去。 金从宇说:“他这个人喜欢喝酒,必须用酒来误他的事。” 于是经常有各种借口,比如说什么月福、平和、生日、庆典等等,成天招洪起予过来饮酒。有好的景色的时候,邀他一起出游,月色正好的清凉时节,两人月下私谈通宵。 洪起予果然中了他的计谋,成日在醉乡,生意都放过一边去了。 金从宇虽然也每日跟洪起予一起游玩、饮酒,但他有弟弟金济宇在照管店,凡事都能代理的。洪起予时常闲游在外,店里没有人照应,有客人来店里的,看不到他人,多半都去金从宇店里购买了,因此金从宇的店越来越兴旺,洪家的店却日渐式微,慢慢的洪起宇手头紧起来,而金从宇则让洪起宇随时可以借贷,不上四五年间,陆续已经借了六百余两,于是叫弟弟金济宇去讨债,洪起予到别处借了二百两还他,算了帐,还欠四百余两,于是逼着他抵押了田宅,洪起予还想着还了债把田宅取回,再过两年,本息合计有四百五十余两了,金济宇力逼着他全部还清。 洪起予央求金从宇宽限,金从宇说:“我家的银子本钱是跟弟弟合在一起的,他在家里经常埋怨我不该把钱借给你呢。如今我不管了,你们两个去处理,如何?” 这时金家有洪起予写的抵当的契约在手,拖延不过,只得将家产尽数给了金家还债。其它债主知道他落魄了,都来逼债,千两家底的洪家,不到二三年,就败个精光。 洪家败家后,金从宇再也不理睬洪起予,再请借点钱,就一分也不给了。金从宇又用同样的办法,再去结交杨家店铺的儿子,有明白事理的人对杨家儿子说:“你就是洪起予的替身,为什么不吸取前车之鉴呢?” 杨子于是渐渐与他疏远了 。四、 激友讼奸以败家 马自鸣,浙江绍兴人,是个奸诈小人。他的族弟马应璘,为人轻浮愚昧,家境比马自鸣好,他们的父辈也都不和,互相都在算计却没能成功。 马自鸣见马应璘愚笨,又嗜酒,所以经常与他聚在一起饮酒,还纠结一帮人,凑钱在一起饮乐。后来唯独这两个臭味相投,人们多数讨厌他们,不跟他们在一起饮酒了。于是两人就凑在一起,互相对饮,号称是莫逆之交。应璘有事,多半由马自鸣帮他决断,马自鸣经常献点小计策,表示忠心。 马应璘素来跟自己的亲哥哥不和睦,几次揭他的短处,想去告他。马自鸣假装劝阻,其实却在关键的时候用话激他,马应璘对兄长起加忿恨。马应璘于是去官府把哥哥告了,经过官府查勘,却是马应璘殴打哥哥,于是判了。这是败家的开始。马自鸣还屡次教马应璘与人争讼,家境日下。 后来马自鸣去往一个小户人家讨债,见他的妻子年轻美貌,回到家里,向马应璘吹嘘道:“我今天去某家讨债,他的老婆漂亮,象西施一样。我用眼光挑逗她,他低头而过。他们家只有一进,所以她数次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的神魂飘荡,情不自禁。再用玩笑话逗她,这个女人也笑脸相迎,好象可以动动脑筋。只怕她的丈夫跟婆婆碍事,不敢怎么样。到今天还挂在心上,夜夜想念啊。” 马应璘说:“某是我家的佃户,我还是里长,这有什么难弄的?我先把她拿下!” 马自鸣激他:“你如果能得手,我输给你一个大大的东道!依我说,别去惹这样的愚夫,若被他捉住,他那个粗拳头,真把你打死了。” 马应璘说:“没听说佃户有敢打主人的!” 第二天,就去某家收租。一看到那妇人,就去挑逗她,还把她婆婆差遣出去:“你好到外面去弄点菜来做午饭了。”婆婆刚出门,马应璘就强行把女人抱入房中。妇人正在推脱之间,见隔壁一妇人看到,然后避开,那女人指着说:“隔壁阿姆看到了,你不要这样。” 马应璘如何肯,以为她只是托词。这样纠缠了许久,婆婆已经回来了,妇人只得叫道:“妈妈,东家这样粗野!” 婆婆沉下脸来吓斥马。马应璘发怒,去县里告某户拖欠应纳,反过来倒殴打里正。而佃户把马应璘以强奸罪名也告上官府,邻居有妇人看到可做旁证,女子婆婆亲手捉住马应璘,这个女子又美得倾国倾城,满堂上下都是围观的人,都啧啧称赞。 最后被判强奸,本来准备判处死刑,后来使了钱,改作戏奸未成,但是家业就些败光,田地都卖给了马自鸣。这时候的马自鸣还责备马应璘说:“当初我就叫你不要去做,你不听我的话,才弄到这个地步。” 马应璘说:“你虽然嘴里叫我不要去,先已经搭好了桥,然后把我送到桥中间去,难回头了啊。现在想怪你,却又怪不得。孟子说'非之无可举,刺之无可刺’,正是你这样的人啊!“ 马应璘田宅卖光,马自鸣从此不跟他往来。早晚的借贷,马应璘只有求诸亲哥哥,这时候才知道,亲的总是亲的,那些个酒肉朋友,都是虚情假意的啊! 六类 牙行骗 一、 狡牙脱纸以女偿 施守训,福建大安人,家境富裕,常造纸出售。一天,装了千余篓纸,价值八百余两,前往苏州兜售,住在中介商人翁滨二的店里。翁是老中介,欠以前的客户货债甚多,见施是个新来的,于是将他的纸全部给了以前的客人抵债,使施守训坐着等了半年。家里又发了五百余篓纸到苏州,翁代他现银出售,东西卖掉,银子到手了,托辞因为还了旧帐,让施又等了半年。知道被他糊弄,施对翁怒骂,并动手打了他。翁滨二无言以对,有乡亲刘光前来说和,让翁滨二立了一个借银八百两的借条,劝施守训先回福建。 第二年,又带纸来了苏州,仍让翁滨二代为现银出售。只是前面八百两的帐仍然难以还出,施又等了半年。这期间看到翁的女儿云英美貌,还没有许配人家,想这个银子也难拿得回来,于是请刘光前为媒,求云英为妾,以抵还前债。翁滨二很高兴,同意了。他的女儿才十五岁,执意不肯,翁与妻子劝说道:“古代有缇萦愿被卖为官婢,以赎父亲的罪过。如今父亲欠客人的银子八百两,只好用你去还债了,何况福建客家人多巨富,若今后生个儿子,还可以分他的家产,以此致富,你有后福啊!”他女儿才应允。当时施守训已经六十多岁了。结婚后四年,施回家后病故。还没等丧期满,翁滨二就将女儿重新嫁给南京溧水县的梁恩赐为妾,重新收了一百两的聘礼。 梁守训的儿子施钦知道翁滨二的所作所为,这年也装纸到苏州,去翁家拜会,称翁为“外公”。翁不理睬他。施钦请小妈出来一见,也被拒绝。众客商跟伙计都很愤怒,说:“你父亲用八百两的聘礼,成亲才四年,服丧没满就又重新嫁与他人,今天就是出来见一面,又能怎么样呢?实在是太可恶了!你可以去报官!” 施钦于是告到了正在巡察的蔡御史那儿。那时候翁滨二刚刚得了施恩赐为女婿,重振家业,赚进了千余两的银子,见有人告他,一点也不害怕。 两边都托关系,这官司打了几年,各衙门都按收纳的好处,牵强判处。后来施钦告到了刑部,才获得了公正的判决。判决是这样的“翁滨二用女儿抵债八百两,几乎跟绿宝珠一个价钱了。但施守训自己愿意,财物上是不说了。如今服丧未满重新嫁与姓梁的客商,这是把女儿当成货物,不顾礼法了。应当打三十大板,卖身的银子一百两加上施守训为云英购置首饰衣服的银子五十两,交给施钦。” 为这事打了几年的官司,翁滨二家的家财都几乎耗尽,仍然流于贫困了。 二、 贫牙脱蜡还旧债 张霸,四川人。为人细致,个子长大,力大有勇。一天,买了百余但蜡,去福建建宁府姓丘的人店里发卖。这个店家,家贫彻骨,外面却装得很富的样子,欠人家贷款很多。张霸的蜡到了,马上叫骗子们借假名前来借蜡,约好了马上归还。几天后,张霸到街上游玩,看到自家的蜡在每个铺子里都有,问卖主的名字,跟来借的人名字都不相同。张霸怀疑这里面有鬼,所以回店责问姓丘的中介商说:“你骗我的蜡去还以前的帐,你一一从实说来,不然的话,你可当不起我几拳!” 老丘哑口无言,张霸抡拳便打,象老鹰捉小雀,象戏耍着踢皮球一般。 丘求饶道:“你真是神人啊。这蜡我是用来还以前客人的帐了,如何问各店拿回?” 张霸说:“你将还人的都登上帐,只说他们是借去的,都没有给银子,我带帐本去告,你来作证,怕他们不还我?” 老丘只得依他所说,一一登记作发货帐。 张霸立刻告到官府。掌印的梅爷看过状纸,把它丢在地下,不准状。张霸失了本钱,自然伤心,两目下垂。再三哀告,梅爷才准他的状。先差衙役前往各店查蜡。张霸用银子贿赂公差,回报说:“果然各店里都有张霸封印的蜡。” 梅爷道:“哪里有拿人货物不给钱的道理!”当即发签牌拿人。 各店家在外面商量:“我们买张霸的蜡,都给过银子,中介都是收讫的。中介自已用蜡还我们的旧帐,如何来告我们?我们大家凑点银子,找找关系,先去把事情讲明,然后堂上去应对。”凑好了一百两银子,送到梅老爷的乡亲那里。 梅老爷是刚正之官,不听。把他们都传唤来。里面有一个姓江的商人,是习惯诉讼之人,他先对答道:“蜡是姓丘的卖与我们,公平交易的,张霸怎么能重新取回呢?既使没有全部交付,也是中介扣掉了中介费,与我们什么相干?” 老丘说:“蜡不是卖给他的,是小人欠各店的旧帐,张霸的蜡到,他们欺骗说先借来一用,数日后就还银。等蜡一到手,都说抵了前帐。不是小人敢克扣客人的银子啊。” 梅老爷说:“中介商老丘欠债,你们应该问他去拿,怎么用人家客商的货还老丘的债?你们可将货款给张霸,我就免了你们的罪。” 江某自恃有好处费给过梅爷,再三争辩,说是明白交易,没有抵债之说。梅爷被触怒,将江某打了十板,江某仍然争辩不已,又被打了二十大板。后面的人都惊恐,愿意赔偿。梅爷将江某收监,其余人做保,限三天了结蜡银,了结不掉的,仍要重罚。 三天果然处理完毕。张霸拿到银子,深感梅爷的恩泽,顶着香炉,到堂下叩拜而去。 七类 引赌骗 一、 危言激人引再赌 张士升,莒溪人,是个纨袴子弟。他父亲将一万两银子,分给张士升和他的弟弟,田地肥沃,可坐享产业。有一天,他父亲过世了,被赌棍引他去赌博。这是富豪不懂事的孩子,只看到赌场中的饮酒豪放之举,只觉痛快,哪里知道财物是应该珍惜的?不到几个月,已经输了几百两了,仍然喜欢赌博,不肯停歇。 乡亲有一个叫陈荣一的,是张士升父亲在世的时候的使唤仆人,人虽微贱,但却有忠义之心,不忍心张士升被赌棍骗去,于是备下酒菜,只请了士升一个人,在酒席中将张士升父亲当年始终能生财的缘故,爱惜钱米的事情,一一慢慢从头细说。一边赞美他的才能,一边慨叹他的苦心。后来又谈到世故民情,说到钱米的得来不易,穷人没有钱财的苦处。所以劝张士升说:“令尊的钱财来之不易,你得看在先人积聚钱财不易的份上,要保守祖上的基业,切不可去赌啊!前面虽然已经赌去了几百两,只要从今改过,以后依然可以坐享福泽。“ 张士升听陈荣一言词恳切,一时良心发动,说:“我听你的,从今天起再去不赌了。“ 第二天,赌棍来引他,果然不去了。大家都奇怪,后来知道是陈荣一劝阻,也是无可奈何。大家商议道:“谁能引张士升再来赌钱,大家凑十两银子给他。“有一个叫柴昆的人说:“我能引他。”大家于是封了十两银子。 柴昆见张士升在亭子里闲坐,就挨过去坐下,先闲谈其它事情,后问张士升:“听说你现在收手,不赌了?” 张士升说:“是啊。” 柴昆说:“赌不是好事,今天你能回头,真是豪杰啊!名门望族世家子弟,果然有知识,我佩服!只是外人都在传,是陈荣一老头儿劝你的,果然是他劝的么?” 张士升说:“确实是他所劝!” 柴昆嗟叹道:“陈荣一是一个供人驱使的下人,又不是你父兄,又不是你叔伯,怎么管得着你?你是名门子弟,聪明的男人,哪里用得着下人来教诲?使路上的人都传说你听下贱之人主使,大家都在笑话你,说你无能。依我看,仍然再出来赌,过个半个月一个月,自己收了手,人家都说你是自己不爱赌,不是听了下人的话才不赌的。如此才是大丈夫所为,不辱没了你家门风。” 张士升是无知的人,听到这些个鬼话,心里想:“果然如今我停手不赌,人家都说是陈荣一的功劳。须再去赌一个月,然后自己停手,岂不是豪杰的作为么?”马上就下场开赌。柴昆私下里拿了众人的银子去了。 士升又赌了一个月,赌心在开,陈荣一虽然再劝诫,哪里肯听?终于赌到倾家荡产。柴昆的这一个激将法,是祸根啊!二、 装公子套妓脱赌 王荻溪,富家子弟,好赌,多数时候被那些赌友们合伙骗去,已经家财赌尽。后来收拾余下的资产,只有三百两了,于是带了一个仆人,仍然到县城里去赌。赌棍们听说他来,都来与他相赌。那时王荻溪虽然已经败家,但赌术却已颇高,虽不能胜过众赌棍,但众赌棍却也胜不了他。相持了半个多月,没有新手可欺负,便去了州府,也没有更大的赌场可以玩,便去嫖宿妓女李细卿。 有二三个赌伴跟到州府里,听说他已经到青楼,于是众人策划道:“如此这般,可以把他的钱全部拿下!” 次日,等王荻溪出去找人赌钱的时候,进去对李细卿说:“荻溪只好赌,不好嫖,他一定没有值钱的东西给你。你要依我如此这般,先给你二十两,后面赌来的,每一百两仍然给你抽二成的头。”细卿答应了。中午的时候设盛筵,请荻溪入席饮酒。忽然两个家人来礼物,金光灿烂的样子,都是上好的东西,大概值二十余两。来人对李细卿说:“公子命我们送这点薄礼上来,一会儿便到。” 细卿逐一看过,收好,在外间用茶款待两个家人,然后仍然进来陪荻溪,席间做出又高兴又懊恼的神气来。荻溪说:“是什么人送你这样的厚礼?你反而看来郁闷,为什么呢?” 细卿说:“你不问我还难开口了,是黄公子送的。往年在这里赌钱,输去千余两银子,我也得他照顾颇多。今天他马上要来了,请公子容我去接他。以后多陪你几天,作为补偿如何?” 荻溪说:“既然是公子,我就出去让他吧。”细卿欢喜道:“你这样宽容,是我的福气啊。” 荻溪掸掸袖子要离开,细卿挽留道:“再坐一会儿没关系。这个人性格开朗,呆会儿我跟他提起,如果他请你相见,或者可以在此跟他叙话,为我陪客。借重你的名声,为我抬抬身价啊!” 荻溪本来要回避的,听说公子旧时曾在此豪赌,心里已经十分欢喜。叫了一个仆人在里面伺侯,独自喝酒,叫细卿到外面迎客。 一会儿,公子就到了。细卿奉上茶去。叙寒问暖后,公子起身,想到内间。细卿忙阻止道:“今天刚好有一个亲戚远道而来,在里面留他吃个便饭,恐怕没有地方回避呢。” 公子笑着说:“相好就是相好的,何必托辞说是远亲呢?既是你的情人,我这个人生平不爱吃醋,但请一见无妨。”叫两个仆人到里面去请。还没有出来,又催促细卿说:“你去请!” 细卿到里面请荻溪出来。公子看荻溪一表人才,呵呵笑着说道:'细卿真是可爱的人,会挑人!”于是上前施礼。 院子里筵席已备,公子坐上方,荻溪坐对面,细卿坐左边相陪。席间谈笑,并不说及赌事。到晚上,要骰子行令,细卿说:'公子有一掷百万的豪气,荻公子也有赌兴。”公子说:“荻溪也有这个爱好么?明天赌个东道如何?” 荻溪说:'东道么,小弟来做,不用赌。“公子说:“吃白食没劲,必须赢来的才好!”先掷骰子,没点。荻溪一扔就胜了。公子再加赌一台戏,又输。输得性起说:“荻溪真有这样的好手气么!来,与你再决输赢。”荻溪说:“我当作陪。”两个人就开赌了,各有输赢。 到了一更天,公子已经输了百两银子。细卿抽头也有十余两了,于是把骰子收起说:“今天坐轿子累了,夜已深,必须去睡了。明天看戏吃酒的时候再来吧!”公子因为输得多,发怒一定要赌,荻溪也发大话说:'要来必须一百两一次,否则不来。“公子马上取了一百两做一堆。细卿故意拿着骰子不给,公子大怒说:”只投一下,随便输啊赢的,就算了。” 细卿只得把骰子给他,他一掷就胜了,得了百金。再来一次,又赢了,这里说:'我生平不喜欢来小的,这次必须二百两一次!“正说话间,忽然外面火把跟轿子来,仆人慌忙来报:’老爷找来了,得马上回去。”公子说:“我瘾头才来,怎么来扫我的兴!”一掷,又赢二百两。 家人急催,公子说:“明天我白天不来,晚上必定来!”荻溪留他也留不住。细卿也好象吓得呆呆的样子,送别公子。 归来埋怨荻溪说:'人没有全胜的,你先前赢了许多,就该适可而止。公子想翻本,你跟着要加筹码,白白说自己是赌惯的常客,还不及我妇人的见识。“ 荻溪说:'我一万两都赌光了,还差他三百两?有什么大了不起的,怨恨什么。“在细卿家留宿了几天,再留他,坚决辞别而去。 (问题出在细卿后来还给公子的骰子上,以前用的骰子是正常的,所以各有输赢,后面的骰子是有毛病的,荻溪就没有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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