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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刚才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有接，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回。其实我想说的，电话里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还是写信吧。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想跟你打电话哭诉。居然还有这封信，还有这样的话。20多年了，我除了缺钱、除了哭，好似没有什么好事儿给你打电话过，一件都没有。 2个月前，你给我打电话，告诉你，某国的工签批下来了，你长叹一口气：从小你就说要移民。我知道，你想离开你妈，去国外稳定下来，好好找个对象结婚生孩子，造成既成事实，她也就没话说了。为此，你也付出了不少吧。 我说是。 然后电话挂了，又是2个月没有你的电话。我们之间的见面频率，1年也就2次吧，从3岁那年你和我妈离婚开始。其实我一直想说，我不叫你爸爸，除了要抚养费以外从不主动联系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妈不让，她要是知道我和你私下见面，会疯的。 更何况我还有点愧疚，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绝非赌气，绝非反讽，是真心这样认为），你和我之间从未有过天伦之乐，离婚后你抱着我去相亲，人家大姑娘看到我就跑开了，后来你找了我阿姨，我知道你对她并不太满意，但是她能接受我。 后来我妈打官司要走了我的抚养权。法院的叔叔阿姨到家里跟我谈话，问我想跟谁，我按照我妈教我的，说跟我妈。但是事实上，你知道我和我妈过的并不好。 小学时候，你还记得我从和我妈租住的房子哭着跑出来，在街边投币电话给你打电话，我哭了，我说：我不想和我妈过了，她调工作不顺心，欠了很多钱，老打我，我没做错事她还老打我。。。我害怕，我去和你过吧。 你说不行。你帮不了我，我挂了电话，只好回到我妈那里。 还有一次，我妈跟房东闹翻，她没有了住处，就只好回到天津的家里，把我扔在你家，逼你留宿我，想造成既成事实。然而，你和阿姨商量后，在开学前一天把我送上了去天津的火车，我妈死活没想到你还真能给我送回去，她在火车站看到我的时候特别生气，当然，这份气最终通过打了我一顿发泄完了。 而我对她、对你的恨就这样一次次埋在了心里，久久不散。 我大学毕业那年，你得了癌症，你以为自己就要不行了，你把我叫到医院，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的情况下，你哭了。而我，作为你的亲生女儿，看到你病成那样，居然没哭。高中那年，你跑到我和我妈租住的房子却不敢进屋，你蹲在外面很落寞地跟我说：你知道吗，爷爷去世了。。。我都没有哭，我好像听说大街上死了个陌生人那样默然。我在长达18年的时间里觉得对你的漠然是理所应当。 当时你病了，你很虚弱。我知道我妈看到你那样子，一定会说：活该！然而我不会，我能赖你什么呢？我妈就那个脾气，她能为了谁洗碗这点破事就能闹到你单位领导那里去好几次，每次打架都搞到全楼道的人围观。包括离婚后，她也因为生活不顺心，去我的学校、我工作单位找茬大闹好几次，当众痛说革命家史，引全体同学同事围观。说真的，我挺理解你为什么当年会同意离婚的，因为我和你一样，遭遇我我妈那种当众的歇斯底里，被搞到在学校、在单位抬不起头。当然我更知道，你再婚有了新的家庭，我在你的生活中就是很小的一个部分。一个孩子，除了要钱从不主动联系你，也不叫你爸爸，如果换做是我，也不想理这个孩子吧。这话，我在长大后也跟你说过。 我不是不懂道理的人，我生活一直很节省，也尽量好好学习，给家里做饭做家务，不给我妈添麻烦。初中高中就一身校服穿3年，大学贷款完成，研究生自己花钱读完了。我妈老跟我说，离婚后，最大的受害者是她，不是我，她说我是受益者，所以，我应该很乖，应该工作后每个月把工资一分不剩给她，因为她受苦了！ 你也知道我妈经常因为没钱就打我出气，那时还没有手机，你的电话是寻呼（我想你很不愿意看到我的寻呼吧，一寻呼就是要钱）。我偷偷给你写过信，信里说：我给你描述下我现在的生活吧，我和我妈吃喝拉撒都再一个破平房里，苍蝇爬满了晾衣绳，还有几个掉到了鸡蛋碗里，黄色的鸡蛋上布满了黑色的斑斑点点。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过这种生活。。。我妈在天津有房子，却非要往北京调工作和创业，我们真的很穷，为什么会这样。。。 我哭着写了那封信，写到一半我妈回来看到了，把信撕了个稀烂。后来我又给我班主任写信（我妈在学校当众大闹过，跟老师和同学都说过我家的革命家史，班主任还安慰过我，我当时把她当知心大姐了），我妈看到我给班主任的心，又把信撕了，我记得死死攥住那封信不让她撕，她就把我的手翻到后脑勺，用拳头砸我的后背，抢那封信。当时我的真的很伤心，我想跑去找你，可是我知道不可能。 后来我想过死，想过很多很多次。高三那年，我高考完，我妈说大学学费出不了了。我不明白，她卖了天津的房子以后为何还没钱给我出5000一年的学费，难道炒股和创业更重要吗? 高三复习的时候，我借口失眠去医院分好几次攒了一共200片安眠药。我妈一直很忙的你知道，我刚高考完她就出差去了，会好几天不回家。我知道这会儿吃药不会有人来救我的，肯定能死成，所以早上10点我妈刚出门，我就把药都吃了。谁知道那晚你刚好来家里找我（很奇怪你从来不来我家的，因为我妈不让你进门，而那晚不知道冥冥中有什么安排你路过我住的地方就顺道来敲门），你敲门敲了很久没人开，你以为我不在家就走了。事实上我睡了24个小时第二天一大早自己醒了，没死成。我醒后不久，还没缓过神，你又来了。原来你以为我夜不归宿出去野去了，你一进门就质问我为什么昨晚不在家，所以我告诉你我吃了药，遗书还在桌子上。 你听了我说的，揪住我的头发，先是撞到墙上，我摔倒，你挑上来冲我的头猛踩了好几脚，你打累了，抽了根烟，跟我说：走，我带你洗胃去。 那次之后，我们谁都没把这个事跟我妈说。我还很生气你什么对我不安慰反而还要打我，当然我并不觉得自己自杀是正确的做法。当时自己太小，不懂事。 事实上，上次跟你这里哭是5年前了吧。后来我觉得岁数大了，不该让别人看到我还想不开，还有眼泪，也觉得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更加需要以笑容示人，我也知道，我经历的这些，也不算最苦的，所以，周围人从我这里再也听不到抱怨的话了。 然而，我妈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好，这两年她把单位的房子买回来，欠了高利贷，每个月利息就要4000多，她逼我帮她还债，而我哪有钱啊！她甚至来抢我的信用啦，逼我，我不给钱，她就一直闹下去，闹到凌晨，不给信用卡，我就别想睡觉。她退休了无所谓，而我第二天还要上班啊！ 我该说这些吗？你岁数大了，我也快30了，我是否应该忍受，并寻找解决方案，不该再抱怨了?这么多年，我出了抱怨和哭和要钱从来不给你打电话。好像，我从来没有好事儿找过你。我还该跟你哭诉吗？ 为了躲开这个家，我选择了一个经常出差的工作，明天再广东，今天在成都，后天又去了上海。我这个岁数，正是找对象的年纪，而我，却在出差中耗费我的青春。。。当然，我即使不出差，估计也没法找对象。之前找的那个您也知道，我妈不仅和对方父母哭着痛说家史，还逼对方不要见你，不和你来往，她说尽了你的坏话，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个狼心狗肺的父亲。你说，一对公婆得有多善解人意，才能接受我这个情况啊，我父母形象不好，人家会觉得我在这种家庭长大我也好不了！更何况，她还在不断地观我要钱，要钱，要钱，要钱。。。 当然，即使幸福家庭出来的孩子，也有找不到对象的，也有离婚或者婚姻不幸福的。这个道理我懂，但是如今这个情况，绝对算是个重大不利因素，我不想屎盆子都扣我妈脑袋上，那样对她也不公平。 我出差这些年，晚上经常睡不着，我太累了。移民的事儿您也知道，我运作了很多年，也花了一些钱。我依稀记得初中时候哭着跟你说：将来我想出国。 你当时说：你出国以后，不会再回来了，这里没有任何留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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