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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扼杀了你

 红瓦屋图书馆 2012-11-30
谁扼杀了你
李冷路
  李冷路

  待我买了那些救人的药物回来,没有使用它们,你已躺在隔离医院的太平间里了。从病倒床上那时起,我从未想到你会死,可是,如今这一个晴天霹雳,怎不叫我肝肠寸断,我呼天抢地。我从你苍白的脸上,找到了你弥留时的痛楚,据说,你咽气之前,一直在无声地淌着眼泪,你是在想望着你的爸妈。你的人生太匆匆了,你的死是太寂寞了。

  你从苦难中生长,又从苦难中悄悄地幻灭,因为你是我们最大的孩子,你是太少得到父母的关切与爱抚。人之常情,往往对于失去了的,才是最宝贵的,才是最好的,我们捶胸,我们深悔,我们痛嚎,太晚了,我们不能再用父母的慈爱来温暖你小小的心灵。如今,我们只能用回忆编织旧梦,所以这些琐屑的家事,千头万绪,随着你的夭折,我们将更喜爱,那些旧时的辰光,不管那些日子是贫瘠的艰难的。

  自你诞生后,我们这寒伧的生活,升起无限的温暖。在敌伪盘踞的时候,我们以杂粮果腹,我们以败絮御寒,万家灯火,炊烟袅袅的时节,我们的炉灶冰冷,相对在昏暗的屋里,我们在苦想着给你一顿丰饶的多肉食的晚餐。看着你日形瘦削的下巴,一盈在握的手臂,做父母心底的凄苦是难以言喻的。

  夹竹桃开得绚烂,你时常与我在草长的院子里,看着蚂蚁搬家或是不知名的昆虫打架,做顺民的难忘的日子,就在这隐逸的闲趣中消磨过去了。

  每当看到你遗下的衣履,怎能不叫人泪下涔涔,每当走过你读书的小学校,听到那种似乎升平盛世才能有的风琴声,往常你总附和着这种琴韵,在那里唱着:“弟弟疲倦了,眼睛小……”每当经过你的旧游地,我总要如痴似呆,揣想着你娇小的体态,如果我们现在仍能听到你琅琅的书声,我们的家,将如何地洋溢着温暖啊!

  在旧书堆里,我翻出了一纸往日的诗稿,是祖母带领你回乡小住,和我们离别时的情景。上面写着:

  你笑盈盈地向我说声再会

  我只点点头忍住了那颗热泪

  我推开楼窗

  恋恋地想看一看你的后背

  你安详地伏在你祖母的肩上

  你无邪的心地有否悲哀

  我极目遥盼

  看你的身影消失

  在那沉沉的晓雾弥漫

  自你走后

  我与你妈

  失眠了多少个整晚

  你娇小的体态

  常在我的梦寐

  在戎马倥偬的年头,你小小的心灵,已经蒙受了颠沛流离的苦楚,我将投下那支无能的秃笔,难能宣泄胸中的郁悒与愁绪,我惟有问苍天:“谁扼杀了你!”

  你没有看见我们一直向往着的明天,都是你们这同一代的孩子们,将都有一个丰衣足食的家,都有一个欣欣向荣的生命,不再被抛弃在路旁或河边,不再让病菌慢慢地吞噬你们的命根,无药无医而致坐以待毙,你们将被宠幸为时代的瑰宝与明珠!

  我心乱如麻,让我芜杂地诉说了这些悼念,以慰你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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