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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儿女

 向春阁 2012-12-02
西沙儿女


日期:2012-07-18 作者:郑蔚;朱斌 来源:文汇报
  • 图片作者:郑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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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沙儿女

      本报记者 郑蔚 朱斌

      北京路。在我国许许多多大城市里,都有一条大街叫“北京路”,或是主干道,或是最繁华的商业街。

      在西沙永兴岛上,“最繁华”的马路也叫“北京路”。这条北京路不过二百来米长,却汇聚着西沙、南沙、中沙群岛几乎所有的商业企业:工商银行、中国人保、中国电信、中国邮政、超市、宾馆、餐厅,甚至还有医疗、科研单位:西南中沙群岛人民医院和中科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综合实验站。

      由于不是“琼沙3号”抵达永兴岛的日子,因此,记者见到的北京路行人寥寥。这大概还是全中国唯一没有安装红绿灯的北京路。

      在西沙宾馆前立着一块里程牌,上书:“北京2680公里,海口452公里,三亚339公里,悉尼6976公里。”这块牌子想必是为到访的游客所立。而西沙宾馆只在“琼沙3号”抵达的日子才开门营业,平时则闭门谢客。西沙宾馆大堂挂着的门市价是,一间标准房580元,价格并不便宜。带领记者走访的一位岛上干部说:你别说房价贵,“琼沙3号”一来,西沙宾馆都不够住的。再说,在岛上,可不是谁有钱就可以住这宾馆的,关键要看你的证件和介绍信。要不让你住,你出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这让记者有了“海防前线”的感觉。保卫海疆,在别的地方听起来像是口号,而在西沙,则是很多岗位肩头的责任和手上的工作,实在而严峻。

      这也让记者很期待“琼沙3号”到来。

      “琼沙3号”是永兴岛与海南岛之间的补给船,原来还曾有过的“琼沙1号”、“琼沙2号”,都因老旧退役了。“琼沙3号”每半个月一次,为永兴岛运来淡水、蔬菜、驻岛单位要增添的设备等等岛上需要的一切。乘客,则绝大多数是岛上单位需要轮换的人员。凡是各单位上岛的轮换人员,船票并不要钱,但申请船票的审查非常严格。

      即使不从“海防前线”的角度说,以永兴岛目前的环保能力,确实也无法应对大流量的游客到访。岛上垃圾集运处理系统、生活污水处理系统,仍在建设过程中。过度的旅游开发、一时的热闹之后,怕就怕游客给永兴岛留下的不仅仅是沙滩上的脚印。

      驻岛部队的老同志对记者说,他们刚上岛时,曾看见海龟一排排地从大海里现身,不紧不慢地爬上沙滩,然后气定神闲地在沙滩上产卵;而这样的景象,今天的新战士们已经看不到了。

      尽管上级有关部门和驻岛部队作出了很大的努力,尽管永兴岛已经今非昔比,但从生态环境保护的角度说,永兴岛的生态系统依然是脆弱的。

      永兴岛上一年有8个月的平均气温在35℃以上,而很多单位的员工是自愿报名上岛工作的。真到了高温高湿高盐的环境中,他们生活得好吗?

      

    喜欢上岛的邮政人

      相对北京路上工商银行海南省分行西沙、南沙、中沙群岛支行来说,永兴岛上的邮局肯定是大陆客人光顾更多的地方。

      其实,记者最先看到的是旁边的“公用电话超市”,但不料却是“铁将军”把门。带记者走访的同志告知说,这个公用电话超市曾经生意火爆,因为那时永兴岛上还不能打手机,所以每天到这里打电话的人基本上都要排长队。但自从前两年永兴岛通了手机以后,它就门可罗雀,最后索性关门大吉了。

      于是记者走向邮政局,谁料想,在“西沙群岛、南沙群岛、中沙群岛邮政局”的牌子上,还赫然挂着“中国电信”的大牌子。邮政、电信不是早就分家了吗?

      

    天气决定你的信走多久

      “我们岛上邮政电信又‘复婚’了,所以实际上成了‘邮电局’。”正在值班的邮政局负责人陈文日笑着说。

      陈文日是琼海市屯昌县中国电信的员工,做的是市场销售。因为岛上工作人员必须精简,所以再次“邮电合一”,既要为岛上的军民收包裹送报纸寄信,又要为用户按电话装宽带。邮政的活,电信的可以学着干;电信的活,邮政的一时可学不了。所以,说是邮政局的员工,实际上是中国电信派来的。

      永兴岛上邮政局的岗位,实际上是在海南的中国电信单位里轮换的,一年为期。单位里让自愿报名时,陈文日自愿上岛。“当时,也不能说是为了‘热爱海岛’之类的大话,反正哪里都是工作嘛,我就觉得平时市场销售的工作压力很大的,现在市场不好做啊。领导说,岛上有个岗位可以选择,我就想换个环境也好,岛上只有中国电信,没有联通什么的,肯定也没有什么竞争啊,压力小一点,我就报名了。”

      上岛后,陈文日发现自己的工作节奏是跟着“琼沙3号”走的。岛上的单位相对固定,所以按电话装宽带之类的活不太多,而平时收下的包裹、信件,都只有等“琼沙3号”到了才能发走。每到“琼沙3号”进港,陈文日早早地将自己的小“皮卡”装满,直奔码头。“琼沙3号”上有一个属于邮政的固定的仓位,也为岛上的军民带来报刊杂志、邮政包裹。虽然岛上的单位并不多,但报纸的总类却并不少,有《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人民公安报》、《海南日报》、《南国都市报》等20来种。要是没有台风,船半个月一个航次,报纸也就半个月一送。

      虽然岛上的单位就这么几个,政府机关的人也都认识,但陈文日仍时不时会有“难送”的包裹。在邮局的墙角,还有两个包裹无处投递,原因是只有部队的番号和姓名,却没有收件人的手机号码。“怎么办?只有让部队的熟人帮着找,问有没有这个人,问到人了通知他来取;问不到,部队警卫说不认识,或者说没有这个人了,就麻烦了。”

      责任心很强的陈文日,为这两个包裹已经伤透了脑筋。

      “你问我从西沙这里寄一张明信片什么时候到上海?我说不知道。要看‘琼沙3号’什么时候来,它要是半个月以后来,那半个月以后只能到文昌的清澜港。我们的邮路是这样的:永兴岛-文昌-海口-全国各地。出了岛邮路就正常了,信还在岛上,就一切看船。其实你问‘琼沙3号’的船长,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一切要看天气。”

      

    慢慢发现人与人关系不一般

      一切看天气,这正是岛上人生活的特点。“我们平时喝的水,是从海南运来的。”在邮政局后院有个不锈钢水箱,可以灌2吨半的饮用水,用来做饭烧菜。“我们家属楼顶上,还有个雨水采集系统,所有雨水会通过管道,简单过滤后汇集到楼下的水窖里。这个雨水收集系统的水,用来洗脸刷牙洗澡洗衣服。”

      万一刮台风了,“琼沙3号”来不了怎么办?

      “那就讨水喝啊,”他笑了起来。“我第一次上岛是2000年,所以岛上的部队、工委人头很熟,没有水喝、没有菜吃,他们知道了,都会相帮我,送我一点。最后如果船一直不来,大家都没有水喝、都没有菜吃,就只能大家都喝雨水、都啃咸菜啦。”

      虽然上岛每天有几十元的生活补贴,但这点钱并不经花。“买水的钱,也算在这生活补贴里。”陈文日说,“岛上没有农民,只有渔民,渔民只打渔不种菜,他们自己也没有多的菜。岛上一只鸡卖60元、一只鸭卖80元,比海南还要贵啊。我们吃的菜,都是托琼海的亲友帮我们买了送上船带过来的,只能多带些能放久一点的菜:冬瓜、青瓜、土豆、辣椒、西红柿什么的。就这样,买20元的菜,能有10元钱的吃到嘴里,那就很好了。岛上太热。”

      陈文日边回答记者的采访,边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竿,从邮政局院子里的椰树上,采了3只椰子下来。他拣起一只在耳边晃了晃,用菜刀三下两下砍去一层外壳,插上吸管让记者喝:“这个肯定甜的,喝吧。”

      然后他教记者:老的椰子,你晃一下能听见水的声音,说明水干了,汁肯定是甜的;青的椰子,水是满的,晃不出声音,汁就不甜。

      这时,他的妻子周嘉敏抱着3岁的儿子陈泳瑛过来了。永兴岛上没有办学校和幼儿园,所以也就极少看见小孩子。3岁的小泳瑛眼睛大大的,惹得大家都想抱一抱。

      记者赶紧跑到边上的超市,想给孩子买个冰淇淋。打开冰柜一看:怎么回事,这里面所有的雪糕冰淇淋都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后再扔回去冻起来的?

      边上,超市服务员欧美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们的冷饮都是‘琼沙3号’拉过来的,都这样……”

      也许,将来的“琼沙4号”会有一个冷冻舱?

      小泳瑛可是爱吃肉的啊,岛上要吃肉怎么办呢?

      岛上有个食品站,负责供应猪肉。谁要买肉,都是以单位名义去订。如果说,食品站有一头猪300斤可以出栏了,他先接受单位预订,你30斤、他50斤,凑起来够300斤了,食品站就杀猪,订数不够就养着。猪身上不管什么部位,统统16元一斤。他一刀下去,起码10斤,无论肥瘦,拿走。

      “还有各单位自己养猪的,今天我杀猪,别的单位也可以来要三五十斤,反正我一下子吃不完。将来别的单位杀猪,再把借的三五十斤肉还回来。这里单位和单位,人和人之间相帮的事情比较多一点。”

      这种事情,别说今天的大城市里,哪怕是小县城里也没有了。

      “岛上是艰苦,但人适应起来很快的。住久了,慢慢地你才会发现这个岛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和大陆上有点不一样。在大陆上你可能一个楼里住了10年别的人也不认识,而这里正是因为环境艰苦,台风啥灾害的比较多,所以大家要互相依靠。岛上人不多,能力也有限,但大家都是真心的。台风过去10天后,人家听说我要没有米了、没有菜了,就会自己送过来。来永兴岛之前,我不能说是因为‘热爱海岛’上岛的,但现在我可以说是因为喜欢岛上的人,才愿意在这里干下去。我上岛的期限快满了,还想申请再干一年。”

      

    满怀期盼的村主任

      永兴岛上渔民村的渔民,大多来自文昌和万宁。

      渔民村村委会主任符载畴就是万宁人,说起永兴村委会是整个西沙群岛5个村委会中最大的一个,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豪的神情,但马上摇着头说:“当这个村委会主任每月补贴750元,还有80元钱的电话补贴费,但烦心的事一大堆。”

      最让他烦心的,就是这些年渔民从海里获得的收入一年比一年少,而他认为“转型升级”的出路“渔家乐”却久久未能推出。

      

    好鱼卖不出好价钱

      走进永兴岛上渔民村的南村,“标志性”的建筑是村口高海珍的理发店。

      “8块钱理个头,”高海珍用手势打了个“八”字,“直到去年,理个头还只收5块钱,实在是电费涨价了,没得法子。”

      就这村里157口人,加上海上经过的渔民,高海珍的生意其实很有限。但她是勤快人,可不愿意闲着,理发店再小也是个营生,这样男人在海上辛苦,她在岛上多多少少也有份收入,良心上讲得过去。

      她的丈夫黄良锐这一天没有出海,永兴岛上的渔民一年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可以出海打渔。而他们的儿子则在文昌的老家,由老人带着。住在西沙群岛、南沙群岛的渔民几乎都是这样的家庭模式:小夫妻在岛上打渔,子女则在老家由父母带着。每年春节前后,打渔的夫妻回家过年。一过正月十五,夫妻俩再回西沙、南沙,开始一年的劳作,周而复始。

      与潭门的渔民擅长潜捕不同,文昌的渔民擅长的是海钓。海钓最主要的渔获物是石斑鱼。石斑鱼是肉食性的岩礁性鱼类,饵料必须是虾肉、八爪鱼或者猪肉,它才肯上钩。过去七连屿的潟湖里石斑鱼多的是,如今少多了。

      “过去钓到的石斑鱼都是一斤以上的,现在只有2两、3两的。”黄良锐有点沮丧地说,“你要是以前到这村里来看看,家家门口都晒着石斑鱼干。冰箱里多得放不下,只好晒成干。现在连晒的石斑鱼干都没有了。”

      岛上做收购鱼虾生意的人不多,收购的鱼虾主要有3条销路:一是岛上的单位和驻军,主要用于招待,这点销路毕竟有限;二是卖到海南岛去,全国各地的游客云集海南,这是个大市场;三是卖到广州或广西,因为路途遥远,数量也很有限,且从海口转手的比较多。

      而将鱼虾卖到海口、三亚,因为海上还有300多公里的路,所以只有村主任符载畴这样有实力的人才行。渔民出身的符载畴已经拥有3条渔船,每艘渔船都有活水舱,到西沙和南沙的海上向渔民收购龙虾、石斑鱼、青衣、苏眉后,再卖到海南。

      村里不少渔民仍依赖本岛的销路,但有限的市场需求让好鱼卖不出好价钱,“四五两一条的石斑鱼,只卖15块钱一斤。”黄良锐边说边摇头。

      永兴岛上的海鲜确实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后来在北村,记者看到卖的石头蟹——远看过去还以为是块石头的蟹,只卖40元一斤;而相当名贵的石头鱼,也只卖80元一斤。

      见过世面的符载畴感慨地说:“上次听广东一位朋友说,石头鱼在北京的酒楼里要卖1800块一斤啊,我们只卖80块!”

      

    盼着开“海上渔家乐”

      “永兴岛的渔民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符载畴的心里充满了危机感。

      落户永兴岛已经13年的他,自认对岛上渔业发展的趋势已经看得很清楚:“这里的渔民出一次海,捕到的鱼不过一两百块钱,一年的收入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四万块。你说捕鱼的越来越多,海里的鱼会越来越多吗?只会越来越少啊。”

      如今不常下海的他,在别人眼里已经称得上是“老板”。但他认为这个老板并不好当:“2001年的时候,我给船上帮工开的工资是1500块钱一个月;今年多少?2500块钱一个月。缩水的都是利润!”

      正是为了让渔民走出“海洋资源减少”的困境,符载畴认为渔民要走出捕捞,改为深海养殖,同时发展休闲渔业,让“渔家乐”成为渔民新的“赢利点”。

      “海南不是要建国际旅游岛吗?国家不是说最晚在今年年底前要开出西沙群岛的旅游航线吗?那是我们永兴岛渔民发展的机会啊!”他说。

      “听说将来搞西沙游时,游客不上岛,就住在船上。我想这也行啊,但游客总要上岛参观一下,转一圈,吃顿午饭或者晚饭吧,那就行了。我算过一笔账,一户‘渔家乐’一天哪怕只接待3桌客人,一桌只赚150块钱,一天就可以赚450块钱。这样一年下来,每户渔民增收三万块钱不是问题。再说,有游客到岛上来吃饭了,鱼虾就卖得出好价钱了。”

      “还有,如果能带游客出去海钓的话,那就更好了,‘海上渔家乐’,听着也蛮有吸引力的。”

      

    “更重要的是把海上管好”

      “当然更重要的,是政府要把海上管好。现在越南渔民到我们西沙、南沙来捕捞的太多了。越南船的数量可能比我们中国人的船还要多。”他说。

      记者曾多次听渔民反映,越南渔民不仅非法越境到我们中国境内的西沙、南沙群岛捕捞,还滥用炸鱼、毒鱼、电鱼等手段,对礁盘、潟湖的环境破坏极大。

      很多越南渔民还带着枪,要是没有我们政府的执法船在,我们的渔船在海上碰到他们,也不可能硬上驱赶人家。”他说。

      若不解决这些问题,那么南海的渔业资源就不仅是减少,甚至可能面临枯竭。因为鱼越少,渔民炸礁的、挖珊瑚的就越多;而把礁盘炸坏了、把活的珊瑚挖走了,就等于把礁岩型鱼类的生态系统破坏掉了。“这就是恶性循环,我们将来到哪里去捕鱼?”他说。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岛上渔政执法和边防公安出动时,符载畴总是积极配合,“我的船至少抓过50艘越南渔船。”

      但眼下西沙群岛50万平方公里的海域,执法船只有“中国渔政306”一艘,还无法实现对西沙海域的全覆盖。

      “等三沙市挂牌成立了,三沙市对西沙海洋执法管控能力的力度一定会加强。”记者想起在工委大楼里看到的政府“十二五”发展规划,充满信心地对符载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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