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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尢玉淇 我出生在一座古老的住宅里，睁开第一眼看这个世界时，就是房间里那一排闪亮闪亮的明瓦窗。 古宅里，有的是明瓦窗，在庭院的周围，布满着这种各式各样的明瓦窗，而且这种窗子的各种窗格，又是那样的美———回文的、雷纹的，波纹的，冰梅纹的，使你眼花缭乱。 但是每一扇窗子后面，都衬托着用蛎壳磨薄的一小方、一小方的明瓦构成的竹篾衬板。它亮得含蓄，亮得沉着，不像玻璃那样的一览无余，这种带有珠光似的亮丽，使整个房廊，显得宁谧，显得静寂。我幼年读书的小书房里，就有四扇冰梅纹的小窗，玲珑剔透，窗外有个小天井，天井里有个花坛，花坛上种着一丛凤尾竹，疏疏落落，迎风摇曳，我就是在这个窗前，摹写着润红纸上的字“上大人，孔乙己……”的。 记得我卧室外的天井对面，是我堂姐杏珍姐姐的闺房，粉墙上装着六扇海棠格组成的明瓦窗，非常透亮。她要比我大十多岁，长得很美，很秀气。她是一位娴静的闺秀，平时很少出门，却喜欢独坐在明瓦窗下，架起那副朱红漆的绷架，在素色的丝绫上绣啊绣啊，借此排遣她的闺中岁月。我常常到她房里，看着她纤纤玉手，飞针走线，慢慢地，一朵活色生香的牡丹，就出现在她的腕底了。但不久她染上了肺疾，病恹恹的，欢喜在自己的房内煎中药吃，有时我走过她的房门口，就能闻到缕缕的药香。可是不久沉疴难愈，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萎谢了。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副朱红漆的绷架，仍孤独地架在窗前，这是我幼小的心灵，最难忘却的明瓦窗下的悲剧。 当然，在明瓦窗下，也有过不少喜剧的。我的上两代人，有不少人是在这明瓦窗下，度过喜气洋洋的花烛之夜的。总之，在明瓦窗下的悲剧也好，喜剧也好，随着岁月的飞逝，与明瓦窗一样，在苏州永远地消失了。（选自《三生花草梦苏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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