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三月天空，灰色。 阳春，三月，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深蓝色的天挂着朵朵飘忽不定的乌云，如藤架上的紫水晶葡萄，随时可能成熟蒂落，但这这并不影响我们登山的好心情。所幸的是，刚到山顶就下起了雨，我们百无聊赖的坐在小亭子里看雨景，居然也有一丝陶渊明般飘然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桃花清新的芬芳夹杂着潮湿的地气，心旷神怡。由于雨水的滋润，枝头的桃花更加俏丽的绽放着，尽显万千风情。山顶一片荒凉，被雨水冲刷过的一块块突兀出来的岩石更显得陡峭。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为了避免雨路滑倒，我们决定稍做休息再行上山。 栩玩转着随风飘落的早已残败了的花朵，突然问我：“桃，你喜欢什么花？”“花朵易逝，又何谓喜欢呢。你看，无论它们曾经是多么的风华绝伦，受万千宠爱，但它总有萎靡的一天。运气好，会遇到像你一样喜花之人，随手抚弄，感受一丝暖意。反则，永世与冰凉的路面为伴，直至轮回转世，落得一个悲凉的宿命所在。”我俯身拾起一朵只剩下三瓣的花朵，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喜欢花，一点也不。” 栩愣愣的看着我：“桃，你为什么总要给自己营造一种凄凉，又或许那些花朵求的仅是那一季的羡世呢，如昙花。又或者我想说的是，你该走出翌给你造就的阴影。 2. >十岁天空，橙色。 翌。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名字。 我从小跟着阿婆长大，阿婆住在郊外的一所农场里。她养了很多很多的牛，还给她们取了很多好听的名字，儿时我会跟着阿婆去田里看牛干活。后来有一次，据说是因为牛群集体得了些什么疫病，它们全疯了，践踏了许多田地，摧毁了很多的村庄，然后跑走了，头也不回的。阿婆就一病不起，可是她依旧每天站在田埂上吆喝着它们的名，希望它们听到会跑回来。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翌。 认识翌的那年，他十五岁，我十岁。他是一个很结实的男孩，和所有乡村的孩子一样，他有着健康的亚麻色皮肤，由于常年曝露在阳光下，他的皮肤特别黑，牙齿却很白，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那场突发事件把他家的花圃就摧毁了，他伤心了很久，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学种蒲公英。 我很好奇的看着这个认真的孩子，问道：“蒲公英不是随处都可以看到吗，而且她的生命力特别的旺盛，为什么还要种呢？”“你不懂。那些随地飘散的蒲公英没有根，像遍地的艾草，我希望我种植的蒲公英能带着我的梦想起飞，在它们散落的地方就有我的希望在。告诉你，我给我的种子染了色，会长出七彩的蒲公英呢。” 翌，你看我当时多傻，你说的我真的都相信了。我以为有蒲公英的地方就有你的希翼和嘱咐，可是后来我除了白色蒲公英就再没见到其他的样式了。终于有一天，我见到了红色蒲公英，却是在电视连续剧上。我埋没了自己的期翼，可是越压抑心就越痛，因为它们早已扎根并茁壮成长。 3. >城市天空，黑色。 两年后，我跟着妈妈回了城市。 翌问我：“桃，你喜欢什么花。”“我最喜欢向日葵，永远面向阳光，温暖宁馨。”你笑了，露出那一齿好看的白牙，“好，我以后要开一家花房，一定种很多很多的向日葵，然后把那个温室取名为念桃，好不好。”“嗯，我们勾勾手吧。” 那时候我的手指好小啊，我用了我的大拇指拉着你的小指。翌，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向日葵，因为你是我的阳光，因为它鼓励我勇敢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当我的小手长到和你差不多大时，你不再是我的太阳了。 回家后，我给你写了很多很多的信，一封又一封工工整整的放在洁白的信封里，我总会在上面画一朵小花，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那段时光最温暖的不过是在信箱里看到你的信了。你的信都好短，花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读完，我却百看不厌，一个字一个字的读。 爸爸习惯每天晚上都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他在气象台做测量，很经常的和我抱怨现在空气污染的程度。我推开窗，城市的星星没有乡村那般的明净透亮，它们藏在云层的上端若隐若现，天空瓦蓝却夹着灰，就连月亮女神也吝啬其华丽的光芒躲在远远的角落。广大的银幕看上去如此落寞，像绣在山水画上的孤寂。我开始担心了，如若是这样的空气，花儿是否还是令人艳羡的亲吻艳阳。 4. >记忆天空，红色。 迷恋周杰伦，跟着他那独特的调调哼着含糊不清的歌词。CD机被卡住，音乐嘎然在“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一直回旋反复。我没有拿下耳麦，仍然默默的听着，然后无声的哭泣。 头发似草一般的疯长，从回来后就没修剪过，妈妈说再不去理发店燕子就该在我的头上筑巢了。那本是个暖意的早晨，久未露面的太阳炙热到让人迷乱的程度，街上的行人纷纷褪去长袖换上了短装，更甚者以吊带短裙出现。 我喜欢街角倒数第三间的理发店，老板在窗台上放了一盆月季，旁边卖鲜奶的店铺时不时会飘过浓厚的奶香，衬着花香送入鼻腔，让人有眩晕的感觉。店里拥挤，我坐在椅子上往外看天，亮得晃花眼。 偶然的回眸，我看见了一个和翌长得很像的男生，黝黑的皮肤，清晰的轮廓，挺拔的背影。拥挤的小店，空荡荡的心，应了世人说的，思念深了便成了真。那个男生在一个女生的陪同下离开了，我也坐到了理发师的视线范围内，目送他离去的身影，微笑。 翌，你现在该是在给我回信吧。我的世界里为什么总是添塞着满满的你。想起林徽因写过的诗，你是爱，是暖，是希望，是人间的四月天，目光莹莹。人间四月天，是向日葵盛开的最佳时节，天空也会因为它而眩彩起来。 5. >梦幻天空，无色。 有一个月没有收到翌的信，妈妈告诉我他回来了，可是你都没有跟我联系。 广场上很多人在放风筝，一个孩子的哭泣声像锐石一样铿锵有力的敲击着我的心房。“妈妈，线断了，风筝飞了。”我听着那个孩子反反复复的哭述着，然后莫名的害怕。翌，你会像风筝一样突然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吗，没有预兆，就像你突兀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漫无目的的行走，游走在各个花店，重复同一句话，老板，请问有向日葵卖吗。南方的四月天，无论我拜访多少花店给予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于是，我拼命的在脑海里复苏对它的记忆，绞尽脑汁还是只有模糊的意像。长长的刘海遮住了我的眼睛，发型师说，这是今年流行的趋势。我拼命的把它们往耳后揽，可是它们还是固执的往前垂，蛮横的挡住了我的视线。 回到家最大的惊喜莫过于见到了翌。我们真的很长时间不见了，久到我站你面前表现出的种种拘谨。环顾周遭，这一幕场景又显得如此的不协调，隔壁阿姨打麻将的声音掩盖了我们的对话。我看着你的嘴一张一张，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一季马上就要荒芜下去的时候，艾草又在凉风的召唤下苏醒。 低语，浅笑，静默，寒暄，翌变得像一个男人。他没有忘记曾经的心愿，在东大路买了一个店面盖了一间花房，面积不大却很四处洋溢着温馨的花香，店名就叫向阳坊。 6. >花蕊天空，青色。 夏天就要来了，天空逐渐开朗，上空时常有鸟儿掠过的痕迹。向日葵的花季如约而至，我却把它弄丢了。 向阳坊里种的最多的是百合花，红色的，白色的，橙色的，各式各样。我不喜欢百合的香气，淡却有点俗气，娇嫩却不思上进，可是她喜欢。 看到蕊的第一天，我以为她是店里的伙计。她穿着围裙在剪接花苗，看到我很高兴的脱下手套抚摩着我的头，“桃，你长这么大了。”我虽然不是个有洁癖的人，但对她的举止实在是有点反感，她是谁呢，居然认识我。“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你是谁呢？”蕊笑了，她的五官并不好看，可拼在一起却有另外一种味道，不能说漂亮，却也算标致。“我是蕊，翌的女朋友。” …… 我来回的在房间里镀步，却仍然搞不清这个状况。一切发生的有些突然，而我还缺乏换位思考的理念。躺在床上辗转反复，于是起身点灯看书，安在书中写，凌晨两点半，想写一封信给你。但我不写也不寄。以此，这个瞬间就是一个纪念。你若收不到这样封信，你便也就不知道，你便可以完整。如此，我也是完整的。 于是，我也动手给翌写信，像从前一样，但你永远无法看见，因为我在收信人的地址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于是，我想以一种荒唐的形式让自己充当一下第三者的身份来冷眼旁观这件事。 7. >桃的天空，蓝色。 命运多舛，谁也不能预知未来的一切。 蕊喜欢百合花，她会一直一直重复对你的爱，不厌倦的说我爱你。然而我始终相信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借口，有心就好了呀。可是我错了，我的翌，你就是喜欢听人对你说爱你，好让你能感受到真切的爱。那过往的片段不过是错乱的剪辑，如同我纠结而不抚顺的刘海。 我知道你没有食言，六月天，你进了一屋子的向日葵，它们高傲的耸立着，以不倦的姿态迎接着来来往往的人，我看着它们哑然的微笑。翌说，现在还弄不了大的花房，等以后有钱了再把念桃的字给裱上去。我说，不用了，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向日葵了。 恍惚中发现天空如此深邃迷人，并不是有向日葵陪伴的每一天才都是醉人的。好象经历了一场迷宫，终于在清醒的时候顺利的出逃。我在寝室里种了一盆仙人掌，从不去理会，它们仍然好好的存活了数月。 好花终落残一地，免不住声声叹息，林荫葬了春红，行色匆匆，天幕撩开一角，空悲怨。 嗯，我还会是那个在天空下恣意欢愉的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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