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才林：政治家办公益也需程序正义

e探索发现 2012-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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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才林：政治家办公益也需程序正义

即使腰包里没有贪污一分钱，利用公共资源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球队募捐也是不被允许的。多伦多廉政专员调查发现市长福特曾经使用过市政府的信封和市议员的身份等来寻求捐款。在廉政专员看来，这种滥用公权的行为显然是不能容忍的，于是裁定福特犯规并责令其退还3150元捐款。

加拿大多伦多市长福特最近遇到了烦心事。福特先生不仅是个政府官员，还是个足球迷。在当多伦多市议员期间，不仅忙着政务，还一直义务担任一个中学社区的足球教练。与此同时，他还不辞辛劳，专门搞了个以他名字命名的私人足球基金——罗伯福特足球基金。本来这也没有什么，没有人指责他不务正业，因为政治家喜欢体育，搞一点体育公益事业不仅无可厚非，而且还体现了人情味。然而，就是这个基金，成了此后麻烦的发源地。

2010年福特竞选市长的时候，就曾经受到指责。有人指控说有些商业人士和公司向这个足球基金捐款。于是，多伦多廉政专员命令对福特予以调查，结果发现福特曾经使用过多伦多市政府的信封和市议员的身份等来寻求足球基金的捐款。在廉政专员看来，这种滥用公权的行为显然是不能容忍的，于是裁定福特犯规，并责令其退还3150元捐款给一些不正当来源。市议会亦都同意廉政专员的看法，但福特却并未理会当局提醒，甚至在市议会讨论有关事宜的时候，亲自在会上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并最终参与了投票，结果市议会以22比12票的表决结果取消了要求福特还钱的决定，并决定以后也不再对此予以追究。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算完结了。可一个普通的多伦多市民麦格不同意市议会的投票结果，特地委托律师将市长先生告上了法庭，说福特作为市议员和市长，不但没有回避，反而直接参加市议会对这一决定的讨论及投票，直接违反了安大略省市政利益冲突法。

既然官司开打，法院不审自然是说不过去的。要审理就得耗费时间，而这个时间一直持续到了2012年初冬时节才有了结果。令人们没有想到的是，安大略省高等法院法官海格兰特（Charles Hackland）措辞强硬地对此案作出裁决，宣布福特败诉并革去了其市长职务。

事实上，在案件审理结束、法院裁决还未作出前，人们一般会认为福特并没有贪污，而且他为此筹款的美式足球队也是以贫困社区黑人子弟为主，属于典型的社会弱势群体。说来说去，福特没有贪赃枉法，只不过为了足球队募捐而程序出错。

据媒体报道，法官海克兰特在其长达24页的判决书中，一一阐述了他的理由。在法官看来，福特曾经被市议会议长提醒过，非常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应当避免利益冲突，然而福特市长却一意孤行，不顾议长警示执意参加投票。法官认为﹐福特对其美式足球基金会有一种顽固的权力感，并且对市府廉政专员以及议会规则抱有不屑和对抗的态度，而这是不能容忍的。

海格兰特指出，福特在市议会开会讨论他本身的问题时，不论是何时、以何种形式参与会议讨论，并对投票结果施加影响都是不允许的。法官在判决书中还称，被告的行为显示了他对法律的忽视，再加上缺乏寻求专业意见的勤勉，相当于故意视而不见。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裁决福特败诉，并革去他的市长职位，然而海格兰特却并没有把事情做绝，没有禁止福特再度参选，算是给福特留了一点情面。

然而这一裁决显然已经把个福特惊得一身冷汗，丢官事小，面子事大。福特当然不甘于败诉，一面寻求上诉，一面向媒体喊冤求情，以求获得民众同情以及舆论声援。事实上这一哭诉也可以看作是在向上诉审法院隔空喊话。好在不幸的福特还有一丝运气，后来法院裁决其在上诉期间可以继续做他的市长，其目的是为了维护多伦多的稳定。并且原告麦格也声明基于稳定的考虑，尽管反对福特的上诉，却并不反对法院暂时保留福特官制的裁决。福特市长的仕途看来并未因此终止，未来命运如何，关键还要取决于上诉法院的裁决结果。

那么，海格兰特法官的判决究竟遵循了一种什么思路呢？如果在实体高于程序的语境中，福特市长无疑会获得民众的广泛同情，因为市长这一行为的目的是崇高的，动机是正当的，甚至令人钦佩的。只不过手段有点瑕疵，因而是完全可以谅解的。至多是谴责一番而已，犯不着闹上法庭大动干戈。

然而，在程序高于实体或者至少相等的语境中，即使目的或者动机正当，手段出错也是不能容忍的。尤其是作为民众选举出来的一市之长，更应该作为守法的表率，坚决约束自己手中的公权力，而不应该带头违法还振振有词为自己开脱。即使腰包里没有贪污一分钱，利用公共资源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球队募捐也是不被允许的。在议会表决中，作为利益人是不能参与讨论或者发表演讲进而影响投票人意志的，更遑论干脆自己参与投票直接影响投票结果。福特市长在明知违法还执意行动并对监督报以轻视，这些违反议会程序规则的行为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

实体与程序也好，行为与动机也罢，一旦发生冲突，民意就会分裂。这种矛盾与冲突在人类历史上曾经无数次地发生，民意也曾经无数次分裂。但争吵归争吵，安省法院最终还是一锤定音。违反程序就是违法，动机再崇高，目的再正确也是白搭。不过，海格兰特法官事后也曾遗憾地表示，利益冲突法给他的裁量权实在是太小了，违法就得剥夺公职，搞得一点余地都没有。作出此等僵硬的裁决，也确实有点言不由衷，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法官可以选择修辞方式，但却无权改变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