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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伟 十月末的渤海湾，寒意深重。车窗外，暮色弥漫的津门，仿若天宇琼楼般飘渺，要不是临街的店面零星亮起的霓虹灯，散发出浓烈的尘世气息，我倒乐意来上一场梦境般的神游。抵达天津东丽湖时，夜色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大地彻底拥入了怀中，严丝合缝，生怕它会背着自己跟星月眉目传情似的。 东丽湖，光听名字，就已感觉到几许美好。由于行程紧促，我决定趁夜前去看看。从入住的东丽湖大酒店出门，问清方向，一路往南，步行十几分钟就抵达了水岸边。 今夜的星光还算明朗，放眼望去，一片黛青色的水域，一望无际地朝东延伸而去。 近前的水边，是一层厚厚的杂草甸，毛茸茸地裹成一团，漂浮在水面上，和着水波微微起伏晃荡。草甸中偶尔会传出一阵扑簌簌的轻响，像是夜宿的鸟儿在窝里扑腾。 路旁的刺槐，掉光了叶子的枝桠筋骨般伸向夜空，疏朗，遒劲，国画一般林立着。 我漫无目的地沿着岸边前行，沿途都是修葺规整的石栏和亭台，离湖稍远处，枯萎的草地跟夜色完全融为了一体，分辨不出它们的种类和颜色。 更远处的湖岸边，隐隐露出房屋和树木的轮廓，临近水边的那些颜色较浅的区域，应该是沙滩吧。在沙滩和湖面间的大片晃动的暗影，从它们随风招摇的身姿不难分辨出，它们是芦苇的天下。 突然，几声悠长空阔的“呜……咕……”声随风入耳，那是儿时在江南夏夜里时常听见的声音。而此刻，在寒意十足的北方的芦苇甸，居然传出了猫头鹰的叫声。犹疑间，前面岸边的凉亭里，有猩红的火光闪烁，走近看，是位拄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站在亭子里吸烟。或许在如此冷寂的夜晚难得遇见路人吧，见到我，老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早些天就好了，不光白天人山人海，晚上也很热闹，白额雁、黑嘴鸥、白尾鹞……夜宿的鸟儿像开会一般翻腾，白天鹅雪团一样漂浮在草甸边上……” 难得在如此冷清的夜晚有人可闲聊，我停下脚步跟老人搭上了话头。原来老人的家离东丽湖不远，由于关节不好，秋冬时节爱到东丽湖边的度假村来泡温泉。 “以前不叫东丽湖，叫新地河水库，再早前就一低洼的盐碱滩。为解决干旱缺水，当地政府组织了百万劳动力花了大半年时间，于一九七八年四月建成的水库，当时我们全家都出动了。一九八五年当地政府为搞旅游开发，效仿深圳的西丽湖，才将新地河水库改名东丽湖的。不过现在这里建设得确实很漂亮。”老人聊聊数言，便道尽了东丽湖的历史。香烟猩红的火光映照下，老人神情肃穆地望着眼前的湖面，完全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味中…… 当年，眼前的老人应是青春正茂的小伙子吧。这湖，留着他昨日种种艰辛，参与那场战天斗地的水库建设的自豪，还有他最美好的青春光影。难怪，如此寒夜，依然要到岸边走走。兴许是怕沾染夜寒的缘故吧，老人没多做停留，微笑作别，转身朝酒店的方向行去。看着老人蹒跚的身影，再看看眼前的湖面，一抹感触涌上心头，对于湖而言，三十四年，实在太过年轻，而对人，却已是大半生的光景。惟有珍惜当下，方不悔这短促人生。 不知不觉间，我竟走到了一条通向湖心的小路上。抬头一看，前面的湖中赫然矗立着一个小岛，难道这就是老人提到的湖心岛？远远望去，像个缺了一道小口子的香梨悬浮在湖面。十二公里的湖岸太长，望着夜色笼罩下越发幽深浩渺的湖面，我转身朝来路行去。 站在高处回望，星光下的东丽湖，像极了一只正趴在桑叶上啃食的蚕，湖西岸那些零星的蜿蜒的水湾，像一条条蚕足。东岸略显平滑的湖岸，便是它的背脊。夜风轻拂，湖水荡漾，东丽湖，仿佛正在缓缓爬行一般……这莫名的联想，竟是如此真切。 当春天来临时，绿海中的东丽湖，又该是怎样的盛况呢？我轻轻闭上双眼，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样一幅画卷：一只碧玉般的春蚕，静静地依偎在渤海湾这片脆嫩欲滴的绿叶上…… 东丽湖，今夜，我将拥你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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