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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里的早市

 绿草仙踪 2012-12-24
早市搬到东关,南街那片地方,按地理位置来说,现在不能再叫西海子早市,叫它“东关早市”?“运河早市”?离运河倒是更近了。习惯的老顾客还叫它“西海子早市”,或者“早市”,如果听者不明白,补充一句“现在搬到南街那了”。顾客还是不少,卖白菜的对新发现这个市场的顾客介绍:“别看这里条件差,能出东西!新鲜,便宜,再找不到第二个西海子早市!”

早市没有露天,但是四面穿风。除了四边的商户有简易房,其他都在一片空地里,只架了顶篷,还不是整体的一个大篷,分成一组一组,一组一个篷,一个篷下两排摊位,刮风下雨,哪边潲雨,淋谁的摊子,看老天爷的意思。

上周末零下十度,刮着西北风,我去了早市。空地上三分之一的摊位没有出摊,用被子蒙着。刮起风来,灰尘扬天,我的羽绒服容易吸土,一会儿沾满土,像刚从工地出来。大家就在西北风里买卖。

有一组商户,想出了救灾措施,共同出钱把自己所在的一组用塑料布围了起来。风鼓荡着塑料布,透过塑料布可以看到到里面买菜的人很多,那里是空地上唯一的避风港。

其他商户怎么做生意?

上次买的苹果不错,我记得在入口第一排摊位东头,这一排都是卖水果的,只有最东头摊位前站着人,一男一女,用被子盖着苹果,掀开一角,露出几个果子,没有人买。我先去买菜,回来再买苹果,免得拎着沉。

上周在一家买了两个红薯,吃着比以前买的好吃,想这次多买一些,找了两排,也没看见他出摊。卖山药的也没有出摊。

卖土豆的大叔,有五十岁吧,浓眉大眼,头发有些自然卷曲,往后梳,留个背头,习惯穿加厚的绿军装。今天他穿了深蓝色的羽绒服,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少不了粘一身土,土豆和萝卜上的土。戴着塑料壳的毛绒护耳。戴的棉线手套,手腕处还能看出是个白手套。

如果摊子前没人,这个人喜欢整理土豆,这个放那边,那个放这边,翻出有伤疤的,单独归一堆。还有一堆洋葱,白皮的和红皮的。他常年卖土豆和洋葱这两种,都是圆的。新萝卜下来,才卖萝卜,只卖胡萝卜,不卖别的萝卜。这个人卖东西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人家卖东西,看顾客来了,要么不动声色,要么探身热情招呼,他反而往后仰身,拉开一定距离看着你,“要什么?”他卖的土豆,不最贵,也不最便宜,不最好,也不最坏,总有土豆卖。

他的土豆和萝卜没有盖着,一袋胡萝卜装在袋子里,往摊子上一倒,没有全倒出来,敞着口。我买了两个土豆,看萝卜还行,不大不小,又买了几根胡萝卜。问他:“冷吧?搬到这里租金便宜了吧?”他说话河南口音,说:“便宜?还贵一百块钱,资本家的心都是黑嘞。”

去买花生。卖唐山小花生那家,正在往外拿货,新打开一包花生,边上有几个人在等他腾出手来。太冷,我等不及,换了另一家。另一家摊子在最南边一排,朝南开,昏昏的太阳光正好照着他的摊子。对面是牛羊肉铺,屋子里挂满切开的半只羊、牛腿,买肉的人排队。南街是回民区,不让卖猪肉。挨着馒头铺,窗口往外窜着热气,又很快被风撕扯吹散。他们不是在这里现蒸,蒸好带屉运来,再放在一口烧着热水的大锅上保持温度。

可选的菜不多,我想买心里美萝卜,没有卖的。一家卖蘑菇的,蘑菇装在塑料袋里,在摊子上摆了一袋,剩下的蘑菇都在后面箱子里,要买才给拿。买了一些蘑菇。

走到“避风港”,这个围子看起来是经过专业定做的,两头开了门,吊着厚厚的棉门帘。围子里,怕冻的韭黄、青椒也都摆着卖,人太多,我转身出来。穿着一双帆布鞋出来买菜,脚都冻木了。

他们后面一排,只有中间一个摊位出摊,卖菜花。两头的摊位都盖着被子。卖菜花的人,是一个裹着围巾的女人,两手插在棉袄的口袋里,在摊位后跳着,像在跳皮筋,看她早已过了跳皮筋的年龄,兴许是跺着脚,脚上有了节奏,让她想起来跳皮筋,于是跳起来。

“菜花卖吗?”这句话是不折不扣的废话,这么冷的天,她看着菜花跳舞呀。“卖。”她停下来。我拿了一个菜花,称过,付钱。她递过来找零,一会儿也没停,继续跳。“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还在数着,看来她真是在跳皮筋。

还要再买一棵大白菜。我没存大白菜,往年卖大白菜的车开到小区门口,今年我没碰见。早市在西海子的时候,白菜下来,早市门口一停几辆卖白菜的车。搬到新地方,市场门口没停车的地方,也没见到卖白菜的车。小区里有人家晾白菜,不知他们从哪买的。

在市场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一棵白菜。我知道一家,他可能有。这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大嗓门,常年只卖一样菜,最多两样,他租两个连着的摊位,有时堆起来一堆冬瓜,有时堆砌来一堆茄子,一堆圆白菜,菜堆壮观,价钱也豪爽,没人能跟他比价。他穿了一件军大衣,摊位上只立着一个敞开的口袋,里面是生菜。他正在应付几个老头老太,他们要从袋子里往外掏,他不让掏,说这么冷的天,掏出来冻了没法卖。趁他招呼其他顾客,不留神,那老头又去掏,他有点急了,说不卖给你了。我问有白菜吗,他说有。白菜盖在被子下,让他挑了一个大棵。我把白菜放进挎包,走了,他在后面吆喝:“再转一圈,回来还是我这最便宜,图什么呀,这么冷的天。”

到老乡的切面铺,买了一斤切面。

回去路过苹果摊,还是摊主两个人,男人穿褐色的皮衣,女人穿粉红色羽绒服。女人热情招揽,“买点吧,阿克苏,两块五一斤,原来三块五的。”我拿起苹果,看了看,“冻啦?”“没有,哪能冻啊。”苹果都冻成冰块了,一半透明。过来一位老大爷,他问了价格,也不挑,挨个拿装了一袋。摊位上的女人招呼我们两个买苹果的同时,还在吆喝:“两块五啦,阿克苏,脆甜。三块五卖两块五。”她似乎不冷,一身热气腾腾。边上站着的男人,面色不悦,就看着,不管不问。苹果的确冻了,而且冻了不少。我从盖着的苹果里拣了几个。

卖回去,屋里有暖气,一解冻,发现冻得更严重,只挑出两个轻微冻伤的苹果。不过,我一点也没觉得上当。不知他们要在寒风里卖几天苹果,才能赚回那一堆冻烂的苹果。

路人说:“挨冻正好,都冻走了,地儿腾出来了。就这快地儿,他们也呆不住。”

放下菜,我又去公园东门买豆腐。大风还在刮。我想卖豆腐的今天可能不出摊,如果出摊,来买的也不多。他的摊子在路南背阴的墙角,路口没有一个人,一扭头看见他和他的豆腐摊,架在三轮车上的一屉屉豆腐冒着白汽,“早上刚做的。”他好像感冒了,嗓子有点哑。在他对过,这时候太阳正照着,虽然光照不强,也比背阴处暖和。我说,你怎么不去有太阳的地方,他说:“哪儿不是冻。”

这是个死心眼。早市没搬走以前,很多人买菜回来顺道买豆腐,现在只有想起来吃,才会单跑一趟来买。像我这样,爱吃豆腐的,三周才去买了一次。我曾建议他把车子推到南边的路口,现在附近小区的人买菜从那过,他说:“那儿也没地儿。”可能是他在这多年,跟城管打交道熟悉了,再换地方,怕呆不住。在这里,遇到检查,他躲一躲,平时倒不用担惊受怕。我买了三块豆腐回去,路上解开袋子,看还有空儿,返回去又买了两块。

过了一周,再去菜市,一进去,看到各组都包上了塑料布。

他们一定都听过国际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让萝卜白菜不受冻,还要靠我们自己。”


来源:青马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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