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心开 」  滨江公园内，怒放的，都是桂树。一丛丛淡黄的蕊，彼此束拥着，在深绿的叶上芬芳。整个下午，我就在树下，这棵树徘徊到那一棵。人们也会经过，也会停留，也感叹着她的香她的美。 多少人写过桂花呢，不知。每次读着这些诗，这些词，这些文字，难免心生喜欢。仿似是自己的爱物，排着队受人瞻仰般自豪。 第一次见那十里桂花，是四年前的八月在武当山。太子坡的九曲黄河墙外，便是那芳香十里的桂花，香气袭来，目不暇接。不由自主地，便会想起杨万里的诗。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古人赞叹桂花的诗，委实不少，而作的最好的，个人以为便是杨万里的《咏桂》。以至于每每见着桂花，甚至是嗅着花香，诗词的韵味便在心间旖旎开来。 其次便是李清照的《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在李清照的诗词中，咏花之词甚多，而唯独只将桂花推为花中第一流，由此可见李清照对桂花之喜爱。或许，这词中的桂花，便也是她自身的写照。 远眺，天高云淡，江水东逝去。独守着傍晚的霞光，几缕云烟将我带入了画中。然后，期待一场重逢，穿透记忆，穿透时光，穿透疼痛，只任花香，如期而来。 是的，我是在赏桂。 赏花时，风在树梢处反复穿梭，它也如我般，想数清这枝头的花朵吗。看不清花，辨不清蕊，只有满枝的喧嚣，在无声处拥挤着。甚至控制不了手中的镜头，它捕捉不了清雅的馥郁，触动不了心间的欢喜。 一起寻香的，应该还有辛弃疾，那个气吞河山，丰神俊逸的男子。你听：明月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凭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 稼轩一生志在塞北江南，为了却君王天下事，而竭力恢复宋室河山。那个秋夜，痛饮之后，他在江边醒来，一轮圆月印着团团桂树的影子。那时，江边桂树，十里飘香，氤氲在烟波江上。天上人间，都笼罩在桂香桂影中。 八百年后，南方楚地一女子，也在江边赏桂，并，想起了你。只是，此江非彼江，此时非彼时，八百年前，你收获的，是怎样的芳香馥郁呢。 轻轻扯过一树花香，贴近我心，同时靠近的还有你更有婷婷岩下桂，岁晚独芬芳的孤傲，以及一支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的雅致。 这便够了，至于其他，且让它融入风里，植入月中，在下一个八月暗香涌动。是的，下一个年月，我依旧会，为花驻足，寻香而往。 初秋的傍晚，是不会选择蜗居的，行走在暮色四合的江边，或买上一把姜花，或在香气四溢的桂树下散步，亦或是走入集市，穿行于人流中，挑上几串裹着夜色的红提，都是一大乐事。 最爱做的，还是拎上小布袋，徘徊在一颗颗桂树下。在风的拂动下，摊开手掌，便能拾得满手的馨香。或是轻轻靠近那淡黄的蕊，小心翼翼地在拥挤之处，摘下那么一簇，一簇，再一簇。然后，松开小布袋口，将这些淡淡的香魂，收入囊中。 是的，这成串的金黄，若是晾干，也能泡成上好的茶呢。或是寻一处荷塘，将满是桂花的荷包置于含羞待放的莲花中，于第二日晨曦初起时取出，又该有怎样的醇香。思及此处，不由得想起了《浮生六记》里的芸，她也曾将满是茶叶的荷包置于半开的莲中。我想，还要挑一款青瓷白釉杯吧，花未见水，已是清香暗浮。倒上水，金黄色茶汤出炉，泡至第二三泡时渐渐浅淡清亮。清香随茶水满屋尽溢，把杯弄盏间，欢喜盈心。 并不爱茶，却偏爱花茶，自是贪恋花之味。而花，定是不能如期开放的，于是守着这风干的清香，仿似紧紧攥着已然逝去的回忆般。花香还满溢枝头，记忆却在昨夜的梦中沉睡。还能想起明媚的相遇，洁净的厮守，渐行渐远的惦念，又一季，月将圆花正好，而欢念，能几时。 这花谢了，还有来年的再开之期，而离别和重逢之间，竟已遥遥。念或不念，走或留，终成过往。江边寻香，不过是一种寄托，一种向往，更是一种沉醉。从一缕花香中，打捞岁月的明净，任风雨来去，我自护好我心，风霜一路，信步行走在暖秋里，让四溢的馨香流进朝代的年华，烟雨一生。 文：烟儿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