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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刘秀

 浅行漫步 2013-01-14
读史至此,小生一声叹息。刘秀之权谋,柔和宏大,气势磅礴,乃帝王之智;冯异之权谋,迅捷精确,低调华丽,乃英杰之智;刘玄之权谋,毒辣阴鸷,锐利散乱,乃奸雄之智;三相比较,高下立见。
既然决定要演戏,就要有始有终的坚持演员的自我修养与敬业精神,要敢于被围观,敢于被挑战,敢于拿无耻当可爱,敢于被台下观众扔鸡蛋。当你真正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世界中,就会为自己看不见的幻想创造出看得见的外壳,达到魔术一般的心理效果,将观众成功催眠。

如果说刘秀是天才表演艺术家,那任光就是造势特效大师。用最少的人,造最大的场面,直看的城里观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只得打开城门,乖乖投降。
  一个晚上,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一座城池,这就是造势的力量。

当青春散落,古道西风,暮色苍茫中旧路已不见;而梦醒时分,昨夜风吹处,落英成冢,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然天路遥,人世远,凝眸处沧海桑田;御风舞影,谁人与共?

  我习惯了想你,却怕再见到你,因为我怕再见时,你已不是原来的你。
在这之前,冯异是作为刘秀的秘书与侍从(主簿)出场的,他主要负责给忧愁的刘秀宽心,给犹豫的刘秀信心,给落难的刘秀关心,这就是一个贴心人与知心人;直到刘秀在信都站稳脚跟,冯异才开始被作为一员战将使用

所谓“恩自上出,非为酬功。”所以刘邦最恨韩信恃功求王,并因此心中起了杀机。而冯异这貌似作秀一般的故意退避,却正给诸将树了一个政治好榜样,其用心良苦,刘秀又岂能不知?

这样,久而久之,冯异在军中就有了一个雅号,叫做“大树将军”。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冯异干好处多多,因为他从不会抢部下的功劳,也从不会跟任何人发生冲突,他是真心诚意带领整个团队一起成长,所以他总能给予伙伴们莫大的信任度与安全感。这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就有如磁石,让几乎所有将领,都对冯异亲信有加,以之为贴心伙伴;也让几乎所有士卒在邯郸城破之后,都表示愿意归属于大树将军的帐下,以之为知心领导。

刘秀少时所读《尚书》中有一句话:“汝惟不矜,天下莫与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所以刘秀真的很欣赏这样的冯异,但他又不能太快提拔冯异。因为,他要把冯异雪藏起来,当成秘密武器来使,无比信任,但暂不重用。这也是刘秀与诸将间的一个默契:他这里没有亲疏,也没有先来后到,大家一起齐心合力,互敬互让,能上能下,任才而用,这就是团队的精神。

刘秀的回答很简单:“过去之事,当已知错,责之何益?不如令反侧子自安,河北太平矣!”不追究了,通通不追究了,要团结,就要让大家安心。
  孔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古人云“善下斯为大,能虚自有容。”这,就是一个帝王必须要有的胸怀,他可以看透所有人心,但他绝不戳穿一个人心,他还要所有人心都安如磐石,达到人心所向的境界。换句话说,帝王者,以安人心,而安天下也。这才是最好的整风运动

于是所有将吏都跪了下来,心悦诚服,齐呼道:“大司马明心而不诛心,真乃明主也,臣等必誓死效忠,不敢复贰。”
  天下自古多少领导者,梦寐以求打造一个梦幻的完美团队。但什么样的团队才能永远一条心,尽量减少内斗与内耗呢?请大家学习刘秀,先给大家一个可以预期的美好未来,再营造一个大家能够共同成长的快乐环境;最后一条,不压制大家的自由,给大家空间,就是给自己空间

于是刘玄派出一名叫做黄党的侍御史,让他持节去河北,封刘秀为萧王,并命其解散手下所有武装,与有功诸将同回长安述职(更始政权已于三个月前迁都长安);又派亲信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立刻走马上任,抢夺胜利果实,而原任太守耿况与彭宠则遭到残酷排挤,权力一剥到底。刘玄这一招是又夺兵权又夺地盘,再将刘秀及其党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可称明升暗降釜底抽薪之妙计,刘秀该如何自处呢?

  刘秀接到诏书后,不动声色,表示要考虑数日,再做答复。
  很显然,刘秀这是在等待诸将表态。是去是留,是进是退,是抗旨独立还是随波逐流,这是一个关乎生死的敏感问题,刘秀自己不能急着跳出来,否则跳太快、别人跟不上那就糟糕了,所以还是让大家一起来推他这才保险。毕竟,诸将所归附的大司马萧王,名义上是更始皇帝任命的,如今情况虽有所变化,但这层窗户纸必须由诸将捅破。这是政治流程,不得马虎。
果然,刘秀一不表态,诸将们便急着一个一个表态了。

果然,耿弇在关键时刻竟没有退缩,他明明白白的说道:“大王哀厚如父子,故敢披赤心。”
  刘秀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大笑道:“我何忍害卿?此戏言耳!卿且说明!”

  耿弇这边也长长松了口气,缓缓说道:“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闻汉兵起,莫不欢喜,如去虎口得归慈母。今更始为天子,而诸将擅命于山东,贵戚纵横于都内,虏掠自恣,百姓叩心,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败也。公功名已著,以义征伐,天下可传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
  搞定了,搞定了。如此,耿弇代表燕赵诸将彻底表明了态度,更始皇帝与绿林诸将皆不足惧矣!于是刘秀立刻对刘玄做出回应,言“今河北未平,不敢奉诏。”一举回绝了更始朝廷的征召,开始甩开膀子单干了。

史家称耿弇这次榻前请命为“决策河北”,其政治高度虽不及邓禹之“邺城对策”,但战略操作性却远胜前论,范晔《后汉书》甚至说它可比淮阴侯论项王,审料成势,意义重大。
在此时,吴汉与耿弇带着五万幽州突骑前来增援了,这一下,汉军士马大盛,诸将纷纷请战,可刘秀竟一概不准,原因嘛很简单:平定流民武装,与对付割据势力不同,流民聚众寇掠,不过只为求食而已,他们意在攻,不在守;如此汉军则应反其道而行之,意在守,而不在攻,这就叫避其锋芒,挫其锐气,慢火煎鱼,以逸待劳,待其攻无可攻,守无所守,再一举击七寸,用最少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所以刘秀命令:各军坚壁不动,挑战不理,等到铜马军饥困难忍,自会派兵去其他地方劫掠,这时候我们再派出部队进行截击,把他们打缩回去,同时再遣一支突骑,秘密切断他们后方粮道,而将其控制在滏阳河与黄河之间的狭长地带,打不死也困死他们。
我们看刘秀如此部署,简直就是当年周亚夫平定吴楚七国之乱的翻版与升级版。坚壁挫锐,粮尽可击,这一种将空间优势发挥到极致的大兵团耗敌战术,正是刘秀这位天才军事家对付流民武装的终极杀招。
现在,仗是打完了,而且大获全胜,但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了刘秀面前:这转眼多了数十万的降卒,也就多了数十万个大麻烦。杀又杀不得,放吧也放不得,究竟该拿他们怎么办?
  关于这一点,刘秀的想法是这样的:流民之所以为流民,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土地,只能靠劫掠为生。那么与其让他们去掠百姓,不如让他们去掠地盘,帮自己平定天下。因此,他决定将铜马军诸首领封为列侯,再将其部队打散编入各军,这样是既解决了麻烦,又增加了兵力,日后还不用拉壮丁扰民了,一举三得!两千年后一场淮海大战,中共也是用这个方法成功消化了国民党数十万俘虏部队,两者虽然时代大不同,却也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兵法有云:“受降如受敌。”收编数十万部队,这可比打败数十万部队难多了,它需要极强的政治手腕与政治魄力。当年项羽和白起,算得上中国数一数二的名将,可就是解决不了受降问题,所以只能采取屠杀之下下策,从而造成了极坏的政治影响。而刘秀虽然有心,却没有中共那强大而严密的政工体系,他要怎样凭一己之力,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呢?
  据《后汉书光武纪》记载,刘秀收编铜马的工作一开始非常不顺,诸将不信任流民军,流民军也不安心归附,总之双方各怀主意,实在是很难精诚团结。刘秀虽焦急万分,但他这人有个非常大的优点,那就是自信。正是这种冷静而淡定的强大自信,在刘秀身上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感染力、吸附力与人格魅力,引得东汉无数英雄尽折腰,这帮铜马流民当然更无法抵挡。
  于是刘秀别出心裁,竟然来了一个“单骑劳师”。他不顾危险,只带几个随从,轻骑乘至降兵驻地,一个营一个营的去看望大家,嘘寒问暖,与将士们又是握手又是拥抱。他的亲切与真诚,他的胆识与帅气,就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过原野,但觉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温暖了天地万物,感动了所有将士们的心,大家都相互说道:“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成语“推心置腹”典出于此。)

民国名将蔡锷尝言:“军队之为用,全侍万众一心,同袍无间,不容有丝毫芥蒂,此尤在有一诚字为之贯串,为之维系。否则,如一盘散沙,必将不戢自焚。惟诚可以破天下之伪,惟实可以破天下之虚。”对待敌人,当然可用诡谋;但对待属下、特别是降卒,则一定要推诚示信、推心置腹,不仅要把对方提上来的心放回肚子里,还要把自己的心也放进去,这才是军队管理的王道。至于其他什么“奖惩分明”、“杀人立威”、“爱兵如子”之类的方法都只是“术”,而非“道”也。

对比刘秀,更始、王郎、刘永、及公孙述等人,即使也很善于招降纳叛,但他们招降全凭滥封官爵与威逼利诱,而不以真心待之,所以初起时虽然强大,但等他们所拥有的利益无法满足手下人不断膨胀的胃口时,其众叛亲离也就为时不远了。
  就这样,刘秀以真诚的态度、强大的感召力、独特的偶像魅力,以及出众的领袖气质赢得了广大降卒的心,一时拥兵五十万于河北,雄踞燕赵,威震九州,遂以王之爵位却被天下吏民尊称为“铜马帝”,这个名号虽然有些言之尚早,然而确是其真正实力与威望的体现,相信过不了多久,刘秀就会让它名副其实。

首先,刘秀虚与委蛇,示以友善,常用言语麻痹谢躬,多次当众称赞他说:“谢尚书真吏也。”直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又隔三差五派人送礼以表慰安,搞得谢躬飘飘然不知所已,还以为刘秀真的是个厚道人,于是慢慢放松了警惕性。不过这也很难怪他,谁能想到,著名的阳光帅哥刘文叔背后,竟也会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接下来,刘秀又在丛台(即赵武灵王在邯郸所建之丛台)以言语试探,暗地里拉拢了谢躬部下骁将,原新市兵将领马武,成功削弱了谢躬的力量。
  刘秀与马武的这段丛台对话颇有意思,现记录如下:
  刘秀说:“吾得渔阳、上谷突骑,欲令将军将之,何如?”
  马武谦虚地说:“驽怯无方略。”

  刘秀却说:“将军久将习兵,岂与我掾史同哉!”
  两人赛比谦虚,其实各自心许,在中国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大多就是从这种含蓄暧昧中来的。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
  马武后来成为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字子张,星宿“奎木狼”), 官拜捕虏将军,爵封杨虚侯;而在野史评书中,他是绿林第一好汉,擅使一把锯齿飞镰三停大砍刀,诨名“花刀太岁武瘟神”,号称天下第一快刀手,加之生平嫉恶如仇、重情重义,是个非常讨喜的角色(民间曾将他与铫期共奉为门神)。当然在正史中,此人骁勇敢死稍逊铫期,才智谋略也不及诸将,不过性格倒是挺好,阔达敢言、痛快爽直,颇得刘秀喜欢。

  马武归心,诸事齐备,刘秀便下了一盘很大很大的棋,来个调虎离山借刀杀人连环计,终于一举除掉了谢躬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当时,在魏郡南面,也就是河内郡射犬县(今河南武涉东北)一带,有一支由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等帮派组成的流民联军,聚众有十余万,与盘踞在山阳(在今河南焦作市西,属河内郡)的流民武装“尤来”军相呼应,经常北上魏郡劫掠,严重威胁邺县安全。刘秀乃急人所急,主动提出要率大军南下助谢

到底是什么激励着耿纯毁家破产,不计生死;又是什么激励着铫期带伤再战,英风烈烈?难道就只是为了功名富贵,或是忠君报主么?
  我想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否则耿纯自己上就好了,他为何还要赔上整个家族的男女老少,捐亲戚,弃土壤,甚至还把家产祖业都给烧了?须知耿氏可是一个大大的地方豪强,正宗的既得利益者。至于铫期在受重伤后也绝对有理由退下去督战,他又何必为了一场胜利连性命都不要?这小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我看这绝不是光用所谓“博取富贵”或者“忠于君主”就可以解释的。
  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所以我想,古代某些士大夫也是有信仰的。有了坚定的信仰,才可以为之生为之死,为之牺牲一切!
  而这个信仰,也绝对不会是来自于狭义的君王或朝廷,而是来自于更广阔的天下。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丈夫立于苍天之下,就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按照现代的话说,就是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人类事业中去,埋葬一个腐臭旧时代,开创一个辉煌新世界。
  我们现代人总喜欢端着架子,自以为高人一等,就老批判古人思想落后愚昧,最讨厌这种态度,目光肤浅,井蛙嘴脸。咱们有什么资格看轻古人的觉悟,在此之前,还是先问问自己有没有真正的信仰再说!


《诗经》云“允文允武”,《尚书》称“乃武乃文”,孔子又曰:“君子有文事,必有武备。”所以说不要小看读书人。什么手无缚鸡之力,那是后世的腐儒。其实中国刚开始是文武不分家的,读书人都很猛,就像刘秀与他的云台二十八将,基本上都是儒生,还有很多跟刘秀一样曾在长安游学,是最高级别的太学生。然而正是这帮学生,上马提剑,下马持笔,舍家为国,同心合力转战天下,最终平定乱世,中兴大汉,步入伟大。

  所以正如钱穆先生所言:东汉开国多儒生名将,“只为通人事,亦自通政事,兼通军事,因缘时会,勋绩彪炳。也可说,中国历史上多出军事天才,正为中国人一向懂得尊重人事,讲究人事,所以成一通情达理之人,遂亦能当一理想之军人。”
  这也正是“有志不在出身”,英雄何必出草莽,儒林中也可以有英雄,尤其是东汉前一百年的儒林,他们由于借鉴了王莽坐而论道、迂腐误国的经验教训,又痛疾于西汉末年儒生之媚颜软骨,再加东汉朝廷之倡导,所以更加注重经世致用与名声风节,在君子气中多了一股侠气与豪气,其社会实践水平明显比西汉高一个档次,如杜诗的水排(即水力鼓风机,用于冶铁,比欧洲早一千多年)、张衡的地动仪、浑天仪、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甚至今天还在用的算盘,等等,这些无不是东汉时的发明。同时这些儒生们也多为官清正,崇尚直道而行,常以节俭为荣,是故勤约之风,行于上下:如刘秀御驾出巡,竟常乘革车羸马;其手下著名儒臣董宣死时,家里却只能拿出几石粮食办丧事;又兰陵大儒王良为大司徒,他的妻子竟被人看到穿着布裙在砍柴。正是在这一批批优质儒生的影响下,东汉社会道德之高洁,民风之淳朴,民德之宽厚,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梁启超先生就说:“东汉尚气节,光武、明、章,奖厉名节,为儒学最盛时代,收孔教复苏之良果。尚气节,崇廉耻,风俗称最美。”

  清代史学家赵翼又说:“西汉开国,功臣多出于亡命无赖,至东汉中兴,则诸将帅皆有儒者气象,亦一时风会不同也。盖一时之兴,其君与臣本皆一气所钟,故性情嗜好之相近,有不期然而然者。正所谓有是君即有是臣也。”这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上行下效风气蔚然,正因为刘秀与诸将接受着相同的教育,又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他们才能有统一的意识形态与政治理想,以避免派系争斗而内耗实力。这便是一个政权或政治集团成长的基石,也正是刘秀集团高过更始集团、流民集团与其他军阀割据集团的地方。所以说,东汉以儒生开国,是历史的特例,也是历史的必然,可谓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王夫之总结刘秀以河北一隅而得天下,总共靠五点:以静制动,以道制权,以谋制力,以缓制急,以宽制猛。而小生则总结下列四点:运筹之周详,计划之从容,步骤之踏实,规模之宏远。
 不过,这个战略最重要的一环其实不在河北,也不在两京,而在于河内。按照邓禹的话来说,河内带河为固,户口殷实,北通上党,南迫洛阳,经济富庶而少受兵祸,又有南边黄河与北边太行山之天然屏障,所以它既是邓禹、冯异进图两京的大后方,也是汉军扫清河北流民的大后方,实为支撑刘秀统一天下长期作战的战略总基地与策源地。曾国藩就说:“古者英雄立事,必有基业。如高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魏之克州,唐之晋阳,皆先据此为基,然后进可以战,退可以守。”而诸将中谁能在四面环敌之中稳稳守住河内,这就等于稳稳守住了刘秀的开国基业,如此大任,何人可当?

  这个问题,也只有刘秀的首席智囊与人才顾问邓禹可以回答了。邓禹说:“昔高祖任萧何于关中,无复西顾之忧,所以得专精山东,终成大业。今寇恂文武备足,有牧人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稳守河内也。”
  于是,刘秀拜寇恂为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又在北行之前对他嘱咐道:“河内完富,吾将因是而起。昔高祖留萧何镇关中,吾今委公以河内,坚守转运,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而已。”
  寇恂,幽州突骑六将之一,字子翼,星宿“心月狐”。如果说冯异相当于刘秀的张良,耿弇相当于韩信,吴汉相当于周勃、铫期相当于樊哙、贾复相当于曹参,那么他就差不多相当于刘秀的半个萧何了。刘秀大军北上后后,寇恂招兵买马,训练骑射,又派人去淇园伐竹,赶制了百余万支箭矢,另养马两千匹,收粮赋四百万斛,运往河北、关中等地,前后不绝,有力的保障了刘秀几路大军远征的后勤补给。次年寇恂转任颖川太守,又积极发展农业,收得豆粮十万石,以给诸营。《后汉书》记载,寇恂一生明习经术,修身养德,名重朝廷,深孚众望,虽有高官厚禄,却往往将其所得秩奉,皆厚施于亲友故旧与从征将士,表示:“吾因士大夫以致此,其可独享之乎!”其长者风范至此。这显然是个有宰相才器之人,只可惜刘秀不欲以功臣执政,故始终也只让他当个太守职掌地方,算是屈才了。

  不过寇恂的家族后代还颇为争气,其以军功封列侯者凡8人,也算是个名将世家了。
读史至此,小生一声叹息。刘秀之权谋,柔和宏大,气势磅礴,乃帝王之智;冯异之权谋,迅捷精确,低调华丽,乃英杰之智;刘玄之权谋,毒辣阴鸷,锐利散乱,乃奸雄之智;三相比较,高下立见。

北取上党,南收成皋,冯异一招反间计,就轻松实现了当年白起与刘邦历经苦战才达成的战略目标,大大稳固了刘秀藉以争衡天下的根据地——河内陆区。大树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而这一高层内讧之消息,让洛阳城的军心彻底乱了。
  首先,李轶到底有没有与冯异私通款曲而暗行不轨,朱鲔并没有确实的证据,那些所谓的消息都是刘秀那边透露出来的,完全有可能作假。

  其次,就算李轶的确是有嫌疑,朱鲔也应该按照司法程序来走,怎么能用恐怖刺杀这种方式,将一个堂堂舞阴王给直接干掉呢?这说得好听是锄奸,但另外一种解读是不是可以说成夺权呢?
  总之,不光彩的内部斗争,只会让军队进一步丧失凝聚力。当然,朱鲔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既然李轶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么他与朱鲔的暗斗就公开化与白热化了,如果朱鲔不果断迅速先干掉李轶,那么李轶反过来便会把他给干掉。总之刘秀这一计后手使出来,朱鲔与李轶必死一人,并且其中不会有真正的赢家,因为活下来的一方也必定输掉人心,最后赢的只有“渔翁”刘秀。
  说到底,刘秀这些年来一刻都不曾忘记丧兄之痛,也一刻都不曾忘记报仇,所以李轶注定不可能成为东汉王朝收取洛阳的功臣。他必须死,死了才能告慰刘縯在天之灵,死了才能让更始军内讧、分崩、离析、瓦解。
  这正是《兵经百字?借字》中所说:“艰于力则借敌之力,难于诛则借敌之刃。”一招借刀杀人,刘秀既除了自己的心头之患,又不用承担杀害降将的坏名声,轻松使敌血溅于千里之外,自己这边还白衣飘飘,煮酒看戏——接下来,洛阳方面还会有很妙的连锁反应。
  果然,朱鲔在除掉李轶后,虽然夺取了洛阳大军的指挥权,但城内对他已离心离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又有更始将吏投降冯异,与汉军暗通款曲。一个内奸李轶倒下了,更多的内奸站了起来,洛阳城内是互相猜忌,军心动摇,还是那句话,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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