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宗师》：叶师傅的本我

 前两天与几个朋友相约去看电影，说好是看【一代宗师】，但女友不太愿意，她的理由是“王家卫拍了个武打片，里面还有赵本山”。这短短的一句话要比多少详细的简介和专业的评论要切中要害，似乎只要有了这句话就差不多已经知道这是一部怎样的电影了。尽管这说法确有几分道理我却不能完全认同，几年前王家卫和叶伟信两位导演不约而同地看上了李小龙的授业师父叶问这个题材，叶伟信与甄子丹合作的【叶问】很快便登陆08年的贺岁档，【叶问2】也紧随其后，并且两部影片还先后获得了46、47两届金马奖的最佳动作设计奖，“叶问”真正成了一棵为叶、甄二人所独享的摇钱树。但王家卫竟不为所动，继续以一向的慢节奏进行创作，甚至还打破了自己的“慢记录”，一拍就拍了八年，王家卫用这份执着向人们传达着一个信息：对于叶问他是有话要说的。

    王家卫是个不会直抒胸臆的人，至少在创作中他不是，于是【一代宗师】上映后观众所反应出的理解难题几乎是一种必然。这是一部典型的王家卫电影：晦涩难懂的台词，轻描淡写的人物关系，松散的叙事结构，无一不在挑战着观众尤其是奔着消遣娱乐而来的非王家卫影迷们的理解极限。其实就整体的叙事策略来说，以叶问的生平为时间线索的【一代宗师】较之王家卫之前的作品已经通俗了很多，只是几个配角的戏份对这条主线构成的冲击力度有些过大了，其中张震饰演的一线天和小沈阳饰演的三江水冒出来得不明不白，他们与叶问的关系也没有任何交代，割裂了叙事脉络，属于情节中的一处硬伤，但是对其他人物的塑造最终还是能够回归主线的，只是这条主线被王家卫埋了起来。

    两部【叶问】的叙事模式是典型的商业化叙事，它围绕着以主人公为代表的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的敌对关系展开，力求塑造一个背负国仇家恨的叶问。【一代宗师】就不同了，王家卫没有将叶问置于任何鲜明的冲突之中，唯一的一场货真价实的较量还是与宫保森之间切磋性质大于竞争性质的过招，王家卫大概有意向作家电影靠拢，去追求叶问的心理真实，而前半段的打戏只是作为介绍叶问其人的必要手段而已。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来，【叶问】表现的是叶问的自我与超我，【一代宗师】想方设法要展现给观众是叶问的本我。表现本我的难度大于自我与超我是毋庸置疑的，人的本我包括两个方面：性与暴力。宫二小姐在叶问心灵深处的徘徊不散对应了前者，影片开场那未说明缘由的打斗则正是暴力原始性的最好注解。在这个创作倾向的主导下，王家卫对于特写镜头的一贯偏爱再次弥漫了整部影片，在以人物的脸部轮廓来切割画面的生动构图中，上文提到的那条被埋起来的主线被慢慢挖掘出来，那便是叶问的内心世界。如此，当我们再来回想那些貌似抢了叶问戏份的配角们才会恍然发觉，这些形形色色的面孔不正应了“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的武学境界吗？

    看到很多失望而归的网友说想看看该片四小时的初剪版是个什么摸样，但我觉得不管是几个小时的版本，只要是王家卫的作品，它总会让很大一部分人无法理解，因为它始终是阳春白雪。就像一起看完【一代宗师】的朋友在起身的那一刻叹了口气“哎，果然是王家卫拍了一个武打片，里面还有赵本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