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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

 上善若水zxh 2013-01-16
 
中  年

作者:王清铭


  以前读莫怀戚的《散步》,印象最深的就是写到作者背起母亲,妻子背起儿子,作者感慨:“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

  我觉得作者这几句话非常准确地概括了中年人的生活境遇。“上有老,下有小”,说起来简单,但放在手中去掂量,沉甸甸的,压在心头。现实中的中年人不一定背母亲和儿子,但他们的背上压着同样的重量,这重量叫家庭,叫责任。母亲和儿子对他们来说,就是整个世界;他们对母亲和儿子来说,也就是整个世界。就如天和地,任何的陷落和震动,都会使整个平稳行进的家庭之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前不久,单位的一位同事病故,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折了,留下佝偻的父母和年幼的儿女。来自农村的父母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他妻子没有固定的工作,很难撑起家庭重担,生活的风浪几乎打翻了这条家庭之舟。

  以前读过董桥的《中年是杯下午茶》。他说中年“这顿下午茶是搅一杯往事、切一块乡愁、榨几滴希望的下午”。我觉得小资情调挺浓的,我和身边的很多人没有饮下午茶的习惯,很多中年人为生活奔忙,难得有空闲的下午。作为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即使有些空闲,也很少用茶水将整个下午泡得柔软,他们得将全部的心思用于生计,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养家糊口上。如果你没有感觉背脊上有一种无形的重量,如果你没有感觉背部开始佝偻却仍然要挺直着,那只能说你还未进入中年。董桥的另一句话倒是说出了中年的沉重:“只会感慨不会感动的年龄;只有哀愁没有愤怒的年龄。”

  更早以前我读过梁实秋的散文《中年》,其中有句话颇为不解:“自己的伙伴一个个的都入蛰了,把世界交给了青年人。所谓‘耳畔频闻故人死,眼前但见少年多’,正是一般人中年的写照。”我疑心梁先生写的是老年,中年人在这个世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些身上背负的责任和重担不把他们的强健身体压垮,是不会让中年人轻松地撒手人寰的。当然,也有提前“入蛰”的,譬如我那位英年早逝的同事,怎么说也是一种悲剧,他在地下有知,大概也很难瞑目的。中年人很多时候为家庭而活着,所有奔波过的路程渐渐纵横辐辏,疏而不漏,像梁实秋所写的“把脸逐渐织成一幅铁路线最发达的地图”。

  以前很喜欢南宋的蒋捷《虞美人·听雨》,词借听雨的感受写中年漂泊的滋味:“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生活是沉重的,最少我身边的人和我都是这样的体会。对中年人的年龄界定,我很疑惑。按中国古人的算法,似乎应该是而立之年到不惑之年,也就是从30岁到40岁,但按联合国通行的算法,应该是45岁至60岁。我想,如果一个人是家中的顶梁柱,俗话里所说的“上有老,下有小”,大概就应该算中年吧。在我的一篇文章《妙喻人生》中,我这么形容中年人:中年是社会的脊梁,是一座巍峨的山,一片壮阔的海,一阕激越的交响乐,或一尊雄健的石雕。

  以上的比喻多少还有点诗意,中年其实是不得不拒绝诗意的年龄。不是生活缺少诗意,而是为了生活,为了承上启下,不得不放弃这些奢侈的诗意。我也接近中年了,生活的担子在不经意间压在我的肩上,年老父母的期望和年幼女儿的懵懂,仿佛背道而驰的两条线,但我要将它们链接起来。生活像一团麻,那是以前歌里唱的,但我现在要理出头绪来。中年,或许会丧失自己,但生活的一切痕迹都是心灵的投影。

  美国小说家菲茨杰拉德曾经写过一段让许多中年人和年近中年的人深思的话:“在我们18岁的时候,信念是我们站在上面眺望的山头;但是到了45岁,我们的信念就成了藏身山洞。”作为一个年近中年的人,你要问我的信念是什么,我只能说,在年老的父母和年幼的女儿身上,他们和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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