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古汉语通论(二十二)古代文化常识(四)

 知愚草堂 2013-01-19

古漢語通論(二十二)古代文化常識(四)

古代文化常識(四)宮室,車馬,飲食,衣飾,什物

 

  (一)宮室

 

  《爾雅·釋宮》:“宮謂之室,室謂之宮”,宮和室是同義詞。區別開來說,宮是總名,指整所房子,外面有圍牆包著,室只是其中的一個居住單位(注:上古宗廟也稱宮室,這裏不討論。)。

  上古時代,宮指一般的房屋住宅,無貴賤之分。所以《孟子·滕文公上》說:“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舍皆取諸其宮中而用之?”(注:見本書第一冊303頁。)秦漢以後,只有王者所居才稱為宮。

  古代宮室一般向南。主要建築物的內部空間分為堂、室、房。前部份是堂,通常是行吉凶大禮的地方,不住人。堂的後面是室,住人。室的東西兩側是東房和西房。整幢房子是建築在一個高出地面的台基上的,所以堂前有階。要進入堂屋必須升階,所以古人常說“升堂”。《論語·先進》:“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上古堂前沒有門,堂上東西有兩根楹柱。堂東西兩壁的牆叫序,堂內靠近序的地方也就稱為東序、西序。堂後有牆和室房隔開,室和房各有戶和堂相通。古書上所說的戶通常指室的戶。東房後部有階通往後庭。

  室戶偏東。戶西相應的位置有一個視窗叫牖。《論語·雍也》說:“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室還有一個朝北的視窗叫向,《說文》說:“向,北出牖也。”《詩經·豳風·七月》說:“塞向墐戶。”(注:見本書第二冊494頁。)

  古人席地而坐。堂上的坐位以室的戶牖之間朝南的方向為尊,所以古書上常說“南面”。室內的坐位則以朝東的方向為尊。《史記·項羽本記》說:“項王、項伯東向坐。”又《魏其武安侯列傳》說,田蚡“嘗召客飲,坐其兄蓋侯南鄉,自坐東鄉,以為漢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橈”(注:見本冊731頁。),可見漢代還是這種習俗。

  漢代文獻上常常提到閣和廂,這是堂的東西兩側和堂毗連平行的房子,和後世閣廂的概念不盡相同。上文說,堂東西有牆叫序。序外東西各有一個小夾室,叫東夾、西夾,這就是閣(注:漢代閣又指小門。)。東夾、西夾前面的空間叫東堂、西堂,這就是廂。閣和廂有戶相通,廂前也有階。樂府詩《雞鳴》篇:“鳴聲何啾啾,聞我殿東廂。”東廂就是東堂,殿就是前面所說的堂屋。《說文》說:“堂,殿也”,秦漢以前叫堂不叫殿,漢代雖叫殿,但不限於帝王受朝理事的處所,後來殿才專用於宮廷和廟宇裏的主要建築。

  以上所說的大致可以代表上古宮室主體建築的基本法式。當然,從帝王宮殿到小康之家,宮室的豐儉崇卑是各不相同的,歷代宮室制度也有變化發展,這裏不能一一敍述。

  漢代帝王宮殿和將相之家還有廊廡。《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說,孝景帝拜竇嬰為大將軍,賜金千斤,竇嬰把所賜金“陳之廊廡下”。顏師古說:“廊,堂下周屋也”,《說文》說:“廡,堂下周屋”,廊廡似乎沒有多少分別(注:顏師古說,“廡,門屋也”。王先謙認為“廡是廊下之屋,而廊但是東西廂之上有周簷、下無牆壁者,蓋今所謂遊廊,《說文》新附以為東西序,是也。”此說不同。)。一般人家大約是沒有廊廡的。

  台榭觀闕都是統治者的建築。台高而平,便於瞭望。榭是臺上的木構建築,特點是只有楹柱沒有牆壁。觀是宗廟或宮廷大門外兩旁的高建築物,兩觀之間有一個豁口,所以叫做闕。漢宮中有白虎觀,這種觀卻是獨立的建築物,至於道教的廟宇叫觀,更是後起的意義了。

  附帶說一說,先秦文獻很少看見樓字。《孟子·告子下》:“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樓”,趙歧注:“岑樓,山之銳嶺者”,據此則不是樓房的樓。《說文》:“樓,重屋也”,又:“層,重屋也”,《考工記》上也講到“殷人重屋”,重屋指的是複屋(棟上加棟),而複屋是不可以住人的(段玉裁說)。可能戰國晚期出現了樓房,漢代顯然有樓房了,而且不止兩層。

  窮人的房子正好是一個鮮明的對比。他們的住房是篳門圭竇,甕牖繩樞。宮室制度在階級社會裏是有階級性的。

  我國建築有悠久的歷史。古代勞動人民和匠師們在不斷地改進建築材料和建築技術。根據田野考古報告,我們知道殷代一般住房是在地面上挖一個地穴,穴周加培低牆,然後立柱蓋頂,出入口有斜坡或土階。這種形式的住房,考古工作者認為就是。《詩經·大雅·綿》說:“古公亶父,陶複陶穴,未有家室”,複就是字的假借。帝王的宮室是建築在地面上的,現在還看到當時的基礎。基是夯土而成的台基或地基,礎是柱子底部的墊石。後世建築一直很講究基礎。

  殷代遺址至今還沒有發現瓦,屋頂大概是茅草蓋的。據推測至遲周初已發明瓦,但是大多數的房子仍然是茅草屋,所以古人說“茅茨土階”、“茅茨不翦”。《詩經·豳風·七月》說:“書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注:見本書第二冊495頁。)”可見瓦屋是挨不著農民住的。

  磚的發明比瓦要晚些。戰國遺址發現過空心磚,那是用於墓中的。但是《詩經·陳風·防有鵲巢》已經說“中唐有甓”,唐指堂塗,是堂下通過中庭通往前門去的一條路,甓,舊說是瓴甋(一作令適),也就是磚(注:晉代陶侃有運甓的故事,也是指運磚。)。但是用磚砌牆是比較後起的事。

  古人築牆很早就運用版築技術。《孟子·告子下》:“傳說舉於版築之間”,所謂版築是說築土牆用兩塊木板相夾,兩版中間的寬度等於牆的厚度,板外用木柱襯住,裝滿泥土,用杵搗緊,築畢拆除木柱木板,就成了一座牆了。版築技術在古代建築中佔有很重要的地位,直到現在有的地方還用這種築牆技術。後來又用土坯砌牆,土坯叫做墼(jí)(注:墼和磚在很多方面相近,所以東漢時也有稱磚為墼的,不少漢磚上面有墼字。)。

  斗拱是我國古代高級木結構建築裏的重要構件,同時有裝飾的作用。《論語·公冶長》說臧文仲“山節藻棁(zhuó)”,舊說棁是粱上短柱,節就是斗拱。我們從戰國銅器圖案上可以見到類似斗拱的結構構件。

  關於古代宮室,我們就說到這裏。

 

  (二)車馬

 

  古書上常見車馬並舉。例如《詩經·唐風·山有樞》說:“子有車馬,弗馳弗驅”,《論語·公冶長》說:“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注:見本書第一冊180頁。)。戰國以前,車馬是相連的。一般地說,沒有無馬的車(注:當然,馬車之外還有牛車等。),也沒有無車的馬。因此,古人所謂御車也就是御馬,所謂乘馬也就是乘車。《論語·雍也》:“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這是說乘肥馬駕的車。古代駕二馬為駢,駕三馬為驂,駕四馬為駟。《論語·季氏》:“齊景公有馬千駟”,這不在於說他有四千匹馬,而在於說他有一千乘車。

  古人說“服牛乘馬”,可見馬車之外還有牛車。馬車古名小車,是供貴族出行和作戰用的;牛車古名大車,一般只用來載運貨物。

  古代馬車的車廂叫輿,這是乘人的部份(注:所以後世轎子也叫肩輿。)。輿的前面和兩旁以木板為遮罩,乘車的人從輿的後面上車(注:此據古書所記。近來考古發掘,知道上古車輿有的是方形,有的是長方形,有的是六角形,有的周圍是高起的欄幹,後面留有缺口,以便乘者升降。)。《論語·鄉黨》說:孔子“升車必正立執綏”,綏是車上的繩子,供人上車時拉手用的。

  古人乘車是站在車輿裏的,叫做“立乘”(注:但是“婦人不立乘”,見《禮記·曲禮上》。)。輿兩旁的木板可以倚靠身體,叫做輢。輿前部的橫木可以憑倚扶手,叫做式(軾)。古人在行車途中用扶式俯首的姿勢表示敬禮,這種致敬的動作也叫做式(注:但是“兵車不式”,見《禮記·曲禮上》。)。所以《檀弓》說:“夫子式而聽之。”(注:見本書第一冊207頁。)一般車輿上有活動裝置的車蓋,主要是用來遮雨的,像一把大傘。

  車輪的邊框叫輞(wǎng),車輪中心有孔的圓木叫轂(孔是穿軸的),輞和轂成為兩個同心圓。《老子》說:“三十輻,共一轂”(注:見本書第二冊373頁。),輻是一根一根的木條,一端接輞,一端接轂。四周的輻條都向車轂集中,叫做“輻輳”,後來輻輳引申為從各方聚集的意思。《漢書·叔孫通傳》說:“四方輻輳。”

  車軸是一根橫樑,上面駕著車輿,兩端套上車輪。軸的兩端露在轂外,上面插著一個三四寸長的銷子,叫做轄(又寫作 、鎋),不讓車輪外脫。轄是個很重要的零件,所以《淮南子》上提到“夫車之能轉千里所者,其要在三寸轄”。後來引申為管轄的意思。露在轂外的車軸末端,古代有特定的名稱叫 (wèi又寫作轊),又叫軌。《詩經·邶風·匏有苦葉》說:“濟盈不濡軌”,古人常乘車渡水,這是說濟水雖滿並沒有濕到車軸頭,意思是水位不到半輪高。軌的另一個意義是指一車兩輪之間的距離,引申為兩輪在泥道上碾出來的痕跡,又叫做轍。《禮記·中庸》所謂“今天下車同軌”,並不是有人把天下的車轍大小都規定下來,而是規定了車子的統一尺寸,車輪的軌轍就自然一致了。

  附帶說一說軔(rèn)。軔不是車子的組成部份,而是阻止車輪轉動的一塊木頭。行車時先要把軔移開,所以啟程稱為“發軔”。引申開來,事情的開端也叫“發軔”。

  轅是駕車用的車杠,後端和車軸相連。轅和輈是同義詞。區別開來說,夾在牲畜兩旁的兩根直木叫轅,適用於大車;駕在當中的單根曲木叫輈,適用於小車(注:此據古書所記。近來考古發掘,知道上古乘人的馬車多為獨轅直木。又,漢代乘人的車,種類複雜化,車轅成雙,駕車的馬以一匹為常,這裏不細說。)。所以《左傳隱公十一年》說:“公孫閼與潁考叔爭車,潁考叔挾輈以走。”

  車轅前端駕在牲口脖子上的橫木叫做軛。軛和衡是同義詞。區別開來說,軛用於大車,衡用於小車。所以《論語·衛靈公》說:“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

  車轅前端插上銷子和軛相連,叫做輗。輗和軏是同義詞。區別開來說,輗用於大車,軏用於小車。所以《論語·為政》說:“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注:見本書第一冊178頁。)

  古人乘車尚左(以左方為尊),尊者在左,御者在中,另有一人在右陪乘。陪乘叫做驂乘,又叫車右。所以《左傳·宣公二年》說:“其右提彌明知之。”(注:見本書第一冊28頁。)兵車情況不同。主帥居中自掌旗鼓,御者在左,另有一人在右保護主帥,叫做車右。一般兵車則是御者居中,左邊甲士一人持弓,右邊甲士一人持矛。

  駕車的馬如果是三匹或四匹,則有驂服之分。兩旁的馬叫驂,中間的馬叫服。一說服之左曰驂,右曰騑。籠統地說,則驂和騑是同義詞。所以《楚辭·九章·國殤》說:“左驂殪兮右刃傷。”(注:見本書第二冊560頁。)王勃《滕王閣序》說:“儼驂騑於上路。”(注:見本書本冊1171頁。)

  古代貴族的車馬還有若干裝飾附件,不一一敍述。

上文說過,戰國以前馬是專為拉車用的。《左傅·昭公二十五年》:“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孔疏:“古者服牛乘馬,馬以駕車,不單騎也。至六國之時始有單騎,蘇秦所雲'車千乘,騎萬匹’是也。”但是孔疏又引劉炫的話,以為左師展“欲共公單騎而歸”,這是“騎馬之漸”(開端)。我們認為春秋時代可能有騎馬的事,但那只是極個別的情況。到了戰國時代,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才從匈奴學來了騎馬。後來騎馬之風才漸漸盛起來的。

 

(三)飲食

 

  上古的糧食作物有所謂五穀、六穀和百穀。按照一般的說法,五穀是稷、黍、麥、菽、麻;六穀是稻、稷、黍、麥、菽、麻。六穀比起五穀來隻多了一種稻,這顯然是因為水稻本是南方作物,後來才傳到北方來的(注:五穀還有別的說法,例如《孟子·滕文公上》:“樹藝五穀”,趙歧注:“五穀為稻黍稷麥菽。”本書第一冊202頁即依此注。六穀也有別的說法,這裏不列舉。)。至於百穀,不是說上古真有那麼多的糧食品種,而是多種穀物的意思。

  稷是小米,又叫穀子(注:有人說稷和黍是一類,黍的籽粒黃色,有黏性;稷的籽粒白色,沒有黏性。)。稷在古代很長一段時期內是最重要的糧食。古人以稷代表穀神,和社神(土神)合稱為社稷,並以社稷作為國家的代稱。由此可見稷在上古的重要性。

  黍是現代北方所說的黍子,又叫黃米。《詩經》裏常見黍稷連稱,可見黍在上古也很重要。上古時代,黍被認為比較好吃的糧食,所以《論語·微子》說:“殺雞為黍而食之。”(注:見本書第一冊202頁。)

  麥有大麥小麥之分。古代大麥叫 ,又名來牟。

  菽就是豆。上古只稱菽,漢以後叫豆。

  麻指大麻子,古代也供食用,後世還有吃麻粥的。《詩經·豳風·七月》:“九月叔苴”,苴就是麻子。麻不是主要的糧食作物,古代以絲麻或桑麻並稱,那是指大麻的纖維。

  現在說一說穀禾粟粱。

  穀是百穀的總稱。禾本來專指稷,後來逐漸變為一般糧食作物的通稱。粟本來是禾黍的籽粒,後來也用作糧食的通稱。粱是稷的良種。古人常以稻粱並稱,認為這兩種穀物好吃;又以膏粱或粱肉並稱,認為是精美的膳食。

  糧食炒成乾糧叫糗,也叫餱糧。《詩經·大雅·公劉》:“乃裏餱糧。”(注:見本書第二冊500頁。)糧字本身也指的是乾糧,行軍或旅行時才吃糧。所以《莊子·逍遙遊》說:“適千里者,三月聚糧。”(注:見本書第二冊377頁。)

  古人以牛羊豕為三牲。祭祀時三牲齊全叫太牢;只用羊豕不用牛叫少牢。牛最珍貴,只有統治階級吃得起,比較普遍的肉食是羊肉,所以美(美味)羞(饈)等字從羊,羹字從羔從美。古人也吃狗肉,並有以屠狗為職業的,漢代樊噲還“以屠狗為事”。《漢書·樊噲傳》顏師古注:“時人食狗,亦與羊豕同,故噲專屠以賣。”可見唐人已經不吃狗了。

  上古乾肉叫脯(fǔ),叫脩,肉醬叫醢(hǎi)。本來醢有多種:醓(tǎn)醢(肉醬)外,還有魚醢、蜃醢(蛤蜊醬)等。但一般所謂醢則指肉醬而言。上古已有醋,叫做醯(xī)。有了醯,就可製成酸菜、泡菜,叫做葅(jū)。細切的瓜菜做成的叫齏(jī)。醃肉醃魚也叫菹,所以有鹿菹、魚菹等。在這個意義上,菹與醢相近。

  除了乾肉(脯)和肉醬(醢)以外,上古還吃羹。據說有兩種羹,一種是不調五味不和菜蔬的純肉汁,這是飲的。《左傳桓公二年》:“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所謂“大(太)羹”,就是這種羹。另一種是肉羹,把肉放進烹飪器裏,加上五味煮爛。所謂五味,據說是醯、醢、鹽、梅和一種菜。這菜可以是葵,可以是蔥,可以是韭。另一說牛羹用藿,羊羹用苦(苦菜),豕羹用薇。《尚書·說命》:“若作和羹,爾惟鹽梅”,可見鹹與酸是羹的主要的味道。《孟子》所謂“一簞食,一豆羹”,大概就是這種羹。《左傳·隱西元年》載鄭莊公賜潁考叔食,潁考叔“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注:見本書第一冊11頁。)大概也是這一類的肉羹。

  上古家禽有雞、鵝、鴨。鵝又叫做雁(有野雁,有舒雁,舒雁就是鵝)。鴨字是後起的字,戰國時代叫做鶩,所以《楚辭·卜居》說:“將與雞鶩爭食乎?”(注:見本書第二冊567頁。)鴨又叫做舒鳧,和野鳧(野鴨)區別開來。

  上古人們所吃的糖只是麥芽糖之類,叫做飴。飴加上糯米粉(饊),可以熬成餳(xíng)。飴是軟的,餳是硬的。餳是古糖字(餳,古音唐)。但當時的糖並不是後代的沙糖。沙糖(甘蔗糖)不是中原所舊有。白沙糖叫做石蜜,也是外國進貢的東西。一般人所吃的飴或餳是麥芽糖。宋初宋祁《寒食》詩:“簫聲吹暖賣餳天”,賣的就是麥芽糖。

  古人很早就知道釀酒。殷人好酒是有名的,出土的觚爵等酒器之多,可以說明當時飲酒之盛。不過古代一般所謂酒都是以黍為糜(煮爛的黍),加上曲糵(酒母)釀成的,不是燒酒。燒酒是後起的。

  茶是我國主要的特產之一。《爾雅·釋木》:“檟,苦荼。”茶荼本是同一個字。但是上古沒有關於飲茶的記載。王褒《僮約》裏說到“烹茶”、“買茶”,可見茶在漢代某些地區不但是一種飲料,而且是一種商品。《三國志·吳志·韋曜傳》載,孫皓密賜韋曜茶荈以當酒(注:韋曜就是韋昭,史為避晉文帝諱改。《爾雅》郭注:“今呼早采者為茶,晚取者為茗,一名荈(chuǎn)”。),《續博物志》說南人好飲茶,大概飲茶的風氣是從江南傳開的。南北朝時飲茶風氣漸盛。唐宋以後,茶更成為一般文人的飲料了。

古代漢族不吃乳類的飲料和食品。《史記·匈奴列傳》:“得漢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dòng)酪之便美也。”湛湩是牛馬乳;酪有乾濕兩種,乾酪就是今天所謂乾酪,濕酪大概就是優酪乳。依《史記》看來,飲食乳酪都不是漢族的習慣。酥油古稱為酥。本來也是胡人的食品,所以唐玄宗嘲安祿山說:“堪笑胡兒但識酥。”醍醐是上等的乳酪,依《涅盤經》說,牛乳成酪,酪成生酥,生酥成熟酥,熟酥成醍醐,醍醐是最上品。凡此都可證明,飲食乳類的習慣是從少數民族傳來的。韓愈《初春小雨》詩:“天街小雨潤如酥”,可見唐時漢人已逐漸習慣於酥酪了。

 

(四)衣飾

 

  衣有廣狹二義。廣義的衣指一切蔽體的織品,包括頭衣、脛衣、足衣等。狹義的衣指身上所穿的;當衣和裳並舉的時候,就只指上衣而言。下面分別敍述。

  上古的頭衣主要有冠冕弁三種。

  冠是貴族男子所戴的“帽子”,但是它的樣式和用途與後世所謂的帽子不同。《說文》說:“冠,絭也,所以絭髮。”(絭juàn,束縛。)古人蓄長髮(注:《左傳哀公七年》說吳人“斷髮文身”,《左傳哀公十一年》說“吳髮短”,《史記·越世家》也說越人“文身斷髮”,可剪短頭髮在上古被認為是所謂“蠻夷”的風俗。至於剃光頭,那是一種相當重的刑罰,叫做髡。),用髮笄綰住髮髻後再用冠束住。據說早先的冠只有冠粱,冠粱不很寬,有褶子,兩端連在冠圈上,戴起來冠粱像一根弧形的帶子,從前到後覆在頭髮上。由此可以想見,上古的冠並不像後世的帽子那樣把頭頂全部蓋住。冠圈兩旁有纓,這是兩根小絲帶,可以在頷下打結。《史記·滑稽列傳》記載:“淳於髠仰天大笑,冠纓索絕。”纓和緌(ruí)是同義詞。區別開來說,緌是結餘下垂的部分,有裝飾的作用。

  古代冠不止一種,質料和顏色也不盡相同。秦漢以後,冠粱逐漸加寬,和冠圈連成覆杯的樣子。冠的名目和形制也愈益複雜化了。

  冠又是冕和弁的總名。冕,黑色,是一種最尊貴的禮冠。最初天子諸侯大夫在祭祀時都戴冕,所以後來有“冠冕堂皇”這個成語。“冠冕”又可以用作仕宦的代稱,它又被用來比喻“居於首位”。冕的形制和一般的冠不同。冕上面是一幅長方形的版,叫延(延),下面戴在頭上。延的前沿掛著一串串的小圓玉,叫做旒。據說天子十二旒(注:一說皇帝的冕前後各有十二旒。),諸侯以下旒數各有等差。後來只有帝王可以戴冕,所以“冕旒”可以用作帝王的代稱。王維《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萬國衣冠拜冕旒。”

  弁也是一種比較尊貴的冠,有爵弁,有皮弁。爵弁據說就是沒有旒的冕。皮弁是用白鹿皮做的,尖頂,類似後世的瓜皮帽。鹿皮各個縫合的地方,綴有一行行閃閃發光的小玉石,看上去像星星一樣,所以《詩經·衛風·淇奧》說:“會弁如星。”

  冕弁加在髮髻上時都要橫插一根較長的笄(不同於髮笄),笄穿過髮髻,把冕弁別在髻上。然後在笄的一端系上一根小絲帶,從頷下繞過,再系到笄的另一端。這根帶子不叫纓而叫紘(hóng),此外,笄的兩端各用一條名叫紞(dǎn)的絲繩垂下一顆玉來,名叫瑱(zhèn)。因為兩瑱正當左右兩耳,所以一名充耳,又叫塞耳。《詩經·衛風·淇奧》說:“充耳琇瑩”,就是指瑱說的。

  附帶說一說,古時貴族才能戴冠乘車,車有車蓋,所以古人以“冠蓋”為貴人的代稱。“冠蓋”又指仕宦的冠服和車蓋,所以也用作仕宦的代稱。

  庶人的頭衣和統治階級不同。他們不但沒有財力制置冠弁,而且統治階級還不讓他們有戴冠弁的權利。《釋名·釋首飾》:“士冠,庶人巾。”可見庶人只能戴巾。《玉篇》:“巾,佩巾也,本以拭物,後人著之于頭。”可見庶人的巾大約就是勞動時擦汗的布,一物兩用,也可以當作帽子裹在頭上。直到漢代,頭巾仍用於庶人和隱士。

  幘(zé),就是包髮的巾。蔡邕《獨斷》:“幘者,古之卑賤執事不冠者之所服也。”庶人的幘是黑色或青色的,庶人既不許戴冠,只許戴巾幘,在頭衣的制度上就有深刻的階級內容。所以秦稱人民為黔首(黔,黑色),漢稱僕隸為蒼頭(蒼,青色),都是從頭衣上區別的(依陶宗儀《輟耕錄》說)。

  幘有壓髮定冠的作用,所以後來貴族也戴幘,那是幘上再加冠。這種幘,前面高些,後面低些,中間露出頭髮。現在戲臺上王侯將相冠下也都有幘,免冠後就露出幘來了。此外還有一種比較正式的幘,即幘之有屋(帽頂)者。戴這種幘可以不再戴冠。幘本覆額,戴幘而露出前額,古人叫做岸幘(岸是顯露的意思),這表示灑脫不拘禮節。《晉書·謝奕傳》:“岸幘笑詠,無異常日。”

  帽,據說是沒有冠冕以前的頭衣,《荀子·哀公》篇:“哀公問舜冠於孔子”,“孔子對曰:古之王者有務而拘領者矣”,楊倞注:“務讀為冒”,意思是說務就是帽。《說文》說, 是小兒及蠻夷的頭衣,是古帽字。但是上古文獻中很少談及帽。魏晉以前漢人所戴的帽只是一種便帽,《世說新語·任誕》篇說,謝尚“脫幘著帽”,“酣飲於桓子野家”,可見當時的帽還是一種便帽。後來帽成為正式的頭衣,杜甫《飲中八仙歌》說,張旭“脫帽露頂王公前”,脫帽沒有禮貌,可見戴帽就有禮貌了。

  上文說過,古代衣裳並舉時,衣只指上衣。下衣叫做裳。《詩經·邶風·綠衣》說:“綠衣黃裳”,《詩經·齊風·東方未明》說:“顛倒衣裳。”但是裳並不是褲而是裙(注:古代男女都著裙,見下文。)。《說文》說:“常(裳),下裙(裙)也。”衣裳連在一起的叫做深衣。

  古人衣襟向右掩(右衽)用絛系結,然後在腰間束帶。《論語·憲問》“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注:見本書第一冊194頁。),可見在衽不是中原的習俗(注:上古斂死者才左衽。)。帶有兩種:一種是絲織的大帶,一種是皮做的革帶。大帶是用來束衣的,叫做紳,紳又特指束餘下垂的部分。古人常說“■紳”,意思是把上朝時所執的手版(笏)插在帶間(注:笏是古代君臣朝見時所執的狹長的板子,用玉、象牙或竹子制的,用來指畫或在上面記事。?

 

紳又作縉紳,薦紳。《史記·五帝本紀》:“薦紳先生難言之。”)。這樣,“?

 

紳”就成了仕宦的代稱,而“紳士”的意義也由此發展而來。革帶叫做鞶(pán),這是用來懸佩玉飾等物的。

 

古人非常珍視玉。玉器不但用於祭祀、外交和社交等方面,而且用於服飾。《禮記· (yǔ)

兩璜之間懸著一枚玉叫做沖牙。走起路來沖牙和兩璜相觸,發出鏗鏘悅耳的聲音。《詩經·鄭風·女曰雞鳴》說:“雜佩以贈之”,據舊注,“雜佩”就是這套佩玉。此外,古書上還常常談到佩環、佩玦(玦jué是有缺口的佩環)。婦女也有環佩。

 

  裘和袍是寒的衣服。《詩經·檜風·羔裘》說:“羔裘如膏,日出有曜”,《詩經·小雅·都人士》說:“彼都人士,狐裘黃黃”,可見古人穿裘,毛是向外的,否則不容易看見裘毛的色澤。在行禮或接見賓客時,裘上加一件罩衣,叫做裼(xí)衣,否則被認為不敬。裼衣和裘,顏色要相配,所以《論語·鄉黨》說:“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黃衣,狐裘。”平常家居,裘上不加裼衣。庶人穿犬羊之裘,也不加裼衣。

  袍是長襖,據說裏面鋪的是亂麻(緼)(注:現在單袍也叫袍,上古沒有這種說法。一說袍裏面鋪的新綿和舊絮。)。一般說來,窮到穿不起裘的人才穿袍。《論語·子罕》:“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可見穿袍穿裘有貧富的差別。漢以後有絳紗袍、皂紗袍,袍成了朝服了。

  袞,這是天子和最高級的官吏的禮服。據說袞上繡有蜷曲形的龍。後代所謂“龍袍”就是袞的遺制。

  上古時代還不懂得種棉花。所謂“絮”,所謂“綿”,都只是絲棉(注:依《廣韻》,精的叫綿,精的叫絮。其實上古一般都叫絮。)。因此,上古所謂布並不是棉織品,而是麻織品或葛織品。帛則是絲織品的總稱。布與帛也形成了低級衣服與高級衣服的對比,貧賤的人穿不起絲織品,只能穿麻織品,所以“布衣”成了庶人的代稱。最粗劣的一種衣服稱為“褐”,這是用粗毛編織的,所以貧苦的人被稱為“褐夫”。《孟子·滕文公上》說,許行之徒“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注:見本書第一冊300頁。),這是說過著勞動人民的生活。揚雄《解嘲》說:“或釋褐而傅”(注:見本書第四冊1244頁。),這是說脫掉粗劣的衣服做大官去了。後世科舉新進士及第授官,也沿稱“釋褐”。

  上古時代,男女服裝的差別似乎不很大。直到中古,男女服裝也還不是嚴格分開的。試舉“襦”“裙”為例(注:襦,短襖(依段玉裁說)。)。樂府詩《陌上桑》:“緗綺為上裙(裙),紫綺為上襦”,這裏“襦”和“裙”是婦女的服裝。但是《莊子·外物》:“未解裙襦”,並非專指婦女。《南史·張譏傳》載粱武帝以裙襦賜給張譏,可見男人也是穿著裙襦的。只有袿(guī)被解釋為婦女的上衣(注:見《釋名·釋衣服》。今天的褂字大約是絓字的音變。)。這大概是可信的。宋玉《神女賦》:“被袿裳”,曹植《洛神賦》:“揚輕袿之綺靡”,可以為證。唐宋以後,婦女著裙之風大盛,男以袍為常服,女以裙為常服。

  上古有裳無褲。上古文獻中有個絝字,又寫作袴,按字音說,也就是後代的褲字。但是上古所說的褲(絝),並不等於今天所謂褲。《說文》:“絝,脛衣也。”可見當時所說的袴,很像今天的套褲(注:依段玉裁說。王國維《觀堂集林》卷二十二《胡服考》認為“袴與今時褲制無異”。),所不同者,它不是套在褲子外面的。袴的作用是御寒。《太平御覽》引《列士傳》:“馮援(馮諼)經冬無袴,面有饑色”,又引《高士傳》:“孫略冬日見貧士,脫袴遺之”都可為證。

  有襠的褲子叫褌(kūn),又寫作 。《釋名·釋衣服》說:“褌,貫也,貫兩腳,上系腰中也。”此外有一種褌,類似後世的短褲叉,形似犢鼻,叫犢鼻褌(注:錢大聽《十駕齊養新錄》卷四“犢鼻褌”條說, 無襠者謂之 ,突犢聲相近,重言為犢鼻,單言為突,後人加衣旁作 。這是另一種解釋。),穿起來便於勞動操作。《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說,司馬相如在臨邛“身自著犢鼻褌”,和奴婢們一起洗滌食具。

  古人用一塊布斜裹在小腿上,叫邪幅或幅(逼)。《左傳·桓公二年》:“帶裳幅舄”,《詩經·小雅·采菽》:“邪幅在下。”鄭玄注:“邪幅,如今行縢也;逼束其脛,自足至膝,故曰'在下’。”上古的邪幅如同漢代的行縢,相當於後世的裹腿。

  上古的鞋叫屨,有麻屨、葛屨等。據說葛屨是夏天穿的,冬天穿皮屨。一般的屨是用麻繩編成的。編時要邊編邊砸,使之結實,所以《孟子·滕文公上》說“捆屨織席”(注:見本書第一冊300頁。)。

  舄(xì)是屨的別名。區別開來說,單底叫屨,複底叫舄。《方言》說,屨中有木者叫複舄,可以走到泥地裏去,不怕泥濕。

  履字本是動詞,是踐的意思。《詩經·魏風·葛屨》說:“糾糾葛屨,可以履霜。”戰國以後履字漸漸用為名詞。《荀子·正名》:“粗(粗)布之衣,粗紃(xún,鞋帶)之履,而可以養體”,《史記·留侯世家》:“孺子,下取履。”

  古人的草鞋叫蹤(躧、屣xǐ)(注:《說文》說,躧是舞履,字亦作蹝、屣。),又叫屩(蹻jué)。《孟子·盡心上》:“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蹤也”,敝蹤就是破草鞋。《史記·虞卿列傳》說虞卿“躡蹻簷簦說趙孝成王”(注:簷,當作擔。),就是穿著草鞋,掮著長柄笠(相當於後世的雨傘)去遊說趙孝成王。

  屐是木頭鞋。屐和舄不同。舄的底下只襯一塊薄板,甚至只是複底,而屐底下是厚板,而且前後有齒。《宋書·謝靈運傳》記載,謝靈運常著木屐,上山則去前齒,下山則去後齒。可見屐是有齒的。戰國時代就開始有屐。《莊子·天下》篇提到墨子之徒“以跂蹻為服”,跂就是屐字。但不知當時的屐有沒有齒。

  古書上用皮屨、革舄、革履、韋履等詞來指用皮做的鞋子。皮鞋比較貴重,一般人穿不起。《說文》:“鞮,革履也,胡人履連脛謂之絡鞮(dī)。”絡鞮就是後代所謂靴,可見靴是由少數民族傳入的。

 

  鞋字古作鞵。《說文》:“鞵,生革鞮也”,可見鞋是鞮的一種。後來鞋字變成了鞋類的總稱,所以有麻鞋、草鞋、芒鞋、絲鞋等。

最後說一說襪()。《說文》說襪是足衣。大約是用皮做的,所以又寫作。古人以跣足為至敬,登席必須脫襪。《左傳·哀公二十五年》:“褚師聲子襪而登席”,這是對人君無禮。字後來又寫作襪,這暗示襪的質料改變了。

 

(五)什物

 

  什物很多,不可能一一加以敍述。現在只選主要的而且古今差別較大的談一談。

  古人席地而坐,所以登堂必先脫屨。席長短不一,長的可坐數人,短的僅坐一人。席和筵是同義詞。區別開來說,筵比席長些,是鋪在地上墊席的;席是加在筵上供人坐用的。後來筵字用來表示宴飲的陳設。陳子昂《春夜別友人》:“金樽對綺筵。”近代“筵席”成為一個詞,用作酒饌的代稱。

  古代牀有兩用,既可以用作臥具,又可以用作坐具。《詩經·小雅·斯幹》:“載寢之牀”,那是用作臥具;《孟子·萬章上》:“舜在牀琴(注:琴,用如動詞,彈琴。)”,那是用作坐具。

  古人坐時兩膝跪在席或牀上,臀部坐在腳後跟上(注:古人坐著要起身時,先把腰挺直,這叫長跪。長跪可以表示敬意,《戰國策·魏策》說秦王“長跪而謝”。又,箕踞在古代被認為是一種不恭敬的坐式,所謂箕踞,是說坐時臀部著地,兩足向前伸展,膝微曲,其狀如箕。《戰國策·燕策》說荊軻刺秦王不中,“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正表現了蔑視敵人的氣概。),坐時可以憑几。几是長方形的,不高,類似今天北方的炕几。《孟子·公孫上》說孟子“隱几而臥”。《莊子·齊物論》說“南郭子綦隱機而坐”,機就是几。几通常是老年人憑倚的,所以古代常以几杖並舉,作為養尊敬老的用具。

  古代進送食物用的託盤叫做案,有長方形的,也有圓形的,前者四足,後者三足,可以放在地上,這是食案。食案形體不大,足很矮,所以《後漢書·粱鴻傳》說粱鴻妻“舉案齊眉”。此外還有書案,長方形,兩端有寬足向內曲成弧形,不很高。後世因為坐的方式改成今天的樣子,所以才有較高的案幾和桌椅。

  先秦已有燭字,但是上古的燭並不是後世所指的蠟燭。《說文》說:“燭,庭燎大燭也”,燭和庭燎是一樣的東西,都是火炬。細分起來,拿在手上叫燭,大燭立在地上叫庭燎。據說大燭是用葦薪做的,小燭是用麻蒸做的(注:依朱駿聲說。麻蒸是去掉皮的麻秸。)。

  戰國時代就有照明用的鐙(燈)了,當時的鐙和後世的燈不同。因為形狀類似盛食物的登(瓦豆),所以就叫做鐙(注:後來鐙的形制多樣化了。)。古代點鐙用膏,膏是獸類的脂肪,《楚辭·招魂》說:“蘭膏明燭,華鐙錯些(注:蘭膏,加蘭香煉的膏,燃起來有香味。燭,動詞,照耀。錯,錯鏤。些,語氣詞。)。”點燈用植物油,是後起的事。

  耒耜是上古耕田的工具。《說文》說:“耒,手耕曲木也”,起初是用自然的曲木,後來知道“揉木為耒”。耒和耜本來是兩種農具。耒上端勾曲,下端分叉;耜的下端則是一塊圓頭的平板,後來嵌入青銅或鐵片,就成了犁的前身。古人常以耒耜並舉,例如《孟子·滕文公上》說:“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注:見本書第一冊300頁。)。”古代注家往往認為耒耜是一種農具的兩個不同部位的名稱,認為耒是耜上端的曲木,耜是耒下端的圓木或金屬刃片,可見耒耜混淆由來已久了。後來耒耜用作一般農具的代稱。

  銍(zhì)是一種短小的鐮刀,錢和鎛(bó)是芸草挖土的鏟形農具。在上古時代,錢鎛大約曾經是交易的媒介,所以春秋晚期和戰國的貨幣模仿錢鎛的形狀,稱為錢或布(布和鎛古音相同)。

  上古的烹飪器有鼎、鬲(lì)、甗(yǎn)等。有陶制的,也有青銅制的。

  鼎是用來煮肉盛肉的,一般是圓腹三足(注:所以古人用“鼎足”“鼎立”等詞語來譬喻三方並峙的情況。《史記·淮陰侯列傳》:“三分天下,鼎足而居。”),也有長方形四足的,那是方鼎。鼎口左右有耳,可以穿鉉,鉉是抬鼎用的杠子(注:鉉是木制的杠子,以金為飾(參看《說文》鍵欄位玉裁注)。)。鼎足的下面可以燒火,有幾種肉食就分幾個鼎來煮,煮熟後就在鼎內取食,所以說“列鼎而食”。鐘鳴鼎食是貴族奢侈生活的一個方面。王勃《滕王閣序》說:“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注:見本書本冊1172頁。)

  古人用匕從鼎內把肉取出來後,放在俎上用刀割著吃。所以古書上常以刀匕並舉,刀俎並舉。匕是長柄湯匙。俎是一塊長方形的小板,兩端有足支撐著,一般是木制的,銅俎很少。

  上古煮飯用鬲,蒸飯用甗。鬲似鼎,有三隻空心的短足,下面舉火炊煮。甗分為上下兩層。下層似鬲,裏面盛水,燒火煮水使蒸氣上升到上層。上層似甑(底部有孔的蒸器),裏面放米穀之類。上下兩層之間有個帶著許多孔的橫隔(箅bì子),既便於透過蒸氣,又免得米穀漏到下層。

  古書上常見釜甑並舉。《孟子·滕文公上》:“許子以釜甑爨,以鐵耕乎(注:見本書第一冊302頁。)”《史記·項羽本紀》:“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甗”。釜甑是配合起來用的。釜似鍋,它的用途相當於甗的下層;甑似盆,底部有細孔,放在釜上,相當於甗的上層。釜甑之間也有箅子。

  古人盛飯盛菜不用碗。《說文》雖有碗字,那是“小盂”(水器)。傳世古器自銘為碗的,實際上是一個小盂旁邊加上一個柄,那是用來舀水的(注:但是這並不等於說上古沒有和現代碗形大致類似的器物,不過它們的名稱用途和現代所謂的碗不同。)。上古盛飯用簋(guǐ),一般圓腹圈足(足在腹底,成圈狀),兩旁有耳,是青銅或陶制的,也有木制或竹制的。又有一種簠(fǔ),長方形,用途和簋相同。古書上常以簠簋並舉。上古的盛食器還有豆,像今天的高腳盤,有的有蓋。豆本來是盛黍稷的,後來逐漸變為盛肉醬、盛肉羹了。古代木豆叫做豆,竹豆叫做籩,瓦豆叫做登(豋)。《詩經·大雅·生民》:“于豆於豋。”銅豆還有別的名稱,這裏沒有必要細說。

  筷子古代叫箸,但是先秦時代,吃飯一般不用筷子。《禮記·曲禮上》:“毋摶飯”,意思是不要用手把飯弄成一團來吃,可見當時是用手送飯入口的。但是在一定情況下則用筷子。《禮記·曲禮上》:“羹之有菜者用梜”,孔疏:“以其菜交橫、非梜不可。”梜就是一種筷子。大約到了漢代才普遍用筷子。《漢書·張良傳》說:“請借前箸以籌之。”

  上古的盛酒器有尊、觥、罍、壺等。《詩經·周南·卷耳》:“我姑酌彼金罍”,“我姑酌彼兕觥”(注:見本書第二冊470頁。),那是盛酒器。觥,同時又是飲酒器,所以《詩經·豳風·七月》說:“稱彼兕觥,萬壽無疆。”(注:見本書第二冊495頁。)罍壺除了盛酒外,還用來盛水。古人用鬥勺來舀酒、舀水。舀叫做挹,舀後倒到飲器中叫做注。所以《詩經·小雅·大東》說:“不可以挹酒漿”,《詩經·大雅·泂酌》說:“挹彼注茲。”

  爵是古代飲酒器的通稱。但是作為專名,爵是用來溫酒的,它有三隻腳,下面可以舉火。上古常用的飲酒器是觚(gū)和觶(zhì),觶比較輕小,所以古人說“揚觶”。戰國以後出現了一種橢圓形的杯(桮),兩側有弧形的耳,後人稱為耳杯,又叫羽觴(注:《漢書·外戚傳》顏師古注引孟康曰:“羽觴,爵也,作生爵形,有頭尾羽翼”。此外還有別的說法,這裏不列舉。)。杯可以用來飲酒,也可以盛羹。《史記·項羽本紀》說:“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桮羹。”杯的質料有玉、銀、銅、漆等,漢代很流行。

  古書上常見槃(盤)匜(yí)並舉,二者是配合起來用的盥洗器。匜像一隻瓢,有把,有足,有蓋。《左傳僖公二十三年》記載懷羸為晉公子重耳“奉匜沃盥”,可見匜是用來澆水洗手的。古代祭祀燕饗有沃盥的禮節,用匜澆水洗手時,下面用槃接住水,所以《說文》說槃是“承槃”。上古槃又用於飲食,《左傳·僖公二十三年》提到“乃饋盤飧”,《史記·滑稽列傳》提到“杯盤狼藉”(注:依桂馥說。),但還不是現代所謂的盤子。現代的盤子是瓷器發達以後才出現的。

  以上所說的飲食用具,大多數是貴族所享用的,平民則用陶制的鬲盆盂罐等器而已。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