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静,神秘。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女人缩在大床的一角,舔舐着伤口。灵魂从她身体里钻出来,抖动着被压得变了形的魂体,看着女人眼角擦不完的泪水,嫌怨地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忧忧怨怨,总是压制我的想法?我受够了你的压抑,你的伤感!”“我说过多少次了,这泪不是我的……”没等肉体说完,灵魂便抢白道:“我不想再待在你的身体里了,我要找一个安静、平和的身体来承载我。”肉体不再辩解:“去吧,但愿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平和。”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灵魂在夜空里游荡,她远远地看到末班车上有个女人在打瞌睡,就飞了过去。可这个女人并不是平和之人。她一脸倦容,正在抱怨生活的艰辛,后悔当初只看重爱情而忽视了金钱的重要性,还咒骂着平庸的丈夫。灵魂不喜欢这么现实的女人,摇摇头走开了。
一扇窗下,一个女人正玩着电脑游戏。看着她一脸的兴奋,灵魂飞了过去。俯下身子,灵魂才发现女人的双眼微红,满身酒气,看来是刚刚哭过。灵魂飘进她心里一看,那心上深深刻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那是她的情人。当她知道他有家时,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她想离开他,却迈不动步子。于是整日买醉,俊俏的脸已消瘦不堪。
不远处是一家医院,呼吸机下,一个女人紧闭双眼。“或许这才是平和吧。”灵魂飞了过去。女人眼角的泪珠却告诉灵魂,她有多么不甘。她含辛茹苦大半辈子,孩子结婚了,自己又买了新房子。可没等享受几天,她却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怎会甘心?
灵魂飞过一座别墅,女主人正凝望着熟睡的女儿,满脸的慈爱。“她才是平和的人!”灵魂迫不及待地飞过去,要占据这个肉体。她飞到女人心里,却发现那心里竟然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重的事非结。原来她和丈夫苦苦打拼多年,终于赚下一个家业。当她觉得可以轻松一点时,却发现丈夫有了情人。丈夫还告诉她:要想离婚,她就会一无所有,还永远也见不到孩子。为了孩子,她只有忍。可尽头在哪,希望在哪?她看不到。感受着她的辛酸,灵魂不禁一阵难过,无奈地离开了她。
灵魂倦了,缩在一个墙角喘着气。一抬头却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电视机旁无悲无喜,这就是她要找的平和吗?灵魂慢慢地绕过去,仔细端详着女人。电视里演着喜剧,女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不是平和,那是麻木。女人的孩子上大学了,丈夫经常出差。她没有特殊爱好,百无聊赖的时候只有对着电视发呆。
灵魂悲哀起来。她想起了曾和她形影不离的肉体。肉体虽然总压制她,却也总用理智、善良安抚她,极力寻求快乐的方法,偶尔也会把她放出来和她说话。于是,她决定回去找她的肉体。
灵魂飞到肉体身边。几天不见,她竟然多了一份惬意,嘴角还有了淡淡的微笑。没想到她竟然有了一分平和。“我回来了,还是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灵魂搭讪着。肉体却不出一声。“你还好吗?”肉体还是不理她。灵魂急了,借着风的力量去摇动肉体。却发现肉体比自己还凉。再仔细看,肉体眼角的泪珠也早还给了一缕缕炙热的阳光,紧闭着的双眼已经开始塌陷。
灵魂突然明白了,肉体的眼泪淋湿的是灵魂的过往。肉体极力想赶走的,是灵魂的彷徨。而每天压抑自己的,不是那具肉体,而是她自己。
灵魂想哭,却落不下泪。她想起了肉体说过的话:“你虽然没有泪水,可我的泪是替你流的。”灵魂仅剩的一缕轻烟萦绕着肉体呜咽:“回来吧!你不来我将何处安放?”
回应她的,只有枯枝的乱扭和秋风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