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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館 詩鈔之二 悼朝雲六首並序 何世強 朝雲王氏，字子霞，錢塘名妓，蘇東坡待姬。宋神宗熙寧四年，東坡貶官杭州通判，邂逅朝雲，納為妾，後隨東坡貶居惠州。宋紹聖三年﹝西元一零九六年﹞九月病卒，時年三十四歲，葬廣東惠州西湖棲禪寺松林下。 朝雲有七律《集句》十首，皆清麗可誦，渾然天成，無集句之痕，唯多自悼之辭，仿佛自輓之詩，非吉兆也。其集句如「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去日漸多來日少，別時容易見時難」、「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均屬佳製。然「豔骨已成蘭麝土，露華偏濕蕊珠宮」，「妾本錢塘江上住，雙垂別淚越江邊」、「身前身後事茫茫，惱斷蘇州刺史腸」，「去日漸多來日少，別時容易見時難」均自輓之語，讀之凄絕。朝雲不以詩詞鳴，若然，當不讓後之斷腸淑真、潄玉清照獨步也。 明 洪武庚戌十月，五羊孫仲衍泛舟羅浮，訪東坡白鶴亭遺址，艤舟還西湖小蘇堤下，夜宿棲禪寺，夢一倩妝女子，自稱蘇長公妾朝雲，與仲衍歌集古詩。後仲衍作詩紀事，成《西菴紀事》一百韻，乃悼朝雲之詩也。其自序云： …竊《高唐》、《洛神》之意，為詩紀事，非獨慰雲，亦以自悼云爾。 清 樂鈞有《重修朝雲墓碑》[i]，清 張壽榮眉批其文曰：「柔腸婉轉，哀豔動人」。孫仲衍之《西菴紀事》為五古，樂鈞之《重修朝雲墓碑》乃駢體文，兩者均為悼朝雲之佳章。 歲次壬戌仲春庚寅吉日﹝合西元一九八一年三月八日﹞，余遊廣東禎州西湖，過朝雲墓，感其高義，漫賦六章以悼之。余本多情，憶錢塘之佳麗，住事如煙，思巫峽之風流，前塵似夢。春朝秋夕，空尋倩女之魂，雨夢雲歌，徒擁江妃之珮。是為之序，壬戌暮春寫於香江瀟湘館。 其一 溟漠幽姿念舊盟，淒涼客邸尚隨行。 明妃族性歸青塚，蘇小鄉親返玉京。 月落疏林留珮影，鵑啼隴樹泣心聲！ 通才夫婿原佳話，誰料蠻煙竟誤卿！ 其二 贏得瑤池阿母憐，風華絕代列遺編。 四時麗景臨西子，七級浮屠對墓田[ii]。 參佛知書[iii]難卻病，飲冰食蘗怎回天？ 芳洲圍柳絲垂綠，每歲清明怕禁煙！ 其三 二竪侵身疾轉多，湖光瀲灔奈愁何！ 塔仙[iv]夜夜驅山鬼，松蔭年年護蔦蘿。 珠露含情凝粉淚，驚鴻無賴照春波。 今隨鳳輦依王母，不許來生受劫磨！ 其四 頻誦六如為感恩[v]，春情秋夢是愁根！ 塵封粧盝魂何處？水漲藍橋路不分！ 霧鬢風鬟懷閫範，翠翹金雀弔朝雲！ 不聞渡口歌桃葉，雙槳憑誰破浪紋？ 其五 依稀前世擅吹箎[vi]，眾伎班頭妙舞姿。 團扇歌衫留粉黛，藥罏經卷[vii]洗胭脂！ 駱馬楊枝雙別去，巫陽雨散最相思！ 其六 紫蘭香徑瘞佳人，長住孤山第幾春？ 天女解禪消瘴癘，使君謫遠慰湖濱。 錢塘寂寞遲歸夢，古寺[x]蕭森隔俗塵。 一瓣心香忘素酒，梅花湖月最傷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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