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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李卫公问对

 hnr360 2013-01-22

唐太宗李卫公问对  

2007-11-27 11:28:41|  分类: 兵法 |  标签: |字号 订阅

卷上


  太宗曰:“高丽数侵新罗,朕遣使谕,不奉诏,将讨之,如何-”靖曰:“探知盖苏文自恃知兵,谓中国无能讨,故违命。臣请师三万擒之。”太宗曰:“兵少地遥,何术临之-”
靖曰:“臣以正兵。”太宗曰:“平突厥时用奇兵,今言正兵,何也-”靖曰:“诸葛亮七擒孟获,无他道也,正兵而已矣。”
太宗曰:“晋马隆讨谅州,亦是依八阵图,作偏箱车。地广,则用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信乎,正兵古人所重也!”靖曰:“臣讨突厥,西行数千里;若非正兵,安能致远-偏箱、鹿角,兵之大要:一则治力,一则前拒,一则束部伍;三者迭相为用。斯马隆所得古法深也!”
  太宗曰:“朕破宋老生,初交锋,义师少却。朕亲以铁骑自南原驰下,横突之,老生兵断后,大溃,遂擒之。此正兵乎,奇兵乎-”靖曰:“陛下天纵圣武,非学而能。臣按兵法:自黄帝以来,先正而后奇,先仁义而后权谲。且霍邑之战,师以义举者,正也;建成坠马,右军少却者,奇也。”
  太宗曰:“彼时少却,几败大事,曷谓奇邪-”靖曰:“凡兵,以前向为正,后却为奇。且右军不却,则老生安致之来哉-”《法》曰:‘利而诱之,乱而取之。’老生不知兵,恃勇急进,不意断后,见擒于陛下。此所谓以奇为正也。”太宗曰:“霍去病暗与孙、吴合,诚有是夫!当右军之却也,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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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色,及朕奋击,反为我利。孙、吴暗合,卿实知言!”
  太宗曰:“凡兵却皆谓之奇乎-”靖曰:“不然。夫兵却,旗参差而不齐,鼓大小而不应,令喧嚣而不一,此真败却也,非奇也。若旗齐鼓应,号令如一,纷纷纭纭,虽退走,非败也,必有奇也。《法》曰:‘佯北勿追。’又曰:‘能而示之不能。
皆奇之谓也。”太宗曰:“霍邑之战,右军少却,其天乎-”
靖曰:“若非正兵变为奇,奇兵变为正,则安能胜哉-故善用兵者,奇正在人而已。变而神之,所以推乎天也。”太宗亻免首。
  太宗曰:“奇正素分之欤,临时制之欤-”靖曰:“按曹公《新书》曰:‘己二而敌一,则一术为正,一术为奇;己五而敌一,则三术为正,二术为奇。’此言大略耳。唯孙武云:
‘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斯得之矣,安有素分之邪-若士卒未习吾法,偏裨未熟吾令,则必为之二术;教战时,各认旗鼓,迭相分合。故曰:‘分合为变。’此教战之术耳。教阅既成,众知吾法,然后如驱群羊,由将所指;孰分奇正之别哉-孙武所谓‘形人而我无形’,此乃奇正之极致。是以素分者,教阅也;
临时制变者,不可胜穷也。”太宗曰:“深乎,深乎!曹公必知之矣。但《新书》所以授诸将而已,非奇正本法。”
  太宗曰:“曹公云:‘奇兵旁击。’卿谓若何-”靖曰:
“臣按曹公注《孙子》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此与旁击之说异焉。臣愚,谓大众所合为正,将所自出为奇;乌有先后旁击之拘哉-”太宗曰:“吾之正,使敌视以为奇;吾之奇,使敌视以为正;斯所谓‘‘形人者’欤-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变化莫测,斯所谓‘无形者’欤-”靖再拜曰:“陛下神圣,迥出古人,非臣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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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宗曰:“分合为变者,奇正安在-”靖曰:“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三军之士,止知其胜,莫知其所以胜。非变而能通,安能至是哉-分合所出,唯孙武能之。吴起而下,莫可及焉。”太宗曰:“吴术若何-”靖曰:“臣请略言之。魏武侯问吴起两军相向。起曰:
‘使贱而勇者前击,锋始交而北,北而勿罚,观敌进取。一坐一起,奔北不追,则敌有谋矣。若悉众追北,行止纵横,此敌人不才,击之勿疑。’臣谓吴术大率多此类,非孙武所谓以正合也。”太宗曰:“卿舅韩擒虎尝言,卿可与论孙、吴,亦奇正之谓乎-”靖曰:“擒虎安知奇正之极,但以奇为奇,以正为正耳!曾未知奇正相变,循环无穷者也。”
  太宗曰:“古人临阵出奇,攻人不意,斯亦相变之法乎-”
靖曰:“前代战斗,多是以小术而胜无术,以片善而胜无善;
斯安足以论兵法也-若谢玄之破苻坚,非谢玄之善也,盖苻坚之不善也。”太宗顾侍臣检《谢玄传》,阅之曰:“苻坚甚处是不善-”靖曰:“臣观《苻坚载记》曰:秦诸军皆溃败,唯慕容垂一军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垂子宝劝垂杀坚,不果;
此有以见秦师之乱。慕容垂独全,盖坚为垂所陷明矣。夫为人所陷而欲胜敌,不亦难乎-臣故曰无术焉,苻坚之类是也。”
太宗曰:“《孙子》谓多算胜少算,有以知少算胜无算。凡事皆然。”
  太宗曰:“黄帝兵法,世传《握奇文》,或谓为《握机文》,何谓也-”靖曰:“奇,音机,故或传为机,其义则一。
考其词云:‘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机。’奇,余零也,因此音机。臣愚,谓兵无不是机,安在乎握而言也-当为余奇则是。夫正兵受之于君,奇兵将所自出。《法》曰:‘令素行以教其民者,则民服。’此受之于君者也。又曰:‘兵不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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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命有所不受。’此将所自出者也。凡将,正而无奇,则守将也;奇而无正,则斗将也;奇正皆得,国之辅也。是故握机、握奇,本无二法,在学者兼通而已。”
  太宗曰:“阵数有九,中心零者,大将握之,四面八向,皆取准焉。阵间容阵,队间容队;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速奔,退无遽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救。
数起于五,而终于八。此何谓也-”靖曰:“诸葛亮以石纵横布为八行,方阵之法即此图也。臣尝教阅,必先此阵。世所传《握机文》,盖得其精也。”
  太宗曰:“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斯八阵何义也-”靖曰:“传之者误也。古人秘藏此法,故诡设八名尔。
八阵本一也,分为八焉。若天、地者,本乎旗号;风、云者,本乎幡名;龙、虎、鸟、蛇者,本乎队伍之别。后世误传,诡设物象;何止八而已乎-”
  太宗曰:“数起于五,而终于八,则非设象,实古制也。
卿试陈之。”靖曰:“臣案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其形井字,开方九焉。五为阵法,四为间地;此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此所谓终于八也。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浑浑沌沌,形圆而势不散;此所谓散而成八,复而为一者也。”太宗曰“深乎,黄帝之制兵也!后世虽有天智神略,莫能出其斗阈。降此,孰有继之者乎-”靖曰:“周之始兴,则太公实缮其法:始于岐都,以建井亩,戎车三百辆,虎贲三百人,以立军制;六步七步,六伐七伐,以教战法。陈师牧野,太公以百夫致师,以成武功,以四万五千人胜纣七十万众。周《司马法》,本太公者也。太公既没,齐人得其遗法。
至桓公霸天下,任管仲,复修太公法,谓之节制之师。诸侯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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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
  太宗曰:“儒者多言管仲霸臣而已,殊不知兵法乃本于王制也。诸葛亮王佐之才,自比管、乐;以此知管仲亦王佐也。
但周衰时,王不能用,故假齐兴师尔。”靖再拜曰:“陛下神圣,知人如此,老臣虽死,无愧昔贤也。臣请言管仲制齐之法:三分齐国,以为三军;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五乡一帅,故万人为军。亦由《司马法》一帅五旅,一旅五卒之义焉。其实皆得太公之遗法。”
  太宗曰:“《司马法》,人言穰苴所述,是欤否也-”靖曰:“案《史记-穰苴传》,齐景公时,穰苴善用兵,败燕晋之师,景公尊为司马之官,由是称司马穰苴,子孙号司马氏。
至齐威王,追论古司马法,又述穰苴所学,遂有《司马穰苴书》数十篇。今世所传兵家流,又分权谋、形势、阴阳、技巧四种,皆出《司马法》也。”
  太宗曰:“‘汉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今失其传,何也-”靖曰:“张良所学,太公《六韬》、《三略》是也。韩信所学,穰苴、孙武是也。然大体不出三门四种而已。”太宗曰:“何谓‘三门’
-”靖曰:“臣案:《太公谋》八十一篇,所谓阴谋,不可以言穷;《太公言》七十一篇,不可以兵穷;《太公兵》八十五篇,不可以财穷。此三门也。”太宗曰:“何谓‘四种’-”
靖曰:“汉任宏所论是也。凡兵家流,权谋为一种,形势为一种,及阴阳、技巧二种;此四种也。”
  太宗曰:“《司马法》首序 狩,何也-”靖曰:“顺其时而要之以神,重其事也。《周礼》最为大政;成有岐阳之 ,康有酆宫之朝,穆有涂山之会,此天子之事也。及周衰,齐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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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召陵之师,晋文有践土之盟;此诸侯奉行天子之事也。其实用九伐之法以威不恪,假之以朝会,因之以巡狩,训之以甲兵。
言无事兵不妄举,必于农隙;不忘武备也。故首序 狩,不其深乎!”
  太宗曰:“春秋楚子二广之法云:‘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此亦得周制欤-”靖曰:“案左氏说,楚子乘广三十乘,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军行右辕以辕,为法故挟辕而战,皆周制也。臣谓百人曰卒,五十人曰两;此是每车一乘,用士百五十人,比周制差多耳。周一乘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以二十五人为一甲,凡三甲,共七十五人。楚山泽之国,车少而人多。分为三队,则与周制同矣。”
  太宗曰:“春秋荀吴伐狄,毁车为行,亦正兵欤,奇兵欤-”靖曰:“荀吴用车法耳,虽舍车而法在其中焉。一为左角,一为右角,一为前拒,分为三队;此一乘法也。千万乘皆然。
臣案曹公《新书》云:‘攻车七十五人,前拒一队,左右角二队;守车一队,炊子十人,守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乘,凡百人’。兴兵十万,用车千乘,轻重二千,此大率荀吴之旧法也。又观汉魏之间军制:五车为队,仆射一人;十车为师,率长一人;凡车千乘,将吏二人。多多仿此。臣以今法参用之:则跳荡,骑兵也;战锋队,步骑相半也;驻队,兼车乘而出也。臣西讨突厥,越险数千里,此制未尝敢易。盖古法节制,信可重焉。”
  太宗幸灵州回,召靖赐坐曰:“朕命道宗及阿史那社■等讨薛延陀,而铁勒诸部乞置汉官,朕皆从其请。延陀西走,恐为后患,故遣李 讨之。今北荒悉平,然诸部蕃汉杂处,以何道经久,使得两全安之-”靖曰:“陛下敕自突厥至回纥部落,凡置驿六十六处,以通斥候,斯已得策矣。然臣愚以谓,汉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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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自为一法,蕃落宜自为一法,教习各异,勿使混同。或遇寇至,则密敕主将,临时变号易服,出奇击之。”太宗曰:“何道也-”靖曰:“此所谓‘多方以误之’之术也。蕃而示之汉,汉而示之蕃,彼不知蕃汉之别,则莫能测我攻守之计矣。善用兵者,先为不测,则敌乖其所之也。”太宗曰:“正合朕意,卿可密教边将。只以此,蕃汉便见奇正之法矣。”靖拜舞曰:
“圣虑天纵,闻一知十,臣安能极其说哉!”
  太宗曰:“诸葛亮言:‘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败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朕疑此谈非极致之论。”
靖曰:“武侯有所激云耳。臣案《孙子》曰:‘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自古乱军引胜,不可胜纪。夫教道不明者,言教阅无古法也;吏卒无常者,言将臣权任无久职也;乱军引胜者,言己自溃败,非敌胜之也。是以武侯言,兵卒有制,虽庸将未败;若兵卒自乱,虽贤将危之;又何疑焉-”
太宗曰;“教阅之法,信不可忽。”靖曰:“教得其道,则士乐为用,教不得法,虽朝督暮责,无益于事矣。臣所以区区古制皆纂以图者,庶乎成有制之兵也。”太宗曰;“卿为我择古阵法,悉图以上。”
  太宗曰:“蕃兵唯劲马奔冲,此奇兵欤-汉兵唯强弩犄角,此正兵欤-”靖曰:“案《孙子》云:‘善用兵者,求之于势,不贵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夫所谓择人者,各随蕃汉所长而战也。蕃长于马,马利乎速斗;汉长于弩,弩利乎缓战。此自然各任其势也,然非奇正所分。臣前曾部蕃汉必变号易服者,奇正相生之法也。马亦有正,弩亦有奇,何常之有哉!”太宗曰:“卿更细言其术。”靖曰:“先形之,使敌从之,是其术也。”太宗曰:“朕悟之矣!《孙子》曰:‘形兵之极,至于无形。’又曰:‘因形而措胜于众,众不能知。’其此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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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再拜曰:“深乎,陛下圣虑!已思过半矣。”
  太宗曰:“近契丹,奚皆内属,置松漠、饶乐二都督,统于安北都护。朕用薛万彻,如何-”靖曰:“万彻不如阿史那社■及执失思力、契奸、何力,此皆蕃臣之知兵者也。因常与之言松漠、饶乐山川道路,蕃情逆顺,远至于西域部落十数种,历历可信。臣教之以阵法,无不点头服义。望皆下任之勿疑。
若万彻,则勇而无谋,难以独任。”太宗笑曰:“蕃人皆为卿役使。古人云,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势也。卿得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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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中


  太宗曰:朕观诸兵书,无出孙武。孙武十三篇,无出虚实。
夫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焉。今诸将中,但能言背实击虚,乃其临敌,则鲜识虚实者,盖不能致人,而反为敌所致故也。如何-卿悉为诸将言其要。”靖曰:“先教之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语之以虚实之形可也。诸将多不知以奇为正,以正为奇,且安识虚是实,实是虚哉-”
  太宗曰:“‘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此则奇正在我,虚实在敌欤-”靖曰:“奇正者,所以致敌之虚实也。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为奇。苟将不知奇正,则虽知敌虚实,安能致之哉-臣奉诏,但教诸将以奇正,然后虚实自知焉。
”太宗曰:“以奇为正者,敌意其奇,则吾正击之;以正为奇者,敌意其正,则吾奇击之。使敌势常虚,我势常实。当以此法授诸将,使易晓耳。”靖曰:“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臣当以此教诸将。”
  太宗曰:“朕置瑶池都督,以隶安西都护。蕃汉之兵,如何处置-”靖曰:“天之生人,本无蕃汉之别。然地远荒漠,必以射猎而生,由此常习战斗。若我恩信抚之,衣食周之,则皆汉人矣。陛下置此都护,臣请收汉戍卒,处之内陆,减省粮馈;兵家所谓治力之法也。但择汉吏有熟蕃情者,散守堡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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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足以经久。或遇有警,则虞卒出焉。”
  太宗曰:“《孙子》所言治力何如-”靖曰:“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略言其概尔。善用兵者,推此三义而有六焉:以诱待来,以静待躁,以重待轻,以严待懈,以治待乱,以守待攻。反是,则力有弗逮。非治之之术,安能临兵哉!”太宗曰:“今人习《孙子》者,但诵空文,鲜克推广其义。
治力之法,宜遍告诸将。”
  太宗曰:“旧将老卒,凋零殆尽!诸军新置,不经阵敌。
今教以何道为要-”靖曰:“臣尝教士,分为三等:必先结伍法,伍法既成,授之军校,此一等也;军教之法,以一为十,以十为百,此一等也;授之裨将,裨将乃总诸校之队,聚为阵图,此一等也。大将军察此三等之教,于是大阅;稽考制度,分别奇正,誓众行罚。陛下临高观之,无施,不可。”
  太宗曰:“伍法有数家,孰者为要-”靖曰:“臣案《春秋左氏传》云,先偏后伍;又《司马法》曰,五人为伍;《尉缭子》有束伍令,汉制有尺籍伍符。后世符籍,以纸为之,于是失其制矣。臣酌其法,自五人而变为二十五人,自二十五人而变为七十五人。此则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之制也。舍车用骑,则二十五人当八马;此则五兵五当之制也。是则诸家兵法,唯伍法为要。小列之五人,大列之二十五人,参列之七十五人。又五参其数,得三百七十五人。三百人为正,六十人为奇。此则百五十人分为二正,而三十人分为二奇,盖左右等也。
穰苴所谓五人为伍,伍为队,至今因之;此其要也。”
  太宗曰:“朕与李 论兵,多同卿说,但十伍为队 不究出处尔。卿所制六花阵法,出何术乎-”靖曰:“臣所本诸葛亮八阵法也。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
古制如此,臣为图因之。故外画之方内环之圆,是成六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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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号尔。”太宗曰:“内圆外方,何也-”靖曰:“方生于正,圆生于奇。方所以矩其步,圆所以缀其旋。是以步数定于地,行缀应乎天。步定缀齐,则变化不乱。八阵为六,武侯之旧法焉。”
  太宗曰:“画方以见步,点圆以见兵;步教足法,兵教手法;手足便利,思过半乎-靖曰:“吴起云:‘绝而不离,却而不散;’此步法也。教士犹布棋于盘,若无画路,棋安用之-孙武曰:‘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皆起于度量方国也。”
  太宗曰:“深乎,孙武之言!不度地之远近,形之广狭,则何以制其节乎-”靖曰:“庸将罕能知其节者也。‘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加 广弩,节如发机。’臣修其术:凡立队,相去各十步;驻队去前队二十步。每隔一队立一战队,前进以五十步为节。角一声,诸队皆散立,不过十步之内。至第四角声,笼枪跪坐。于是鼓之,三呼三击,三十步至五十步以制敌之变。马军从背出,亦五十步临时节止。前正后奇,观敌如何。再鼓之,则前奇后正,复邀敌来,伺隙 虚。此六花大率皆然也。”
  太宗曰:“曹公《新书》云:‘作阵对敌,必先立表,引兵就表而阵。一部受敌,余部不进救者斩。’此何术乎-”靖曰:“临敌立表,非也。此但教战时法耳。古人善用兵者,教正不教奇,驱众若驱群羊,与之进,与之退,不知所之也。曹公骄而好胜,当时诸将奉《新书》者莫敢攻其短。且临敌立表,无乃晚乎-臣窃观陛下所制破阵乐舞,前出四表,后缀八幡,左右折、旋、趋、步,金鼓各有其节;此即八阵图四头八尾之制也。人间但见乐舞之盛,岂有知军容如斯焉!”太宗曰:“昔汉高帝定天下,歌云:‘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盖兵法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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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授,不可以语传。朕为破阵乐舞,唯卿已晓其表矣,后世其知我不苟作也。”
  太宗曰:“方色五旗为正乎-幡麾折冲为奇乎-分合为变,其队数曷为得宜-”靖曰:“臣参用古法:凡三队合,则旗相倚而不交;五队合,则两旗交;十队合,则五旗交。吹角,开五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十;开二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五,开相倚不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三。兵散,则以合为奇;合,则以散为奇。三令五申,三散合,然复归于正,四头八尾乃可教焉。此队法所宜也。”太宗称善。
  太宗曰:“曹公有战骑、陷骑、游骑,今马军何等比乎-”
靖曰:“臣按《新书》云:‘战骑居前,陷骑居中,游骑居后。
’如此则是各立名号,分为三类耳。大抵骑队八马,当车徒二十四人;二十四骑,当车徒七十二人。此古制也。车徒常教以正,骑队常教以奇。据曹公,前后及中,分为三覆,不言两厢,举一端言也。后人不晓三覆之义,则战骑必前于陷骑、游骑,如何使用-臣熟用此法:回军转阵,则游骑当前,战骑当后,陷骑临变而分;皆曹公之术也。”太宗笑曰:“多少人为曹公所惑!”
  太宗曰:“车、步、骑三者一法也,其用在人乎-”靖曰:“臣案春秋鱼丽阵,先偏后伍,此则车步无骑,谓之左右拒,言拒御而已,非取出骑胜也。晋荀吴伐狄,舍车为行。此则骑多为便,唯务奇胜,非拒御而已。臣均其术:凡一马当三人,车步称之,混为一法,用之在人。敌安知吾车果何出,骑果何来,徒果何从哉-或潜九地,或动九天,其知如神,唯陛下有焉,臣何足以知之-”
  太宗曰:“太公书云:地,方六百步或六十步,表十二辰。
其术如何-”靖曰:“画地,方一千二百步,开方之形也。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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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占地二十步之方,横以五步立一人,纵以四步立一人,凡二千五百人;分五方,空地四处;所谓阵间容阵者也。武王伐纣,虎贲各掌三千人,每阵六千人,共三万之众。此太公画地之法也。”太宗曰:“卿六花阵,画地几何-”靖曰:“大阅:地方千二百步者,其义六阵,各占地四百步,分为东西两厢,空地一千二百步,为教战之所。臣尝教士三万,每阵五千人,以其一营法,五为方、圆、曲、直、锐之形,每阵五变,凡二十五变而止。”
  太宗曰:“五行阵如何-”靖曰:“本因五方色立此名。
方、圆、曲、直、锐,实因地形使然。凡军不素习此五者,安可以临敌乎-兵,诡道也,故强名五行焉,文之以术数相生相克之义。其实兵形象水,因地制流;此其旨也。”
  太宗曰:“李 言:“牝牡、方圆伏兵法。古有是否-”
靖曰:“牝牡之法,出于俗传,其实阴阳二义而已。虑按范蠡云:‘后则用阴,先则用阳。尽敌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
此兵家阴阳之妙也。范蠡又云:‘设右为牝,益左为牡,早晏以顺天道。’此则左右早晏,临肘不同,在乎奇正之变者也。
左右者,人之阴阳;早晏者,天之阴阳;奇正者,天人相变之阴阳。若执而不变,则阴阳俱废。如何,守牝牡之形而已。故形之者,以奇示敌,非吾正也;胜之者,以正击敌,非吾奇也。
此谓奇正相变。兵伏者,不止山谷草木伏藏,所以为伏也;其正如山,其奇如雷,敌虽对面,莫测吾奇正所在。到此,夫何形之有哉-”
  太宗曰:“四兽之阵,又以商、羽、徵、角之,何道也-”
靖曰:“诡道也。”太宗曰:“可废乎-”靖曰:“存之,所以能废之也。若废而不用,诡愈甚焉。”太宗曰:“何谓也-”
靖曰:“假之以四兽之阵及天、地、风、云之号,又加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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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水、徵火、角木之配,此皆兵家自古诡道。存之,则余诡不复增矣;废之,则使贪使愚之木,从何而施哉-”太宗良久曰:“卿宜秘之,无泄于外。”
  太宗曰:“严刑峻法,使人畏我而不畏敌,朕甚惑之。昔光武以孤军当王莽百万之众,非有刑法临之,此何由乎-”靖曰:“兵家胜败,情状万殊,不可以一事推也。如陈胜、吴广败秦师,岂胜、广刑罚能加于秦乎-光武之起,盖顺人心之怨莽也;况又王寻、王邑不晓兵法,徒夸兵众,所以自败。臣案《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而罚不行,则不可用。’此言凡将先有爱结于士,然后可以严刑也。若爱未加而独用峻法,鲜克济焉。”太宗曰:“《尚书》言:‘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何谓也-”靖曰:“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若威加于前,爱救于后,无益于事矣。《尚书》所以慎戒其终,非所以作谋于始也。故《孙子》之法万代不刊。”
  太宗曰:“卿平萧铣,诸将皆欲籍伪臣家以赏士卒,独卿不从,以谓蒯通不戮于汉;既而江汉归顺。朕由是思古人有言曰:‘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其卿之谓乎-”靖曰:“汉光武平赤眉,入贼营中案行。贼曰:‘萧王推赤心于人腹中。’
此盖先料人情本非为恶,岂不豫虑哉!臣顷讨突厥,总蕃汉之众,出塞千里,未尝戮一杨干,斩一庄贾,亦推赤诚存至公而已矣。陛下过听,擢臣以不次之位,若于文武则何敢当!”
  太宗曰:“昔唐检使突厥,卿因击而败之。人言卿以俭为死间,朕至今疑焉。如何-”靖再拜曰:“臣与俭比肩事主,料检说必不能柔服,故臣因纵兵击之,所以去大恶不顾小义也。
人谓以俭为死间,非臣之心。案《孙子》,用间最为下策。臣尝著论其末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或用间以成功,或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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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倾败。若束发事君,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虽有善间,安可用乎-唐俭小义,陛下何疑-”太宗曰:“诚哉!
非仁义不能使间,此岂纤人所为乎-周公大义灭亲,况一使人乎-灼无疑矣!”
  太宗曰:“兵贵为主,不贵为客;贵速不贵久。何也-”
靖曰:“兵,不得已而用之,安在为客且久哉-《孙子》曰:
‘远输则百姓贫。’此为客之弊也。又曰:‘役不再籍,粮不三载。’此不可久之验也。臣较量主客之势,则有变客为主、变主为客之术。”太宗曰:“何谓也-”靖曰:“因粮于敌,是变客为主也;‘饱能饥之,佚能劳之’,是变主为客也。故兵不拘主客迟速,唯发必中节,所以为宜。”
  太宗曰:“古人有诸-”靖曰:“昔越伐吴,以左右二军鸣鼓而进,吴分兵御之;越以中军潜涉不鼓,袭败吴师;此变客为主之验也。石勒与姬澹战,澹兵远来,勒遣孔苌为前锋,逆击澹军;孔苌退而澹来追,勒以伏兵夹击之,澹军大败;此变劳为佚之验也。古人如此者多。”太宗曰:“铁蒺藜、行马,太公所制,是乎-”靖曰:“有之,然拒敌而已。兵贵致人,非欲拒之也。太公《六韬》言守御之具尔,非攻战所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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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太宗曰:“太公云:‘以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墓险阻。
又孙子云:‘天隙之地,丘墓故城,兵不可处。’如何-”
靖曰:“用众在乎心一;心一在乎禁祥去疑。倘主将有所疑忌,则群情摇;群情摇,则敌乘衅而至矣。安营据地,便乎人事而已。若涧、井、陷、隙之地,及如牢如罗之处,人事不便者也,故兵家引而避之,防敌乘我。丘墓故城,非绝险处,我得之为利,岂宜反去之乎-太公所说,兵之至要也!”
  太宗曰:“朕思,凶器无甚于兵者。行兵苟便于人事,岂以避忌为疑-今后诸将有以阴阳拘忌失于事宜者,卿当丁宁诫之。”靖再拜谢曰:“臣案《尉缭子》云:‘黄帝以德守之,以刑伐之,是谓刑德,非天官日时之谓也。’然诡道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后世庸将泥于术数,是以多败,不可不诫也。陛下圣训,臣即宣告诸将。”
  太宗曰:“兵有分有聚,各贵适宜。前代事迹,孰为善此者-”靖曰:“苻坚总百万之众,而败于淝水;此兵能合不能分之所致也。是汉讨公孙述,与副将刘尚分屯,相去二十时,述来攻汉,尚出合击,大破之;此兵分而能合之所致也。太公云:‘分不分,为縻军;聚不聚,为孤旅。’”太宗曰:“然!苻坚初得王猛,实知兵,遂取中原;及猛卒,坚果败。此縻军之谓乎-是汉为光武所任,兵不遥制,故汉果平蜀。此不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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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旅之谓乎-得失事迹,足为万代鉴!”
  太宗曰:“朕观千章万句,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靖良久曰:“诚如圣语。大凡用兵,若敌人不误,则我师安能克哉-譬如奕棋,两敌均焉,一著或失,竟莫能救。是古今胜败,率由一误而已,况多失者乎!”
  太宗曰:“攻守二事,其实一法欤-《孙子》言:‘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即不言敌来攻我,我亦攻之;我若自守,敌亦守之。攻守两齐,其术奈何-”
靖曰:“前代似此相攻相守者多矣;皆曰:‘守则则不足,攻则有余。’便谓不足为弱,有余为强;盖不悟攻守之法也。臣案《孙子》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且自守;待敌可胜,则攻之尔,非以强弱为辞也。后人不晓其义,则当攻而守,当守而攻。二役既殊,故不能一其法。”
  太宗曰:“信乎,有余不足,使后人惑其强弱!殊不知守之法,要在示敌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敌以有余也。示敌以不足,则敌必来攻,此是敌不知其所攻者也;示敌以有余,则敌必自守,此是敌不知其所守者也。攻守一决,敌与我分为二事:若我事得,则敌事败;敌事得,则我事败。得失成败,彼我之事分焉。攻守者,一而已矣;得一者百战百胜。故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知一之谓乎-”靖再拜曰:“深乎,圣人之法也!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策,同归乎胜而已矣。
若攻不知守,守不知攻,不惟二其事,抑又二其官;虽口诵《孙》、《吴》,而心不思妙;攻守两齐之说,其孰能知其然哉-”
  太宗曰:“《司马法》言:‘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此亦攻守一道乎-”靖曰:“有国有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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曷尝不讲乎攻守也-夫攻者,不止攻其城、击其阵而已,必有攻其心之术焉;守者,不止完其壁、坚其阵而已,必也守吾气而有待焉。大而言之,为君之道;小而言之,为将之法。夫攻其心者,所谓知彼者也;守吾气者,所谓知己者也。”太宗曰:“诚哉!朕尝临阵,先料敌之心与己之心孰审,然后彼可得而知焉;察敌之气与己之气孰洽,然后我可得而知焉。是以知彼知己,兵家大要。今之将臣,虽未知彼,苟能知己,则安有失利者哉!”靖曰:“孙武所谓‘先为不可胜’者,知己者也;‘以待敌之可胜’者,知彼者也。又曰:‘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臣斯须不敢失此诫。”
  太宗曰:“《孙子》言三军可夺气之法:‘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如何-”靖曰:“夫含生禀血,鼓作斗争,虽死不省者,气使然也。故用兵之法,必先察吾士众,激吾胜气,乃可以击敌焉。吴起‘四机’,以气机为上。无他道也,能使人人自斗,则其锐莫当。
所谓朝气锐者,非限时刻而言也,举一日始末为喻也。凡三鼓而敌不衰不竭,则安能必使之惰归哉-盖学者徒谓空文,而为敌所诱。苟悟夺之之理,则兵可任矣。”
  太宗曰:“卿尝言李 能兵法,久可用否-然非朕控御,则不可用也,他日太子治,若何御之-”靖曰:“为陛下计,莫若黜 ,令太子复用之,则必感恩图报,于理何损乎-”太宗曰:“善!朕无疑矣。”太宗曰:“李 若与长孙无忌共掌国政;他日如何-”靖曰:“ 忠义恩,可保任也。无忌佐命大功,陛下以肺腹之亲,委之辅相;然外貌下士,内嫉贤。故尉迟敬德而折其短,遂引退焉;侯君集恨其忘旧,因以犯逆。
皆无忌致其然也。陛下询及臣,臣不敢避其说。”太宗曰;“勿泄也,朕徐思其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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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宗曰:“汉高祖能将将,其后韩、彭见诛,萧何下狱,何故如此-”靖曰:“臣观刘项皆非将将之君。当秦之亡也,张良本为韩报仇,陈平、韩信皆怨楚不用,故假汉之势,自为奋尔。至于萧、曹、樊、灌,悉由亡命,高祖因之以得天下。
设使六国之后复立,人人各怀其旧,则虽有能将将之才,岂为汉用哉-诚谓汉得天下,由张良借箸之谋,萧何漕各之功也。
以此言之,韩、彭见诛、范增不用,其事同也。臣故谓刘、项皆非将将之君。”
  太宗曰:“光武中兴,能保全功臣,不任以吏事,此则善于将将乎-”靖曰:“光武虽藉前构,易于成功;然莽势不下于项籍,邓寇未越于萧、张,独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全功臣,贤于高祖远矣!以此论将将之道,臣谓光武得之。”
  太宗曰:“古者出师命将,斋三日,授之以钺,曰:‘从此至天,将军制之。’又授之以斧,曰:‘从此至地,将军制之’。又推其毂曰:‘进退唯时。’既行,军中但闻将军之令,不闻君命,朕谓此礼久废,今欲与卿参定遣将之仪,如何-”
靖曰:“臣窃谓圣人制作,致斋于庙者,所以假威于神也;授斧钺又推其毂者,所以委寄以权也。今陛下每有出师,必与公卿议论,告庙而后遣;此则邀以神至矣!每有任将,必使之便宜从事;此则假以权重矣!何异于致斋推毂邪-尽合古礼,其义同焉,不须参定。”上曰:“善!”乃命近臣书此二事,为后世法。
  太宗曰:“阴阳术数,废之可乎-”靖曰:“不可。兵者,诡道也;托之以阴阳术数,则使贪使愚;兹不可废也。”太宗曰:“卿尝言:天官时日,明将不法,ウ者拘之。废亦宜然。”
靖曰:“纣以甲子日亡,武王以甲子日兴。天官时日,甲子一也。殷乱周治,兴亡异焉。又宋武帝以往亡时起兵,军吏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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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帝曰:‘我往彼亡。’果克之。由此言之,可废明矣。
然而,田单为燕所围,单命一人为神,拜而祠之。神言:‘燕可破。”单于是以火牛出击燕,大破之。此是兵家诡道。天官时日,亦由此也。”
  太宗曰:“田单托神怪而破燕,太公焚蓍龟而灭纣,二事相反,何也-”靖曰:“其机一也;或逆而取之,或顺而行之,是也。昔太公佐武王,至牧野遇雷雨,旗鼓毁折,散宜生欲卜吉而后行。此则因军中疑惧,必假卜以问神焉。太公以谓腐草枯骨无足问,且以臣伐君,岂可再乎-然观散宜生发机前,于太公成机于后,逆顺虽异,其理致则同。臣前所谓术数不可废者,盖存其机于未萌也;及其功在人事而已。”
  太宗曰:“当今将帅,唯李 、道宗、薛万彻,除道宗以亲属外,孰堪大用-”靖曰:“陛下尝言 、道宗用兵,不大胜亦不大败;万彻若不大胜,即须大败。臣愚思圣言,不求大胜亦不大败者,节制之兵也;或大胜或大败者,幸而成功者也。
故孙武云:‘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节制在我云尔。”
  太宗曰:“两阵相临,欲言不战,安可得乎-”靖曰:“昔晋师伐秦,交绥而退。《司马法》曰:‘逐奔不远,纵绥不及。’臣谓绥者,御辔之索也。我兵既有节制,彼敌亦正行伍,岂敢轻战哉-故有出而交绥,退而不逐,各防其失败者也。孙武云:‘勿击堂堂之阵,无邀正正之旗。’若两阵体均势等,苟一轻肆,为其所乘,则或大败,理使然也。是故兵有不战,有必战;夫不战者在我,必战者在敌。”
  太宗曰:“不战在我,何谓也-”靖曰:“孙武云:‘我不欲战者,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乘其所之也。’敌有人焉,则交绥之间未可图也。故曰不战在我。夫必战在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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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本待之。’敌无人焉,则必来战,吾得以乘而破之,故曰必战者在敌。”
  太宗曰:“深乎,节制之兵!得其法则昌,失其法则亡。
卿为纂述历代善于节制者,具图来上;朕当择其精微,垂于后世。”靖曰:“臣前所进黄帝、太公二阵图,并《司马法》、诸葛亮奇正之法,此已精悉。历代名将,用其一二而成功者亦众矣。但史官鲜克知兵,不能纪其实绩焉。臣敢不奉诏,当纂述以闻。”
  太宗曰:“兵法孰为最深者-”靖曰:“臣尝分为三等,使学者当渐而至焉。一曰道,二曰天地,三曰将法。夫道之说,至微至微;《易》所谓聪明 智神武而不杀者是也。夫天之说,阴阳;地之说,险易。善用兵者,能以阴夺阳,以险攻易;孟子所谓天时地利者是也。夫将法之说,在乎任人利器,《三略》所谓得士者昌,管仲所谓器必坚利者,是也。”
  太宗曰:“然。吾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也。百战百胜者中也,深沟高垒以自守者下也。以是较量,孙武著书,三等皆具焉。”靖曰:“观其文迹其事,亦可差别矣。若张良、范蠡、孙武,脱然高引,不知所往;此非知道,安能尔乎-若乐毅、管仲、诸葛亮,战必胜,守必固;此非察天时地利,安能尔乎-其次,王猛之保秦,谢安之守晋,非任将择才,缮完自固,安能尔乎-故习兵之学,必先由下能及中,由中以及上,则渐而深矣。不然则垂空言,徒记诵,无足取也。”
  太宗曰:“道家忌三世为将者,不可妄传也,亦不可不传也;卿其慎之!”
  靖再拜出,尽传其书与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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