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崔耕和 有一句偈语,每每品味总让人醍醐灌顶。那是庄子内篇《养生主》中的首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翻译成白话就是:“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穷的知识,那是危险的。”当然,这话的原旨不是说不去追求知识,而是说生命是有限的,不要偏执地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身外的无限,那样不仅危险而且愚蠢。 台湾孤傲诗人周梦蝶是深谙这其中的哲理的。周梦蝶一生倾情老庄之道,并用庄子文章中的“梦蝶”起名以明志。然而他的现实生活与精神之道始终不对称、不平衡。他一生未娶,为糊口,摆过书摊,看过茶庄,当过守墓人。晚年,更是贫病交加,饥寒落魄,瘦弱到了“没有重量、不占面积”的地步。当然,介绍这些并不是让人同情周大诗人。周梦蝶“安贫”安得不懒散、不消极、不痛苦,怡然自得,而“乐道”却乐得灵魂自由,精神畅快,“浮动于天地之间,状如野马奔驰”,达到了连自己都称心的大道境界。 品味周梦蝶,我辈凡人难以理解,更难以企及,单说他的终生不婚,还是能认同他的所思所想的。 有一年春节,南怀瑾先生问他的学生周梦蝶是否打算结婚时,周的回答冷静而现实: “老师,我弱不禁风,贫立无锥,结婚?” 南怀瑾的赞同道出了师生间的心灵契合: “嗯,说得也是。前程有限,后患无穷!” 师生俩都明白,“吾生也有涯”,依周梦蝶的贫病和穷困,更是“前程有限”,结婚实在是“害人害己”。还是让自己的追求与有限的人生相匹配为好。 其实,依周梦蝶在当时诗界“孤独国王”的名气,当不乏追求者,能嫁入周门,也是一些文学女青年、女中年的梦想。但“结婚生子,繁衍后代”不在周梦蝶的追求之列。周梦蝶知道自己的斤两,明白自己的现状,人活一世,“前程有限”,追求精神的自由飞翔才是他有限生命的全部,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每每在尘世中思索“吾生也有涯”,总觉得许多人不懂这道理。熙熙攘攘中,有的倾其一生追名逐利,好像一辈子不死似的；有的日夜为了他人的需求和评价而奔忙,好像根本不存在自己似的；有的一旦把握权力,就觉得威力无边,好像能终生享用似的；有的追逐、占有异性,好像自己能七十二变、长生不老似的。也许是迫于生计,更多的人从学习机器变为工作机器,没日没夜运转不停,好像机器是永动机,永远不加油不损坏似的。然而现实的残酷是,当“有涯”与“无涯”相碰,费尽心机之后常常是枉费心机。 参悟“吾生也有涯”,不是让人消极厌世,而是要认识自己,要明白时间终究会抹去一个人的一切痕迹,要明白佛法中的“刹那无常”时时存在,要明白在有限的生命里不要迷失做人的本质。 曾有记者问54岁的杨丽萍这样的问题:“你是为了舞蹈才不要孩子的吗?”她回答:“有些人的生命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体验,有些是旁观。我是生命的旁观者,我来世上,就是看一棵树怎么生长,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飘,甘露怎么凝结。”这话真是美到了极致。懂得“吾生也有涯”,也就懂得了生命的真谛,就可以有所求有所不求,活出各自的精彩来。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