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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尊严

 书海无涯12 2013-01-23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一位老人正坐在路旁的一个木箱上,专注地拉着一把二胡。他看上去60岁左右,一身破旧的衣服,矮矮的个子,雪白的长发从那顶旧帽子下露出来,像围着一条雪白的围巾。也许是因为风的侵袭,老人赤红的脸膛有些发紫。他双目微闭,似乎全部的心力都在怀中的那把二胡上。
他面前放着一个白色搪瓷缸子,里面有一些零散的钞票和硬币。人们匆匆从老人面前走过,大多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留下。但老人似乎也不在意这些,也许命运给他的比这要残酷得多。他不停地拉动着手中的弓弦,抖抖擞擞的音韵从那把二胡上流淌出来,却很快就消散在风中和人流中。
我不愿意去想象老人的生活背景,也不想去了解老人家庭情况,老人专注的神情不允许我去打扰。他的二胡曲平淡而庸常,但老人心平气定、神情安然的神态却透露出一种令人心生敬意的不亢不卑。
我没有像人们那样匆忙而无视老人的存在,而是静静地站在距离老人不远的地方,做一个认真的倾听者。也许只有我才是风中那把二胡的知音,只有我深深地被感动着。
我见过许多的乞讨者。小时候,在乡下,一年四季不断有乞丐在村子里走动,他们多是老人和孩子,也有一些残疾人。他们衣着破烂,蓬头垢面,拉根棍子,挎个竹篮,走到谁家门口“大爷、大娘”地叫几声,见主人走出来了,就伸出沾满泥渍的大碗,等待主人的施舍。也有敲着竹板或拉二胡的乞讨者,他们身后照例会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孩子们从村东跟到村西,直到乞讨者走出村子好远。在乡村贫瘠的年代,这似乎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现在农村很少再有乞讨者的影子了,乞讨者们大概嗅到了城市的繁华味道。不知何时,城里就有了乞讨“跪族”,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跪在地上,和以前的乞丐相比,他们失去了最后一道人性尊严的防线。跪,是我们人类最为庄重和严肃的仪式。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家庭因为天灾、人祸和疾病而身处困境,他们需要乞讨,需要人们的捐助,但为什么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行乞呢?我坚信无论富有者还是贫困者,在人格尊严上应是平等的。当一个人跪着行乞的时候,他跪倒的是一个生命应有的尊严。
面前的这位老人,虽然同样是乞讨者,尽管他的二胡演奏技艺算不上娴熟与优美,但他没有卑微地跪在地上,没有失去一个生命应有的高贵。他用一把二胡固守着一个人应有的自尊和操守。他采取这种特殊的方式完成了一种交换,让施者与乞者都不觉得尴尬,彼此都能自然接受。
妻子在催促我离去,我从衣兜里掏出几元纸币来,抱着一份真诚送上我的敬意。当我把纸币轻轻放进搪瓷缸时,我发现老人连眼皮也翻动一下,他更没有像“跪族”那样,见人施舍就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嗑头。他仍在拉着他的二胡,神情自如,安然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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