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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和静静 一 太阳透过窗口，时针指向7点半，冬冬妈准备去上班。刚一出门，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孩声：“冬冬—冬冬—”。她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红花花裙子的小女孩，仰着头站在楼下，两只小手卷成小喇叭筒直朝上喊。啊，原来是静静。 冬冬和静静同岁，去年一起上学，又分在一个班里。静静妈是全县有名的模范教师。静静也是个乖孩子，听话懂事，两学期都被评为三好学生，还得了奖。自家那冬冬却是个淘气鬼。一天到晚上高沿低，手脚不停，人都叫他“动动”。在家里惹得鸡犬不宁，在学校里学习也慌的跟兔子一样，安不下心来。看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电影，他就学孙悟空；看了杂技，回来就学着变把戏。又一想，也难怪哟。自己在纺织厂上班，忙得顾不上照顾孩子。他爸爸是个卡车司机，一天不沾家。他从离奶后就在农村外婆家生活，奶奶疼他爱他，任着性惯他。前年回来，又整天钻在驾驶室里，跟着爸爸走南闯北多半年，养成了这么个野性子。现在比起上学前那阵不知规矩了多少。 今年放暑假的时候，老师把冬冬和静静，还有这个单元的兵兵、文文，编为一个假期学习小组，静静担任小组长，领着大家一块温习功课做作业。现在，她背着书包来找冬冬，准是叫他一块儿学习呢。俗话说，跟上啥人学啥人。冬冬跟他们在一起，准能变好……。 冬冬妈想到这儿，热情地朝楼下喊：“静静，快上来，他在呢”。 眨眼之间，静静像个蝴蝶似地飞上了2楼，笑嘻嘻问：“阿姨，他在哪儿？” 冬冬妈回头朝虚掩着的门努了努嘴，“在里边，快进去。阿姨上班去了，噢。” 静静轻轻推开门，看见床底下放着一双深褐色的塑料凉鞋，冬冬闭着眼睛在床上睡得正香甜呢。一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飞转，他也不知道。胖乎乎的红脸蛋上显现出一对调皮而可爱的酒窝窝。微闭着的小嘴在喃喃自语：“变、变……”静静看了不由得好笑。懒家伙，做梦还在想着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哩。她走到床前大声喊：“冬冬，快起来，看太阳把屁股晒焦了！” 冬冬揉了揉惺松的粘毛眼，一骨碌爬起来，揭去盖在身上的大浴巾。当他看清楚叫他的是静静时，又慌忙拉过浴巾盖上。小手指头在胖脸蛋上划拉着：“羞、羞，把脸抠……” “咋咧，唉？睡到半晌午还不起床，我没羞你，你到羞起我来了。”静静不明白地问。 “男生还没起来，谁叫你女生跑进来？” “是你妈叫我进来的。谁叫你这懒虫虫这阵还没起床，羞死人了——哼！” 静静极其不满地用他双眼皮底下那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翻了冬冬一眼，噘着嘴，气乎乎地转过头去。扎在脑袋后头的两只短刷刷辫子，像喜鹊尾巴似的指向冬冬。 哟，冬冬家的日历还在昨天。她轻快地爬上书桌旁的椅子，撕去了 冬冬穿好他的海军衫和短裤，下来问静静：“找我做啥？” 静静回过头来问：“今天几号了？” “21，嘻！这个你难不住我。”冬冬瞅着静静刚撕过的日历上，那粗黑的阿拉伯字母“21”，痛快而流利地回答。 “放假几天了？”静静又问。 冬冬眨着黑眼珠，莫明其妙地盯着静静，滑稽地伸出5个手指头。 “老师布置的作业做了多少？” “嗯，这个……，”冬冬挠挠圆脑袋，皱了皱眉，挤了挤眼，耸了耸肩。“急什么，开学还早呢，明天再说。”说完就要住门外跑，静静张开胳膊拦住他，“咳，甭着急。昨天在兵兵家做作业，你不做，光翻看《孙悟空大闹天宫》。叫你做，你说开学还早呢，明天再说。今天又说明天、明天还有个明天。”静静越说越快。
“今天就做。” “在哪达？” “就在你家，文文和兵兵一会就来。” “对。”冬冬答应着，却跑出门。 “你，……”静静气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冬冬回过头来说： “我到茅房尿去呀嘛！” 二 高高的钻天杨伸过2楼冬冬家的窗口，遮住了热烘烘的太阳，凉丝丝的。微风轻轻地摇晃着那茂密墨绿的圆叶子，发出轻轻的哗哗声，像小溪流水似地欢畅。多么好的学习环境呀。安静、凉爽。大人们都去上班了。四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在冬冬家靠南边窗户放着的写字台上做着暑假作业。一点一笔一划。 冬冬在演算术，他匆匆忙忙做完了几道式子题，就想出去玩。一抬头，见静静、文文、兵兵都还在认真地写字，你瞧静静那个认真劲儿，胸脯紧贴着和她个儿有点不大相称地写字台，握铅笔的小手在灵活地动着。脑袋微微歪着，扎羊角辫上的一对彩绸蝴蝶还颤悠悠的。上牙咬着下唇，鼓着多大的劲哟，恨不得一口把字吃下去。怪不得她鼻子尖上，留海底下的额头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冬冬不禁暗自好笑，又不是考试呢，何必那么认真,真是的。又一想，别人都在安心做作业，自己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去玩呢，只好又坐下来演题。 该做应用题了。冬冬觉得，应用题是最麻烦的事,列算式、计算、回答、已经够难的了，偏偏老师还要叫抄题，说这样可以练习写字。算术又不是语文，何必呢！ 冬冬草草抄完了题，列算式时，皱起了眉头，该用加法呢？还是用乘法？他为难了。黑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眨巴着，胖圆脸蛋贴在按着本子的手背上，铅笔在本子上胡乱画着。 小闹钟在嘀哒嘀哒地走着，阳光透过树叶缝隙，从窗口洒进屋子，无数个园点点在冬冬本子上晃来晃去，像是戏弄冬冬。讨厌的蝉躲在树叶背后，比赛似的叫个不停。烦死人了！要是过去，冬冬准得打它一弹弓。可今天，大家订了条纪律，谁捣乱是小狗，告诉他爸把他揍。冬冬怕当小狗，更怕挨揍。爸爸爱冬冬，可冬冬并不爱他，动不动就揍人。一个星期天，他给农村拉化肥，把冬冬领去了，冬冬在路边草丛里逮住两个蟋蟀，放在纸盒里。斗蟋蟀是挺好玩的。谁知道回到家里，不论冬冬怎么逗，它俩也斗不起来。爸爸说，一个公的，一个母的，不斗。冬冬不信，悄悄地把纸盒盒装在书包里，星期一上算术课时，冬冬听到纸盒盒嗦嗦作响。心想，大概斗起来了。他低下头，悄悄揭开纸盒。“嘭”的一声，蟋蟀蹦出来了。冬冬就坐在第1排，那蟋蟀两下就蹦在了老师的讲桌上，又蹦到了老师身上。老师去捉，又跳走了。惹得全班同学轰堂大笑。冬冬受到了严厉批评。最糟糕的是，爸爸知道了这件事，狠狠揍了冬冬一顿。 冬冬思想开小差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 静静还在认真专心地写着。冬冬抬头看见了静静的书包，圆黑眼珠转了转，办法有了。只见他右手悄悄地伸向静静的书包。只要把书包拿过来，翻开静静的作业本一看，问题就解决了，何必那么难为自己呢！ 嘿，过来了，拿过来了。她还不知道呢，冬冬暗自高兴。兵兵看见了，刚要喊，冬冬向他递了个眼色，摆摆手，制止了兵兵的检举。 “你拉我书包做什么？”冬冬眼看就要拿过来时候，静静发现了。原来书包带带在静静的胳膊底下压着呢！ “叫我看你这道题咋演算的？”冬冬见秘密被戳穿，老老实实地说。 “哪道？”静静站起来，凑近冬冬的作业本。冬冬用手一指，“就是这道应用题呗”。 静静仔细一看：“这就是老师讲的那道例题么，你再想想”。 “想不出来么？” “他那天就没听，光想着斗蟋蟀”。文文提醒静静说。 “去，滚你的！再多嘴看我敢揍你不！”冬冬攥紧小拳头，在文文面前晃着，以武力威胁。 兵兵递过自己的本子讨好地说：“冬冬，看我的呗”。 “你，不行，老师说，从小就要学会动脑筋”。静静说着去抢兵兵的本子。冬冬已经胜利在握，神气地瞪着文文、静静。意思是说，怎么样，你们不给有人给。 冬冬很快抄完了算式和答案。又指手划脚地夸起了海口，别看做的慢，学会孙悟空的本领，谁也比不过。要是我当了魔术师，嘿，你瞧着吧！吹口气，说完就完了，根本不用费脑筋。 “胡吹”！静静、文文不信。 “哼，文文，你不信，你爸爸是演电影的，《三打白骨精》你看过了，能变不？” “那是电影”。文文说。 “电影也是人演的。那回你爸爸和我爸爸正在我家说话。我问他，孙悟空能变，人能变不？你爸爸点点头说能。”他滔滔不绝地继续自己的演讲，“天明时，我做了个梦，当真跟孙悟空一样，说声‘变’，立即就变了。” “变成了什么了？”，兵兵很感兴趣地问。 “变成了个蜜蜂，嗡嗡嗡地飞来飞去。要是考试，我就飞到老师房子里去看题，光给兵兵说，不给你俩说。” “咯咯咯咯……”静静捂着肚子笑。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般。“那是，那是一只蚊子在你耳边飞转呢！” “你胡说。冬冬臊了。 “嘿嘿嘿嘿……”我亲眼看见的嘛。” “他俩争辩正激烈，街道上的叫卖声也挤了进来： “凉甜冰棍—” “奶油冰棍—” “哎，来呀，沙瓤子西瓜切开了，咬一口，甜掉牙！” 兵兵拉冬冬的胳膊说：“甭吵，甭吵。你要能马上到街上弄个大西瓜回来，那才算你赢。” 一听说西瓜，冬冬的心里像个小猫似的难受，唾沫只往口里溢。他把铅笔一撂，拧身跑出了门。只听见塑料凉鞋踏得水泥地叭叭叭地响。没出3、5分钟，冬冬真的抱回来个大花皮西瓜。他的眼睛乐成了一条缝。同学们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明白怎么这样快就抱回来了个大西瓜，莫非他真的有孙悟空的本领，会变戏法儿。
三 几个小同学正在议论、猜测，冬冬已经拿出菜刀就要杀西瓜了。这时，门嘭的一声开了，冬冬的爸爸又抱着两大花皮西瓜进来了。冬冬更高兴了，手舞足蹈地嚷：“噫！还有俩，真美。” 谁知十分如意的美事眨眼之间，变成了倒霉的坏事。不信你看冬冬在门外的楼道里哭得多么委屈。 “呜呜呜呜，……” 晶莹的泪珠从他紧闭的眼睛里滚落出来，顺着涨红的面颊往下滴，海军衫底下的肚子随着他的呼哧声一起一伏。两只短胖胳膊像拨朗鼓似摇着，一双脚在水泥地面上跺着。静静几次拉住他说：“走，到我家玩走。” “我不去，呜呜，呜呜……”冬冬甩开静静的手，固执地站在那儿不动。 静静只好先回家去了。一进门，她就冲着正坐在桌旁备课的妈妈说着冬冬哭的原因。 “冬冬说他有孙悟空会变的本领，我说没有。兵兵说，冬冬，你能抱回个大西瓜来算你赢。他刚出去就抱回来个大西瓜，还是花皮皮的。我几个还真的当他是会变啥戏法。他正要杀西瓜，他爸爸回来也抱着两个花皮大西瓜，我一猜就知道准是他爸爸买的，叔叔见我们在一块做作业，就夸我们。又问冬冬为啥没做作业，跑出去。我说，他做了，刚下去。叔叔说，那好，我出道题，比比看，谁算的又对又快，就给谁多吃。谁算错了，就别吃，好不？我们高兴地同意了。” “叔叔出了个什么题？”妈妈很高兴。粉碎四人帮后，人人都关心孩子的学习。 “叔叔从冬冬手里拿过菜刀说，咱们5人分吃这个西瓜，每人4块。你们算算，该切几块？” “这道题你们学过没有？” “老师在课堂里讲过，假期作业里也有”。 “有分西瓜的题？” 静静笑了：“不是分西瓜，可道理是一样的。” “嗯。”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你们都算对了吗？” “我和文文用乘法算，式子是4×5=20（块），对了，他和兵兵用加法算，式子是4＋5=9（块），错了。” “假期作业他没做吗？” “刚做过，” “那怎么能错呢？” “冬冬照抄兵兵的。兵兵错了，他也错了。兵兵还说，他学孙悟空，不做作业，吹口气就完了。” 静静妈笑了：“世上没有不费力气就能成功的事，那他又哭什么呢？” “他爸爸嫌他没算对，煽了他两个耳光。” 妈妈一听，立刻站起来，严肃地说：“咳，咳，这怎么能行呢！打不是教育孩子的好办法哟。”她把桌子上正在写着的发言稿收拾起来，向冬冬家走去。
四 午饭后，冬冬高兴地来到静静家。他多么喜欢李阿姨啊！不，冬冬是学生了，该叫静静妈为 兵兵说能。那你说冬冬的西瓜是那来的？ “他爸爸买的呗。跟他爸爸抱的那两个一样，都是花皮皮。不信你问冬冬。”冬 冬只笑不说话。 “这回该认输了吧！”文文说。 “不，不，这不算。”
兵兵向冬冬求救。冬冬立即明白了。机灵的大眼睛一转，回过头来问文文：“我说能变就能变，你看过表演魔术没？”只要吹口气，就能从空中取鸡蛋，从台子底下钓上鱼来。” “那全是假的。”文文说。 “假的？你变变看”。冬冬说，“我明明看见是个空箱子，他把箱子一合。吹口气，就飞出来个鸽子。” “假的还能飞，噫，噫，你俩咋不吭声？”
兵兵以胜利者自居。 “变不成，假的”！“能变成，真的。不信，咱问 “真的，真真的。鸡蛋打破了还能吃，大家都看见的。”冬冬坚持自己的看法。“要是人人都学会这套本领，想吃鸡蛋，说声变就有了，要啥有啥，实现四个现代化就快了。” “对，东西都是真的。” 啥就能变成啥，那就用不着种地办工厂了。只要魔术师说声变，全国就一下子实现四个现代化。还需要动员全民努力学习文化科学知识吗！，不会那么简单容易的，世界上没有不费力气就能办成的事。”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冬冬忽闪着大眼睛问。 “是的， “这一下子说不清，大家先去做作业。我有个朋友在杂技团工作。明天我领大家去看看魔术的秘密，好不好？” “好，好！”同学们很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 连着几天，大家都在静静家做作业。 “学孙悟空。猪八戒屁本事也没有，光挨打。”冬冬坚决地说。 小同学们也都哈哈地大笑起来，冬冬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噘着嘴：“那我就是猪八戒。” “好，好，就是的。”冬冬、兵兵、文文、静静几个都拍手称快，
1980年冬于广播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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