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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时候有远房亲戚来北京，在我家里呆了几天，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向来清静惯了的我家着实热闹了一回，两个孩子看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想拿起来玩弄一番，从进门到离开几乎没闲着，睡觉都不太情愿，几个晚上都是到了午夜时分才在大人的催促下意犹未尽地上床睡觉。相比那两个孩子的玩闹，我的女儿显得既文静又腼腆，少了些活泼气息。 我的女儿晚上做功课、看电视、玩耍和休息都按照特定的时间来进行，每天晚上9点钟准时睡觉，早上早早起来，生活非常规律。亲戚看到女儿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单独睡觉，非常惊奇——她的两个孩子夜里必须跟父母亲睡在一起，不然就不肯睡，睡下了也会尿床——这么几年来，两个孩子夜里都需要父母亲操心，不然就会蹬掉被子，而且通常会尿得一塌糊涂。 我说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该让他们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空间，学会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亲戚笑着说：“那是你们城里人的想法，要让我们说，大人娃娃挤在一起睡那才热乎。你们的工作太忙，顾不上照应娃娃，我们有的是时间，吃喝拉撒都帮娃娃操心了，放心不是？” 听着也有道理的话，却也听着不对头。不过随后她就偷偷跟我说，带着两个娃娃睡，唯一不好的就是不太方便，自打有了第二个娃娃，他们两口子就很少在一起了。她倒想得开：“不过这也没啥，娃娃都两个了，心里也就不惦记那点事儿了。” 这位亲戚是典型的中国妈妈，有了孩子便牺牲了自己的生活，当然也连带着牺牲了丈夫原本该有的正常生活，这几年夫妻俩就像两头奶牛，唯一共同的事儿就是挣钱养孩子，出力照顾孩子，盼着孩子赶紧长大。 她因为孩子的到来而完全颠覆了先前的生活，听着有点不好理解，但中国父母亲谁不曾或多或少这样想过或做过呢？这是一种牺牲和奉献，同时也是一种不值得提倡的生活。父母抚育孩子是本分，父母为孩子付出是天性，但如果为了孩子，完全牺牲了父母亲自己的生活，漫长的一生也就因为孩子的到来而变得单调，某种意义上来说，婚姻和结婚以后的生活仿佛变成了为传宗接代而不得不为之的事。 孩子对中国父母的婚姻造成的更为重要的影响是，很可能因为要操心孩子，本来很好的夫妻关系受到影响，渐渐变得不再和谐，甚至婚姻本身也变得岌岌可危。 开博以来，好几位博友给我写来邮件诉说自己因为带孩子而影响婚姻生活，或者为了孩子而维系着本来已经名存实亡的婚姻。婚姻不融洽已经不幸，更不幸的是为了孩子苦苦支撑着这样的婚姻，反过来因为孩子使得本来可能有机会进行修复的婚姻产生越来越深的裂隙。 前些天有个男士给我写了好几段留言，诉说自己的婚姻状况，字里行间透着淡淡的凉：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妻子一直和孩子睡一个被窝，十多年了，如今孩子上初中，至今她和孩子睡一个床，我们事实分居已经这么多年，到头来酿成了我们的生活好似陌生人一样，连起码的情和爱都没有，慢慢地变得很冷漠，回到家几乎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离婚，她不愿意，她就想凑合着过。 我们现在维持婚姻只是为照顾孩子，孩子上高中后打算念寄宿的高中，那样我就可以正式和妻子离婚了……” 一个年过不惑的男子要说出这样的话，绝对需要勇气，我相信若非经受了长时间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力，就不会有这样无奈而又令人心酸的倾诉。孩子的到来本来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但因为孩子而被剥夺了许多东西，甚至十几年沦为有老婆的“光棍”，夫妻沟通越来越少，感情越来越淡，心理和生理都处在压抑中，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痛苦。 看完他的留言，我在想，造成他们夫妻之间如此淡漠的原因是什么呢？如果仅仅是因为妻子为了陪孩子睡觉而疏忽了他，又真的如果孩子可以上寄宿学校，他又为何想着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离婚了呢？果真如此的话，孩子非但不是造成他们感情出现裂隙的原因，反而是维系着随时会破裂的家庭的唯一纽带。 尽管许许多多中国夫妻被孩子霸占了热炕头，孩子似乎成了横亘在夫妻之间的跨不过去而且不能消除的阻碍，但我觉得婚姻和家庭、夫妻生活仍然是两个人的事情，抚养孩子只是共同的责任和义务，同时孩子是维系和稳固婚姻家庭与夫妻感情的纽带，而不能让孩子成为夫妻感情不好甚至分道扬镳的替罪羊。 很多夫妻表面上是为了照顾孩子而被迫分床而睡，彼此慢慢变得越来越冷漠，但事实上分床睡的诸多理由中，孩子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真正的问题还在于两个人之间早早出现了问题却又不愿面对或者没有察觉，一直误以为是为了孩子，因为孩子即便是造成父母感情不好的罪魁祸首，也有一千个不能去怪罪他的理由，如此可能更容易找到一点平衡和安慰。 不幸福的婚姻应该让它走向终结，这是理性而人道的做法，尽管谁都不希望离婚成为家常便饭一样随便的行为。中国父母无论夫妻感情怎么不好，大多会为了孩子而选择隐忍，双方浸泡在不幸福的婚姻中度日如年，所以我在以前的博文中说，中国人爱孩子，却又让孩子成了他们重新寻找幸福的绊脚石。这不是孩子的错，是父母亲自己想错了，做错了。 维系着已经没有感情也没有转机的婚姻，对夫妻双方、对孩子都不见得是好事，甚至根本就是坏事——不幸福而又必须压抑着，结果就是冷战或冷漠，这样的环境对孩子来说就好吗？在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的幌子下，孩子享受不到温馨快乐的氛围，时刻需要面对父母冷冰冰的面孔和冷言冷语的你来我往，这是孩子想要的幸福吗？我想肯定不是。 中国夫妻为孩子牺牲最多，甚至不惜牺牲十几年的性福作为抚育孩子的代价，很多人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熬光了热情，也熬干了身体，等到孩子长大离巢了，父母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光也就过去了。带孩子和过夫妻生活看似矛盾，其实根本就是平行的两件事，很多时候不是孩子霸占了夫妻俩的热炕头，而是感情出现了问题的夫妻把孩子拉到床上做了挡箭牌。婚姻就是丈夫和妻子的事，两个人的事情出了问题就在两个人身上找原因，才能真的找到根源。 如果夫妻终究要分道扬镳，最残忍的是等孩子长大，他们刚刚成年，刚刚明白一些事，却要必然地去面对家庭碎裂和父母终极反目，那对孩子而言才更痛苦。夫妻的年轻岁月就那么几年，孩子的纯真童年同样就那么几年，让大家都过得更轻松一点也许是最好的做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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