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历史上见!
----大师莫言话剧 <我们的荆轲> 在人艺演出再获成功
撰文并摄影 王久辛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大师莫言的话剧 <我们的荆轲> 新一轮演出再获成功。真是现代语言对古代传奇的神妙想象的自由挥洒。人物个个栩栩如生，对话既入古又现代，是难得的莫言小说语言的精致编织——飘逸之极。我认为：<我们的荆轲>奠定了莫言话剧大师牢不可破的地位---他将位列中国话剧大师之位!
其实，与小说相较而言,话剧更是语言的艺术,甚至是"话"的艺术。它排除了描写,排除了人物心理活动的刻画与表达,而将全部的伎俩交给了"话"。是话的表达,即人物语言交错而生的"戏"与"剧"。这个戏剧由人物的对话组接、碰撞与演进而成。剧中的“话”是戏剧冲突与人物个性展演的核心链条，而“剧”中人物的所有表演都源于“话”的组接、碰撞与演进——“话”是揭示人物内心与行为动机的魂与魄，而这个"话"与"剧"的创造者,就是剧作家。写对话是小说家的基本功,优秀卓越的小说家都是对话写作的高手。比如现当代作家中的老舍、巴金、周立波、欧阳山等,他们的"话"与"剧"，构成了上个世纪对话的极致,那么时至今日,我们当代作家又有什么样的话剧创造呢?
近年来,我们已经看到了诗人作家邹敬之、刘恒、刘震云等等不同的"话"与"剧"的演义与创造,那么被文学教授陈晓明称之为"莫言的高度,就是中国当代文学的高度"的当代伟大的小说家莫言——是否也有所建树呢? 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华丽与高贵的艺术殿堂。早在一年半前,莫言大哥就将他写的一个名为<荆轲>的话剧剧本发给了我,实在羞愧,当时只看了他同时发给我的与一位评论家的对话集--我是想沉静下来之后，再仔细品赏他的剧作,可惜乱忙之中竟然放了下来。近日突然传来人艺即将再次上演莫言的话剧<我们的荆轲>,距大幕拉开还有20天,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个剧名：“我们的荆轲”? 为什么是“我们”? 这个“我们”中包括“我”吗? 他——莫言能代表“我”吗? 更勿论亿万炎黄子孙了! 莫言总是惊世骇俗,又总是石破天惊。他硬要强加给荆轲一个定语:“我们”,并把他——荆轲,变成被我们包括的“荆轲”。莫言让我们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媒体巳全面发布开来了,是——<我们的荆轲>，而不是别人的荆轲，你看看不? 他与曹禺、老舍哪儿不一样呢? 与邹敬之、刘恒、刘震云哪儿又天差地别呢? 应该去看看。
话剧<我们的荆轲>是小说大师莫言的第二部话剧[第一部是<霸王别姬>]。这个剧从人性的根---最普通的人开始进入,将荆轲一步步推向所谓剌秦英雄的境地。也就是说莫言没有将荆轲神化，而是让他回归平凡的人，然后像探源恐怖主义的根源那样——用“话” 的推动与撞击来朔造了这个“英雄”。即，他不得不做英雄,然而，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该剧多角度地展开了荆轲成为荆轲的必然,展示了田光、太子丹、燕姬等不同的用心与用力推动荆轲成为荆轲的、无路可夺的必然悲剧。它让我们理解了普通人的荆轲在今天的窘迫,让我们加深了对荆轲、对樊於期,包括高渐离、狗屠等等小人物生存悲剧的同情与悲悯。共鸣,是由剧中所有细节表现出来的,而莫言语言的独特魅力，则又一次不是在小说中，而是在话剧中自由地挥洒了出来。
早在八九年前,我就在<文摘报>上看到了莫言的一段话,他说:"荆轲是中国古代最早的恐怖主义分子。" 当时9.11刚刚过去，人们才开始注意“恐怖主义”这个词儿,我在心里嘀咕: 莫言又想干什么呢?他会写荆轲吗?我猜想:他若写会写成个什么样子呢?果然是语言的狂欢,思维的狂舞,人物爱恋的锥心剌骨啊!既有英雄盖世的草莽前身,又有美姬爱情的千古绝唱! 简直让我嫉妒得发疯啦!!
这个话剧成功地展示了荆轲人性的复杂与尖锐,如果没有燕姬丰富的经历,即：先侍奉秦王、后被赠燕太子丹、再被赠荆轲，而最终又被荆轲所杀,就不可能构成荆轲情感的丰富与炽烈,可以说燕姬的丰富给予了荆轲复杂与丰富的内心。而女人的经验永远不在“志”，而在“情”。但莫言没有让荆轲停在 “志”,而是在"志"里又生出了"情"。 当他即将踏上易水之时,莫言或导演任鸣竟然让荆轲坐下来不走了，原因是他要想想燕姬该不该杀? 这是他的尖锐与深刻,是莫言的细节,任鸣的“彩”！当然，这是莫言与任鸣的人道立场的充分展示，燕姬的命运又何尝不是中国古代宫廷女人的必然悲剧呢？这出戏与其说展示了荆轲的人生悲剧，倒不如说展示了女人命运的悲与苦。
剧终: 秦王赢政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出天才之剧的最后一句话,当然更是大师莫言在<我们的荆轲>这个剧作结尾写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历史上见!”我愿意自信并承担冒失地借用这句话: 没错! <我们的荆轲>一定会在中国的话剧史上——“见”! 小说大师莫言无疑又完成了话剧大师的开山发轫之作，他将位列戏剧大师之位。
值得最后添加一笔的是：此剧是莫言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前的作品，据我所知，莫言正在写他的第三部话剧，老人们常说的话——事不过三。我相信：不远的一天大家将看到莫言最新的话剧，那一定会更出彩。祝贺莫言。
2011.8.31．夜. 京华.
今天 2013.1.15.＜北京晚报＞发表了我的剧评，欢迎品鉴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