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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篓里的凤凰古城

 霜叶晴空 2013-01-27

背篓里的凤凰古城

    文/陶昌武

    

    颠簸了一天,浑身酸软无力,几口酒下肚,困意就围上来了。一觉醒来,发觉天已放亮。

    窗外,朦胧的晨曦里,沱江两岸的河堤上,早起的人们,已在来往。我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冲出旅馆,想抢在同伴们起床前,把古城走遍。

    然而,当我的目光,不经意地从街巷里扫过时,我意外地发现,凤凰古城居然是装在背篓里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轻妇女。她背着背篓,提着棒槌,沿沱江河堤而下,然后选了一个地方,把背篓歇下来。背篓里装着要洗的衣服,她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放在石板上,擦了肥皂,用棒槌轻轻地捶打起来,翻来覆去地,再用双手慢慢地搓揉。棒槌捶打在衣服上,发出的拍击声,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远去的童年。

    童年时代,在大山的那边,我也是这样洗衣服的。不过我的思绪,却没有太多地在棒槌上停留,而是被那个谷黄色的背篓所吸引。

    我注意到,背篓浑圆,造型酷似一只腰鼓,只是上口比下口略大,看上去非常养眼。特别是编织得很密实、很精细,一看就知道,编织者很用功、很投入,每一根蔑丝都似乎用纱布擦过,那么光洁、干净,在谷黄色的主色调上,还镶嵌着红色、黑色的纹理。让人觉得,那不是普通的背篓,更不是寻常的用具,而是玲珑剔透的艺术品,编织者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有将其当作背篓来编织,而是在进行艺术创作。

    我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那位妇女,背篓是在哪里买的?她一听我的口音,知道是外来游客,便高兴地说,你喜欢吗?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啊,农贸市场里多着呢!

    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说了声谢谢,然后攀上城墙,大踏步向城里跑去。

    通过小桥,到了南岸,我攀上城墙,薄雾里宁静的沱江和古城,尽收眼底。

    在城垛的一角,一位中年男子,单膝跪地,左手扶着搁在地上的背篓,右手不停地从背篓里,把手镯、耳环、胸坠、项链等小饰品,捡到面前的簸箕里。接着,他挪了一下背篓的位置,把簸箕端到背篓上,然后回过身来,用一张小木凳,坐到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从面前往来的游人,弯下身来。

    这个背篓,与洗衣服那个妇女背的,竟又不同。活脱脱像个陶瓷茶杯,上口较大、下口浑圆、没有耳子的陶瓷茶杯,结构似乎没有先前那个复杂,却仍然很有个性。

    见我专注而好奇地看着他,男子先开了口,问我想要点什么?我说,暂时还不想要什么,我只是想问,这个背篓城里有卖吗?

    有啊,男子指着城区的方向,说从这里过去不远,穿过一条大街,就是农贸市场,那里还有比这个好看的呢!说着,男子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他是要好处费,原来他忘记带烟了,请我抽他一支。

    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因为我不抽烟,身上没有带烟。我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我去给你买一包如何?他连忙说不用了。至今我心里仍然有些惴惴不安,觉得还欠着人家一支烟。

    昨天和同伴们说好,今天除了游览沈从文、熊希龄故居等景点,还要坐船感受一下沱江沿岸的风光。  但不知为何,我对这个安排突然兴味索然,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遍布大街小巷的竹编背篓上。在全国其他任何地方,我都没有看到过这种风景,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背篓的风景。

    进入城区,我惊喜地发现,不光是那些居家妇女、流动商贩、上街购物的居民,背着背篓,包括身为坐贾的商铺,都使用背篓装载物品。一家代售车票、出租相机的客栈,室内室外,密密麻麻地放置着十多个不同样式、大小、色泽的背篓,里面装着什么,不得而知,因为被颜色不同的布,胡乱地遮盖着。主人如此钟情和依赖背篓,与背篓保持着如此密切的关系,有些让人叹为观止。

    在这些背篓中,有一个显得非常别致,扁圆的形状,紧收的肩部,造型很像宝葫芦。个头不大,玲珑小巧,看上去非常可爱。

    制造和使用工具,是人区别于动物的重要标志。特别是容器的发明,无疑是人类文明的巨大进步。当茹毛饮血的日子成为过去,有了陶制的锅碗瓢盆,当露宿荒野的日子成为回忆,住进了安全温暖的草房或瓦屋,当依靠双手搬轻拿重成为昨天,肩膀挎上了能以一当十的背篓……无不昭示着,人类的生活质量和水平,正在慢慢提高。

    学会用竹蔑编织背篓,始于何时何地的何种民族,已经无从考究。但可以肯定,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民族,都懂得用竹蔑以及其他藤条,编织生产生活所需的用具。虽然时代发展到现在,传统正在远离我们,但许多地方的人,包括凤凰古城的居民,仍然习惯使用背篓,这种古老却又充满生命力的工具。凤凰之所以古意盎然,应该说那些流动在街头的背篓,功不可没。

    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我就找到了出售竹编用具的地方,在狭窄拥挤的菜场一角,三家店子紧挨在一起。看着形态、大小、用途不同的各种竹编用具,我兴奋得有些不能自己。但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少见多怪,我尽量克制着,在三家店子之间跳来跳去,这里看看,那样摸摸。然后在品种最多的一家,买了样式和大小不同的若干背篓、提篮、簸箕、筲箕、筛子、火笼、鱼篓,塞满了车子的后备箱。这时店主才告诉我,那个像宝葫芦一样的背篓,当然也可以背在背上,但它是用来装鱼的,名为鱼篓。

    一个同伴讥笑我,像个捡“破烂”的,捡了一车“破烂”。我对他说,你不明白啊,这些都是艺术品,出自那些日益稀有、名不见经传的民间艺术家手中的艺术品。我还说,你哪里知道,凤凰古城之所以如此富有魅力,因为是祖祖辈辈的凤凰人,用千奇百怪的背篓,从历史的那一头,一路辛苦背过来的。

    因为时间都被我用来寻找背篓了,我没有来得及陪同伴们,去参观沈从文、熊希龄故居等景点。但我一点也不遗憾,不觉得虚此一行,因为我捡到了一批在别的地方,早已被现代文明扔掉的“破烂”。回到家里,我就将这些“破烂”,作为特别的礼物,送给了自己和几个要好的朋友。然后长时间地,陶醉在美好的对凤凰古城背篓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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