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学时，每天要坐4路公交，车站对面残颓的月洞形的城门，荒草萋萋，南小半个城洞口还隐约能辨出西式花纹，眼前的这片残垣断壁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旧物，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老“阊门”。
古阊门的遗址也在这地方，阊门城楼在这里建而毁，毁而建，见证了当年作为江南之首的苏州城从繁华走向没落，从没落到崛起。
明、清两代，苏州经历了一段繁荣的时期。清代，苏州为江苏省省会、首府，江苏巡抚和江苏布政使驻地。“人间都会最繁华，除是京师吴下有”。苏州事实已为东南最发达的都会，被视为步都城北京之后的全国第二大城市，实际其繁荣程度已经位居全国之首，成为名副其实的全国经济中心。
苏州向中央政府缴纳的粮、税占到全国的十分之一。苏州的地价水平也高居全国之首。由于工商业的发展，中心城市集聚大量人口，估计近100万，城市、街区沿几条主要通航河道向外呈放射状延伸，最远处距离城门（阊门）已经超过10华里。
从前，苏州市面皆在城西，“城东一带，只有旧家居住”，几无市面。自阊门至枫桥，自胥门至枣市以西，五十方里，全是房屋，一直延伸到枫桥、江村桥一带，“自阊门至枫桥十里，估樯云集，唱筹邪许之声宵旦不绝。”
其中，以阊门地区尤盛，是“红尘中一二等的风流富贵地”。
南浩（濠）街位于阊门、胥门之间，紧临城濠，明代时与枫桥并称“天下大码头”，明末清初成为商品集散地，至康熙乾隆年间会馆林立，且是外洋商贩聚集地。道光年间林则徐奏称“臣等查江南地本繁华，如苏州之南濠” “其货有万金交易者”，足见当时其贸易之兴盛。
连接阊门至苏州名胜虎丘的山塘河，旧称白堤，唐代白居易时所开凿，“七里山塘”一直是旧时苏州人游览、赏玩的重点地带。清明、七月半、十月朝为三节会，“看三节会”，苏州人“轧闹忙”, 其中也有许多藉上坟、祭祖之机順道游览者。七里山塘上挤满游船，盛況远胜端午竞渡时。夏天时买舟入山塘河，泊舟于河旁绿荫下，享受船娘所作的精致苏帮菜，歌妓助乐，此即是乘船游虎丘的基本形式，繁盛异常。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1860年，在枪炮、火光中，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5月，在李秀成的统帅下，太平军大军东进，两江总督何桂清闻风丧胆，由常州逃往苏州，钦差大臣和春也从无锡逃到浒墅关。守在苏州的江苏巡抚徐有壬不许他俩进入苏州城，和春只好在浒墅关徘徊，在惊恐中，因兵败畏罪，用烧酒吞服鸦片自杀。太平军26日占常州，30日占无锡。
苏州巡抚徐有壬为深知姑苏之役意义重大, 故虽然屡战屡败, 但仍然想作最后一搏。他在东中市、道前街等处设置募站, 招兵买马组办民团,办起了团练，派丁派钱，晚上还令每家门上点起灯笼，彻夜巡防。从无锡退到苏州的清军张玉良部还有英勇、凯勇、海勇杂牌军数千人，也试图抵抗。
徐有壬命大名镇总兵马德昭“首令民装，次令迁徙，三令纵火”，阊门外、南濠街、山塘至虎丘，阊门内中市街至接驾桥、吴趋坊等市肆皆毁，清军则趁机大肆洗劫，苏州的士人写到当时写到当时的状况：
夜间城外兵勇放火烧房屋，彻夜火光烛天，见者胆寒……阊门城外，自初四夜放火连烧两日，内外隔绝，不通音讯……所烧房屋皆系旧日繁华之地，山塘、南濠一带尽成焦土，当日逃出被害及情迫自尽者，不知几何。山塘中市数处火起，南北濠、上下塘处处燃烧，炎焰蔽天，上下通红……竟延烧三昼夜，城外房屋已去其半。
阊门上塘街、南浩街、渡僧桥等商业繁华地区，所谓“金阊门，银胥门”化为灰烬。
1860年6月2日, 天色未曙, 把守阊门的清朝候补道员李文炳, 已被太平军策反成功, 和起义民团大开城门向太平军请降。黎明时分, 忠王李秀成率领太平军，浩浩荡荡地开入城中。江苏巡抚徐有壬闻听清军哗变, 太平军已开进城内, 于走投无路之际, 只好跳入巡抚衙门后花园的荷花池里自杀, 其余清朝地方官员也狼奔豕突, 顿作鸟兽散。
李秀成军攻克苏州后，以苏州为首府建立了太平天国苏福省，阊门也被改称大西门。在军事稳定后，太平军施行了不少恢复经济的政策，但为了防止“清妖”混入，只允许将阊门外山塘街辟为“买卖街”，城内禁止经商。
等到1863年，收复清军苏州城时，苏州又再度成为战场，而且，双方当时都装备了西方先进的火炮，弹落之处，一切化为灰烬。往昔的繁华地段彻底化为瓦砾，成为白地。
战前就来到苏州定居的经济学家俞樾感叹，战前战后市面景象兴衰之对比，留下“吴下萧条与昔殊，鹂坊鹤市总荒芜”的感叹。“自昆至苏境转荒落，金阊门外瓦砾盈盈”以前行走往来的街巷，今已难以辨认，最可惜的是千百年来的古迹尽成灰烬，仅存苏州府及守备衙门，此外则遍地瓦砾，有些瓦砾堆甚至存在达四十年之久。
荒草年年在这些瓦砾间透出绿意，却远离了昔日繁华。
如今，阊门已按明式重建，过新建的仿古吊桥，就是苏州的石路，尽管这里又热闹了起来，但在大多数人眼里，其地位早已逊色于城中心的观前街。
阊门似乎依旧，城前的河，又有画舫穿行，可船间悠悠唱着的，却是一首首逝去的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