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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卷轴(二)

 伢芽 2013-02-01
 

鬼 话 卷 轴

冒泡     2007-09-25 11:52:04  来源:网易论坛
 
 
 第16篇:嫖

“自然,各种各式的卖淫总有女人的份。然而买卖是双方的。没有买淫的嫖男,哪里会有卖淫的娼女?”这是鲁迅先生的原话,我想对女人最公正最客观的评价莫过于此了。
  
  此话掷地有声,强有力地道出了卖淫女和嫖客之间的辩证关系。可在我身边,却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嫖客于妓女之间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去年年末。
  
  这几年我在东北求学,每年寒假回家一次。回到家乡,总免不了和旧友喝上几杯,拉拉家常,叙叙情谊。与我同村的有两个与我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一个苗筝,一个刘凯。几乎每年回家我们都三天两头聚在一起,除了喝酒就是麻将,一天到晚不回家。我母亲因为这事骂了我好多次:“你干脆别回来了,野孩子!”,呵呵,纯粹一个多事的老太太,我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扔,自顾我自己的事情,依旧我行我素。
  
  苗筝其人,做人做事胆大心细,雷厉风行,从不含糊。而刘凯,地地道道一个起哄,瞎嚷嚷,馊主意极多的人,平时不爱说话,但语出惊人,他的一个近亲妹妹曾调皮地告诉我们,刘凯之所以说话这么利索有水平,全是心脏病憋得。刘凯有先天的心脏病,一年到头总有俩月得吃药才能渡过,刘凯的母亲也经常嘱咐我们,互相多多照应着点。我和苗筝曾击掌为誓,无论刘凯发生什么事,我们两个都挡在前面。尽管如此,苗筝和刘凯这么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物凑到一块还是天地不合,永远达不成共识,无奈交友多年,丝丝缕缕扯着还是能坐在一起喝酒搓麻将,但都言语不多。所以,我——凌尘,就成了他们之间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
  
  苗筝端着酒杯无聊地说:“奶奶地,天天喝酒,天天麻将,腻不腻,找点乐子,哥俩给个建议!”
  
  刘凯端着酒杯晃了晃,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回去了。我低头附在苗筝耳边:“筝子,小凯指定有馊主意。”
  
  苗筝一愣,正欲诱其道出,没想到刘凯倒来个不打自招:“行了,瞧凌尘那萎缩的骚样,我就知道在筝子面前不会说我什么好话的,不用威逼或利诱,我说还不行吗!我建议咱们去市区唱卡拉。”
  
  此言一出,我们顿时失望地低下了头。卡拉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风靡的东东了,而我们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却要沦落到与世俗之物共舞。此种境况,让我们情何以堪?我和苗筝顿时大呼救命。刘凯‘切’了一声说:“装高雅!现在社会就这样,很多像你们这样的社会毒瘤都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多时尚,多无私,多伟大!就拿我一个远亲来说吧,纯粹一混蛋,作为一名县级干部,整日嘴里喊着大公无私,高尚道德,私下里却行贿受贿,包二奶,找小姐,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我看哪,你们就属于和他一伙的。”
  
  我和苗筝对视,再找不出任何反驳之言,喝酒!一杯杯地灌,像喝可乐一样畅快,直到眼前叠影重重,天地旋转。
  
  ……
  
  
  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少了东北的暖气,整个冬天像沁入了冰窖里,万物都硬梆梆的像冰溜一般。喝酒是一件痛快的事,尤其是喝白酒,因为它可以热身,更重要的是可以显示我们豪爽的男子气概,于是很久以前我们就摒弃了啤酒,我们糟践啤酒为马尿,为淘草缸水,对之恨之入骨。
  
  白酒的确是男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们对白酒挚爱有加。同样白酒也青睐我们的酒肚皮囊,它在麻醉我们的同时也在麻痹着我们,于是半夜醒来,一个惊人的决定孕育出来。
  
  福林集是位于城镇北郊五十公里以外的偏僻集镇,以盛产妓女闻名。小小集镇,沿街饭店旅馆多如牛毛,每家店面都以冠以正当行业干着不为人耻的勾当。坐台小姐袅袅多姿,妖娆胜西施,赛貂婵。多有达观贵人,纨绔子弟,途经路人到此夜夜笙歌,尽享逍遥。
  
  我们三人都是未通世事之人,年少气盛,跨进出租车的时候,谁都有些犹豫,但谁都没有退缩。我感到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夜风一吹,竟不住地颤抖起来。
  
  苗筝在我大腿上掐了一把:“别抖,怕什么,做事跟娘们似的,去都去了,还抖什么抖!”
  
  我颤悠悠地说:“我冷!”刘凯在旁侧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畅通,我们在午夜里钻进了这个陌生的集镇。寒冷的冬夜,喧闹的街市早已恢复了它应有的平静,路边的积雪黑白相间,斑斓不堪。沿着公路走,街上冷冷清清,大部分店面都已经关门,只有少数几家旅店里还亮着暧昧的灯光,让人不由地想抬脚迈进去。刘凯就这样做了,他像吃了摇头丸一般神志麻木地向其中一家旅店走去。
  
  “妈的!”我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那么猴急干什么,来都来了,还差这一会了,要找也得找个偏僻一点的,安全一点的!”
  
  刘凯哈喇子已经流出来了,他回过了神,小鸡啄米粒地点头,身体激动的竟有些打颤。我说:“先别激动,呆会找着地儿你的激情再释放!”刘凯牙齿上下打架打得咯咯响,他说:“我也冷!”
  
  苗筝在南京一所重点大学读书,身处大城市,估计和他一帮狐朋狗友也见过世面。这会,苗筝像个头儿一样领着我们在大街小巷里乱窜。终于,他选定了一家旅店“网友旅店”。
  
  呵呵,苗筝笑着说:“看见没,网友旅店,就算有人来查也没关系,我们就说是来见网友的,没见着。”
  
  “那警察要是问,你的网友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住怎么办?”刘凯禁不住问了一句。
  
  这的确是个极大的问题,口径必须要一致。万一我们被抓住了,我们就完了,回到家还不得被人唾骂而死,学也没法上了,门也没法出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然后怕万一发生意外,我们其中有人不负责任,单鸟单飞。我们对着黑暗的天空发了毒誓:不离不弃!最后确定一切妥当后,由苗筝带头,我们胆战心惊地走进了那家“网友旅店”。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们当时万万没有料到……。
  
  果然,刚走进旅店,一位中年男子迎了出来,他上下打量我们一番,开门见山,毫不避讳地问:“来玩的?”
  
  苗筝给老板递上了一根红塔山,点头称是。
  
  老板继续问:“包夜?”
  
  “价格多少?”苗筝问,我忍俊不禁,突然想说:你以为你买菜啊?刘凯用胳膊肘子轻轻碰碰我,竟心意相通地低声说:“你以为和买菜差多少!”我顿时愣住。
  
  老板介绍说:“包夜120,一次50。”
  
  “妈的,真便宜!”刘凯低声自语。
  
  苗筝说:“把小姐叫出来看看吧!”
  
  老板朝内屋喊了一嗓子,片刻,几个妖艳妩媚的小姐翩翩而出,成一排坐在厅堂之内的沙发上,老板示意我们随便挑选。
  
  刘凯走过去拉住一个看起来还算清纯的小姑娘就要朝内屋走。苗筝仰头长呼了一口气,摇摇头,也挑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妹子。而我,则在心里骂他们都是傻蛋白痴!所谓小姐,还不都一样?不能只顾其华丽外表而忽略关键因素。安全第一,长得漂亮的小姐接触的人多而杂,染上性病艾滋病的几率比较大,而长得稍微不尽人意的小姐就大大地不同了。我心里盘算着,狠骂他们二位:“还学过概率论呢,白学了!”
  
  挽住小姐温柔的芊芊细手!我的心几乎要蹦了出来,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啊,好紧张!
  
  找了一个空屋子进去,小姐轻轻关上了门,而我当时却在想:苗筝和刘凯会是怎么样呢,像狼?我能想象出来他们充满欲望的面孔。
  
  夜,悄无声息……,一夜风流,似乎就可以这么在兴奋平安中渡过!
  
  没想到,仅仅半个小时之后,我的美梦就被彻底打消了,小小旅店猛然间发出一声刺耳尖利的叫声……
  
  我赤裸着半个身子慌不择步地下床,打开门!而此时,苗筝也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惊骇地看着我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时,突然从一个房间里跑出一个全身裸露的女人。她一边尖叫,一边大喊:“死人了,死人了!”声音凄厉可怖,磁音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她也即将要死一般。
  
  此时,已有不少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老板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他惊恐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女人尖叫着跑了过来,我一看,全身血液瞬时停止了流动。那女子,正是刘凯带进房间的小姐!
  
  莫非……,苗筝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我们同时向刘凯所住的房间跑去。
  
  房间里,刘凯身体轻轻抽搐,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天花板,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嘶哑痛苦的嗝音。苗筝上前大声地摇晃刘凯的身体,战栗地问:“刘凯,你别吓我,咋了?”
  
  刘凯完全没有回应能力,在经历了短短几秒钟的挣扎之后,全身安静了下来,眼睛轻轻地闭上。
  
  我一看情势不妙,赶忙拨打了120。这时,两个人同时抓住了我的手,一个是旅店老板,一个是苗筝!我们面面相觑。我知道是为什么,老板是怕惊动了当地派出所,而苗筝,想到了惊动派出所的后果!
  
  我犹豫着,看着苗筝,我的手竟不自主地哆嗦起来。生命第一,我一狠心再次拨出了号码,这时,老板的双手抓了上来,他想抢走我的手机。啪……,一个拳头在我眼前晃过,苗筝一拳把老板打倒在地,我顺利地拨打了120。
  
  几分钟后,120的车赶到,几个医生提着急救箱冲进旅店,开始对刘凯实施就地抢救。旅店里所有的人都围在了门口。门外,一个小姐惊恐地说:“派出所的人来了!”
  
  门外随即乱成一团,我和苗筝怔怔地看着医生不停地为刘凯挤压胸腔,电击心脏。心跳显示仪器上一行时而拉直时而跳动的微弱波形慢慢地在我和苗筝的眼中划过。
  
  半小时后,刘凯的心脏跳动线被彻底拉直了。医生失望地对我们摇摇头,说:“已经死了,由于过度兴奋引起心脏病突发而死。”
  
  闻言,我和苗筝“咚”地一声瘫倒在地上……
  
  警察讲法,似乎也讲情,他们带走了旅店里的老板,所有嫖客,妓女,但却没有拘留我们,而是给了我们严重的警告,最后告诉我们说:“赶紧通知家人吧。”然后警车呼啸而去。
  
  夜,似乎停滞不前,美丽妖艳的小姐似乎顷刻间不再显得那么妖娆多姿,我们在黑夜里失声痛哭……
  
  刘凯的尸体两天后被火化,而我和苗筝,憋在家里再没敢出门。我们失去一个好朋友,同时也失去了我们的左手食指。刘凯死亡当晚,我和苗筝从痛哭中醒来,在“网友旅店”的厨房里找到了一把菜刀和十几瓶白酒,我和苗筝对饮,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喝白酒,酒后,我们摔碎了所有的白酒,然后迷离着双眼举起菜刀狠狠地对着自己的左手食指砍了下去,这是我们留给自己的教训并以此警示自己:好男儿当自律严己,岂能被救酒色沾染!
  
  半个月后,刘凯的父母一纸诉状把“网友旅店”告上法庭,控告其聚集妓女卖淫并直接导致刘凯死亡。那时,我已经登上了去往东北的列车。
  
  自然,各种各式的卖淫总有女人的份。然而买卖是双方的。没有买淫的嫖男,哪里会有卖淫的娼女?没有卖,也就没有买,没有买,卖同样也不能产生。买卖发生问题时,请不要追究对方的责任,我们需自省!
  
  可惜,这些话我只能默默地告诉刘凯……
  
  如今,我已经研究生二年级了,生活作风健康良好,因为我时常感到,我的左手食指在隐隐作痛,这点伤当真能警戒我一生!
第17篇:赌

“赌博”这个词,相信大家再熟悉不过了。一般的赌博都与钱有关,当然,少数赌博也可以例外,但赌博的林林总总却始终与个人的即得利益密不可分,不信,你瞧……
  
  下面所要讲的就是一个关于赌博的故事。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迷恋上赌博,而且是在那么小的年纪。父母私下里交谈,说是因为年纪小,贪玩造成的!我躲在门外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们难道觉得你们自己没有责任吗?别人家的孩子都有钱买雪糕,买零食,买好玩的东西,而我呢?一天到晚一分钱都没有,放学回家的路上眼睁睁地瞅同学吃着好东西,我的口水却在不停地往肚子里咽,你们知道那种没钱的感受吗?”
  
  他们不知道,所以我学会了赌博,迷上了赌博,赌博可以带给我父母所不能给我的东西。
  
  十三四岁的时候正是我的青春发育期,可是那阵子哪顾得身体上的一些微妙变化,就连那时的午夜梦遗,我都以为是梦中赌博赢得了太多的金钱所致。所以有一段日子,我为了体会那种夜晚激情的亢奋,临睡前,我总会把这一天赌博私攒的一小把毛票摆放在我床头边,然后梦想着这些毛票在梦里会钱生钱,再然后,我亢奋无比,有钱的日子在梦中也是会让人舒服的!
  
  小三是我的初中同学,与我同村。他的大号叫“李国栋”,她的母亲说他将来一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小三得意地在我面前显摆,并嘲讽我说:“瞧你那熊样,叫什么凌尘(晨),你干脆叫半夜三更得了。”
  
  “半夜三更!”对,没错,这就是我初中时的外号,也是小三联系我的暗号。每天上午或者中午,小三吃完饭背着书包从我家门前经过时,他就阴阳怪气地喊:“半夜三更,半夜三更……”
  
  我会意,拎起书包就朝外面跑,母亲在我身后焦急地喊:“你吃饱饭再走,这孩子……也不知道发了哪阵子邪疯”,任母亲在我身后怎样喊,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小三走了,因为激动人心的赌博又要开始了。
  
  母亲那时永远不会料到,她的儿子每天背着书包一本正经地去上学,其实只是在她面前做了一个幌子。我去的不是学校,而是我们几个赌友早就约好的赌点。
  
  小三在我前面一边小跑,一边催促:“你快点,杂苗,屁筒估计早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们了!”
  
  我跟在小三身后气喘吁吁,那时那刻我经常能想起小三母亲夸小三将来一定有出息的话,我觉得小三母亲纯粹是天方夜谭,像小三这样赌瘾如此大的小崽子将来能有出息?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
  
  其实不相信他将来能有出息就像我不相信我自己将来能有多大能耐一样,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有多大能耐的人。小三没出息,我也心甘情愿跟着,那时的我,真得很奇怪,虽然明知道赌博不好,但我却深陷不能自拔,也许正如小三常说的:“我们不是对赌博上瘾,我们是对赌博给我们带来的东西上瘾!”
  
  这话是绝对正确的,像真理!那时赌博给我们带来的东西就是——钱!尽管兜里装的,手里攥的都是些毛票,但那时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大了。
  
  我和小三在前面的小树林边又碰到了四丫,四丫看见我们,甩着两根小辫子一本正经地质问我们:“你们又去赌博!”
  
  我们红着脸一溜烟跑开了。四丫在我们身后气得直跺脚,小三一边跑一边还不时地回头看,他的神情,如雕塑,似木偶,永远的一成不变,一脸的尴尬!
  
  杂苗,屁筒的身影已经遥遥在望了,他们在一片土堆边朝我们挥手。小三的双眼放光,他说:“三更半夜,你快点,我还等着赢钱呢。”我摸着口袋里已经被我攥的汗涔涔的毛票,心想:“今天一定要赢!”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前我兜里还有三块八毛钱,这两天不知道遭了哪门子晦气,好牌不上手,一连两天总共输了两块二!身上仅仅只剩下一块六,哎,输光了,又要搜罗家里的废铁,酒瓶子了。只是,这几天爸爸没喝多少酒,酒瓶也不多,废铁也基本上被我倒卖光了,要是这回把钱全部输光了……。
  
  呸呸呸……,真是臭嘴,怎么会输!赌场如战场,四人坐定,开始发牌!
  
  远处高墙内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起来,我连头也没抬,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牌。时间似乎在赌博中缩短了,转眼间,一个下午过去了。我疲惫地躺在土堆上,腰酸脖子痛,但我心里是兴奋的,那天下午我收获不少,前两天输的钱全部赢回来了。
  
  哈哈哈……,我以为那一天也和往常一样,玩完牌,我们各自回家,然后第二天还是如此。可我万万没想到接下来所发生的,是那样的具有戏剧性!
  
  小三身上的几块钱被我全赢了过来,他的眼睛泛起密密麻麻的血丝。杂苗和屁筒基本上输赢有限,各自伸懒着身子从地上捡起书包准备回家。
  
  “等等”小三突然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杂苗和屁筒同时一怔,我们面面相觑:“怎么了?”
  
  小三从书包里摸出一把圆珠笔,扬在我们面前:“这些都是新的,我没钱了,当二毛钱一个怎么样?”我接过圆珠笔看了看,笔壳锃亮,芯墨全是满满的,市场价应该在四毛左右。
  
  杂苗和屁筒站在我们面前,正眼都没瞧这些圆珠笔一眼,说:“不行,我们该走了,都快放学了,回家晚了,我妈会骂我的!”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三失神地望向他们,一声不吭,眼睛恍惚的有些疯癫。我看着他满把透新的圆珠笔,说:“咱俩赌!”小三感激地看着我,兴奋地几乎要哭出来。
  
  我以两毛钱的价格把小三手里的八根圆珠笔全买了回来,为了节约时间,我和小三玩起了牌九,比点子大小。小三也很乐意,他期望能尽快把输光的钱赢回来。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那天下午,我的手气竟出奇的好,二十局不到,小三手中的钱又被我赢光了,他沮丧地歪倒在地上,神情甚是低落。
  
  我激动地把钱装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该回家了!”
  
  他说:“再赌几局吧,输了我先欠着,改天我再还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说:“不能再玩了,回家晚了,我妈该怀疑我了!”
  
  小三没有再说话,我转身正要离去,小三却横拦在了我面前,他犹豫了好半天,吞吞吐吐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要跟你赌最后一局!”
  
  “你拿什么跟我赌!”我质问他。
  
  他说:“我拿四丫!!!”
  
  刹那间,我全身皮肤一阵紧缩,里面蓄积的水分似乎一下子全部被抽干了。我震撼得几乎不敢相信小三所言,小三竟然会拿四丫跟我赌!
  
  两年前……
  
  那时我和小三同时来到镇初一四班就读,班级里有一个特别娇小可爱的女生,与我们邻村,她经常扎着两根长长的小辫儿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满身的女孩儿装束,但骨子里却像一个男孩子,整天在我们面前嘻嘻哈哈,活脱脱一个小花木兰。
  
  因为我们邻村,所以上下学我们同道。风风雨雨,来来回回不过一载,小三和我便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有时文静,有时开朗,有时欢笑,有时忧愁的小女生——四丫!
  
  有一次,小三对我说:“我知道你也喜欢四丫,但我也喜欢,自从现在开始,四丫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你不能独占己有!”
  
  我同意了,从那时起,四丫就已经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了,任何一方想独占她为己有,都不再名正言顺。
  
  就是因为这些,才有了今天小三所说出的让人听起来似乎莫名其妙的话,而我,也被其深深地震撼了。四丫,在我心里一直被我和小三共同拥有,小三是那么喜欢四丫,怎么会放弃她呢?
  
  我愣在原地失神了足足十秒,然后紧张地走上前去问小三:“此话当真?”
  
  小三沉重地点头!
  
  ……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一场亘古未有的较量,是一场一局定输赢的男人气魄,是敢为红颜拼搏的不倒精神。
  
  一副扑克静静地摆在我和小三的面前,小三情绪低落地沉浸在如麻似棉的思索中。而我,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冲着今天这手气,四丫的那一半肯定能被我赢回来。
  
  小三说:“如果这一局,我赢了,你手中的钱和圆珠笔全归我,如果我输了,四丫归你,但我特别喜欢她的眼睛,所以希望你能把她的眼睛留给我!”
  
  我本来不打算把四丫的眼睛拱手送出,但看到他对四丫如此痴情,也就成全了他。我心想只要不带走嘴,以后小三就不能再和四丫说话了。哈哈,到那个时候,小三就只能乖乖地看着我和四丫谈天说地了。我越想越兴奋,手下一搓,牌中点数八点整。小三咬牙切齿地捋着点子,他的脸色也由紧张到期待……,突然,他大喝一声,手中的两张牌还没有完全被搓开就被小三咆哮着扔了出去。
  
  他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时,不远处学校内的放学铃声敲响了,大批大批的学生往校门外涌去。我心下激动:哈哈哈,他的牌点没有我的牌点大,他输了,他输了!
  
  那一夜,我几乎难眠,我甚至想到第二天见到四丫时,要把这件激动人心的喜事告诉她。可是第二天一整天,我没有见到四丫,第三天,第四天……,四丫似乎一下子凭空消失了。
  
  老师问我们,谁见到四丫了?我们都摇头。老师说四丫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她的父母正在彻夜不停地找,一直没有找到!
  
  “四丫能去哪儿呢?”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问小三!
  
  小三说:“我知道!”
  
  我瞪着眼睛惊讶地望着他,问:“四丫在哪儿?”
  
  小三颤抖着从书包里摸出两个小火柴盒来。打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两颗软绵绵圆滚滚黑白相间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想用手去摸。
  
  小三突然快速地收回了火柴盒,他像拿了宝贝似地把火柴盒捧在胸前说:“这是属于我的!这是属于我的!”
  
  “不知道从哪儿整得两个死鱼眼睛,好像谁稀罕似的。”我甩手而去。
  
  ……
  
  四丫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曾经想过去找她,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都放弃了。我想小三是最爱四丫的,因为小三每天放学的路上都要在我耳边叨咕:“四丫,四丫……”
  
  几天后,母亲似乎确信了我经常旷课去赌博的事实,她利用她的关系把我掉到了另外一所中学读书。由于到了新地方,缺少赌友,我喜好赌博的毛病渐渐改掉了。只是……四丫到底去了哪里?我以为几天后她就能回来,邻村如此之近,我应该能在某个偶然碰见她,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再看见过她。后来听说自那次失踪之后,四丫就一直没被找到。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在我的眼前越来越远,我甚至回忆不清当年的细节,但有一件事我记忆犹新,也就是在我和小三赌四丫之后的第二天,我又来到了我们的赌点,我捡起了小三昨天扔掉的两张牌。我一看,愣了:一张黑桃10,一张红桃9,小三本该赢的。可他,他没有看完牌就放弃了,他以为那是一张黑桃10和红桃10,两张牌合在一起就是0点。呵呵……
  
  我一想起这件事就想笑,我摇摇头,儿时的点滴是那么的让人回味,这时我又想起了那个儿时曾让我心动的姑娘:四丫。突然,我气血上涌,大脑一震:十多年前,小三曾在我面前掏出的火柴盒中两个软绵绵圆滚滚黑白相间的东西是什么!!!
第18篇:偷命

我从集市场回来的时候,还不到早上八点钟。
  
  现在赶往学校,时间刚刚好。可是,攥着手里红彤彤的钞票,我犹豫了好大一会,最后决定今天逃课。
  
  早上六点钟的时候,我拿着一个小皮口袋问弟弟:“去不去?”
  
  弟弟说不去,他说害怕,然后背着书包就上学去了。我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总不能不去吧?
  
  弟弟的人影消失了,我推出比自己还高半头的自行车,向离我家两里地远的菜市场骑去。这段路程不算远,沿着大道加紧蹬车的话,几分钟就到了。可是,菜市场尽头有个小煤窑,我怕大清早的在路上碰到上夜班回来的熟人,只得从田地间的地垄沟里艰难地向前跋涉,整整半个小时,我才到达集市。
  
  集市上的人很多,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最后总算找到了有腥气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虚得有些打颤,我蹲下来小心地把麻皮口袋打开,里面是我昨夜劳动的成果,那是一只鳖,昨天晚上在水里泡了半夜才逮来的。
  
  我刚把鳖掏出口袋,一大群人围了上来。他们低头审视着我面前的小王八,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有人问我:“小朋友,你家哪里的,从哪里弄来的一只鳖?”
  
  我兀自蹲着,紧张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就算不紧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这是我偷来的一只鳖?我不敢!我只想尽快能出现个买主买下我面前的这只鳖,然后我拿着钱走人。
  
  眼前的人越来越多,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村子里赶早市的妇女不少,我怕其中有认识我的妇女看见我,那样我就完了,我能想象得出那些大老娘们在我妈面前低声叨咕时的恐怖表情。我低头蹲着,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不来好了”我竟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有些后悔了。但瞬间,我的意志又坚定了下来,因为,我急需这笔钱。
  
  “孩子,你这鳖咋卖啊?”有人问我。
  
  我没吱声,但我心里想:“给钱就行”。
  
  那个时候鳖是很贵的,一斤重的鳖能卖一百多块钱。爸爸常在我和弟弟耳边说起:“现在数什么最贵,王八!以前我小时候常用绳子拉着王八玩,那时候王八遍地跑,一点也不值钱,没想到现在这么贵!”说完这些话,爸爸的眼里就会放出异样的光芒来。
  
  这话自从爸爸说起,我就记在了心里。有一段时间我经常趁着夜色瞒着爸爸到村南侧老王头的池塘边转悠,其实我没有偷王八的想法,我有其他的目的。有几次,被爸爸发现,爸爸吼我:“妈的,以后再去那个池塘边瞎逛悠,我打折你腿!那个老不死的,你去他那里干什么!”
  
  老王头是个弯腰驼背的糟老头子,彻彻底底的守财奴,全村人都这么说。他们说老王头有一个儿子,有一个池塘,池塘里养的全是王八。老王头经年住在池塘边的小茅棚里,他逢人便说:“现在这世道,亲儿子还不如王八,王八长大了还能卖点钱,儿子有什么用,屁用没有!简直就是畜牲!”
  
  我就是看准了老王头的那间小茅棚密不透风,才打了去偷他池塘里王八的主意。昨天夜里,我和弟弟半夜来到老王头的池塘边。弟弟望风,我下河。我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篓子来回地兜,半夜折腾下来才弄出这么一只,我兴奋地想:“这下有钱了。”
  
  弟弟看我从河里上来,悄声美滋滋地说:“老王头没醒!”
  
  我看着弟弟傻傻地乐。弟弟不知道,全村人也都不知道,其实几天前老王头就已经死了。
  
  “小朋友,我买了你的鳖了。”我恍惚着被一声粗犷的声音惊醒,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就把我的小皮口袋拎了起来,我紧跟在他身后。男人把鳖秤了重量,然后塞给了我一张百元大钞。
  
  我连头也没抬,一溜烟钻出了人群。身后有人说:“小孩卖东西就是不行,给点钱就能忽悠过去。”
  
  我才不在乎这些,我只要我需要的钱。
  
  回到家,时间还不到早上八点钟。我看着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决定逃学。这时候,爸爸和妈妈回来了。
  
  爸爸看到我问:“你弟呢?”我紧紧攥着那张百元大钞战战兢兢地说:“上学去了。”
  
  妈妈面色担心地说:“哎,这孩子,连饭都不吃,就去上学了。”
  
  爸爸一脚把我蹬倒在地,怒瞪着双眼:“你怎么不拦住他呢,他不吃,你也别吃!”说完,气哼哼地走进了卧室。
  
  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背起书包走出了门,身后妈妈接上爸爸的话茬:“你说,这孩子多奸,你瞧咱亲生的那个小崽子,傻得跟二楞子似的……”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这我早就知道了。妈妈也不瞒着我,她曾经对我说:“以后在家里要多长个心眼,啥活都得帮忙干,有好东西要让着弟弟点。为什么呢,因为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你也别有怨言,能供你上学已经是给你最大的恩惠了。再过两年,你小学毕业,个子也长高了,你爸爸会给你找个活干。”
  
  我无言。
  
  那时候,我常偷偷地伤心,于是老王头的小茅棚便成了我时常光顾的场所。老王头揽着我的头说:“孩子,这就是命,你也别怪你那个畜牲爹妈。以后要是不开心的时候,就到爷爷这来。”
  
  上一次,三天前,爸爸酗酒毒打了我一顿,我忍受不住偷偷地又跑到老王头这里来了。爸爸跟踪过来,一脚踹开了老王头的小木门,他对着我大吼:“你这畜牲,打你你还敢跑,白养你这么多年。”说完,从门后拎起一根木棒怒气冲冲地向我奔来。
  
  这时候,老王头挡住了爸爸。老王头说:“你这畜牲,还有没有人性。当初我把这孩子抱来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像今天这样?噢,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就不管这孩子死活了,还动不动就毒打他,你是什么东西!告诉你,我这辈子有你这样的逆子,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还有,我今天告诉你,这一池塘王八你永远也别想了,等我俩眼一闭,双腿一蹬,我把这池塘留给这孩子!”
  
  爸爸一愣,手中的木棒掉在了地上,他气急败坏地说:“爸,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可是你亲生儿子啊,你竟然要把这一池塘王八给这小子!”
  
  老王头冷哼一声:“还亲生儿子,我倒没看出来。这些年你孝敬过我吗,知寒问暖了吗?这倒不说,成天还惦记着我这一坑王八,我今天给你说清楚喽,你这辈子就别想了。明天我就到村委会立遗嘱去,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老王头把爸爸推出小屋,砰地一声把小木门关死了。
  
  那一夜,我睡在了老王头的小屋里,趴在老王头怀抱里,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温暖。
  
  只是……下半夜,小木门被撬开了。爸爸和妈妈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妈妈按住老王头的身体,爸爸拿着一块厚实的枕头狠狠地捂在了老王头的脸上。老王头紧紧地抱着我,全身不停地抖动。妈妈说:“你下手狠一点,别把那个死孩子给惊醒了。”
  
  爸爸手下的力气更大了,他说:“干脆把这死孩子一块弄死吧。”
  
  妈妈说:“不行,全村人都知道咱对那个死孩子不好,现在把他弄死了,人家会怀疑的。”
  
  ……
  
  老王头的怀抱渐渐冰冷……爸爸妈妈不知道,那半夜,老王头温暖的怀抱让我久久难眠,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捂死老王头的全过程,老王头的身体由暖到冷,仅短短瞬间。
  
  半夜残灯,他们的狠心毒手遮住了我生存的唯一希望。
  
  我背着书包缓缓向前踱着步子,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历历在目。嗡……,汽车的鸣笛声把我从迷梦中拉了出来,我抬头,眼前正是我要去的地方:三泰农药店。
  
  中午回到家的时候,爸爸正在和妈妈说着悄悄话:“咱们不能每天晚上都去小茅棚看守池塘吧,得赶紧想办法把王八捞出来卖了。”
  
  妈妈说:“你着什么急,过一段时间再说,万一引起别人的怀疑就不好了。”
  
  这时,妈妈看见我进来,她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只脱鞋就朝我扔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快去,盛饭去,还等着老娘伺候你啊?”
  
  我答应一声,朝厨房跑去,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悄悄地把一小瓶敌敌畏全倒进了锅里。
  
  饭菜上齐,弟弟也正好回来,妈妈说:“坐下来吃饭吧。”
  
  我正要坐下。
  
  妈妈拿筷子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眉头顿时皱成了一疙瘩!
  
  我心下一凛。妈妈质问我说:“你刚才偷听我们说话了?”
  
  “我没有!”我低声喃喃。妈妈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不说实话!你给我老实地站在那里别动,饿死你!”
  
  在妈妈的带领下,我亲眼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尽情享用着他们的最后一顿晚餐。妈妈边吃边一嘴油光光地对我大喝:“你今天不说,就甭想吃饭。说,到底偷听了没有!”
  
  我掐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抬起头,我看见他们的脸色渐渐泛青。我回身潇洒地关上了房门,锁死,我说:“爸爸,妈妈,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但是……我——偷——了——你——们——的——命!”
  
  “什么,什么!”爸爸妈妈面面相觑。
  
  弟弟口吐白沫,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上。他们疯狂了,抡起板凳椅子向我砸来,但我一点都不感觉到疼,因为他们的力气太小太小,越来越小……。
  
  我笑了,第一次感到开心,眼泪却止不住地滚滚而落!
第19篇:爱与恨的较量

我听说过一个女人,朋友的朋友!朋友说她的这个朋友有些特别,特别得让人不可琢磨。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的好奇心就被无限度地勾了起来,于是强拉着她到附近的冷饮厅,找了一个雅座,听她细细道来。
  
  朋友笑我傻呵呵的,干嘛那么好奇?难怪是个写故事的,什么都想听一听!我摇头,惭愧的要命。朋友白了我一眼,娓娓地说起了这么一个故事!
  
  她的那个特别的朋友,名叫尹雪!
  
  尹雪有着一个破碎的家庭,她的母亲在她五岁那年与她父亲离异,此后不知所踪!他的父亲叫尹离,是一家工厂的小工人,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在没和妻子离婚之前,一家人靠着这点微薄收入勉强过活。尹离离婚之后,按道理说,家里少了一个人,生活会宽裕一些!可奇怪的是,恰恰相反,他们的生活更不如从前,有时候小尹雪要钱买一个本子,尹离几毛钱都拿不出!
  
  拮据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但一家两口生活得还算和睦。尹雪十六岁那年,生活戏剧性地发生了突变。尹离在工厂砸断了一只腿,从此瘫痪,卧床在家。
  
  怪异的事就在那时候发生了。尹离躺在床上本还指望着女儿尹雪能照顾他,可是尹雪却一反常态。她一跃成为家里的主人,动不动就对尹离发火,照顾先不说,就连一日三餐也草草对付,父亲尹离有苦难言,抑郁成疾,每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雪在他面前扔锅摔碗。
  
  一天,尹离正躺在床上独自发怔。门突然开了,是尹雪回来了,跟着她回来的还有一个跟尹雪年龄相仿的男孩,很清秀。一进门,尹雪连招呼也没和尹离打,就钻进了里屋。
  
  尹离卧在病榻上面色苍白,咳嗽连连。而内屋里却传来一阵阵爽朗清脆的笑声,尹离咳的更加厉害了。
  恰此时,一位邻居前来尹离家串门,看到如此境况,竟愤怒得难以自抑。他把尹雪从房间里叫出来说:“你这丫头,你父亲都病成那样了,你怎么不闻不问?还带不三不四的男孩回家,你成心想气死你爸,是不?”
  
  尹雪冷眉一横,全然不顾邻居长辈的劝诫,蹬蹬蹬几步回了屋,内屋里又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尹离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惨白!
  
  邻居更是尴尬不已,长叹一声离去。
  
  不几日,这件事像疯长了翅膀一样在小村子里传开了,人们纷纷斥责尹雪不善不孝:“这丫头,父亲把她养大,供她上学。哼,现在倒好,养了个逆子!”
  
  尹雪听在耳里,抛在脑后。她依旧每天都带男人回家,而且男人一天一换,年龄参差不齐,最小小至十七八岁,最大的,尹雪都可以称其为爷爷了。村子里的长舌妇每天都聚拢一堆,低声叨咕:“你看尹雪那丫头,整天打扮得跟妖精似的。你们说,她也不挣钱,哪来的那么多钱去美啊?”
  
  “哎,你没瞅见?一天带回来一个男人,还不是男人给她钱。”
  
  “哼,不要脸!尹雪那丫头阿,八成是做鸡了,这年头把自己家当成窑子窟了!”
  
  “前天我看见他带来一个男人,好几十岁了,看打扮好象是个教师!”
  
  “啊?教师能干那事吗?”
  
  “你以为男人都是什么好玩意哪,给个竿他就爬!表里不一,衣冠禽兽多的是!”
  
  ……
  
  听到这里,我不由叫出声来,为男人辩解道:“衣冠禽兽是多的是,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那样!”朋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你,我这不是说事吗,再说了,如果没有衣冠禽兽的男人,我们怎么活啊?”
  
  尹雪一如既往,她好像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相反,她更加肆无忌惮,把男人招回家的次数也更加频繁了。
  
  在尹雪这一段招风惹雨的时期,她认识了我现在的这个朋友谢小丽,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两人的关系发展到如亲姐妹一般。一天,尹雪引谢小丽回家坐坐。刚入门,谢小丽吓了一跳,从内屋里爬出一个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如纸的老人。尹雪呦了一声,说:“你怎么下床了!”她一边扶起尹离,一边向谢小丽介绍说:“这是我……”尹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爸爸!”
  
  谢小丽在向我谈起这个细节时,她说:“她当时发现尹雪叫爸爸时,叫得很勉强,很难以出口,他们父女之间似乎有着一层厚厚的隔障。”
  
  尹雪扶起尹离,突然,她啊地一声叫出声来,尹离在尹雪的搀扶下又倒在地上。尹雪忙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小丽被刚才发生的情景惊呆了,尹雪是故意把她父亲松开,让其瘫倒在地的。谢小丽半晌不明所以,尹雪为什么要那样?尹离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尹雪在招引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之后,她怀孕了。谢小丽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嘴里不住地埋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爱上哪个男人了,没采取安全措施。”
  
  尹雪眼神迷茫,她说:“爱又能怎么样,不爱又能怎样。”
  
  谢小丽说:“青春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你要是爱上一个男人,他也爱你,你就嫁了吧,老了好歹也有个依靠。”
  
  尹雪惨然地笑了。
  
  ……
  
  几天后,谢小丽怎么也不会料到尹雪会流产。她看着病床上憔悴的尹雪,隐隐地为她担心。可是尹雪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她说:“我习惯了!”之后,在谢小丽的目瞪口呆中,尹雪向她讲述了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昔。
  
  尹离——她的父亲——风流才子,平生最喜好柳永的词句,年轻时,柳永的诗词常挂在嘴边。
  当年尹离的妻子因为一次晨练与尹离在青青河柳边邂逅,当时,尹离正驻足河边,吟唱: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尹离的妻子听罢,内心涟漪荡漾。她幼时也学过些诗词,对诗韵词曲也略通一二,尤其是那些大诗人,大词人的的名诗词,些许也能琅琅上口。大概是天生的这种喜好,她对能吟诗读词的人也颇有好感。尹离的妻子主动出击,二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短短数月,二人闪电般结婚。
  
  婚后,花前月下杨柳河边的浪漫渐渐散去,生活趋于平淡。尹离刚开始几年对家庭还算重视,后来,他骨子里的本性暴露了出来,每月挣下来的工资他都会第一时间拿去寻花问柳。
  
  尹离的妻子发现后,痛苦异常,多次劝阻尹离未果。那时,她才记起尹离最喜好柳永之诗词,而柳永?即使是再有名的诗人,也只不过是烟花巷陌间的一嫖客而已!
  
  几天后,尹离的妻子离家出走,以后再没有回来。
  
  妻子的离去,尹离不以为然。他照样经常光顾于那些街边洗脚屋。小尹雪在那个时候也渐渐长大,十岁那年,尹雪迎来了她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天。

那一天,尹雪正在家中煮饭,尹离醉醺醺地回来了。他刚入家中,就踢烂了挡在身前的瓷盆,嘴里还骂骂咧咧:“妈的,老子逍遥的钱全输光了!”
  
  小尹雪吓得站在锅前瑟瑟发抖,她甚至不敢正眼瞧上父亲一眼。尹离酒醉后的样子是恐怖的,五官在酒精的麻醉下显得甚至有些扭曲。他脸红脖子粗,眯着眼睛坐在门边昏昏欲睡。这时,小尹雪为了讨好父亲,她颤颤地走到父亲身边,说:“爸爸,你要不要喝水?”
  
  尹离艰难地睁开眼睛,小尹雪转身倒了一杯凉开水端到尹离面前。尹离出神地望着小尹雪,眼睛开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扫动,粗糙的双手也开始躁动不安。他关上房门,慌乱地把小尹雪抱上床,手开始在小尹雪身上不停地摸索。
  
  小尹雪被惊吓得大哭起来。
  
  谢小丽讲到这,我立即叫了停,说:“不,不会吧。她的父亲强奸了她?!尹离也太不是人了。”
  
  谢小丽沉默了,片刻,她摇摇头说:“不是尹离太不是人了,而是他太是个人了!”
  
  ……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小尹雪哭喊着:“爸,爸爸。”
  
  尹离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却突然僵住了,他似乎突然明白眼前的小女孩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他醒悟过来再看一眼尹雪,小尹雪半裸着身子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他,满脸泪痕。
  
  尹离慌乱中穿了衣服,扑通一声跪在了尹雪面前:“小雪啊,爸,爸爸错了,爸爸糊涂了,爸爸不是人……。”说完,他转身从厨房里摸出一把菜刀来,狠狠地对着自己的左手剁了下去。啪嗒,一只手掌掉在了地上。
  
  从那以后,尹雪开始变得有些痴,她只要一见到红色的液体,就会觉得那是血。
  
  尹离也失去了一只左手,也变得沉默寡言。烟花巷陌,尹离一辈子的追求也彻底成为泡影,不过,他还是喜欢那些词: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父女在那次事件之后,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却形同陌路。偶尔的几句话也松松散散,没有一句完整。
  
  尹雪就在这样寂寥孤冷的环境中渐渐长大了,不知什么时候,她似乎懂得了当年父亲曾欲对她所做的勾当,往昔的岁月再次回首,她把这些年痛苦不堪的罪责全都怪在了父亲身上。于是她开始报复,而天公似乎也能会其意,不久,尹离工伤。尹雪也在街边洗脚屋当了一名风尘女子,她开始在父亲面前变得放荡无比,一个个地往家带男人,然后在父亲的眼前和那些男人亲热,她想让尹离明白:她的亲生女儿之所以今天如此糟践自己,全都是拜他所赐。
  
  尹离看着女儿在他面前的所作所为,全都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每天卧在床上,抽搐不停,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尹雪看着父亲在她的折磨下奄奄一息,她心理兴奋极了。但同时,她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习惯性流产。
  
  尹雪盼望着父亲尹离早点死去,她每天都在诅咒他。只要她一踏进家门,她就不会给尹离好脸色看。有几次,尹雪坐在尹离身前,她狠狠地对尹离说:“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死啊,我都十天半个月没给你一粒米吃了,你还能撑住?我看你能撑多久。”
  
  此时的尹离,已经瘦得皮包骨头,面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如渊。但他还睁着眼睛,不停地抽搐,嘴微微张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尹雪也不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这期间,尹雪意外怀孕,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在谢小丽租住的房子里。几天后,谢小丽怎么也没料到尹雪流产并从她口中听得一个如此让人心碎,给人震撼的故事!
  
  谢小丽听完,长吁一口气,正欲劝解尹雪想开点。电话铃声却不期而至。电话是尹雪村子里的村民打来的,说有很重要的事,让她回家一趟。
  
  当天下午,谢小丽掺着刚刚流完产的尹雪回到村中。刚进村子,远远地就看见尹雪家的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尹雪也许早就知道他父亲尹离应该已经死在家里了,她表现得很冷淡。
  
  随着尹雪的到来,围观的群众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尹雪一步步走近,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轻盈的心跳,她的仇恨在那刻似乎也随着尹离的死去全部化解了。
  
  人群中间,一条肮脏的几乎看不见颜色的棉被铺在地上,微微隆起。村中的长辈说:“孩子,再看你爸最后一眼吧,马上就抬去火化了。”
  
  村民有人低声议论:“真可怜,都瘦成那样了,还能撑一个月!”
  
  “简直就是个奇迹!老尹现在身上哪还有肉,你们看,盖上被子都看不出下面还盖个人。”
  
  尹雪冷冷地掀开地上微微隆起的被子,不带一丝情感。她想告诉地上这具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尸骸:“你活该!”可是当她掀开被子时,却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她大吼起来。
  
  这时,一位邻居递过来一张几乎被揉得不成样子的报纸,在报纸边上,写着一行几乎看不清字迹的铅笔字:孩子,爸对不起你,看你这样,爸闭不上眼,死不瞑目啊!
  
  一行热泪,如瓢泼大雨一样洒了下来。泪滴处,一具萎缩的仅有骨架的小小尸体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钢针!
  
  尹离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他为他的行为忏悔一生。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为了亲眼能看到女儿改邪归正并能原谅他,于是,他忍受着将近一个月的饥饿,长期病痛的折磨,用一根根钢针插入自己体内来刺激维持自己的生命。可是……他没有等到……
  
  尹雪长啸一声,趴在父亲的尸骸上放声大哭再不愿起来。
  
  听完这个故事,我的眼睛模糊了。
  
  这时,谢小丽的手机响了起来。
  
  谢小丽简单地说了两句,挂了电话。她悄声地对我说:“我今晚把其他的客人全都拒绝了,晚上陪你!”
  
  这时,我想起妓女与嫖客之间的故事,想起福林集,想起不久前死去的一个朋友(参看第六篇《嫖》),我伸出左手说:“对不起,我的左手只有四指,如果你晚上陪我,我会再剁去一根!”
  
  谢小丽用手弹了一下我的脑袋,说:“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情愿剁掉一指也要跟我上床。好了,走吧,晚上约尹雪,咱们仨一起去吃夜宵。”
  
  Ok!!!
第20篇:破言(上)

故事始于北宋末年。
  
  谷林出身京城卜卦世家,三岁死娘,十岁死爹。
  
  谷林的祖辈们都是街头卜算先生,世代靠算命为生,街头立一桌,放一椅,摆一竹筒,插些许墨签便足矣。老谷家世代接承祖宗留下来的衣钵盆罐,掐掐算算,安身立命也传下来了几百年。
  
  可到了谷林这一代,没想到父母死得早,生前也没把这卜卦的糊口本事传给他,死后家里更无多少钱财,零砖碎瓦,茅屋破被,一片凄凉。谷林也无甚牵挂,索性背起行囊上了茅山寻找与父亲八拜之交的青藤叔叔。
  
  谷林小时候曾听他的父亲谷昊说过,青藤叔叔本是汴京城下一个流浪饿汉,尤其爱好邪术。
  
  二十年前,谷昊在一次卜算中与青藤偶遇,二人年轻气盛,斗起“法”来。他们同时看到街头卧一白头乞丐。谷昊掐指一算,认定乞丐夜晚三更死,青藤当然不服,他亦断言:乞丐四更死。
  
  当夜,他们尾随乞丐来到一破庙。月朗星稀的夜晚,他们凝神屏息地等待着乞丐的死期。没想到,三更响,白头乞丐鼾声不停,四更过,他打一哈欠从草堆中爬了起来,点燃一堆篝火,烤起野鸡来。谷昊和青藤见状,惊骇不已,片刻,幡然醒悟:遇见高人了!
  
  二人连滚带爬踉跄伏于白头乞丐身前大呼师傅,弟子有眼不识泰山,望师傅收留。
  
  白头乞丐好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吃起烧鸡来,吃完倒头便睡。谷昊与青藤虔诚地伏于地上,不知不觉也昏睡过去。第二天一早,他们疲惫地从干草堆里醒来,却发现白头乞丐早已不知去向,而庙中草堆里却留下一本《残字经》。
  
  二人凝视良久,心知眼前的这本经书乃是卜算界一直流传着的一本至高无上,破解乾坤玄机的奇书。两人眼睛大放异光,虽对经书各怀鬼胎,但其本性不算大恶,于是二人商定,结义金兰,一起研读经书!
  
  两人虽对卜术算不上精通,但深知乾坤自有天定的道理,拿到经书后,两人也不暗地里互相猜忌。各自遵循着结义之约:上茅山共同潜修。
  
  茅山位于汴京南部以盛产竹节闻名的福寿林县。茅山高百丈,绵延数里。山体被密林覆盖,山下被竹林环绕。鸟鸣幽幽,清泉淙淙,幽雅异常,是一块清静的好去处。但密林深处常有野兽出没,伤人无常,寻迹无踪,故鲜有人到此。谷昊与青藤结伴而至,哪顾得豺狼野豹,双双亢奋进入茅山深处,觅一处清雅之地,搭一间茅舍,二人常年潜修于此。
  
  一晃,三年。谷昊耐不住念家思妻。心想:三年苦修,久别妻儿,当回家看看。于是辞别青藤义弟,一路直奔汴京城而去。至家中,见到阔别三年之久的老父老母,贤妻幼儿,全家人哭成一团。谷昊久别归来,浓烈的亲情爱情让他幡然醒悟:天上尚有人间,自己却深在福中不知福。当下决定,再不背井离乡,去寻什么登峰造极的卜术。
  
  几个月后,谷昊重操旧业又干起了街头卜算的营生。伊始,来找谷昊求福问灾的只有寥寥数人。不过,时隔不久,谷昊的生意火爆起来,汴京城内的市井布衣皆闻知城中有一位卜过去言未来奇准的卜算先生。于是慕名而来的人不计其数,每天站在谷昊摊前的人队蜿蜒几道街。树大招风,一天晚上,谷昊正欲脱衣睡下。这时,家里来了几位官府小差。小差告知谷昊:汴京府梁大人请他过去一叙。
  
  谷昊掐指一算,暗喝:“不好!梁大人最宠爱的小妾此时正病重在床,将死于今晚子时,乃被阴魂取命。”
  
  时下,正值北宋末年,赵氏江山摇摇欲坠,徽宗赵佶只知道天天淫乐,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各地官府腐败不堪,苛捐杂税之重,致使民声载道,怨声沸腾。京城府尹梁中鄂大人更是恶名昭著,为各地腐败中的佼佼者。不但如此,其常行于街市之间霸人妻女,无端残害百姓,其行为令人发指。
  
  谷昊想到这,冷汗早已淋漓。去与不去?思索间,谷昊打发了小差,说随后就到。等小差前脚一走,谷昊立即招来老小全家,商议对策。

      谷昊说:“此次梁中鄂请我去,肯定是要我为其爱妾卜命。若我说其爱妾晚上子时死,他必向我求救。我若不救,依梁中鄂秉性,他定取我人头。”
  
  谷昊之妻段氏上前道:“相公,人若见死不救,当遭天谴,如若相公能救,便救了,梁中鄂固然可恶,但其妾尚且无罪,救命当尽力为之。”
  
  谷昊长叹:“夫人不知,梁中鄂之妾命中缺土,生辰为子时正中阴阳交替时刻。此隙孤魂游荡,土为墓,阴魂将拉其入穴,非人力能救之啊!”
  
  “那该如何?”全家人齐问。谷昊也不知怎么办才好,焦急之下在房厅内踱来踱去。
  
  算命人从不为自己算命,遇此险境。谷昊无奈破例为自己掐指一算,心下一凛:不好,此灾有血光映照,大凶!唯一破解之法只有逃!但须散尽家财,方可逢凶化吉,保老小平安。谷昊当下把预知之言一一说出,全家人一致决定,抛下万贯家财,远走他乡。
  
  此去,谷昊携一家老小住在汴京城远郊,不闻不问世事。北宋末年,民不聊生,乡野饿殍满地。几年后,谷昊一家也终难逃时局动荡,缺粮断水之苦,相继离开人世,只留下小谷林一人在世。
  
  谷林背着行囊,思绪飘飞,一路不停,不知不觉已来到茅山脚下,谷林眼望密密麻麻的茅山竹林。心想:“不知道青藤叔叔是否尚在人间?”正担心间,一位白发老者突现眼前,谷林不由自主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皮一垂一抬的瞬间,白发老者又突然不见了。谷林年纪尚小,全身立即变得冰冷。
  
  难道是见鬼了?
  
  “哈哈……”一阵狂笑飘荡于竹林深处:“侄儿,来寻青藤叔叔来了吧,哈哈……,往林子深处走。”,谷林按照指示,不多时来到一块盘石处。刚才的那位白发老者正坐在其上,悠闲自得。
  
  叔侄二人初次见面,喜悦之情自是不表。谷林诧异地问青藤道:“叔叔,您来去无踪?我刚才一眨眼的功夫,您就能在我眼前飞行数百米?”
  
  青藤大笑不止:“侄儿啊,我常年居于此野兽出没之地,每日都要被野兽追赶。十数年下来,怎能不健步如飞啊。”
  
  谷林本想把家庭的状况向青藤汇报一番。没想到话才刚到嘴边,青藤摆了摆手,说:“我都知道了。青藤叔叔必须要收留你,因为我和你有师徒的不解之缘啊。”
  
  几天后,谷林在茅山之巅向青藤行了拜师礼,跟青藤学起了卜术。大概是谷林遗传了父辈们的细胞,他一接触到卜术就立即对这种奇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快,他接触到了当年他父亲接触过的《残字经》,并研习其中孕育之奥妙。此时,谷林才明白《残字经》不愧为卜算界至高无上的宝典。它不仅能预知人的生死祸福,又能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辨阴阳,解兴衰,简直是一部囊括世界万物的百科书。谷林心知,当年父亲领会的卜术也不及这本书奥妙的十分之一。
 
第21篇:破言(下)
      冬夏交替,日月变更,眨眼,八年过去了。谷林在青藤师父的指导下对《残字经》理解也达到了十之八九。这一天,青藤把谷林叫到身边,说:“咱俩师徒之缘到此就结束了,你下山吧。”
  
  说完,眨眼不知所踪,如鬼如寐,尽管谷林知道青藤步行如飞,但脊椎仍禁不住像灌了冷水,令他寒颤不已。
  
  谷林下山的那一天,正巧赶上金兵兵临城下,徽宗皇帝赵佶禅位,新皇赵桓登基。
  
  谷林回到汴京,为了谋生路,也像当年他父亲那样在街边摆起了卜算小摊。不过,谷林胆大敢言,对前来算命者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仅几日下来,谷林的小摊空前火爆了起来,比当年他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什么市井布衣,商贾巨富,达官贵人,他皆一律按像言命。什么阴阳之难,天灾人祸,只要能破解的他全都竭力破之。京城高官周端,因丧尽天良,恶果累累,本该死于丑时,连黑白无常都前来捉魂来了,但谷林硬生生把他从黑白无常的铁链下偷了回来,使其还了阳,继续作恶。京城最慈善的巨富贾一平,命中注定活不过六十,但谷林强行地利用荒野棺材里的人骨代替了贾一平的魂魄,保其命将至八十整!
  
  谷林凭借着一身卜术逍遥行走于京城之下。不久,一张黄榜下来:招所有术士进宫,卜算大宋基业。
  
  谷林心下一惊,他深知算一朝一代之兴衰,非同为个人算祸福生死,这需要极深的卜算造诣。他心里转念一想:“这正好是对我的挑战。”他真想知道除了他自己之外,谁还能算准大宋的前途,改变大宋的命运?
  
  想到这,他用尽全身功力,为大宋卜了一卦!天!他不由地惊呼起来:“原来大宋即将倒塌,离改朝换代仅剩一月之余。”
  
  他剑眉一挑:“哼,没有我预不了的言,没有我破不了的关!”

      几天后,谷林来到皇宫。他本以为来此为大宋算卦的卜算者不会很多,但没想到刚入会堂,人山人海的气势顿时把他震住了。那么多人?看来滥竽充数的不在少数。
  
  他在会堂内等待约摸半个时辰,一名太监从内堂走了出来,细声细气地说道:“下面我点出三个人留下,其余的一律回去!孟德,李修,谷林。”
  
  谷林一听,兴奋不已。诚然,皇帝是不可能会见这么多人的,他当然会私下调查,挑选其中的佼佼者召见。在太监的引领下,孟德,李修,谷林一行三人鱼贯穿过亭廊,来到一间华丽的高房内。
  
  此时,赵桓皇帝半卧于龙榻上,他命身边太监拿出一鹦鹉。幽幽说道:“你们三人今天谁若胜出,谁就具有权威,谁就对大宋的明天具有发言权。为了公平起见,现在你们抽签。”说着,他给身边的太监使个眼色。太监立即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放在三人面前,说:“请!”
  
  谷林随机挑选了一个,打开,纸上面什么也没有。李修的也没有。而孟德的纸条上画了一条横线。皇帝对孟德说:“现在随机选中了你,你现在可以向其他二人问问题,看怎么能难住他们。如果对方被难倒了或者答错了,那就说明他输了。反之,你就输了,开始吧。”
  
  孟德,李修,谷林对卜术都有极深的造诣。他们面面相觑,自知对方深不可测。孟德走至谷林面前,问:“请问,皇上后宫佳丽多少,姓什么,叫什么,都来自哪里?”
  
  谷林心想:“这问题不难,但需细心,只要稍一疏忽,就会漏记或者念错名字。看来对方自知未必能难倒我,于是给我出了这样一道考察记忆力,细心,耐心的题目。哼!”谷林心底冷笑一声,开始谨慎地报出皇帝后宫的三千佳丽的姓名,祖籍!
  
  自然,谷林细心的决不会出半点差错,孟德输了。接下来他又给李修出题,没想到李修很快也答了上来,孟德败下场去。谷林看着李修从容的姿态,暗喝一声,不好,遇到对手了。
  
  孟德被太监引着退了出去。赵桓皇帝坐起身来,对谷林和李修说:“你们俩按照刚才的做法一人对问一次,问答两次都输者为输!”
  
  谷林冷冷地望着李修,犹豫片刻,问道:“你我分别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卜算界有行规:卜算者不为两种人算命,一种是他自己,一种是同行。传言,做其中一件会有血光之灾。做两件,全家将遭诅咒,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卜算者对此笃信不疑。
  
  如今谷林拿出这个问题来问李修,自有他的深意,他考察的是李修敢不敢回答。如果李修不回答,李修就会输,如果李修回答,先不论对错与否,他先将自己推进了诅咒,况且,对错尚需时日验证。一般如若输赢不关乎身家性命,卜算者是断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谷林料想李修会放弃这个问题,正暗自得意。但没想到李修轻轻走至谷林身侧,附在他耳边说出了答案。此话一出,谷林全身一抖,深知对方是有备而来。皇帝问:“谁输了?”
  
  谷林道:“这局我输了!”
  
  现在轮到李修问谷林了,李修从容地对皇帝说:“皇上,请把你身旁的鹦鹉借我一用。”皇帝答应,李修握鹦鹉于手中,问谷林:“你说我手中的鹦鹉会死还是会活!”
  
  谷林一怔,掐指一算:如果说鹦鹉死,李修将让其活,如果说鹦鹉活,他将让其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谷林惊骇不已,他知道自己输了。
  
  谷林出了皇宫,直奔茅山,他想向青藤师傅问清楚:这世上是否还有比《残字经》更厉害的卜术?
  可是到了茅山,寻遍了茅山,他也没有发现青藤师傅的踪影。他来去无踪,或许云游去了,谷林在茅山上等了整整二十天。
  
  二十天后,北宋灭亡,赵佶和赵桓被金兵虏去,这就是岳飞《满江红》里的“靖康耻”。几天后,人们奔走相告:在赵桓被掳走的前一天,他杀死了一位术士,名叫李修!
  
  谷林终于明白:原来李修就是青藤师傅。冥冥中一切不可改变的永远不可改变,就像周端丑时不该死,贾一平注定被谷林所救,将活到八十岁。青藤也明知他会这样死去,大宋也必定在那一天灭亡。
  
  谷林同时也明白了什么叫卜算!什么叫命,从此,他再也没有离开过茅山。
 
第22篇:聚会

       这是一次来之不易的聚会,十三年了,终于又等到了这一天。
  
  段超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头发绝对不能乱糟糟的,这是形象问题,十三年来,没有一天像今天如此气派过。他摸着油亮光滑的发丝,一根根地捋,直到没有一根头发凸起来或凹下去,他才算满意。今天他是主角,几十年前就约定好的,十三个人,十三年相聚一次,轮流坐庄,这次应该轮到他。
  
  聚会的地点在光明大酒楼,邀请单上有十三个人的名字,段超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因为他坐庄,他请客!他对后面的十二个人名字再熟悉不过了。他们都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平生最好的朋友。
  
  段超步行十分钟就来到了光明大酒楼门前,门口的礼仪小姐很礼貌地对他弯腰施礼:欢迎光临。他忽然笑了,他想起了十三年前,他们十三个人一起走进这所大酒楼的时候,礼仪小姐也是这样很礼貌地向他们问候。当时,郭建还附在他耳边说:瞧,这小妮子,水灵吧,看中了,哥晚上给你弄过来。段超当时仔细地看了一眼礼仪小姐,的确,长得跟仙女似的,玲珑的身段让人想入非非。但碍于身份,他还是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乱来啊!
  
  段超想着想着,就走进了楼内。里面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侍者服务:“先生,请问您预定了吗?在几楼,我带您过去。”
  
  段超说七楼,十三年前来过,不用带路,他知道地方。
  
  段超沿着楼梯正要上去,侍者走了过来:“先生,这边有电梯!”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段超愣了一下,恍惚听到了十三年前轻松愉快的脚步声,随即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沿着楼梯爬上去。”说完,一步步地向楼上走去。
  
  身后的侍者摇摇头,眉头皱起。
  
  楼梯倾斜度很大,段超才走到二楼,已经气喘嘘嘘了,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十三年前,当一排十三人浩浩荡荡地沿着这条楼梯上楼时,他那时的脚步是多么的轻盈,一群人说说笑笑根本没有一丝累意。
  
  楼梯不光坡度大,长度也似乎比以前长了许多,段超走到五楼时,心脏突突的厉害。这些年他受了不少苦,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段超哀叹一声,想想十三年来过得非人的日子,他不禁老泪纵横。十三年前的那次聚会之后,一切好像都变了,他的老婆突然间不见了,儿子也莫名地失踪了,家也似乎变了模样。而且更莫名其妙的是,家里来了很多陌生人的客人,那些陌生人很变态,看样子都杀过人,个个面目狰狞。段超很惧怕他们,因为只要他哪里做的稍不尽人意,就会遭打奚落,毒打。他在家里受尽了折磨,这一次,他好不容易从家里逃了出来,正逢赶上十三年一次的聚会,他急切地想要见到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向他们诉说自己的多年之苦。
  
  段超抬起头,他透过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楼层似乎可以看到十三年前七楼一个包间里热闹的情景。他们举杯,痛快喝酒,口无遮拦地讲话。那时的时光真是快乐,段超还记得郭建在酒席上醉醺醺地说一些不着边的话,什么门口礼仪小姐的多么的漂亮,光明大酒楼生意之所以如此火,是因为它挂得是羊头,卖得是狗肉。表面上是一个正当的高档饭店,实际上是个窑子。当时,其余的十二个人看着郭建一脸色迷迷的样子,都笑得前伏后仰。想到这,段超也笑了,他似乎又来了力气,开始爬楼。
  
  两层楼而已,段超也几乎是弯着背爬上去的。到达七楼时,段超心想:不能不认老啊,今年都快半百了。段超想起了他的老婆孩子,十三年前,他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孩子,家庭是多么的温馨美满,可如今……,段超已经看见了不远处一扇熟悉的门,他决定不再想这些。马上就可以见到故友了,他兴奋地朝前走去。
  
  推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桌子酒杯摆放得一尘不染,整整齐齐。段超看了看表,他长舒了一口气,还差十几分钟呢,约好的晚上六点半。
  
  段超走进去关上门,在房间里溜达一圈。他打开窗户,突然脑袋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扎了一下,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血,还有脑浆,他打了个激灵。
  
  时间像僵尸一样,一秒秒地向前蹦着。段超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怎么还不来呢?他内心里十分焦急。他转脸又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他不敢再打开了,窗户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会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
  
  这时,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段超激动地两脚迈了过去,门口站着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先生,您用茶!需要现在点菜吗?”
  
  段超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说:“暂时不用,我在等人!”女服员很礼貌地躬身关上了门。段超想:十三年前,郭建说的没错,这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他想起了那晚,他们集体酒醉,面前站着十几个清纯美丽的女孩,个个袒胸露背,在他们面前摆弄身姿。他们被撩拨得欲火焚身,每个人眼里都冒出炽热的火焰。郭建更是过分,上前就抱住一个,疯狂撕扯女孩子的衣服。
  
  段超摇摇头,他当时本只想喝点酒,唠唠家常。没想到最后竟要了十几个姑娘,或许是大家都喝多了,什么身份,什么规矩,什么伦理道德,什么颜面尊严,他们统统抛在了一边,一个个像野兽一样疯狂。段超想起自己那时道德沦丧,完全失控的样子,不禁有些脸红。
  
  门再一次被打开,匆匆打断了段超的回忆。进门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是刚才在楼下招呼他的侍者,头发和他一样油光滑亮,侍者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然后若无其事地问:“先生,请……请问你需要点菜吗?”
  
  段超摇摇头,侍者迅速地关门离去。段超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身上的衣服。没什么异常啊,可为什么……刚才那个侍者了脸上藏满了恐惧?段超困惑着坐下来,端起茶杯,一个不留神,手中的茶杯掉了下去,啪地一声……。
  
  啪啪……,茶杯全从桌子上滚了下来,尖锐地声音扎进段超的耳膜。房间里乱糟糟的,酒瓶茶杯全都碎在了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玻璃残片。其他的十二个人都怔怔地看着他,段超一狠心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玻璃片,他们咬牙切齿,朝躺在地上的十几个女孩子身上一阵猛刺,殷红的血液像温热的喷泉一样洋洋洒洒地喷溅出来。他们的脸上,衣服上,鞋上,甚至袜子上都沾满了血红的颜色,他们似乎都成了嗜血恶魔。地上的女孩,脸都被划成了血花,身体上一个窟窿连着一个窟窿,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每抽搐一下,嘴里都会大口大口地涌出粘稠的红色液体……。
  
  段超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他想起了十三年前在这间房间里发生的那血腥的一幕,他慢慢地走到门前,轻轻地拧转门把,门咔地一声反锁上了。他全都想起来了,十三年前,他也是这样轻轻地把门反锁上,然后残忍地杀害了房间里十三名正值妙龄的女孩,当房间里的血气弥漫的让人不停地呕吐出来时,他们全都愣愣地坐在了血泊里,意识清醒了!
  
  “该怎么办?酒后乱性,怕影响名声还杀了人!完了,我们完了!”郭建第一个失声痛哭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一切可以想到的可怕后果在脑袋里不断盘旋,他们在浓浓的血气里一个个地崩溃,一个个地走向窗户口,七楼,可以听到风肆意呼啸的声音,段超看着眼前一个个麻木的表情从这里飘下去。他慢慢地爬上窗口,低头,他能看得见地上一堆喷溅的血液还有破碎的脑颅,他闭上眼睛,纵身一跃……,所有一切似乎全部解脱了。
  
  门咣当咣当地响,段超全身痉挛地抖动。他惊慌地再一次打开窗户,风,似十三年前一样呼啸扑面而来,原来他的十二个朋友早在十三年前就都已经死去了。
  
  门咚地一声被撞开了,刚才那个头发油光滑亮的侍者惊恐地向身边的警察大喊:就是他,就是他!我还依稀记得十三年那个可怕的面孔。
  
  段超转过头,哭了,然后像十三年前一样纵身跃起……。
  
  ……
  
  “唉,这老家伙得了神经病,在监狱里神神叨叨的。没想到趁着出来参加植树活动的空档跑了。”
  
  “十三年前跳了一回,没摔死,这回可真要见阎王爷喽,咦,他手里还有一张纸,上面都是些什么啊,用铅笔画得,乱七八糟的,看不清是什么!”
第23篇:鬼窑鬼井(上) 

       我老家附近有个砖窑,我三四岁的时候依稀记得那里人丁很旺盛,每天去那里干活的人很多。可是当我真正记事时,那里却突然冷清了下来。
  
  我问奶奶,奶奶告诉我说几年前那座砖窑是全村最大的厂子,村里有一半劳力都在那里干活,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在在窑洞里拉砖坯子,码窑,出窑的很多很多。还有一些女同志,她们大都干一些轻巧的零碎活,比如被雇来做饭,码砖坯子或者收拾收拾工人脏乱的房间。
  
  我十岁时,常和小伙伴们一起蹦蹦跳跳地到那个诺大的窑厂里玩耍。由于砖窑里建筑多,砖瓦左一堆右一堆到处都是,所以那地儿就成了我们儿时玩捉迷藏首选的地方。每逢周末,我和我的五六个小伙伴都会兴高采烈地奔向那个废弃的窑厂。
  
  一次下午下学,我和几个小伙伴连家都没回,直接就跑到了窑厂。按照旧例,我们八人六男二女分为两拨,男生,三人警察,三人小偷。女生,一名裁判,一名新娘子。警察和小偷之间,谁若是最后的赢家,谁就有机会做新郎。当然,这也只是仅仅有机会,谁最终能够娶到新娘子,那还取决于胜负后,胜者之间的再次较量。我有幸成为警察,我们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面对着墙,小偷藏好后,裁判确定小偷都隐蔽完毕,就喊一嗓子:“小偷藏好了,警察开始行动。”我们闻言,立即分三路向不同的地点搜索。
  
  这帮小子鬼的很,专拣让人忽落的地方躲,例如爬上一堆2米高的砖堆上,然后趴在中间。或者躲进窑洞里废弃的下煤口里,那地方又脏又窄又小,钻进去非常隐蔽。
  
  按照惯例,为了以防他们故地重游。我首先跑到窑洞里,一个煤口一个煤口地搜,确定里面没人之后。我又开始爬砖堆,砖堆没有。我又钻进瓦房,瓦房很大,我一来一回十几分钟下去了。在搜遍了所有的地方之后,我没有发现一名小偷。这让我很沮丧,他们能藏到哪儿去呢?
  
  我努力回想我还没有搜寻过的地方。突然,我想到一个极为隐秘的地儿——水井,水井位于高高的水塔里。想到这,我嗖地一声就朝水塔奔去,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我打算在天黑前结束战斗。
  
  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不容置疑,小偷肯定藏在水塔里。水塔很高,很显眼,但是它在厨房后面,位置很偏僻,我们极少光顾那里。
  
  厨房更偏僻,它是工人们吃饭的地方,远离工作区,到达那里需要穿过几道砖墙。但为了能够娶到漂亮的新娘子,尽管天色已经开始变黑,我还硬着头皮向水塔冲去。
  
  厨房是一座三间瓦房,房房之间相通,前后各有门。那里已经很久没人用了,早已废弃。我钻进去,屋内发出阵阵扑鼻的霉味和恶臭味。我匆匆扫视一眼,角落里有个大灶,上面没有锅,灶前是一堆枯腐的干柴,还有一堆废旧报纸。我的右侧,由于借不了门外的光线,显得极为暗淡,但我清亮的眼睛还是能分辨其内的一物一什。里面靠墙位置歪斜摆放着一张脏兮兮缺胳膊少腿的竹质裸床,再往里侧,有一大堆枯草,枯草旁边散乱地扔着几件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上面似乎还被油漆了一遍,斑驳不堪。我不禁眉头一皱,这是什么鬼地方!
  
  天色黑的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我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冲出后门。我想立即找到小偷,娶了新娘子,然后回家。
  
  水塔很小,里面仅有一口井。我发现我的小伙伴并不在里面,我探出头向井口望去。井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顺手从一旁捡起一根手指粗细的柳条,然后一边往井口里戳,一边故作得意地喊:“快出来吧,哈哈,我都看见你了。”
第24篇:鬼窑鬼井(中)

可是水塔里静悄悄的,除了我自己的回声,再无其他声音回应我。我又用力朝井里戳了几下,柳条突然像被什么卡住了。我用力一拽,喀吧一声,柳条断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惊恐地朝水塔外望去,天空中飘着无边无际的黑色云彩,黑夜降临前最后一丝光明也在渐渐隐去。这时,我再次环视周围,环顾这偏僻的角落,环顾阴瑟灰暗的狭小空间。我不由大喊大叫地撒腿就跑……
  
  小孩子没有什么记性,也经不起激将。第二天,当我的小伙伴再次邀请我去窑厂玩捉迷藏时,我仍心有余悸地说:“我不去,我害怕鬼!”
  
  几个小伙伴嘲笑我:“算什么男人,这么胆小啊,有什么鬼?!”
  
  我把昨天傍晚我在水井里发生的事向他们陈述出来。我的其中一个小伙伴听后哈哈大笑,他说:“看把你吓得,那井下面是我!我早看见你过来找我了,所以就躲在井下面,你伸柳条进去,我是故意把你的柳条给弄断的。哈哈,你走了之后,我才爬出来又走的。”
  
  我将信将疑地质问他:“真的?”
  
  他确信无疑。
  
  于是,傍晚十分,我在他们的唆使下又走向窑厂。窑厂离村子很近,大约百米的距离,但它却座落在空旷的田地之间,呈矩形,周边被一圈矮矮的砖墙围住,墙外是一垄垄的庄稼地。
  
  庄稼地中间有一条小道,听说,这条小道就是以前曾经在窑厂工作过的人来回走出来的。我们顺着这条窄窄的小道一溜烟钻进了墙体四处都是窟窿的破窑厂,窑厂里还如平常,安静的有些可怕。
  
  但对于我们小伙伴来说,这里却是无忧无虑的天堂。
  
  游戏现场,轻车熟路。我又是警察,按照昨天的程序走了一遍,没有发现小偷。这时,我想到:那小子肯定又藏井底下了。于是乎,我兴奋地朝水塔跑去。既然我的伙伴说了,昨天傍晚是他藏在井下,那我自然就没必要那么害怕了。所以我钻进厨房,进了后门,直奔水塔。我朝水塔里喊了几句,水塔里没人应我。我偷偷一笑:这小子还倒会隐藏。于是我到处找棍子,水塔里没有。我哼着小曲走进厨房,来到那张裸床边,我打算从上面拆下一根棍子来,可那床虽很腐朽,其上的零件还算结实。我拉住其中一根,一只腿蹬在床沿上,用尽吃奶的力气使劲一拉,只听咔嚓一声,竹棍应声而出。我一个踉跄倒在我身体斜后方几件脏兮兮涂满红漆的衣服上。
  
  我站起来,一脚把那些衣服踢到角落里,这时,我才注意到那些衣服都是些女衫。我握紧竹棍,一头钻出后门。还没进入水塔,我就把竹棍伸进了水井。天!我把竹棍伸进去才发现原来水井那么浅。只有一米多深,而且没有水。我兴奋地扔下竹竿,趴在井口边朝井下喊:“小子,出来吧,你就在里面。”
  
  没有回应!我的那个小伙伴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伙的,他似乎非要等到我亲手把他揪出来,才肯服输。我趴在已经干枯的井口,静音片刻。时近黄昏,虽然已经看不清井里的东西,但我却听见水井里传来了低低的喘息声。
  
  我一阵兴奋,这次我可以肯定他在里面了。那井不大,并排大概能放进去两个水桶。对于当时十岁的我来说,跳进去是绰绰有余了。打定主意后,我的手扒住井沿,使身体的整个重心承受在我的两条胳膊上,然后脚碰到井底,轻轻地踩上去,软绵绵的,我胡乱用脚踢了踢,没有碰到任何硬物,难道我得小伙伴不在里面?我的手支撑的疼痛,我打算松开手站在井中歇一歇,然后爬上来。正想着,我松开了手。
  
  突然,我感觉到我的脚下一软,似乎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啊地一声,迅速下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在井沿拉住了我。
  
  我一看,是爸爸,他用力把我从井下拉上来。在他身边,妈妈吓得瑟瑟发抖……,水塔外,一片无尽的黑暗。
  
  回到家后,爸爸第一次打了我。他说要不是我的几个小伙伴告诉他,我今天就没命了。
  
  我问:“为什么?”
  
  爸爸说:“那井下有水,只是长年累月,井口的一些枯草掉进去,在水面上形成了软软的一层。那枯草下面,水深七八米,你想你掉进去会怎么样?”
  
  我听后,不禁全身发毛。原来我的小伙伴把我骗了,他昨天根本没躲在里面。幸亏爸爸来的及时,要不然……。
第25篇:鬼窑鬼井(下)

当晚,爸爸上班走后。妈妈在饭桌上却给我讲了一件令我至今难以置信的故事,它就发生在那个窑厂里,发生在那口深井里。

七年前,窑厂是本村多数人依靠的资本。那时,由于各处都在建新村,大片的砖瓦房拔地而起,到处都需要砖瓦。于是,我们村的窑厂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很短的时间内,全村大部人都进入了窑厂工作。当时,任窑厂厂长的是我们村的一位有钱人,他叫赵启东。

赵启东当时三十多岁,不知是祖上传下些什么东西还是南下经商,总之,赵启东是发了。当时,在窑厂厨房给工人们做饭的女性中有一位女孩,叫任晴,十七岁,长长的头发,长得非常漂亮,十里八村估计再也找不出这样漂亮的姑娘了。

她是个孤儿,打小爹娘死后,就一直跟着奶奶过活,平时不好出门,只爱呆在家里。媒人早就给她说了婆家,邻村的,叫李宝国。人倒老实,只是有些胆小怕事。不过,任晴倒相中了他的憨厚老实,她常跟她奶奶说:姑娘家有夫若此,这辈子活得踏实。

日子无波无澜,转眼,任晴十七岁了,李宝国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于是两人私下里商定,来年等任晴成人了就结婚。

任晴自幼无父无母,奶奶又年老体衰。结婚,对于任晴可是件大事,她想走得体面些,不求奢华,不寒碜就行。为了筹备嫁妆,任晴走进了当年窑厂第一批的招工队伍中。

由于任晴年龄小,又是快出嫁的姑娘,所以被分到了厨房,只为工人们准备些粗茶淡饭即可。如果日子真的像我们理想的那样无风无浪,或许,任晴不久后就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只是天灾人祸,岂是我们寻常人所能左右?

有一天下午,工人们下班吃完晚饭后都各自回家了,任晴收拾了厨房也正准备回去照顾奶奶。这时,一个工人慌忙跑进厨房告诉任晴:“小晴啊,你还不能走,呆会咱厂长带几个领导到厨房视察,你准备两个菜,招待一下。”

小晴闻言,立即动手,很快,几盘菜准备妥当。这时,厂长赵启东走了进来。他看着小晴说:“你先别走,呆会几个领导来这吃饭,咱陪陪!”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任晴尽管很想回去,但厂长既然发话了,也只好留了下来。很快,厨房里进来几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们坐定后,对饮起来。任晴坐在一边,腼腆的几乎不敢说话。席间,领导们一个劲地夸任晴漂亮,并辗转打听任晴家里的情况。

任晴羞涩地低声回答他们的问话,不问的从不敢多言。

不多时,领导们酒足饭饱。他们撕下虚伪的面孔开始不老实起来,借着酒劲开始对任晴挑逗。任晴一看事态不妙,立即提出回家。领导们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任晴当时仅仅17岁,她哪顾得那些。解下围裙就要离去。

门打开的刹那,咣当一声又被关上了,任晴一惊,回头一望,几位领导露出了狰狞的面孔。赵启东第一个下手,他扒光了任晴的所有衣服。

任晴哭喊着大叫,被赵启东打了几个巴掌,这些所谓的“人民公仆”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出了他们的丑恶本性,轮奸了任晴。

……

任晴蜷缩在厨房一角,眼泪沾满了全身,领导们满足地提着裤子就要离去。这时,赵启东说话了:“不行,万一这丫头把这事给说出去怎么办?”

领导们面面相觑,好半天,他们拿不定主意。突然,赵启东恶狠狠地说:“为了保全我们的名声,只能弄死她了……”

……满地的鲜血,像流水一样在屋子里流淌,赵启东拎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

在这间阴暗的小屋子里,在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中,在他们衣冠禽兽的面孔下,这些领导们之间进行了一场肮脏的交易,他们为了防止事情外泄,菜刀在他们手上轮流传递,一人砍一刀,直到任晴被完全肢解。

事后,他们一同残忍地把任晴残碎的肢体抛进屋后水塔里的水井中。

第二天,这些领导借着手中的权力封死了这座窑厂,任晴的未婚夫李宝国四处打听任晴的下落,未果,在无奈之际,正欲报警。赵启东适时地出现在了他眼前,他给了李宝国一些好处。还威胁他说:“以后如果再敢为任晴的事提报警,小心你全家性命。”
李宝国胆小怕事,畏缩地不敢再说什么!后来的日子,由于李宝国喝酒喝高,一时漏口把这件事的一些残缺琐碎情节说了出去。就这样,这件事在人们的种种猜测中悄声传开了,但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第一,没有证据,第二,他们位高权重。

我听完,大叫一声:“哎呀,妈,那口井下好像有冤魂,我快要掉进水里时,我能感到有一只手攥住了我的脚。”

“别胡说,那是你的脚伸进水里,形成的水漩涡吸你的脚踝,当然会有被手攥住的感觉。”

啊……我长呼了一口气,摸着胸口,总算安定下来。我说:“妈,这些都是谣言,你们又没亲眼看见,都是你们这些大老娘们舌头长,造出来的。”

“你个死崽子,跟你妈这样说话,爱信不信!”

……

虽然我将信将疑,可那一夜,我睡得特别不踏实,我梦见一个有着清秀面孔的女子站在井口向我说:“我死的冤,我死的冤,冤,冤……”此声不绝于耳。我满身大汗地惊醒,打开灯,我的床边,鞋上,缠着一撮细长细长的头发。

还记得吗?那间厨房,那几件女衫,那些斑驳的红漆,是红漆吗?我深深地怀疑!

我长大了真想当一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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