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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晋鞌之战
选自《春秋左传注·成公二年》（中华书局1990年版）。鞌（ān），齐地名，在今山东济南偏西。
《左传》
癸酉〔癸酉〕六月十七日。，师〔师〕此指齐国与晋国的军队。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邴夏御齐侯〕邴夏给齐顷公赶车。邴夏，齐国大夫。齐侯，指齐顷公，为当时齐国国君。，逢丑父为右〔逢（páng）丑父为右〕逢丑父为骖乘。逢丑父，齐国大夫。右，车右，骖乘，古代战争时乘车，君王或主将居中，御者在左，有勇力之士居右。车右在战争中一般负责战争御敌、力役等事。。晋解张御郤克〔解（xiè）张御郤（xì）克〕解张，与下文的郑丘缓均为晋国大臣。郤克，晋国大夫，此次战争中为晋军主帅。，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姑〕姑且。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不介马〕谓马不披甲胄。介，铠甲，这里用如动词。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病〕病或伤得厉害，此指伤情非常严重。矣！”张侯曰：“自始合〔合〕交战。，而矢贯〔贯〕穿。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左轮朱殷〕谓血流至左边车轮，染为红黑色。朱殷，红黑色。，岂敢言病？吾子〔吾子〕对别人敬称，较“子”更为亲近一些。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识〕知道。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殿〕镇守。之，可以集事〔集事〕成事。集，成功。。若之何〔若之何〕怎么，奈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擐（huàn）甲执兵〕穿上铠甲，拿着兵器。擐，穿。，固即死也〔固即死也〕意思是本来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固，本来。即，走向，靠近。，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枹（fú）〕鼓槌，又写作“桴”。而鼓。马逸〔逸〕马脱缰奔跑。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三周华不注〕绕着华不注山追了三圈。周，用作动词。华不注，山名，在今济南东北。。
韩厥〔韩厥〕晋国大夫。下文的子舆是韩厥的父亲。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旦辟左右〕早晨乘车时避开左右位置。古代军制，主帅立于兵车中，战鼓之下，若非主帅，则御者在中，尊者在左。韩厥为司马，应在车左。辟，通“避”，下文“且惧奔辟”中“辟”字与此同。！”故中御而从齐侯〔故中御而从齐侯〕因韩厥梦其父告之应避开左右，故他代御者立于中央执辔。。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越〕坠落。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綦毋（qíwú）张〕晋国大夫，綦毋是姓。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肘〕这里用作动词，用肘制止。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韩厥俛（fǔ），定其右〕指韩厥俯身，挡住车右的尸体，使其不至于坠下。俛，通“俯”，俯身。。
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于木〔骖于木〕两边的马被树木绊住。骖，古代用三匹马驾战车，左右两边的叫骖。，阻碍、绊住。而止。丑父寝于〔（zhàn）〕即栈车，竹木做成的车子。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及〕（被晋军）赶上。。韩厥执絷〔执絷〕拿着绊马索。当时礼仪，战争中军帅俘虏敌国君主，手执绊马绳上前进见。马前，再拜稽首〔稽（qǐ）首〕古代较隆重的一种跪拜礼。，奉觞加璧〔奉觞加璧〕这是韩厥为齐顷公修的殒命礼。奉，通“捧”。觞，古代喝酒用的器具。璧，平而圆，中心有孔的玉。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我国国君让我们来为鲁、卫两国请命。在此次战争之前，齐国曾分别与鲁国和卫国发生战争，鲁、卫皆败，求兵于晋，所以韩厥如此说。，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戎行（háng）〕军队。，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奔辟而忝（ｔｉǎｎ）两君〕辟，通“避”。忝，辱没。两君，指晋君和齐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敢告不敏，摄官承乏〕这是韩厥的谦辞，意思是说我冒昧地禀告您，我资质愚钝，是由于缺乏人材我才担此职位。这是委婉的说法，意思是我现在要按职责行事，对您不恭了。敢，表敬副词，也是当时习用的谦辞，意思是不敢、冒昧。。”丑父使公下〔丑父使公下〕逢丑父暗使齐顷公下车逃走。，如〔如〕到……去。华泉〔华泉〕华不注山下之泉。取饮。郑周父〔郑周父〕与下文的宛茷（fèi）都是齐国大臣。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呼曰〕这里的主语是逢丑父。：“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任患〕担当危险。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卻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意思是他不把为其君而死当作难事。难，形容词用作动词，以……为难事。，我戮之不祥〔不祥〕不吉利。。赦之，以劝〔劝〕勉励。事君者。”乃免之。
欣赏指要
本文记述了春秋时期齐晋鞌之战的整个过程，不仅指出了战争的结果，而且对于出现这种结果的原因也有所揭示。“春秋无义战”，交战双方本是以攻城掠地为目的，无所谓正义与非正义之分。晋国的优势在于上下群臣能团结一致，全力杀敌。这种戮力同心、奋不顾身的精神正是晋军获胜的重要原因。相比之下，齐侯却显得轻敌而迂腐，从战争一开始他就妄言“余姑翦灭此而朝食”，在齐师败绩，被晋军绕着华不注山追赶的时候，邴夏让射晋军御者，齐侯却说“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由此可见，战争的结局，并非出人意料。此外，作者还刻画了逢丑父这样一个忠于国君、愿代之受难的贤臣形象。
本文语言生动，详略得当，是《左传》记述战争的名篇，值得反复研读。
有关资料
此段叙事，典赡委宛，而词命俱胜，事多与汉事相类。郤克、张侯之血战，汉高“虏中吾指”之喻祖之；逢丑父之脱齐侯，纪信之诳楚祖之。
（明·陈懿典《读左漫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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