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移居半塘 诗曰: 在苏州山塘街的半塘以东约半里,有座桐桥,浜内有座宅院颇为别致:临河用竹篱笆围成一个院子,房屋分前后两进。前面是几间茅舍,老梅疏枝横斜;茅舍后面是一幢精巧的小楼,楼后又有二三丛潇潇翠竹,迎风摇碧。路过这里常常会听到里面飘出吟诗声或弹琴声,有人指点这就是曾为秦淮名妓董小宛的家。董小宛是明末秦淮名妓,怎么移居到这里来的呢? 董小宛,名白,小宛是她的字。她母亲早年堕入风尘,因为没有脱去乐籍,生下的女儿长大后也只能为妓。她知道干这行当,任你长得再漂亮,再会曲意奉承,没有一点文墨,要想成为一流名妓是不可能的,因此自幼就延师教她读书。董小宛极为聪慧,到十三四岁诗词歌赋、吹弹拉唱、食经茶谱之类都已谙熟,还能写一手娟秀的小楷,画几笔寒树远山。 古人云:读书明理。董小宛多读了些书,便暗伤沦落,命薄如纸。她心中有个“偶像”,那就是飘逸不羁,傲视王侯的李白。李白诗“安能摧眉折颜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简直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小宛想:他叫李白,我叫董白;他号青莲居士,自己取个号干脆也叫青莲。 卖笑人家求之不得的是门庭若市,她偏性爱闲静,即使遇到幽林远涧,片石孤云,也会独自悠悠地凝望着,留恋不舍。青楼姐妹最善于卖弄风骚,男女杂坐在一起时,又是笑啊又是闹,疯疯颠颠的,她偏觉得厌烦,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本来这种清高的脾气在卖笑生涯中是忌讳的,偏偏有一班自命风雅的公子、名士也许腻烦了通常的奉承巴结,对这位色艺双绝,空谷幽兰般的董小宛趋之若骛,大加追捧。至少为暂时摆脱这种无休无止的纠缠,平静一下心绪,董小宛离开了秦淮河。她一直慕名吴门山明水秀,于是迁居到七里山塘,这里溪流映带,桃柳间发,花市渔村,一派江南风光。 董小宛来山塘后,又学起李白的“一生好入名山游”,多次带着娘到西湖、黄山、白岳一带漫游。不久前,在归途中娘患重病,好容易捱到半塘家中就死了。董小宛悲伤过度,办完丧事,也筋疲力尽了。谁知这当口,不知田国丈还是周国丈的来苏州采办女孩儿,点名要她,又听说自己的小姐妹陈圆圆也被掠去了,吓得她拖着有病的身子东躲西藏,近两日风声稍稍平息,才重回家中。董小宛卧病在床,寝食俱废,沉沉若梦,她这时最最渴望的是有人能关怀自己,谁呢?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冒辟疆,呵!三年了,仅仅见过一面,他还记得我吗?不禁暗自摇一摇头。 二、初晤半塘 冒辟疆名襄,如皋人,出身世代官宦人家,英俊潇洒,满腹才华,如玉树临风。这些年一直在应考乡试,但都名落孙山,依然是一介秀才。不过,无论是同辈,还是长辈都认为他终有一天会平步青云,飞横腾达。尤其是他加入复社后,敢于与阉党余逆阮大铖“叫板”,由此声名鹊起,大家争相和他攀援,还被誉为明末复社四大公子之一。 崇祯十二年(1639),冒辟疆赴南京乡试时,他的好友提及才色为一时之冠的董小宛,慕名而往,却听说董小宛厌薄纷华,已迁居吴门山塘。 对于好友所夸的董小宛,冒辟疆念念不忘,乡试落第后,匆匆赶到吴门去寻访,但董小宛游太湖洞庭山去了。他因参加复社虎丘大会,逗留了十多天,才晤见一面,当时董小宛沉醉未醒,由婢女相扶从曲栏花丛中转出,素衣淡妆,风姿绰约,身处欢场的她一如清纯的山泉。宾主落座,虽然她懒慢,没有讲一句话,但当小宛扭转腰肢,回眸盈盈一笑之际,冒辟疆呆住了,惊为天人。而董小宛也在心中自语:我静观得其神,这大概是我委心塌地相处的人了。冒辟疆怜惜她太困乏了,坐了一会就匆匆告辞。这一年小宛十六岁,冒辟疆二十九岁。 次年夏,他再想去看董小宛,有从苏州来的客人告知,她到西湖游览了,还要到黄山、白岳去,也就作罢。 三、移情插曲 崇祯十四年(1641)二月,春寒料峭,冒辟疆过半塘,听说董小宛还在黄山未回。当时有人意外相告苏州有个“MM”,叫陈圆圆,更是色艺才三绝。数次往返,终于一见,那天陈圆圆出演《红梅记》,擅长昆曲的她用当时已不太流行的弋阳腔演唱,但冒辟疆看得魂已勾起,自谓“欲死欲仙”。演毕已是夜半时分,风雨将作,陈圆圆正要乘舟离开,冒辟疆不顾一切地拉住她的袖子,要求再订一个相晤的日子。 陈圆圆似乎也对这位风流倜傥才各远扬的冒郎有所好感,想了一想,说:“这样吧,明天我俩就一起去光福探梅,听说那里梅花万顷如雪,我也正好有空暇,可以相伴半个月。” 说到风,就扯蓬。冒辟疆反而为难了,他说:“啊呀!这……倒对不起了,我现在还得去衡阳接回孤单一人的母亲,回来嘛,大约要八月份了,那时我俩一起到浒关去赏桂,怎么样?” 冒辟疆带着母亲回到吴门,陈圆圆和他谈起最近京城里派人来选美,多亏众人相助,已躲过了一劫,因此想早早托付终身。 第二天,陈圆圆淡淡妆,款款行,来到冒辟疆船上,提出要拜见冒的母亲。见过后非常满意,大胆提出要嫁给他。 本来嘛,冒辟疆寻花问柳,不过寻找刺激而已,还没有想到正式迎娶。忽然遇到陈圆圆这种“爱情麻辣烫”,反而大吃一惊,连忙推辞,并告知自己的心事:家父最近从衡阳任上改任为襄阳监军,而襄阳周边已被张献忠的流寇占据,随时可能玉石俱焚,现在正急着设法要把父亲调离危境。 不过临行承诺,待此事办妥,即行完婚。 这年残冬,陈圆圆多次写信表示“妾身危”,一连串的“SOS” , 冒辟疆却连短消息也没回过一次。这时,他更为父亲的事操劳,四处托熟人、走后门,行贿赂,现在这事终于有了眉目,松了一口气。崇祯十五年(1642)二月,他匆匆赶到陈圆圆家,却被告知,陈圆圆已在十天前被哪个什么国丈掠去了,冒辟疆独自望着这黑漆漆的大门,懊恨地低下了头…… 四、再晤半塘 当天晚上,月明星稀,灯火点点,他和吴门好友张明弼坐着画舫,在山塘的箫鼓声中从流飘荡,借机散发心中的郁闷。穿过一座桥孔,不远处一幢小楼临水而筑,分外显明,就问张明弼:“此乃何处?那小楼亭亭如画,不知何人所居?” 张明弼顺着他的手势往去,笑道:“哈哈!辟疆贤弟,真是贵人多忘。这里是桐桥,董小宛的香闺所在,三年前我陪你来过,怎么就忘了啊?” 冒辟疆兴奋起来:“呵!宛姐儿的家,夜色苍茫,难以分辨。这楼上隐隐有灯火,想必有人,那倒应该上岸去拜访。” 张明弼劝阻道:“改日再来吧,听说她母亲过世不久,近日又被势家所惊,已卧病多日了,一直闭门谢客。” 冒辟疆坚持上岸,敲门,里面传出一阵犬吠声。张明弼在一旁高呼:“如皋冒公子特地拜访。” 终于开门了,他俩宛转登楼,处处弥漫着煎药的香味。 董小宛听见有“咯咯”的上楼声,就问:“谁呀?” “哦,三年前在此曲栏畔,曾有幸和小娘子醉中一晤的那个人,不知还记得否?” “呵!冒公子,奴家……不敢忘了公子……当初一见之后,娘背后一直称赞你,可怜啊!娘刚刚过世了。”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撩起了帐子,撑坐起来,把灯移过来,仔细看着冒辟疆的脸。 婢女端上茶来,招待二位,张明弼坐了一会,借口要照顾船上先告辞了。 董小宛招呼他在床边坐下,幽幽地说:“我已病了十八天,医药无效,今公子一来,病体顿时神清气爽,莫非是前世指定,此刻,我……我愿……” 冒辟疆忍不往握住董小宛的手,轻轻揉搓起来,放到口唇边,那是种圆润细腻温馨的感觉,不禁心旌摇荡…… 三更时分,冒辟疆起身告辞了,小宛颤声问道:“怎么……公子要走?” 冒辟疆沉吟了一会说:“天下没有太容易的事,仅仅二度相会,上次你是醉酒中,这次是患病中,你怎么就能真正信任我这个人,愿意终身相委?况且不是我不肯多逗留,我明天一早要派人去襄阳,告知家父他即将调离险境的喜讯。今天我是偶然路过府上,听说你病着,特来探望,现在你玉体欠安,尚须好好将息,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 五、逐回半塘 次日,冒辟疆按排好差人到襄阳的事后,准备开船回家,倒是朋友张明弼和仆人看不过去了,说:“昨夜董小宛对你真是一往情深,今天离别,总得正式告别一声吧!” 于是只得重回半塘正式告辞。谁知此时董小宛象换了个人,似乎大病已愈,已梳妆整齐,并将行李收拾,正登楼凝望呢!一见船来,不待冒辟疆上岸,先登船而入,说定要送他一程。梁祝是十八相送,董小宛还要多出三分之一。二十七天里,每行一天,便求小宛留步。而她好耐心,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过无锡、常州、宜兴,抵镇江,游金山,董小宛突然对着江涛起誓:“妾此身如江水东下,断不返吴门!” 冒辟疆一听,断然拒绝:“我科试临近,家父仍在危境,更何况你负债累累,金陵落藉问题,亦费思量。” “负债累累”,董小宛顿时一楞,想起前两天在一番作爱之后,冒辟疆温柔地抚摸着她裸露的胳膊,细细询问起她的家世、生平,还问起有无债务。她一阵高兴,心想大概要为她赎身从良了,就如实向他透露过娘在世时欠过一些钱,为办娘的丧事又欠了一笔,但董父平时挥霍无度,把女儿当成摇钱树,后又钻入债主圈套,欠下了高利贷,大约有二三千两银子。自己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发现他已呼呼打起鼾来。对了,就是从那天开始,冒辟疆对自己的话明显少了许多。 冒辟疆顿了顿,略略松口气,又说:“你且先回吴门,待我秋试后,再有闲情谈及相约金陵,此时缠绵,两妨无益!” 晴天霹雳,满腔的痴情柔情,换来一顿斥骂,一个口头朦胧的约定,一个飘渺的希望。小宛不禁掩面而泣,坐在晃晃悠悠的船里,只觉得天旋地转,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昏昏沉沉地重回半塘家中。她开始不再接客,盼望冒辟疆来接她;她改为吃素,祈求菩萨保佑。平时只以琴书相伴,聊遣相思。 六、再逐半塘 诗曰: 但黄鹂并没有带来好音,相反,那些债主们得知董小宛曾突然出走过,常气势汹汹地上门索债。小宛的父亲也弄得焦头烂额,又怕落了个人财两空,只得不辞辛苦,亲自到如皋走一遭,想求见冒辟疆,当面禀告这件事。但只遇见了冒夫人,她听了倒很感动,答应转告丈夫,让他秋试后践约,还给了他十两银子作路费。 七月底,董小宛扳指估算了一下,现在赶往南京,他刚考毕,还不会马上离开回家,便和一位见过世面的老妪带着一起上路。其实这位老妪也受众债主之托,同时监视小宛,别让她溜了。初八,到南京时冒辟疆考试未毕,小宛恐怕干扰他的文思,在三山门船上又等了两天才去相见。冒辟疆的朋友们知道后,聚集在桃叶水阁为她设宴接风。席上,董小宛谈起这次行船途中的艰难险阻:先是遭遇强盗,吓得她俩藏身芦苇丛中。待强盗走后,发现船舵被毁,东西抢光,又饿了三天肚子才赶到南京。这让冒的朋友们大为感慨,纷纷吟诗作画称颂她。 然而冒辟疆的心肠一次硬过一次,当得知父亲抵达南京要回家时,心里害怕了:自己屡试不第,在老父身陷危境之时,缠绯闻,包二奶,此还了得?想到这里,竟然不与她打一声招呼,就悄悄地跟随父亲的船后面溜走了。 董小宛一场痛哭之后,又寻找种种莫名的借口为冒的行径辨解,以此宽慰自己。为了爱情,也可以说为了生存,她认为也许只有冒辟疆才具有实力,能解决自己的脱藉从良问题,于是再次傻乎乎地踏上追赶冒的路程。在燕子矶又遭遇大风,几乎船翻人亡。 南京贡院乡试发榜,冒辟疆中了个考试安慰奖——副榜,不能算作举人。失意的他对不顾一切追来的董小宛更是冷面铁心,竟赤裸裸地赶她回去,说:“你在吴门中那些事儿,岂是我一人办得了的?众债主见我远道前来谈赎身之事,定将趁机要挟勒索。只有暂且冷一冷,才可能抑制他们的贪欲,再看情况而定。” 董小宛百般无奈,拖着疲惫而痛苦的身心,第二次回到半塘家中,她开始以一种自虐的方式折磨自己。 七、离别半塘 十月,当冒辟疆在船中与友人谈论道德文章的时候,仆人带来消息:董小宛现在还穿着当日的衣服,说什么如果冒辟疆再不救她脱离火坑,宁可冻死算了。共处的朋友看不过了,劝他不该这般铁石心肠。冒辟疆却反唇相讥:“解救女子之事,岂是你们办得了的?你们可知她债台高筑么?” 但朋友纷纷解囊,仗义相助,不过,那个到吴门代理还债的人因不善调停,与债主们闹翻,董小宛又进退维谷。家住常熟的柳如是和小宛是知心姐妹,现在她成了钱谦益的爱妾,得悉此情后,几次敦促丈夫亲自出面解决此事。钱谦益本来也一向器重冒辟疆,决定成全这桩好事,于是他带了柳如是一起赶到苏州山塘。 两位姐妹久别重逢,分外兴奋,谈到当年一起的马湘兰、李香君等人,柳如是搂着她的肩膀笑道:“都说风尘女子是水性杨花,没想到痴情起来更痴情,还一个比一个痴得更疯、更可怜。” 董小宛捶着她的背,道:“你不也一样?五十步笑一百步!” 柳如是道:“哎!还有个卞云装,也叫卞赛赛的,她画的兰花我最喜欢了,画在金陵十竹斋的小花笺上,那个风姿袅娜啊,香气满纸。听说也搬到山塘来住了,我俩顺便去看看她吧!我还想讨她一张画呢!” 董小宛道:“别提了,前些天她又到南京去了,找那个太仓名士吴梅村。也不知会怎么样呢?” 柳如是叹口气道:“唉!谁知道,怕也是‘从来流水逐落花’吧!” 再说钱谦益不愧文坛宗师,德高望重,与这帮上至缙绅,下至市井的地头蛇斡旋三天,化了三千两银子终于了断债务纠葛。接着又吩咐他的学生解决了小宛名隶南京教坊司的乐籍。 长篙一点,船儿离开河埠,穿过桐桥,沿七里山塘,缓缓向西摇去,出白洋湾,进入运河。云朦胧,水朦胧,此去家山路几重?这曾经依恋又酸楚的地方,董小宛不禁泪眼朦胧…… 八、如皋苦乐 风一程,雪一程,夜深野水孤舟灯。崇祯十五年(1642)冬,董小宛终于到了如皋冒氏府上。她洗尽铅华,亲操井臼。她兰心蕙质,擅女红、精烹饪、善艺花,赏月谈诗,品茗论道,游山玩水,她把“小资生活”推到了极致。 次年春天,他俩还重返吴门,登虎丘、游山塘、访故居,小宛为他一一指点陈迹,不胜感慨。她协助冒辟疆编选唐诗,代为抄写、甚至考订。她还遍搜诸书,编著一本《奁艳》:“凡古今女子,自顶至踵,以及服食器具、亭台歌舞、针神才藻,下及禽鱼鸟兽,即草木无情者,稍涉有情,皆归香丽。细字红笺,类分条析,俱在奁中。” 然而这种神仙伴侣般的生活仅仅过了半年。先是流寇四起,接着清兵南下,烧杀掳掠,险象环生。董小宛跟随着冒辟疆颠沛流离于大江南北,凄风冷雨,苦不堪言。逃难时,她把一些名贵的字画缝在夹衣中,而自己的首饰丢失殆尽,在所不惜。五年中,冒辟疆又三次大病:痢疾、虐疾、背痈,她在枕边足畔,奉侍汤药,曾连续百日没有睡一个安稳觉。 董小宛一副柔嫩的肩膀怎么担得起太多的重负?清顺治八年(1651)正月,终因劳瘁过度,一代多才多艺多情多韵致又多坎坷的董小宛香消玉殒了,时年刚刚跨入二十八岁没几天。冒府上下内外大小,无不痛哭伤悲。影梅庵 失去了,才觉得最为可贵。冒辟疆把她葬在水绘园的影梅庵旁,又作《影梅庵忆语》一文,含泪念叨着董小宛的种种好处妙处,自言“一生清福,九年占尽,九年折尽”,但一切都悔之晚矣。同时也不忘为自己的行径作种种掩饰。 九、答读者问 自古红颜多薄命,董小宛是不幸的,生前历经了太多的凄楚;董小宛似乎又是幸运的,身后有人惦念着她摇曳多姿的一生。 我把这篇文稿先给一位好挑刺的文友看了,果真他提出了一连串问题。 问:啊!董小宛不是王妃吗?现在不少电视剧都说董小宛被清兵掳掠进宫,成了顺治帝的王妃,叫董鄂妃。 答:哎呀!现在的所谓历史剧简直胡编乱造,贻误无穷!董鄂二字本是满语译音,就因为这居然移花接木到董小宛身上。崇祯十二年(1639),董小宛初识冒辟疆时,十六岁,顺治帝仅二岁。再说董鄂妃入宫,据《清史稿》是“年十八”,如果算她为董小宛,那么顺治帝还是个四岁的娃娃呢! 问:那你写的《董小宛半塘情缘》就没有编造吗? 答:我喜欢文史,习惯养成严谨。写历史故事以史为纲,一般可以添枝加叶,而我这篇故事是拎出主线,只加叶,不添枝,甚至许多细节都无一处无来历。 问:喔唷!谁能证明你没有编造? 答:主要原始资料取自冒辟疆一万余字的《影梅庵忆语》、冒辟疆之友张明弼二千余字的《董小宛传》,以及同时代余怀的《板桥杂记》。 问:不过,我还提个意见,你这篇故事最后一节《如皋苦乐》写得太简略了,有些虎头蛇尾。 答:不错,但这一节如果化开,恐怕游离“半塘情缘”这条主线以外。其实《影梅庵忆语》中写董小宛到如皋后的生活占了三分之二的篇幅。比如“精烹饪”三字,《影梅庵忆语》就细细记录了她如何制作花露、果汁软糖、豆豉等方式,以及她烹制的火肉、风鱼、醉蛤、醉鲟、虾松、烘兔、酥雉、菌脯、腐汤等各种美味,“巧慧变化,莫不异妙”。 问:好了,好了,我口水也要流出来了,大概这就是古代船菜的精美吧!我换个题,你知道董小宛在如皋住过的水绘园还在吗? 答:多年前,我寻访她曾居住过的如皋县东北的水绘园,据记载有妙隐香林堂、默斋、枕烟亭、寒碧堂、洗钵池、小语溪、鹤屿、小三吾、月鱼基、波烟玉亭、湘中阁、涩浪波、镜阁、碧落庐诸胜,极一时之盛。几经沧桑,现辟为人民公园,虽非旧貌,境界犹存,面水楼台,掩映于垂柳败荷间,水中倒影之美,足以入画,这就是所谓“水绘”二字的出典。还能寻些影踪的,惟西北画堤,宽约二米,长约百米,风景依稀当年。 问:呵呵!看来你也是“粉丝”、“追星族”了?老夫聊发少年狂,从苏州追赶到了如皋。 答:NO.NO!我本野老,老来渐觉风情减,即使算 “粉丝” 什么的,也晚了三百多年。不过搞文史的就要穷根究底。 问: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董小宛在山塘的遗址,你考证过吗? 答:据同时代的余怀《板桥杂记》称:董小宛“慕吴门山水,徙居半塘,小筑湖滨,竹篱茅舍。”又据张明弼《董小宛传》称:冒辟疆“偶月夜荡舟至桐桥内,见小楼如画。”可见董小宛当年应该就住在桐桥浜稍后靠近十字洋处。 问:这里有些矛盾吧? 答:半塘和桐桥并不矛盾,现在桐桥观音阁中有清代《重修山塘胜安桥(即桐桥别名)记》碑,载“虎丘山塘之半有桥……俗谓之桐桥。”可见这里也属于半塘范围内。“撑出桐桥野水宽”,符合“小筑湖滨”环境。至于“竹篱茅舍”和“小楼如画”,也并不矛盾,说明这院落有茅舍、楼房,高低错落。月色朦胧中望见小楼,忽略茅舍,亦在情理之中。但现在这桐桥浜早被铁路阻断,后又填塞。芳踪无觅,临风怅然。 清.吴梅村有诗叹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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