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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镇介绍

 思书别院 2013-02-20
[转帖]上海的一些老镇介绍 
【走遍上海小镇之 重固】 
重固位于青浦镇东北9公里处,老通波塘中段,北青公路北侧。重固镇人民政府驻地。相传该地为南宋韩世忠埋葬阵亡将士(一说因附近福泉山为殡葬处)之处,名“ ”,后人去“鬼”字旁,称重固。明开始称重固镇。向来是粮棉集散地,史称“银”重固。有福泉山古文化遗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福泉山可以将上海历史追溯到6000至7000年前。 

  从市区到重固的公交车只有一辆,要从北新泾走,比较绕。从人民广场上车,车子摇摇晃晃地开。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窗外的景色由市区变成公路边的田野和乡镇,也是灰扑扑的,人很快就开始犯困。睡了一觉醒来,窗外还是阴沉沉的天,公路边灰扑扑的田野和乡镇,车子上多了不少人,开得还是摇摇晃晃。同行的小周突然说:“我从来不知道,上海那么大。” 
  等腰酸背疼地从车上下来时,我发现,我们的路途整整用了两个小时。眼前那个不算繁荣的小镇,就是我们的目的地———重固。 

福泉山的一个水坑 
   
  福泉山是我们来到重固的理由,来到福泉山时,心情多少是怀着一种期待和雀跃的。 
  福泉山离镇政府不远,一条大大的横幅挂着:“福泉山遗址———全国古文化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白色围墙,褐色的木栅栏门,一道铁链把门锁了起来。当地旅游部门的周小姐掏出钥匙打开门,转了好几下才把锁打开:“平时是一个老头在管的,现在大概吃饭去了。” 
  进去先是一个展览室,没有实物,都是一些照片。据介绍,那些实物现在都在上海博物馆,其中比如“飞鸟兽面纹玉琮”,已经是上博的镇馆之宝。 
  里面的介绍说,福泉山古文化遗址中先后发现了诸如6000-7000年的三处红绕土和其他文化遗存,与河姆渡出的祭祀碑同一类型,以及马家浜文化类的石器、陶器和禽兽角制成的生产工具和玉饰,5000-6000年崧泽时期的磨制石器,4000-5000年良诸文化时期的精美的石器,和一批商、周、战国、秦、汉、唐、宋年代的文化遗址。到现在为止,共清理出崧泽文化墓十九座,良渚文化墓三十座,战国墓六座,西汉墓九十六座,唐墓一座,宋墓两座。 
  其中最特别的,是在福泉山古文化遗址完整地保存了一方有黄褐、灰褐、灰黑、青灰、黄土等五色土层的文化遗存,每一层都代表着不同的历史时代,所以被考古专家们誉为“古上海的历史年表”。 
  这片五色土层,就是福泉山上一个5.3米的深坑里。 
  往山上走,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因为下雨,有点滑。说是山,其实只有7.5米,只能说是一个土墩或者土坡吧。山上有很多的翠竹,山脚下也种着蔬菜,空气很清洁,于是不出奇的景色也可爱起来。 
  走到山顶,再顺着竹篱笆往下一转。“那就是遗址坑。”周小姐说。 
  眼前,是一个很大的坑,坑边满是暗红色的枯枝,再往下又有碧绿的青草生长,然后,就是一汪绿油油的水。 
  简单地说,一个积水坑吧。 
  “因为没有钱保护,所以只能让它积水。水一直冲,把边上的土也冲下来了,所以五色土是看不到的了。现在坑也浅了不少。” 
  “那么,要是清理,五色土还能再露出来吗?”我迟疑了一会儿,问。 
  “当然可以啦,现在只是被盖住了而已。不过清理,那要市里面下专人来做了。” 
  上海的历史年表,就这样,被静静地湮没在一片积水和杂草之下。 

金章堰,银重固 
   
  一个地方的兴盛也许需要很久很久的积累,但是衰落却只要很短的时间。章堰,在重固镇北面。相传宋代章伯颜司理华亭盐务时,筑堰于此,故名。明代商肆颇盛,清代设新泾巡检司,史有“金”章堰之说。就算是现在,当地的老人也会一半自豪地说:“我们这里是‘金章堰’,以前我们这里,比重固好嘞!” 
  只是以前,很久以前,罢了。 
  章堰村头上就是一座城隍庙。城隍庙前,根据老规矩,有一座石桥。这座桥叫做兆昌桥,桥墩两面还刻着对联:“人烟盛处香烟盛,德泽深时福泽深。”倒是挺符合城隍庙的风格。 
  现在的城隍庙,像是一座普通的农家院落,白色的石灰墙,上面红字刷了入口,里面传来沪剧的腔调。据说这座城隍庙是清代建筑,但是走进去,几乎完全看不出来。走过所谓的山门,就是一个大院,前面一排平房,里面供着泥塑。 
  72岁的袁祥忠老人现在管着这座城隍庙。他带着我们穿过平房边上的一个小门,里面一座残破但是还是轮廓颇为壮观的房宇,他说,这是旧城隍庙剩下来的建筑,现在做着仓库。巴着窗户往里看,里面黑乎乎的,看得见堆着的废材料。 
  “我小时候就在城隍庙后面的小学上学,那时候这里可热闹嘞,里面的老爷像有那么高。”他使劲张开双臂,比了个夸张的姿势,“那时候两边还有戏台长廊,两层的,分成一间一间,每个村一间来看戏,那时候戏台就是现在大门那么大。” 
  走过了城隍庙,就是章堰村的一条旧街。就在前两年,政府出了钱,把旧的石子路用水泥重新铺了一遍,看上去和两边的旧房子不太相称。这条街曾经是附近闻名的商业街,据说二十年前,这里每到赶集的时候,还是挤得人人磨肩擦踵。但是现在,这里已经完全破败了。一座据说是有名的茶楼,已经拆了一半,敲开的墙露出了断腿的八仙桌和一摞摞蒸屉。房子都是旧房子,似乎也没有修缮的可能,就是这样拖拉着。在一座人家的墙上,我们看见了刷着的忆苦榜,字迹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看见开场白是:“在万恶的旧社会……” 
  旧街的尽头是一座石桥,叫做“金泾桥”,还有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叫“观月桥”,据县志记载,宋代已经有了这座桥。这座桥的可爱之处在于,它的桥面和桥栏,石块颜色非常丰富,紫色的,青色的,黄色的,有种错落的趣味。据说那是因为重修过太多次,每次用的石料都不一样,就造成了这种效果。 
  站在桥上望,一条小河曲曲弯弯穿过村子,水很浅,绿得有些过分。 
  街上几乎只剩下了老人,因为年轻人大多都住到重固镇上去了,这些老房子太旧,也只能让不肯离开故土的老人们留恋吧。 

种着青菜的骆驼墩 
   
  骆驼墩在重固镇的东北面,一个叫中新村的地方。车子顺着纪章公路开,然后拐进了农田中的一条土路。土路很窄,一辆小车勉强可以通行。开到一半,路边停了辆自行车,车子只能停下来,喊了半天,从田间的临时棚屋中出来了一个年轻人,把自行车推走了。 
  车子继续前行,到了路尽头停下来。前方百米处有一个隆起的土台,如果不是稍微高出地面,几乎和周围的菜地融为一体。这就是骆驼墩。 
  骆驼墩明清时期是一个烽火墩,虽然和烽火台等级上差不少,作用还是一样的。在更早的时候,这里是一个墓葬之地。在这里曾经发现西周和春秋墓各1座,西汉墓3座。其中一座墓主人使用鼎、盒、壶、瓿等礼器随葬,是有一定地位的官员。清光绪青浦县志上也有记载,“宋理宗林如墓葬于此”,林如,是理宗一个妃子的名字。 
  要走到墩前没有正经的路,只能田埂上穿过去。雨后的田埂泥泞湿滑,枯黄的草叶在脚边吱嘎作响。走到跟前,发现骆驼墩大概成椭圆型,东西长35米,南北宽25米,大约一人多高。沿着向上的坡面,密密地种着碧油油的青菜。踩过菜地,前面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就写着“骆驼墩古文化遗址”几个大字,石碑是2001年立的,上面却已经长满了青苔,斑驳的水痕一直延伸到碑底。 
  绕着骆驼墩走了半圈,终于还是被丛生的杂草挡了回来。被开发成菜园的土地松软粘湿,也无法爬到墩顶看一看究竟。站在土墩边上,四面是绵延的田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孤单。也许是因为这座孤零零矗立在这里的烽火墩吧。 
  如果没有人带路,我们根本无法找到这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游客想到它。包围在菜地中,同时也种满了青菜的骆驼墩,只有它高出四面的高度,努力表现着它的不平凡。 
  为什么这里叫做骆驼墩,陪我们一起去的福泉山文化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的左经理想了想说:“也有说这里其实是叫‘落弹墩’,当地话说起来就像是‘骆驼墩’。有人说上面原先有一个水坑,常年不干,像是炸弹落下来炸出来的一样,就那么叫出来了。” 

■ 行走随笔 
发现一个 
六千年的上海 
  以前在外地上学,那是个埋藏着多少渔阳钟鼓、黯然王气的地方,说起上海,人们会说:上海,是个大都市,也是个,没有历史的城市。 
  自己也一直这样以为:上海的历史,开始于开埠的1843年。 
  之前,不过是海边一片暧昧的小渔村,或者沙洲。 
  不但是我这样想吧,身边的人,大都这样觉得:上海,是个百多年历史的城市。 
  直到看见重固。 
  不是不惊讶的,当知道上海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时候。崧泽文化,良渚文化,马家浜文化,战国,西汉,唐,宋……每一个历史年代,都在这里留下了痕迹。也许是出于对于祖先的崇拜,也许是出于所谓习惯,六千年,上海的原住民将死后的居所选择在福泉山,一代又一代。一层层的叠加,安息在这座长宽不足百米,高不过七米的小山丘上。 
  这里有一块五色土,黄褐、灰褐、灰黑、青灰、黄土,每一种颜色都是一个历史的纪录,从上而下,用一种直观却容易被人忽视的方式,描述了这六千年,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故事。 
  在上海,我们说起重固,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在重固,我们说起福泉山,大部分人也不知道。这个城市太过光鲜太过现代,没有什么人关心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什么,我们的祖先曾经做过些什么。这个城市不停地向前奔跑,过去是一种模糊的背景,因为速度太快而被忽略掉。 
  但是,历史始终是存在的,从那一个小小的土丘出发,顽强地蔓延,用六千多年扩张到现在六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 
  也许,这就是重固最大的价值:它告诉我们,上海的历史,六千年的历史。 
  虽然,它的表达方式是如此沉默。 

   
藏宝图 
除了福泉山、骆驼墩、章堰以外,重固还有些地方可以看看。 
  南塘桥:在重固镇南市,横跨在通波塘上,建于明崇祯二年,清道光十三年重建。它是一座单孔石拱桥,桥长26米,宽2.3米。比较有趣的是,这座桥的桥坡一直延伸到河东街上塘的桥弄堂口,看上去像是嵌在街里面一样。据说是因为重建这座桥时,下塘还没成街,建成之后市口繁荣,商家争相在桥畔抢占位置,砌起石驳岸建造房屋,所以下塘也成了街,桥头就一直伸到了街里。 
  陆机墓:陆机墓又叫丞相墓、将军墓,在福泉山脚下,通波塘西畔,算是古迹。陆机,西晋文学家,字士衡,华亭人。太康末,与弟同赴洛阳,文才倾动一方,时称“二陆”。 
  七榆草堂:清代名医何其伟、其子何长浩居住的地方,以“七榆草堂”名。七榆草堂匾额由林则徐题写,并亲手撰写对联悬挂客厅。现七榆草堂其实是何家行医的地方,在河西街。 
  通波塘老街:原先的重固老镇所在,沿着通波塘,从法会庵开始到南塘桥,沿河两岸,形成东街和西街。建筑比较古旧,现在多租给外来人员居住,本地人都住到新镇去了。据说当地打算把房子全部拆掉,再造一条仿古街,用当地人的话说:“现在不是老街,造完就成老街了。” 

声音 
“我不希望有人来参观!” 
  上海福泉山文化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的左富根经理如是说。 
  “如果现在游客来了,他们只能觉得失望而已。”他表示说,“现在的福泉山,基本上没有什么可看性。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开展旅游业,而是呼吁宣传,加强对福泉山的开发和保护。” 
  他表示,应该尽快制定相应的保护规划,在凹坑上面搭建雨棚,防止积水,并清理恢复壁面,搞一个壁面的保护性工程,修建一条通往凹坑的台阶,以方便游客参观;对福泉山内部房屋、遗址绿化和周边环境进行改建和整治,并解决其水、电问题,促使这个属于全国的文化遗址更好地对公众开放。 
  “但是这一切,我们自己都不能动,资金、还有手续上都有问题。我们把问题都提交给了市政协,希望可以帮助我们,由市文管部门委派专家来,早日拟定修复计划,让福泉山这个文化遗址早点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专家们表示,青浦福泉山文化遗址的存在,打破了人们以往对上海只是一个百年历史城市的印象,显示了其作为中国文脉组成部分的魅力。2010年,上海举办世博会,是展示自己和整个中国的良好时机。福泉山遗址如修缮完善,将成为展示上海历史的最佳点,也能让更多的国内外游客更好地了解中国和上海的文化。 

【走遍上海小镇之 白鹤 】 
  白鹤在青浦北部,外青松公路、白石公路交会处。相传秦汉时期,吴淞江畔一片芦荡之中,有一小块绿洲,常有白鹤在此栖居。白鹤,有吉祥长寿之意,人们固称此地为“白鹤”。一说因昔滨白鹤江,故名。明称白鹤江市,又名新市,沿东大盈港两侧呈南北向条状分布。境内的旧青浦是上海地区最早的对外贸易港口,旧称青龙镇,建于唐代。现存的青龙寺、塔是旧镇的遗迹,北面还留有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的犒军遗址酒瓶山。东部的塘湾村,是清代农民周立春、周秀英父女揭竿起义的地方。 

  白鹤接近江苏,到昆山的长途车,有一大站就是白鹤。 
  白鹤镇给人的感觉相当繁华。穿过镇的主街道宽阔而平整,两边的居民小区设施完备,有大超市,也有各种小店铺。镇的中心是个十字路口,有一个挺大的影剧院,挂着“上海沪剧院白鹤沪剧之镇”的匾,下面竖着“某某歌星倾情献演”等花里胡梢的广告牌。在影剧院的门口停着不少车,在对面“摩的”司机的指点下,我们才知道这些车都是跑出租的。包了一辆看上去还不错的普桑,我们开始了白鹤之旅。 

青龙,唐朝的外滩 
   
  这句话,是同行的小周说的。他已经是第四次来青龙了。 
  从位置来看,青龙确实等同于现在的外滩。沿着唐朝的吴淞江,青龙镇的繁华和崛起,就像外滩一样顺理成章。那时候的青龙港口,也像现在的黄浦江上一样,停满了来自各地的船只,等待着去往海外的日本和新罗,江南的苏州和泉州。 
  “停!”走过村口的一座水泥桥,他突然转过身对我说,“你现在要踏上的,就是宋朝的石板路。” 
  眼前,一道石板路穿过老镇。石板被磨得很光,青灰色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希罕。据说,这石板路宋朝就铺好了。不过我也听说过另外一种说法,说这条路有两层石板,下面的那层才是宋朝的,上面的那层是明朝重修的。 
  不管怎么样,都是古老的遗迹了。不过在最近两年,石板的两边被浇铸了水泥,看上去有点奇怪。 
  这条街相当破旧。年轻人很少,大部分都到镇上买房子工作了,只有老人和女人留在这里。 
  刚走进街口,就听见一阵琵琶声,弹的是沪剧《母女会》的一段。走过去一看,是一家店铺,上面红漆模糊了,依稀看出生产资料五金商店的字样。 
  里面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阿爷,怀里抱着琵琶,对着曲谱目不转睛,跟着边上电视机里的曲调熟练而认真地弹奏。一个妇女走进来大概是要买什么东西,等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又走了。老阿爷自顾自弹着,面不改色。 
  后来老阿爷自己说,他每天都要弹上一段,要是乡里面要组织表演,或者村里有什么婚丧嫁娶,他就会抱着自己的琵琶上去露一手。“就是喜欢。”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表情严肃的老人露出笑容。 
  街上有一个老虎灶。街上的人都不自己烧水,而是拿着热水瓶到老虎灶外面伸出的两个水龙头那里,打上两瓶,再提回家去。“自家烧废煤气。”村里人如是说。街上还有卖很好吃的土法蒸糕,不过平常日子只有早晨才会做。 
  小周走到一家门口说要给我看好东西,结果却看见门上的锁。“没关系的,没锁。”对面的一个男子说着一推门,原来锁只是摆摆样子。门里有一口井,上面的井口是新砌的,下面压着石头的旧井,看下去一片碧绿的青苔,把井水也映得绿幽幽发暗。 
  帮我们开门的男子跟在我们后面,看着我们十分稀奇的样子,笑了起来:“现在这里好像变成旅游景点了。” 
  街很短,路的尽头是一座很短的石桥。这座桥却有个很大气的名字,叫“起龙桥”。据说当年乾隆下江南的时候,在这里看风景优美,就下船在桥上徘徊。桥过去是座旧青浦小学,正是下课时候,孩子们叫笑着从校门口冲出来。当地人说,这座小学里都是民工子女,本地的孩子都去镇上读书了。 
青龙寺,青龙塔,青龙桥 
   
  青龙寺其实离旧青浦,也就是过去的青龙镇,还挺远的,要穿过纪白公路再走一段。那时候的青龙镇范围之广,可见一斑。 
  寺建于唐天宝二年,初名报德寺,宋代更名隆福寺。康熙五十四年,赐寺名“吉云禅寺”。据光绪刊《青浦县志》载,青龙寺占地60余亩,领寺田450亩,建筑宏伟,有“佛角为天下之雄”之誉。清嘉庆三年失火,崇阁大殿均成废墟。道光初年,寺僧重建殿宇。咸丰十年又遭兵燹,寺屋废损大半。现在的青龙寺基本上是完全新建的。 
  只有两块碑文是老东西,用玻璃罩了,竖在大殿两边。一块叫《重兴隆福寺碑记》,康熙六年建,一块叫《赐吉云禅寺重建大殿碑铭》,道光十二年建。 
  明黄的外墙大概是新粉刷过,在阳光下有点耀眼得刺目。 
  更有价值的是青龙塔。就在寺外面,被一个小院子包着,大门的锁已经完全生锈,大概几年没有开过了。 
  塔建于唐长庆年间,于宋康定、庆历间重修。原名隆福寺塔,俗称青龙塔,又名青龙雁塔,大概是和大雁塔小雁塔的样子有点像吧。七级八面,砖木结构,已有300余年失修,楼梯尽毁,塔顶也被风吹掉了,只剩下砖身,塔身倾斜14度,岌岌可危。也是因为这个吧,这个塔还被人叫做“上海的比萨斜塔”,听上去其实是有些可笑的。 
  但是塔很漂亮。 
  一种被时光磨砺的漂亮。深灰色的塔身,看得见精细的砖雕。每一面伸出一个檐角,原先应该是挂着铃当,如果是当年完好的时候,可能就会像上海说唱唱的:“金铃塔,塔金铃,金铃宝塔第一层,一层宝塔有四只角,四只角上挂金铃……” 
  青龙桥不在老青龙,而在白鹤镇,青龙江和东大盈的接口处,差不多就是沿着白鹤老镇走到底就是。 
  青龙桥建造得晚多了,是清代乾隆年间造的。桥处于一个弯口,正对水面,据说因为设计很巧,月明的时候,可以看见月亮正好倒映在桥拱下方,所以叫“青龙偃月”。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关公大刀的名字被用在这种地方。 
  现在的桥是2000年重修的,看上去非常新。如果不说,我大概不会想到这是几百年前的古物。修复古迹自然是必要的,但是修得太新太漂亮了,又会让人觉得莫名的失落。 

银杏树和施相公的信仰 
   
  白鹤有好几棵古银杏,900年朝上的就有两棵。 
  白鹤镇青龙桥对面的那棵,似乎是被雷劈了一半,树况不算怎么最好。叶泾村豆腐厂后面的那棵银杏树,要漂亮很多。 
  那儿不太好找,必须要从豆腐厂的后门绕过去。一下了车,就有点发楞。 
  一个水泥围墙里,一棵异常高大的银杏直直地插入天空。天空很蓝,逆光下,银杏树张开的枝条有种错综复杂的图案美,可以看见树梢上有一个鸟巢,一只不知道什么种类的鸟在树枝间跳来跳去。 
  走近试了试,大概要五个我才能把这棵树环抱起来。树边竖着一根和银杏同高的避雷针,这是为了防止树木被雷击中的保护措施。 
  很奇特的,老银杏都是种在寺庙里。这棵树也是。原先这里有一座大盈寺,建于唐大和二年,现在已经毁了,只留下这棵银杏树依然顽强地生长。 
  大概树也是有灵的。 
  司机说,这里最灵验的银杏树在联合村,香火非常旺,初一十五都会有人给银杏上香,还有说有三四岁的小孩子看见树上坐着一个小脚的老太太。现在重新修了庙,把银杏树围了起来。 
  那个庙叫施相公庙。施相公是道教的一个神,似乎是上海附近地区比较独特的一种信仰。复兴东路上原先就有一个施相公庙。这个神有人说是宋朝的施全,也有人说是明朝抗倭的施挺,《乾隆华亭县志》却说是一个宋代的读书人,养了一条灵异的蛇,因此被杀。不管怎么说,施相公的封号都是“护国镇海侯”。 
  但是奇怪的是,施相公的作用不是镇海,而是治疗天花,后来引申为治疗疾病。清代一本世情小说《扫迷帚》里面有这么一段:“人于神祗,不可不尊。你不信,但想那施相公能为人治疮毒……”道教《痘门拜娘娘诰全科》,拜请“天宫行痘娘”一节又说:“……执掌天花行豆疮。惟愿娘娘施相公施好豆,专行宝豆种凡乡……” 
  这里的施相公庙,也是主要治病的。里面新造的施相公像,手里还拿着药书,一副郎中的模样。门口看门的老太太说的施相公来历不太一样,她说施相公是被丢在庙门口的弃婴,后来苦学医术,行善积德,死后成了当地的神仙。 
  庙里面那棵古银杏被铁栏杆包围着,但是树枝上还是挂着香烛。有时候,信仰的力量执拗得强大。 

■ 行走随笔 
历史, 
让行走变得有趣 
  左青龙,右白鹤。 
  只要改上一个字,就是“通杀”。 
  翻翻史料,青龙,现在的旧青浦,确实有通杀的资格。 
  在那个奢靡繁华到像是梦想的唐朝,吴淞江的下游称为沪渎,是个喇叭型的出海口,类似现在的杭州。在那时,吴淞江是苏州的一条重要出海航道,日本三次遣唐使返日都是在这里出海的。 
  青龙是吴淞江边上的一个村落,三国的时候,孙权在这里造过青龙战舰,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威风的名字。唐穆宗长庆年间,村民们为祈求海上航行平安,兴建了吉云禅寺塔,这座塔作为青龙存在的标记,一直矗立到今天。 
  青龙昌荣的历史,从这里开始。 
  到五代末北宋初年,青龙正式置镇,成为上海地区最早的海上贸易港口。南宋绍兴元年,政府在青龙镇单独设立市舶务,第二年又把两浙市舶司从临安府迁到华亭县。这一系列措施,标志着青龙镇已从民间的商港上升为政府官方的对外贸易港。
  宋朝是青龙镇的鼎盛时期。那时,青龙镇被叫做“小杭州”,有三十六坊,二十二桥,十三寺院,七塔,三亭。一个坊,就相当于现在的一个街区。三十六坊有多大呢?打个比方,唐初的都城长安,是七十二坊。比较一下,我们可以想象当时青龙镇的规模。 
  因为繁荣,就有了人来人往。米芾来过,还在这里做了镇监,大概是镇长那个职务吧,画过画,也写过字;梅尧臣来过,他大概是个喜欢历史的人,于是作了一部《青龙杂志》,算是青龙最早的镇志;苏轼也来过,帮着几个在青龙住下的朋友题题字,写写匾额,当时也算是名人效应了。 
  青龙的衰落和它的繁荣一样,来自吴淞江。因为吴淞江的改道和淤积,当这里不再是合适的出海口的时候,青龙就不再具有魔力。这是在南宋末期。 
  最后在明朝,曾经在这里带走唐朝文化的扶桑人,变身为倭寇回来放了一把火。青龙从此变成了一个废败的村庄。只有青龙寺、青龙塔,还有几不可辨的街道遗迹,说着旧时唐宋的荣光。 
  现在青龙是白鹤镇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村。 
  翻看历史是一件有趣的事,它让一种想象变得具体。就好比我现在走在青龙的石板路上,可以虚拟着这样一种场景:道路一直延伸到青龙寺,路边是林立的商铺,像是《清明上河图》一样,市声喧闹。一块手帕,一个眼神的交汇,就是旧话本小说的开始。 
  这样的想象,让行走变得有趣。 

藏宝图 
  塘湾桥:位于塘湾村,原名庆泽桥,横跨村东艾祁江上。建于明万历二十三年,为单孔石拱桥。相传清代农民起义领袖周立春、周秀英,曾在塘湾桥上杀退清兵。当地流传过一首民谣:“女中英雄周秀英,大红裤子小紧身。手提大刀百廿斤,塘湾桥上东西门。”最近修整翻新过。 
  酒瓶山:在旧青浦,现在位置已经不太可考。原先是一小土墩,土墩内埋有大量陶瓶,为宋元时期普遍使用的酒瓶。酒瓶之来源有两说,一说青龙镇在宋代有酒务和酒场;另说为宋代抗金名将韩世忠犒军的酒瓶,俗称韩瓶。陶瓶皆灰胎,釉褐色,长筒形,有四耳或双耳,制作粗糙。现在青龙街上的人家还是几乎每家都有几个,用来放放油盐。 
  蒸糕和走油肉:青龙街上有一家做早饭的点心店,里面做的蒸糕非常好吃。全部手工土法制作,自己磨的粉,搅和在黄色的木糕盆里,上面洒上红绿丝,再放在铁锅里大火蒸,蔼蔼的烟气里,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当地人自己做的走油肉,炸的时候就是异香扑鼻,可惜人家只是自己做来吃,并不卖,只能在人家家里蹭点口福。 
  小青班:白鹤的丝竹班,又称小青班,都由农民自发组织,自己购买乐器,自己寻师学艺。小青班参加演奏,每件乐器上,都饰有龙凤彩头,银珠闪烁,花饰繁多。一般嫁娶喜庆,都要邀请小青班助兴。 

民间 
孙三星鞋业总公司 

  这个挺了不起的名字,就用毛笔写在青龙街上一家小修鞋铺的窗户上。孙三星,是这个修鞋铺的主人,一位八十五岁的老人。 
  “我原先,解放前,是在上海的,以前的股票公司,也就是现在的证券公司,做事体。那时候我还给外国老板开过车,我们的公司,就在南京路那里呀,老热闹的。” 
  边上另外一个老人插嘴说:“这位老先生了不起,真正的大学生嘞,还做过老师,阿是啊?” 
  “嗯,是的是的。解放后我就回来啦,那个时候也没回青龙,在重固,重固中心小学,当老师,后来嘛,文化大革命了,我一个舅舅老早在上海做大律师的,格嘛我就倒霉嘞。” 
  “后来没办法呀,人家说你就去学学皮匠生活吧。我六十岁,去学皮匠,修皮鞋,现在已经修了二十五年了。” 
  “再后来嘛镇上政协、商会都来找我,叫我去开会。没用了,我啊,已经一辈子翻不了身了。” 
  老人的思路有些跳,突然间他就陷入了沉默,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是在回忆他在上海的黄金年代?还是依然不满命运的捉弄呢? 
  每一个小镇,都会有那么几个老人,经历丰富得可以写成一本书。只不过,没人去读的话,也就那么静静地在阳光下翻过去了。 

时报指南 
  坐公交从普安路宁海西路路口乘坐沪青专线到青浦,大卖场站下来,票价8元。到马路对面换乘青安线,到白鹤,票价3元。 
  自驾车走延安路高架,上A9高速公路,小转弯上A30公路,白鹤镇有下口,下来左转沿纪鹤公路到外青松公路右转即到。 

去漕泾的路上,有好几段都是双车道,前面要是出了事,后面的车只能乖乖地排着队等。那天天气不好,下着雨,大概是因为路滑,路上居然碰到两起车祸,在路上堵了近一个小时。无聊中只能看看窗外,雨水“啪啪”地打在车窗上,透过玻璃窗,看到边上田沟里的水都是绿色的,不知道和金山的化工业有没有关系。 
  漕泾,也是上海化工区金山分区所在地,车开在路上,经过不少厂房。镇上最主要的两条街是东西向的,新街和老街平行。一个老太太坐在菜市场门口卖臭豆腐,我们买了两块钱,她指了指背后两个放面酱辣酱的瓶子:“自己加。” 

最长的石桥 
———济渡桥 
   
  这座桥是我们来漕泾的最大理由。这座石板桥,据说是上海地区最长的一座,当地人说起来,就成了“江南第一长桥”,这个,不可考。 
  这座桥原来在水库村,后来行政区域重新划分,现在归在金光村。开车的司机路不熟,先开到金光村,我下车问了一位老大爷。老大爷耳朵不太好使,喊了好几遍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突然兴奋起来:“你们说的是七星桥是吧?老长的,有好几个孔……” 
  “对对,在哪里老阿爷你知道吗?” 
  老大爷没理我那茬,自顾自地往下说:“那座桥厉害嘞,这片地方这座桥最长,最大。你们晓得它为啥叫济渡桥?济渡是个和尚,其实是菩萨转世。那时候这里要造桥,造了就塌造了就塌,没人有办法。后来济渡说,你们等一天,树上吊鲤鱼,头上顶铁锅,就能造桥了。人家想,这怎么可能,那不是造不成了吗?结果呢,有一天,天突然下雨,钓鱼的刚钓上一条鲤鱼,眼看要淋湿,把鲤鱼带鱼杆往柳树上一挂就跑了;另一个人呢,刚买了铁锅,眼看下雨,就把铁锅顶在头上挡雨。人家一看:诶,这不就是济渡说的吗?立刻开始造桥,果然造成了……” 
  老大爷的口音很重,我也就听懂了百分之八十,还是觉得这个传说相当有趣:“老阿爷,这个故事谁告诉你的啊?” 
  “这个有谁告诉啦,小时候嘛老人就那么讲嘞!” 
  和老人絮叨了半天,他终于指点了我们济渡桥的方向,其实也不远,开车五分钟不到就到了。紧贴着老桥,造了一座新的水泥桥,两者之间距离也就五米左右,据说是一种保护措施。 
  这座桥真的很长,四十多米的样子,下面七个石桥墩,两边的就是石条板,中间两个比较大,用石块砌成梯形,上面平架着石板。初看有些粗糙,但仔细看上去,却发现在石板两侧都刻着花纹,卷云飞叶,相当地精美。桥身的兽头也在,磨损得并不厉害。中间的桥板上刻着“济渡桥”三个字,边上更小地刻着“光绪三年”几个小字,这是石桥建成的日期。 
  我们仔细研究了半天,发现*两边的桥墩上还写着对联,但是读了半天,还是只能读成“啥啥云啥啥啥题啥人……”,不肯承认是自己语文水平不济,只能赖在风化太厉害上。 
  走上桥面,发现桥是四条石板拼起来的,中间的缝隙很大,可以看见下面流过的溪水。两边没有护栏,只有四个石条柱,上面有圆孔型的凹洞,看来是原先装栏杆用的。站在桥上,觉得晃晃悠悠的,突然心慌起来,赶紧跑下去。 
  看见桥边走过一个大爷,顺便问了一下:“这桥还能走人吗?” 
  “怎么不能走?”大爷指了指边上的新桥,“这是两年前造的,造之前,我们一直走这座桥的,这种桥啊,结实着呢,多少年也不会坏的。” 
  走下桥的时候,突然发现桥堍两头本来应该是石阶,不知道什么时候铺上了水泥做成了斜坡,估计也是当初为了方便车辆上下吧。想起汽车开过老桥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居然打了个哆嗦。 

沧海桑田的古冈身 

  古冈身在沙积,沙积村七组。可是在沙积停下来问路,说起古冈身,连比带划了半天,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情急之下突然想起:“就是高宅基!高宅基,知道吗?” 
  “高宅基啊!你往前,穿过那座桥,再往前走,看见对面那座大房子就是嘛!” 
  走过去的时候,小周嘀嘀咕咕:“还高尔基呢!” 
  这个名字不响亮,但是这个地方还是很有意思的。 
  古冈身是上海西部古海岸线的遗迹,距今已有6800年,它是在海浪作用下由死亡的海生贝类生物壳体和沙积聚而成的沙脊。后来那么长时间挖田造房,到解放前冈身只留下比较明显的沙岸,上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群众大量挖沙建房铺路,沙冈 (当地叫海沙地)被挖成一个个深潭,现在都成了养鱼塘,只有沙积村高宅基下的冈身因为上面建有民房,使这一处古冈身得以保存。 
  远远看过去,冈身大概有两米那么高,上面一座房子很新,红瓦顶,马赛克墙,绿玻璃窗,是这边比较流行的所谓欧式建筑。才走过去就听见狗叫,没和它一般见识,低下头自己寻找古代海岸线的痕迹。 
  仔细一看,脚下的土路白花花的,和一般泥地不太一样。蹲下去,就看见那些白花花的都是碎了的贝壳,随手一拨拉,就找出几个相对完整的贝壳,有白色的,也有红色花纹的。 
  我们正玩得起劲,屋里的人听见狗叫,走了出来。听说我们是从上海来的,那个老阿姨很得意的样子:“阿拉这里来的上海人可多嘞!上次一个什么大学的……嗯,华东师大的教授,带着好多学生来,看了好久。” 
  说着老阿姨挽起袖子,走到冈身边上的斜坡上,拿起一把铲子:“给你们看看,好东西。” 
  她找了一个洞,在里面挖了几下,挖出了一铲子白花花的沙土,伸到我们面前:“看到吧?白吧?这是蚌壳沙。” 
  我仔细一看,这些沙子全部都是贝壳碎屑,还有些完整的小螺蛳没有压碎。“这些是白的,下面还有红的,还有黑的,好多的!” 
  “地基造在上面不会塌啊?” 
  “不会的!这个沙子牢得不得了!” 
  老阿姨慷慨地给了我们一个塑料袋,装了一袋蚌壳沙给我们。小周高兴地扎紧了袋口:“回去放到玻璃瓶里面去,这可是6800年前的贝壳啊!” 
  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古冈身边上种了几排青菜,几棵树木还没抽绿,光秃秃地矗立在曾经是海岸的冈身上。 
  真正的,沧海桑田。 

【走遍上海小镇之 漕泾 】 
  漕泾东南临沪杭公路,与朱漕公路相接,西有沪杭铁路金山卫支线。古名槽溪,有河名漕溪,为古代运输湾粮水道,因名漕泾。漕泾古镇紧依海塘,汉代已有铸钱、冶铁、煮盐业,宋代后盐业渐盛。后因屡遭倭息,市镇破败,西移今址。据《五茸志?逸闻》称:“天启末年,漕泾海滩,普沙庙东沙中,忽现一长街,可里许,两畔尚有残灶、井坎之迹,历三昼夜不见。”清乾隆初曾建华亭县丞署于此。 

阮巷,阮籍来过的地方 

  阮巷又叫阮溪,原先也是这里的一方大镇。据说三国的时候,“竹林七贤”的阮籍晚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用现在的话,算是名人故居了。清代的时候,市容颇为兴旺。乾隆《奉贤县志》载:阮巷“与华邑接壤,街道盘旋,市井栉比,居民200家,椎者耕,黠者贾,各行各业,熙熙攘攘,颇称巨镇”。 
  现在的阮巷老街,已经完全败落了,只是个非常普通的村镇小街而已。这种南方水乡小镇的模样大致相仿,傍着一条小河,一条主路穿过中心,铺着石板,一般和河水平行,两边多是商铺,纵横有些人家,在河水拐弯处是尽头,一般有座桥。
  走进那条街的时候,又下起了雨,石板路被打得湿滑滑的,一辆摩托车从里面骑了出来,背后喷出的尾气很快消散在雨雾中。 
  这里的房子大多很老,贴着马赛克的新房不多,比较富裕的人家都住到新村去了。黑色的屋瓦和被水斑驳了的墙,看上去有一种水墨画的色调。 
  在一处石灰剥落的墙上,我们看到一个非常可爱的木质箭头,上面刻着“阮巷警务室”几个字,我们顺着肩头的方向走过去,没看见警务室,只看见一座半塌的老屋,堆着好多树枝和树干。一位老阿爷坐在那里,把差不多的枝条扎成捆,再把稍大的树干劈开。老人做得不快不慢,似乎没有很着急的样子,像是在打发时间。 
  问了以后我们知道,这里被叫作“柴火店”,当地还有不少人家用木柴引火。 
  走过柴火店,前面有一个四开面的房子,看进去,我惊讶地发现,里面至少开了十几桌麻将。没有人注意我们的到来,都神情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牌。 
  这是周三下午的两点,几乎整条街的男人都聚到了这里,颇为严肃地搓麻将。对于我们这种在都市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来说,这实在是有些奇迹的景观。 
  沿河我们看见了一座两层的老房子,看结构应该是民国初年造的,那时候大概算是新潮,栏杆和结构有些西化。有趣的是,在房子的西墙,我们看见了一块嵌在墙壁里的石头,上面刻着“泰山石敢当”几个字,还刻着像符咒一样的图案。 
  “泰山石敢当”在中国旧时,造大房子的时候颇为流行,用石头刻上“石敢当”或者“泰山石敢当”几个字,埋在墙基地下或者嵌在墙壁里。这石头的传说很多,最早西汉就有“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的说法,清朝的时候加上了“泰山”两字,在桥头宅舍竖起或者埋下,用来镇压邪气百鬼。 
  走在阮巷的时候,突然想起看过一首说阮巷的现代诗,就记得几句:“阮溪流过多少绸缎般光滑,和土布般粗糙的日子;历史在适当停顿的地方,转个弯,继续伸展。” 

梦里水乡的那些桥 

  走过那么多个江南古镇,最常被拿来当特色、但是往往也多得没特色的,就是桥了。 
  你打开任何一本水乡画册,小桥,通常是石拱桥,加上流水,再加上白墙黑瓦,那就是江南。桥一般处于中心位置,弯弯地,把画面切割开。 
  水乡,全部都是,桥乡。 
  一座连着一座,以前人说: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这要是在江南,也并不是那么稀奇。 
  就好像车开在郊区的公路上,一会儿过了一条公路桥,就是一个村子,一路上都懒得数。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桥会是那么难看,水泥平直的一道,矮墩墩的柱子,生生地能把你的诗情画意打击到爪哇国去。 
  到了村里面,就会看见比较像画片上的石桥,那些桥通常都比较老了,当初造的时候,就是走走人,还有走走牛马、独轮车。碰到了现在的大汽车,未免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汽车不管,照样大模大样地往上开,哪怕上面竖着大大的“危桥”的牌子。司机一脸无所谓,我和小周一人手抓住一边车门,随时准备着桥一断我们立刻打开车门逃生。前面还开着一辆拖拉机,在两辆车同时往桥下开的时候,我们清楚地听到底下一声闷闷的“喀嚓”,顿时脸色煞白。车开上对岸,我们仿佛死里逃生。还没开心多久,问路的司机笑着走回来:“走错了,我们原路回去!” 
  这时候倒念起难看水泥桥的好处来。 
  于是,那些或大或小的石桥被拆掉了,换上了钢筋水泥,大大的钢管扶手,在绿水青树间亮得扎眼。来旅游的人失望了,他们说,这里已经没有了江南的风韵,没有了石桥,叫什么水乡?然而,当地的人们觉得高兴。他们需要的不是颤巍巍的风情石桥,他们需要把汽车、把拖拉机、把摩托车安全地开过河,开过溪。 
  住在水乡的人,其实从来不在意水乡风情。 
  没什么感情可讲,小石桥终将消失掉,江南密布的水网上,会换上又难看又呆板的水泥桥,石板路上会浇上水泥,粉墙会贴上马赛克。古老是一种美,然而,没人愿意生活在古老之中。 
  进步,是不变的真理。 
  我们能做的,无非是走过那些桥,记录那些桥,记录下一个水乡。 
  曾经的,梦里水乡。 
【漕泾烈士墓】烈士墓位于镇南村塘里,西临中心河,向北接沪杭公路漕泾支线。占地8.3亩。1950年1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27军80师238团指战员在漕泾南厍海滩集会时,突遭台湾蒋机空袭,33名指战员光荣牺牲。其后又迁入其他战役中牺牲的烈士二名。1950年4月28日筑墓立碑。正中为墓塔,高5米,宽1米。其后为35座烈士墓,分前后二行。墓穴前竖石碑。1991年重修,并建烈士事迹展览室。 
  【水库村农家乐】水库村离镇上很近,最近正在搞农家乐,大概十月份就能开张。这里的农家乐以水产为特色,因为鱼塘多,可以在这里钓鱼抓对虾。 
  【古慈善堂】在今漕泾老街东街与南街弄堂口。清光绪四年(1878)娄县贡生章耒、邑人徐治沦等倡议捐置田60亩,为施行善举而设,协助安殓鳏寡老人,帮助领养孤儿弃婴。现在已经没有痕迹。 
  【翔龙桥】在蒋庄村11组,清代石桥,名字很有气势,实际上桥并不大,好处是没怎么修缮过,比较难找。 

胡家祠堂和民间记忆 
   
  我们去阮巷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一个挺大的祠堂,叫胡家祠堂,还有一块清代的石碑砌在墙上。但是,到了阮巷,我们问了好几个老人,都没有人知道那是在哪里。一直晃到一家裁缝店门口,一个看上去七十多岁的老阿爷才摸了摸头:“胡家祠堂啊?就在前头,弄堂穿过去。” 
  他带着我们,从街道52号穿过去,走到了一处屋后的空地,这里像是个院子,但是墙壁却有些黑乎乎的。 
  “胡家祠堂原先就在这里,好大的一座祠堂,四开间,屋子老高,那个时候非常气派的。” 
  “那现在呢?” 
  “烧掉了,老早烧掉了。上次胡家的子孙也回来找,还在这里上了一柱香。” 
  “什么时候烧掉的呢?” 
  “日本人的时候,日本人烧掉的呀!我晓得的,我一直在这里。” 
  阮巷曾经被烧掉过大半个镇,这我听邻村的一位书记说过,但是他说的是,蒋机空袭时烧掉的,也就是解放后了。我查了下资料,县志上说,“民国34年(1945年),松江游击县长钟灵部下火烧阮巷,中段闹市成一片废墟。” 
  三种不同的说法,三种不同的记忆。哪个是真的,我们自然还是倾向于相信官方的介绍。也许对于那位大爷来说,兵荒马乱的日子,在他的脑海里,最后全部归结在了日本人,就像再过去就是“长毛”,再再过去是“鞑子兵”。民间回忆的混淆,有种特别的暗示,仿佛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凝固在最深刻的那一点。 

【走遍上海小镇之 马桥 】 
  马桥位于闵行区西南部,北沙港、俞塘汇合处。相传镇上有四座石桥在地面上的分布形态似马,故名马桥。清初称马桥市,乾隆年间称马桥镇。清宣统二年(1910年)设置马桥乡,民国时期置镇。镇境南*昆阳路街道,西邻松江县,东接北桥镇和颛桥镇。东有贝壳沙带,为古海岸遗址,有马桥古文化遗址。北松公路经镇北。 
文 忻硕如 图 周杨煜 

  告诉小周说要去闵行区,他大叫:“那里也有镇啊?” 
  是的,随着轨道交通的不断延伸,闵行,已经完全没有了郊区的感觉。十年前我没听说过的莘庄,现在房价已经飙升到一万多一平米。 
  从轨道五号线上下来,看着周围的便利店和超市,我也有些忐忑:这里,还保留着旧时的影子吗? 
  答案,丰富得让我诧异。 
马桥镇上的马桥堂 
   
  马桥是个非常现代的镇,或者说,是城区的延展。我们在楼房间转了半圈,还是找了个中年阿姨问路:“东街在哪里?” 
  “这里就是东街呀!” 
  “那,这里有教堂吗?” 
  “哦,”阿姨一转头,“走到头,过了一座桥,再过去几百米就是。” 
  那是座六十年代风格的水泥桥,相当旧了。站到桥上的那一刻,我惊讶了:就在我们过来的桥西头,美发厅和西饼屋的招牌在楼房间新鲜地闪烁,桥东头,一条古老的,带着烟水气的老街安静地存在。黑色瓦片的二层木楼,沿街木头窗棂打开透着气,墙上的石灰掉下来,露出青色的砖。 
  一座桥,像是划开了两个时代。 
  走过一排一层的瓦房,首先看到的不是教堂,而是一座庵,“万寿庵”。 
  万寿庵,原名“万道庵”,为宋代建造,康熙三十三年整修完工。清嘉庆年间改称为“万寿禅院”。 
   庵很小,单层,三进,每进三间开面。从小门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信箱,“万寿庵信箱”,铁皮的,钉在墙上。一个三十多岁、打扮时髦的妇女从里面的一个小门出来: 
  “烧香啊?” 
  我们连忙摇头:“不是,来看看,”我又往里面看了看,“里面是住人家的啊?” 
  “里面也是庵呀,都是的。” 
  我走到二进到三进的小门往里看,两个老阿姨正在水斗那儿洗菜,一片家常气氛,完全没有佛寺的感觉。中间一株几人抱的大银杏,高高地插出院落。从三进走进正堂转了一圈,出来看到一个中年尼姑,拿着报纸走了过去。 
  在东边的墙角,我发现了一块被随便丢在那里的石碑,青石材质,半圆形额,*在铁烛台后面,下面压着几个化肥袋子。仔细看,上面的文字还很清晰,叫做“募田碑记”,大致说的是重修庵堂的事迹,最后的落款时间是康熙三十三年,也就是重修完工的那年。 
  走出万寿庵,再走过一个小工厂,就是一座天主堂———马桥堂。 
  马桥堂明显新被整修过,门内广场的地上都铺着红黄绿的三色地砖,很漂亮。教堂主体青灰色,两翼展开,不算高大,但是很沉稳。和完全欧式的主体不同,教堂其他的房子都是标准的中式建筑,黑瓦白墙,只有门还是红色拱形、有着十字条纹。放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不协调的感觉。 
  这座堂的正式名称叫做“无原罪始胎圣母堂”,建于清光绪元年,是这一代的主堂。原以为这天是复活节,这里应该有些活动,可是大门上着锁,使劲喊也没人出来。后来问了人,说是上午有活动,现在应该都到城里的大教堂里去了。 
  几个孩子在教堂门口玩耍,手里拿着黄色的小野花。教堂门里一只哈巴狗听见动静跑了出来,孩子们叫它“嘟嘟”。 
村子里的杨家堂 

  找这座教堂挺费了一段时间。沿着昆阳路走了半天找到工农村,问起教堂却没什么人晓得:“我们不是本地人诶……要嘛,你去问问那个老伯伯,他是当地的。” 
  听我们问起教堂的所在,那个老阿爷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们:“你们是做啥啊?打听教堂做啥?” 
  我们有点尴尬,只好说:“我们从市区来的,就想看看。” 
  老阿爷看着我们,似乎在判断我们是不是好人,然后才往前指指:“看到吗?前头那个红色屋顶的房子,然后右边转弯。” 
  根据大爷的指点,我们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好像不对啊,前面是死路啊!” 
  “诶,那里!”路尽头一个铁门后面,露出了半个十字架。 
  走过去仔细看,铁门上的锁只是挂着,没有锁上。我们推开门,眼前是个完全中式风格乡村小教堂。一层的瓦房,灰色的墙面,只有墙头竖起的光明十字架彰显着这座屋子的身份。在屋子的正面,有一个被垃圾封死的小门,原先应该是这座教堂的正门吧,小小的牌楼,上面还有彩绘,可惜已经看不清了。 
  多少年前的乡民,用自己传统的方式,装饰着宗教。 
  主堂的大门锁着。我们转了一圈,最后在院角看见了一个小屋子。透过门上的纱窗,似乎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没有反应,我开始用力敲门并大声喊:“请问有人吗?” 
  被我们吵起来的是个老阿爷,瘦瘦的,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了。当我们表示想让他打开教堂门让我们拍摄一下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愿意:“有人来拍过嘞!管文物的人来拍过嘞!你们不是要拍电影吧?” 
  经过我们的反复请求,老大爷还是从腰上拿下钥匙,帮我们打开了门。 
  门里面的装修很新。两个白色的圣水盆非常醒目,中间一道红色的地砖代替地毯一直通到讲台。讲台最上方的圣龛里是圣母圣子像,两边挂着“病人之痊,罪人之托”、“忧苦之慰,进教之佑”的对联。旁边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尖底吊灯。 
  老阿爷和我们渐渐熟了,也开始说起话来。他说,这里叫做杨家堂,教士姓杨,今天到主堂去了。这里的几代教士都姓杨,他也姓杨。 
  “这里也有一百年啦,附近的教徒也有百多人。这里三年前头才恢复的,老早是农机站。” 
  “我小时候就在这里,后来出去了一段时间,现在还是回来了。我还是喜欢住在这里。” 
  走出教堂的时候,我们刚要关上铁门,杨大爷摇手表示不用了。 
  这里曾经是个笃信天主教的乡村,小小一个村,就有杨家堂、高家堂两座天主堂,杨家堂的正式名称是“圣母圣诞堂”。现在高家堂已经废弃,住在这里的,也大都不是本地村民了。 
即将坍塌的 
西河桥天主堂 
如果不是那个中年妇女的带路,我们肯定找不到这座教堂。 
  按照地图寻找联建村,到达的地方却是一片新建的别墅区。问了人才知道走过了头,再往后退。一边退一边问路人关于教堂的事,得到的答案大部分都是不知道。 
  一直到一群坐在路边的闲聊的农妇那里,我们才听见肯定的回答:“这里就是联建村。” 
  “教堂啊?要坍掉嘞!” 
  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教堂在前面,你们肯定找不到的,我正好要回去,你们跟着我好嘞!” 
  她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和我们闲聊:“这座教堂已经要坍掉了,很危险的,你们进不去的。” 
  “一百多年嘞,从来没修过,当然要坏掉了。” 
  到一条土路,她向左一拐,走过几栋民房,她指了指:“那个就是了。” 
  第一眼的感觉,是惊艳。 
  一刹那间想到的是海宁的徐志摩故居的模样。青砖为底,红砖压边的中西合璧建筑样式,稍微有些哥特式趣味的尖拱型窗,有种异常夺目的鲜艳感觉。在这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上,竟然有些辉煌。 
  转到教堂的正面,三座尖拱型的门朽烂掉了一半。但是门还是锁着,门上的铁锁满是锈迹,估计就算是有钥匙,也是打不开的。 
  堂额上,红砖围边的一圈,中间是青石上雕着的“天主堂”三个字。本来应该是浮雕的,后来大概是被人凿了,斑斑驳驳的,字形还是十分清楚。从边上的痕迹来看,原来的字,应该是青黑色的吧。 
  窗子已经朽坏了,没有玻璃,有几个糊着麻布。往窗子里面看过去,主堂里堆满了草堆、废品。房顶有了不少缝隙,阳光从缝隙中照下来,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光斑。 
  我们围着教堂转了一圈,在教堂后面的菜地里,我们遇见了几个老大妈。 
  “这个教堂要坍掉嘞!马桥那里的主堂本来说要募集钱来修,后来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又不让修。” 
  她拉着我走到教堂边:“原先这里的窗子上都有铁十字架的,现在都叫那些外地人拿走了。” 
  “还有一个大铜钟,两百多斤啊,老大老大的,现在也没了。” 
  “现在人都不敢进去,你看,”她指了指上方,我一抬头,看见了半边坍塌的屋顶,“马上就要全部塌掉了,也没人有办法。” 
  “阿拉从小就在这里呀,那个时候,这里,还有那里的房子,都是教堂里的。” 
  我们走过去看,找到了半截塌掉的砖墙,和教堂一样,都是红砖和青砖镶拼起来的。墙的前面,是一座已经被填平的小石桥,桥两头的青石桥基还是看得到,一个小小的兽头突出来,在绿色的死水上留下一个倒影。 

嘉定钱氏的故事 

嘉定已经完全城市化了,下车第一眼看见的是肯德基。 
  那是一个难得的好天,阳光有些耀眼,春天,像是一下子涌出来一样,充满了每一寸的空气。 
  上了出租,我们说:“去清竹园。” 
  出租车司机有些诧异:“去公墓做啥?扫墓啊?” 
清竹园的钱大昕墓 

  说实在的,我原先也不知道,清竹园是公墓。 
  原来只是听说,钱大昕墓周围被开发了,开始还当是公园之类的,没想到是公墓,也算是物尽其用。 
  从沪宜公路拐弯时,看见了清竹园的一个标志,上面“清竹园”几个字边上,写着“钱其琛题”。进去不到一百米,就是清竹园的大门了。 
  大门做成仿旧的牌坊,两边有一副对子:“史海钩沉,著述精深惠后学;文场典试,胸怀磊落拔真才”,这说的应该就是钱大昕的故事了。 
  往里走,里面正在开工造房子。金水桥和大殿都造好了,后面一个挺大的灵塔还只有一个水泥架子。看它的走向,山门灵塔都造好了以后,这边的门就不会再用了,那时候,钱大昕的故事,估计也不会是这里的主题了吧。 
  再往里就是墓园。在门口望了望,只看见一排排的墓碑沿着水泥路伸展过去,也没看到什么大的指示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于是又折回门口,在一个小院里面找到了一群喝茶的工作人员:“请问钱大昕的墓在哪里?” 
  “哦,你往里面去,就可以看见一棵很大的树,很好认的,一眼就看得到。就在树的下面。” 
  很大的树,我一直念叨着往墓园里面走。突然小周说:“诶,看到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一片白色的墓碑后面,一棵绿得有些沉郁的树,有些鹤立鸡群地竖在那里。 
  走近了才看清楚,不是一棵,而是两棵,左手边的更大一些,在青石墓道的两侧。树冠很大,两边交织了起来,墓道的石板上全部是斑斑驳驳的阴影。树下各有一个翁仲、一匹石马,两两相对。 
  仔细看,却发现那不是翁仲。前有爪蹲踞,是兽,眼似铜铃,口大露齿,却没有下巴,这不是饕餮吗?饕餮之名出自《吕氏春秋?先识览》:“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一般饕餮的最大特征就是没有下巴,象征它的贪婪无度。虽然说古人的盘器特别是冥器、祭器很多都用饕餮装饰,但是用饕餮作为守墓石兽的,还是挺少见的。石兽的下方,刻着“嘉庆二十有五年十月”的字样。 
  墓很简朴,一块墓碑,前面一个香案。原先的墓碑是钱大昕生前好友、清著名学者王昶为其作墓志铭,伊秉绶、钱坫分别书写、篆盖,不过在1966年毁了。现在的墓碑是1984年顾廷龙重新题写的。 
  钱大昕,字晓征,又字及之,号辛楣,晚年自署竹汀居士,雍正六年正月七日出生在嘉定城西四十多里的望仙桥镇。卒于清嘉庆九年,是乾嘉学派执一代学术牛耳的人物。钱大昕在翰林院时,学问与纪昀齐名,时人目为“南钱北纪”,纪晓岚有著名的《阅微草堂笔记》,钱大昕亦有笔记《十驾斋养新录》。后者在艺术与趣味上不如《阅微草堂笔记》,但学问却在其上。后世以之与顾炎武《日知录》并称,赞钱氏为“一代儒宗”。 
  当时的人说起考据学问,多说是“金坛段氏、高邮王氏、徽州戴氏、嘉定钱氏”等等,算是地以人名了。要说嘉定本土的学者,钱大昕大概要算是最出名也是影响最大的一个,只不过,现在除了专业人士,知道他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清寂,大抵古来做学问的人,都是如此。 
钱氏宗祠 

  外冈镇的老西街沿河。一般旧时的街道都沿河,不仅是为了取水生活的方便,也是为了江南的交通,大半是要*船只来完成。撑船进家门,这在旧日的江南,不是什么风景,而是生活的常情。 
  因为天气好吧,沿着河岸一道窄窄的街上,不少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房子多是旧的,这也不鲜见,但是被淡金色的太阳那么一照,就有了阴影,有了层次。路边的几棵柳树上冒的新芽还很小,但是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层绿色的雾气笼着柳枝。
  钱氏宗祠在街的顶头。 
  一个月洞门进去,就是三开间的宗祠正门。应该是刚修缮过,白的墙黑的瓦红的大门,都还是明快的颜色,门口有一块“保护建筑”的牌子。 
  钱氏宗祠当地叫做“钱家祠堂”,是清代学者钱大昕族中的宗祠,始建于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大概也就是钱大昕正在北京做官的时候。钱大昕的父亲钱桂发(字方五,号小山)一直有心在城内置地筑园,造个家祠光耀祖宗,但家贫不能如愿。直到晚年,几个儿子陆续做官发达,才开始完成了这个心愿。咸丰十年祠堂被毁,同治五年重建,因战后族人四散,至光绪七年竣工,历时15年。 
  祠堂并不大。进去是个天井,后面就是后厅。后厅被改建过,那时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改造成了公司招待所,现在整个有点园林的架势,估计早就不是旧时的模样。在门屋的右边墙上,还嵌着一块石碑,写着《重建钱氏祠堂记》,大概说的就是重建祠堂的艰辛,最后写着“光绪七年九月十二世孙钱怀椿撰并书, 
城高见山镌刻”字样。 
  钱氏在当时肯定算是望族,但是应该不算大族,从祠堂的规模可以看出来。古来祠堂是宗族的中心,钱大昕也很看重祠堂的作用,他在《钱氏祠堂记》中说:“三代以后,仕者不世禄,大宗不能收族而宗法废。”在《钱氏祠堂记》里面,有一段说怎么确定祭祀主持人的说法,很有趣:“卜族之一人主其祭,而族人相醵钱以助之。”在原先,祭祀的主持人应该是宗子,也就是大宗的长者,可是在钱氏,却是用占卜的方式来决定祭祀主持人的,这其实也就是轮流制,没有大宗小宗的说法了。钱大昕这个人不古板,他很喜欢九章算术、欧洲三角学,长期研年读欧人利马窦、吴玉函、南怀仁所传之欧学,据说特别擅长于微积分。这个很有趣的祭祀制度,也可以看出他的个性吧。 
  祠堂门外过街,有两棵很大的银杏树,在这片哪儿都可以看见。据说也是和祠堂一起种下的。当地的孩子,小时候往往都到这两棵树上摘过白果。 
望仙桥的传说 

  钱大昕出生在望仙桥。望仙桥是个地方,现在叫望新。大凡这种地名,都是因为当地有座桥,然后就用这座桥来叫这个地方。久而久之,人们就知道这块地方叫望仙桥,真正的桥倒给大家忘记了。 
  所以,我们在望新转了半天,问了好几个人,得到的答案都是这样的:“望仙桥?这里就是望仙桥。” 
  我有点发急:“不是,是一座桥,石桥。” 
  终于有一个老大爷明白了:“你说的是老桥对吧?哪,在镇里面呢。” 
  于是,穿过一道弯弯曲曲的巷子,我们看见了一座石拱桥。望仙桥始建于什么时候,没有个确切说法,只知道大概是明代,有说是万历年间,重建的时间却很明确,清乾隆十八年。大概是有了实物记载的缘故。 
  桥差不多是老样子,石板一格格地,有些风化的痕迹。桥栏是新修的,就和下面的青石有了色差。旧石桥的两边都有对联,这里的两副对子说的是:“星文遥泻汉,虹势尚凌虚”,北侧为“东来紫气满函关,西望瑶池降王母”,不算怎么出色的对联。但是在桥洞里面,却另有一首诗写得不错:“望仙桥畔尽渔家,豆架瓜棚傍水斜,几只小船杨柳岸,腥风一剪漉鱼虾。”情境意思都好,应该是大家手笔吧。 
  桥上走过一个老大爷,随便问了他几句关于桥的来历,他倒给我说了一个故事:“从前这一带是渔村,外冈以东就是大海,每当男人出海打渔后,女人们就天天到村口桥头盼望他们,盼望人平安,鱼满舱──望仙,望鲜,其实是说鲜鱼的意思。” 
  他指了指桥下:“人家说,在桥下面的墩子上,刻着四个观音菩萨,保佑船只平安。”我仔细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到痕迹,也不知是不是传说杜撰了。 
  两百多年前钱大昕,是不是也在桥上往下望过呢?他那时候是个神童,抓周的时候抓的就是笔,两三岁上妈妈教他“玉”、“而”两个字,他一看就会念而且会写,十五岁应了童子试,做了秀才。这样的他,望着下面碧绿的河水,不知道会不会像朱熹老先生看见井水中的倒影,立刻“格物致知”,考虑起“阴阳化生”的大道理来。 
  也许不会吧,就算是神童,也是童,总是爱玩的。说不定就像现在在桥头互相打闹的那对姐弟一样,一边叫着一边随手摘下一枝迎春花。 
  望仙桥,说不定是他一生中最为纯净的岁月,那一种赤子情怀。 
【走遍上海小镇之 外冈】 
  外冈位于嘉定西部,沪宜、外青松、外钱、冈峰诸公路交会处。地处冈身附近,因东有黄泥冈、青冈,南有沙冈,若三冈障于外,故名。元代时有远商韩姓宋姓者2人,以贩花布为业,在外冈定居,渐成集市。明、清间为巨镇,以外冈布驰名。外冈布誉称“冈尖”,染以浅色,鲜艳可爱,为他处所不及。品种有紫花布、茶花布、飞花布等数种,纱必匀细,工必精良,多系浆纱布,其中以紫花布尤佳。镇境东与朱家桥和嘉定镇、南与方泰、西与望新为邻,北与江苏省太仓市接壤。练祁河、盐铁塘于此交会。 

■ 行走随笔 
顺着一个人的脚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一个地方有了人,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才会有了人文的趣味。 
  不过,一个人可以代表一个地方的,不多。绍兴的鲁迅,凤凰的沈从文,人不但要出名,还要和这个地方的气质契合,实在是难得。 
  所以,也未必要代表一个地方,只要是在这个地方生长过、呼吸过、浸染过的人,都可以成为我们探寻这个地方的向导和地图,从他的脚步感觉这片土地。 
  研究当年钱大昕在音韵、训诂或者史学上的成就,不是我们这些外行人所能做的。对于一个只是在这里旅行的人而言,这个人曾经的小故事,或者各种似真似假的传说,搭配上本地的风物,要更加有趣得多。 
  比如说,据说钱家原先在常熟,后来入赘到嘉定望仙桥一户姓管的人家。这个入赘,在古代不是什么体面的做法,总是男方家贫、地位不高,才会做这样的“上门女婿”。到了钱大昕父亲那一代,似乎还是不富裕,儿子一做了官,就到嘉定城里面买了房子,一偿“做个城里人”的心愿。钱大昕回了老家,也是在城里买房子,却遍植花木,自己说“四时红紫粲然,殊有郊野之趣。”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住在徐家汇却非要寻找“乡土气息”,要是真的住到乡下去,却是不肯的。 
  这样的故事,让钱大昕像是活生生的人,于是,我们走过的地方,也就变得活泼泼起来。 
  顺着一个人的脚步,是顺着一条穿梭在历史和现实中的线,它让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连绵而可以琢磨,可以顺着它,摸到这片土地的脉络。 

藏宝图 
【吴兴寺】坐落在外冈镇的盐铁河畔,始建于南朝梁天监十年(511年)。距今逾1490年,是上海地区最早的寺庙之一。与灵隐寺、龙华寺合称江南三大寺。初建时,占地10余亩,分东西两院,东院崇福,西院永德。正中有大雄宝殿、大悲阁、文昌阁等建筑100余间(民间流传有5408间之说)。乾隆二十六年重修的天王殿、大雄宝殿、大悲阁、崇福、永德及文昌阁等先后在抗日战争和文革期间被毁。现重新开放的都是重修的。 
【钱门天主堂】在外冈钱门塘古塘村,现属望新乡。清同治四年建造,1992年翻修过。位于一片鱼塘之间,红色砖墙面,堂额边缘呈涡轮花纹。院内有马廊模型和圣母子像。相当难找,要穿过一些田埂。但是在田野之中,安静可爱。 

民间 
葛隆药师殿的阳光下 
  葛隆集镇以庙为名。明成化年间,知县吴哲创市,曾名吴公市。 
  顺着公路开,老远就能看见一个牌子:“药师殿往前”。转进去,就是一条古旧的街。两边有不少台球室,还有租书的,把摊子放在本来就不宽的街面上。 
  过了一座桥栏雕花的桥,就看见一片明黄色,墙上写着“南无阿弥陀佛”,门口立着一对小小的石狮子。这就是药师殿。 
  药师殿和这个镇子一样古老,就是在镇子起创的明成化年间,知县吴哲捐置的,所以说,这个镇子是为了这个庙,也不为过。 
  我们是为了这座据说还很完整的明代建筑来的,但是我们失望了。这里最近整修过,大大翻新了一把,从屋檐到廊柱,都被水泥糊了起来,完全看不到原先的结构。只有正殿前面一对石鼓,背着阳光的一面满是青苔,依稀是旧物。 
  有些失望地走到门口,意外地发现药师殿的门口十分热闹。大概是天气好吧,不少人聚在那里聊着闲天。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拿了把竹椅坐在守门的石狮子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话。一个青年和尚走了过来,也没避嫌,和女孩子很自然地聊了几句,从边门进去了。 
  突然有些感悟:药师殿,依然和几百年前的明朝一样,是这个小镇的中心。他们未必敬仰着佛祖,但还是每天在这里聚集。这是他们生活的一个部分,也许从小,他们的祖父祖母们,就带着他们到这里玩耍,他们在这里可以找到自己的伙伴,自己的快乐。长大了,依然如此。 
  实物上的古老虽然已经看不见,但是那一种传统,却绵延几百年无声无息地传承下来,成为小镇生活的核心。 
  有一些东西,比石鼓、砖瓦更坚强。 

时报指南 
  到嘉定的车很多,坐旅游6号线比较舒服,或者新嘉、北嘉线都可以。到嘉定坐嘉安线可以到外冈,如果打车的话,差不多也就是起步费以内。 
  自驾车走沪嘉高速公路,到嘉浏公路左转上沪宜公路,外冈镇下。 

【走遍上海小镇之 娄塘】 
  娄塘镇,以有娄塘河故名。明永乐年间,里人王璇创市,在县境北部,距县城6公里。明末,土纺土织遍及家家户户,所产斜纹布,纹路清晰,各地客商争相采购,装载船只,动以百计,号为花布码头。往来贸易,岁必万余。清末,市街南北长0.75公里,东西长1公里余。大小商店百数十家,以中段大北街、小北街、品泉里等处最为繁盛。每日集市一次,贸易物主要为棉花、纱布、杂粮。 
  到娄塘时,正是正午。之前特为问了嘉定工业开发区的宣传部门,他们只说,没什么可看的。什么也没有。 
  进入娄塘,并无特殊标志。古镇特有的木头门板依次林立,有的打开着,有的关闭着———打开着的,能看到里头正在烧饭的老妇人;闭着的,通常有着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缝隙,阳光从门外细细地照射进屋里去。 
  午饭气味散落在弹硌路的凹塘里,被车子轻轻碾过。 
文 王路 图 周杨煜 

  娄塘的人问我们,来娄塘做调查吗?娄塘是要改建了吗?言语之间,并无惋惜,亦无惊喜。 

  汪老伯祖籍安徽,乾隆年间,祖上搬迁至嘉定娄塘,到汪老伯这一代,竟也已有超过10代人了。汪老伯还记得自己的祖上是怎么来的娄塘。 
  “清朝一开始的时候吧,那时嘉定有过3次屠城啊,娄塘人都被杀光了……所以娄塘都是外地人,都是那时从外地迁居而来的。” 
  78岁的汪老伯说得不错,同很多古镇不同的是,大多数在此地已居住了几代的娄塘人,都说自己的祖籍并非此地。 
  嘉定娄塘,从前亦是有些大户人家的,其中最著名的可能要数崇祯朱由检的皇后,其父周奎由此裙带关系而封嘉定伯。他为了女儿能在与田贵妃的争宠中获胜,曾从苏州高价买得歌*陈圆圆送进皇宫。虽然李自成进京后,将周奎拷打追赃,但家族并未多受影响。 
  “娄塘在清朝后期越来越繁华了。”这话出自一位常年居住在北京的娄塘人陆先生的嘴里。陆先生从出生到中学毕业都在娄塘生活,后来读大学时去了外地,分配时去了北京。辗转于好几地的陆先生谈起60多年前的娄塘,恍若竟有些感慨的意味:“那时的娄塘哟,繁华得了不得,这儿的人都瞧不太起江苏那边来的人嘿,此地是公路水路的集散地嘛,所以那时天还蒙蒙亮时———有时都还没亮呢,生意人就起床开始喝茶了,这里哦———”他指指我们所在的小东街,“一路下去看到吗?全是茶馆,就连农村也有!”陆先生幼时住着的草庵村孙家弄,仅几十户人家,居然有两三家茶馆。 
  “不过,后来就渐渐没落了。茶馆少了,地方也冷清下来了。”陆先生此次回娄塘,一是回来扫墓,二是来看看90多岁独居娄塘的老母亲。母亲怎么也不愿意随陆先生去北京,说那里天气干,说那里的蔬菜不好吃。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娄塘的老年人尤其多,一路走来,掩着门朝我们笑的,居然都是上了七八十的。脸上的皱纹一多,面容总就显得和蔼许多。也或许是经历了世事的,拂去时间的尘埃,心灵上都会开着一朵名叫“领悟”的花吧。 
  年轻人多半不会留在娄塘的,好与不好都与此无关,有关的是,窄窄的,依然高高低低忐忑着的中大街,通向的却是镇外宽阔的大马路,任凭汽车奔驰的,冷漠无情的,平坦的,通向更宽更大的,大马路。 
  中大街的西面,零落地有一些网吧和桌球房,网吧的招牌格格不入地鲜亮,晕染着城市的颜色。倒是昏暗的桌球房,一元钱一局球。 
  拿着硬币就可以玩的地方,在小镇也属于独有的一景。和小周玩了两局,球杆总会和另一桌的球杆相撞,因为地方太小了。小周让了我很多球,不过最后我还是输掉了。 
  却没想,出了桌球房,我们一行人的形迹,已被娄塘人传开。迎面走来的老人会上来同我们搭话———他们只看到背着黑大照相机的人就知道是我们———可能平时来娄塘的外地人实在不多罢———问的多是些“是不是来做调查呢”;也有一些了解时事的,会告诉镇人,说是娄塘已被列为历史文化风貌区;于是就又会有人问娄塘是不是要改建了。言语之间,并无惋惜,亦无惊喜,很难体察出这些娄塘人对此地是否总该有些留恋之情。 
  总该有的。汪老伯告诉我们说,娄塘原先的名字叫“桃溪”,甫闻之下,让人心里一动,怎会是这样恬美的名字呢?“太平天国时期,此地通往太仓的路上,两边种满桃花,就是这样的春天,桃花遍开。所以就叫了桃溪这个名字。” 
  桃溪两个字,用娄塘话读出来,“桃”字很糯,“溪”字略带兼音,着实好听。 

  不管是从前的印氏住宅,还是后来的娄塘镇镇政府,或是现在的被废弃的过道,都同我们隔着,冷冷的,时间的隧道。 

  印氏住宅原为娄塘镇人印有模的住宅。 
  考察一个古镇,除了一些老宅子以外,常常会从这些现在已布满尘垢的房子里,发现一些人。他们曾经主宰过一个时代的一个领域,但他们的名字,却已逐渐尘封。甚至,他们的宅子,也只保留了他们的姓氏,在历史的记录中语焉不详。 
  即使一块再坚硬的石头,都会被日积月累地风化;那么当时差要用百年来计算的时候,传来的关于一个人的温度,想来早已冷却。 
  印有模,字锡璋,娄塘镇人。少时随父在上海日新盛布号习商。清光绪九年(1883)在上海、娄塘等地开办纱厂、农场。后赴欧美考察,回国后,从事印刷业。 
  光绪27年,商务印书馆扩大规模,印有模出巨资,成为该馆的主要股东。光绪29年,商务印书馆与日本金港党合资经营,扩充设备,培训工人,成为国内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的印刷所。期间,印有模与蔡元培、张元济等密切合作,自编、自译、自印和自行发行各种图书。 
  民国元年(1912),在考察国外电报业后,印有模萌发了创立汉语电报编码系统的设想。于是招集人才,耗资数万,费时三年,以语词之相互关联为条件,编成10余万言的电报编码书,为国内电讯界普遍采用。 
  民国2年,商务印书馆总经理夏粹芳遭人暗杀,董事会一致推举印有模继任。他就任后,招募人才,大量编译西学著作,并创办商务印书馆发行所,向全国发行图书。民国4年,商务印书馆编印的《辞源》出版,印有模为该书发行人。是年,积劳成疾的他,去日本治病,11月16日客逝异国,终年52岁。 
  通往印氏住宅的,是娄塘镇最中心的一条街,中大街。一路上走过去,可以依次看到供销公司、理发店、时装店和网吧。就像一部简缩的历史似的。还有一家老式的食品厂,厂牌上的字赫然是早已被废止的1977年时发布的第二批简化字。 
  时间,在这条街上,不知是过得太快,还是过得太慢。 
  印氏住宅就在不远处了。南新街169号。为民国初年建造的私人宅院,典型的民国建筑风格。木结构的四方民宅,立面和构架都较为传统,雅致精细的镂花窗保存完好,只是多年后添加上去的玻璃,现在倒粉碎在地面上。 
  除了住宅的入口处有一块刻有“印氏住宅”四个字的石牌外,住宅的大部分房间和厅堂都处于废弃状态。原先的厅堂现在成为自行车和助动车的停车库,人们从敞开的前后门中穿行,估计没多少人还会记得这里其实是一户人家的内院。 
  此地后来还做过娄塘镇镇政府:铺着印有图案的塑料地板,糊着五彩的窗纸,吊扇的开关还未被拆除,等等。这至少证明在某个时代,应该是80年代初期,这座宅院又曾顺着当时的摩登风格,小小地奢华了一把。 
  再往里走,拐到主房边上的小天井。可能是80年代装修时,这里只是作为一个仓库的缘故吧,现在除了垃圾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墙已经看不出颜色,斑驳着,脱落着,倒是门楣上方的一块石头上,“总线路万岁”五个大字十分清晰。再仔细看,却是刮去了印家主人原来的题字。原来的题字是什么,再也无从辨别了罢。 
  娄塘镇撤镇归入工业园区以后,镇政府机关从此地搬离,但现仍有部分工业园区的职工在宅北的一些房间里办公。墙上的规章制度落款依旧是“一九九五年”,原先食堂边上用来洗碗的长条水池透出深深的水迹,桌上摆放着一溜的用来喝水的广口瓶,同已过去的那个年代一样,积着一层厚厚的茶垢———这些都是上一个时代的记忆,被搬到2005年的今天来看,不免有些恍惚。 
  这些———不管是从前的印氏住宅,还是后来的娄塘镇镇政府,或是现在的被废弃的过道,都同我们隔着,冷冷的,时间的隧道。而我们,就像一个过客,伸手触摸:仅是陈年的墙和着现时的空气。 

时报指南 
  到娄塘可以选择几种汽车乘坐方式:在共和新路上海北区汽车站乘坐沪塘线直接到达娄塘。约15分钟一班,车票7元,车程2个小时-2个半小时;或者到嘉定客运站乘坐嘉塘线,45分钟一班,车票2元,车程20分钟左右。 

■ 行走随笔 
穿越的前夕 
  若干年前,曾去过一次娄塘,那是个下午,整个古镇静得让人怀疑时间是不是静止了。从镇的这头到那头,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在走动。飘着微雨的下午的古镇,沉默在古老的模样中。 
  这次再去娄塘,可能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来来往往见到了许多人。他们都是镇里的居民,看到有外人来访,会一边说“你们早该来看看了,此地是古镇”,一边又说“娄塘有什么好看的,那么旧”。哪怕是老人,都会对我们说:“娄塘什么时候能开发?”他们不喜欢自己仍然用马桶,不喜欢自己住在已经倾斜的老屋里,他们更不喜欢看到嘉定其他城镇争先恐后地开发和变化。 
  生活总是现实的。人的愿望,很多时候不过如此。这个时代早就不像我们想象中得那样封闭了,没有上过学的老阿婆同样会说“娄塘这样的古镇应该好好利用,搞搞旅游。” 
  拿着相机的我们无言以对———当我们住在高楼里享受着水笼头汩汩流出的热水;当我们方便以后一“按”就可以完事;当我们的孩子可以“冬暖夏凉”;当我们……。 
  搞旅游吧,开发吧,赚钱吧。 
  不知道下一次再去娄塘,娄塘是不是已经完成了它的穿越。 

藏宝图 
【棋盘街】 到过娄塘的人都会知道,所谓“娄塘街条条歪”并不是讹传。娄塘19条依河而筑的街没有一条是笔直的。据说以前来娄塘的人回去都说,娄塘的井好多啊,仔细数数,有18口呢!其实呢,娄塘只有1口井,位于西大街和北大街交汇处的瞿家弄口,但是由于娄塘的每条街都是歪的,而且街道格局形似棋盘,街街相通,因此,初来娄塘的人不识路,绕来绕去,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难怪会把1口井当成18口井了。不过现在唯一的井已被填了,所以不会再有人认为娄塘井多了。 

【娄塘纪念坊】 
民国21年(1932)3月3日,日军占领娄塘,小东街70余家民居十毁其九。同年5月,日军撤退,居民陆续回归,苦无栖身之所。新加坡侨胞为此捐巨款重建,居民才复得其所。是年秋,李馥荪、张公权、朱吟江、胡筠庄、黄炎培、朱恺俦等发起筹款在此地建造纪念坊,沈恩孚题额。背面镌有杨卫玉识、潘昌豫书的短文,记述建造纪念坊的缘由。坊高6.10米,宽8.5米,1985年修葺。据当地居民说,当年日本人占领娄塘后,由于不识路而请镇人带路。曾被迫为日本人带路的娄塘人之一,朱家阿婆还健在,90多岁,可惜已神志不清,住在离纪念坊不足20米的嘉定工业区敬老院中。 

【天主堂】 嘉定有个别称为“教化嘉定”,指的是早年的嘉定传教之风比较兴盛。娄塘亦有一座天主教堂,建于19世纪末,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娄塘天主堂顶和屋檐,融合了中国民间的建筑风格,尤其是十字架下方的尖顶上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十分特别。被称为清代“六大画家”之一的吴历,早在18世纪就到娄塘一带传教。当地的渔民也有奉信天主教的,但由于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因此,负责嘉定地区布道的神父便会用嘉定方言来布道。 

民间 
“食娄塘”,食什么 

  在上海嘉定、宝山一带,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金罗店、银南翔,铜江湾,铁大场,教化嘉定,食娄塘,武举出在徐家行。”从这民谣中,可以看出,娄塘以食闻名。 
  据说,娄塘镇上风味特色小吃,最著名的要数豆腐花、油煎臭豆腐干和绉纱鲜肉小馄饨了。解放初期,娄塘镇上一位小名叫阿兴的人做的“阿兴豆腐花”十分有名。由于它选料好,操作细,功夫深,具有“食娄塘”小吃特色,吃起来热、嫩、鲜、香,特别好吃,因此能让吃过的人经年不忘。 
  阿兴制作豆腐花的技术确实精良。同样从大豆中提取蛋白质和制造豆腐花的技术,阿兴从投料、浸泡、清料上洗、磨碎、加热、过滤、点脑等工序道道把关。以浸泡为例,一年四季气温不一样,因此浸泡时间大有讲究。又如500克黄豆能出16碗豆腐花,但用石膏作凝固剂的技术要求高,制成的豆腐花要比现今内酯豆腐嫩,这就是阿兴掌握的技艺。据说一位年轻人向他学艺,跟班劳动一个多月没掌握要领。由此可见一个不起眼的豆腐花作坊,通过独特的手工艺技术,制作出细腻嫩滑的特色豆腐花,可学起来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那是50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再去娄塘,却发现“食娄塘”名不副实。不仅没有豆腐花,连街上偶见的香甜的米粉饼,竟也是从唐行“进口”。 
  后来,再问娄塘人,他们会笑着说,其实那句民俗的原话是:“金罗店、银南翔,铜江湾,铁大场,叫化嘉定,贼娄塘,乌龟出在徐家行”。在嘉定话中,“贼”和“食”的读音相近,约莫也是因为当年这里做生意的人多,来来往往,治安就不大好的缘故吧。而“乌龟出在徐家行”听着就不大雅了,乌龟在吴语中与读“乌驹(JU)”,正和武举同音。不过据说,徐行乡摸了两千万造了个武术学堂。应该算是给老祖宗正了名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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