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有个不说的秘密

医生有个不说的秘密

五味子

　　日前，得知父亲身患恶性肿瘤晚期的陈作兵，把父亲送回了浙江诸暨老家。他是浙医一院毒理专家、医学博士，他没有选择放疗化疗，而是让父亲安享最后的人生，还向母亲交代，万一父亲出现昏迷或者呼吸心跳停止，不要采取积极的抢救措施，如果可能，就适当作镇静催眠让父亲安详地离开人世。

　　医学博士陈作兵拒绝医治临终父亲，是忤逆不孝、有悖公序良俗的。但他拒医临终父亲这件事让我更加明白地知道——医生有个不说的秘密。

　　什么秘密呢？

　　电视连续剧“请你原谅我”中，女医生吴晴的丈夫陆秦生被查出患了癌，她悲痛地问主管医生：“还有救吗？”主管医生是国内的医学权威曾留学美国，他没有回答吴晴的问题，只是说：“你也是医生。”

　　“还有救吗？”医生不回答，一个患了绝症的人到底有没有救？这个秘密医生们不说。

　　十多年前，我母亲身体不适，我带她在专家门诊找到当医师的表妹，她建议母亲去做个CT检查。结果出来了，母亲患了肺癌。我两个妹妹问：“还有救吗？”表妹也不把那秘密说出来，只是说要马上住院化疗。

　　母亲八十高龄，经得住化疗吗？我与兄妹们商量：化疗只会过早地把母亲往“舒坪”（殡仪馆）送，回家吧，让母亲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

　　两年后，表妹患了癌住院，我和母亲去探望她时，她精神好得很，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可不到半年，她就“没了”。

　　我对母亲说，你还怀疑你是得了那东西，该不是嘛，如果是，你早“走”到表妹前面去了。

　　三年后，我小舅舅被查出患了肺癌，在医院住院化疗半年也“没了”。

　　我们看到过太多化疗、放疗后头发掉光脸色像蜡一样的病人。

　　因为我知道医生不说出口的秘密，知道化疗、放疗是“无效治疗”，所以我没有让母亲去受那份罪。

　　小舅舅“走”后又一年，母亲在患肺癌4年后84岁去世。

　　我为什么知道那个医生不说出口的秘密呢？因为我看到过一些资料，说医生特别是西方国家的医生，患癌后一般不化疗放疗。

　　医生也是人，也会迎来死亡。但西方大多数医生的“死法”和普通人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几乎不选择被治疗。在整个医务工作生涯中，医生们面对了太多生离死别。他们和死神的殊死搏斗太过频繁，以至于当死亡即将来临时，他们反而出奇地平静和从容。因为他们知道病情将会如何演变、有哪些治疗方案可供选择，但对“无效治疗”，他们选择——不。

　　“不”的意思，并不是说放弃生命。他们也想“再活五百年”。但对现代医学的深刻了解，又使得他们很清楚医学的局限性。

　　几乎所有的医务人员在工作中都目睹过“无效治疗”。所谓的无效治疗，指的是在奄奄一息的病人身上采用一切最先进的技术来延续其生命。病人将被切开，插上导管，连接到机器上，并被持续灌药。这些情景每天都在重症监护病房上演，治疗费当然十分了得。西方有医学专家说：“这种折磨，是我们连在惩罚恐怖分子时都不会采取的手段。”

　　这种手段，医生们当然不会让其强加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医生们在病人身上倾注了如此多的心血和治疗，却不愿意将其施予自身？因为医生知道那个不说的秘密。

　　如果他将那个秘密告诉你，你还会让他在你身上倾注心血采取对“惩罚恐怖分子时都不会采取的手段”并且收你的巨额医疗费吗？

　　医学博士拒医临终父亲是在用实际行动挑战传统的观念，是在把那个不说的秘密说出来，是在告诉我们，可医的应该给他医治，不可医的就可以放弃治疗，让他死得有尊严。

　　医学博士拒绝医治临终父亲的话题实在过于沉重，他的选择需要突破伦理和世俗的羁绊，也需要法律的支撑。但愿医学博士拒绝医治临终父亲这个“特例”能引发我们的思考，并在实践中有所突破，让更多的医疗资源不再浪费，让活着的人好好生活，不因为救治已无可救药的病人而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