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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宇孤屿上 波涛四面生

 江边风 2013-03-14
结宇孤屿上 波涛四面生
——薛季宣咏江心寺的诗

 

薛季宣(1134-1173),字士龙(亦作士隆),号艮斋,永嘉(今温州市区)人。出身温州名门望族,世居梯云坊(今鹿城区大高桥)。祖薛强立、父薛徽言皆登第居职。季宣以二伯父薛昌言恩荫入仕,曾任鄂州武昌县令、婺州司理参军,迁大理寺正、湖州知州。改知常州,未上任病卒,谥文宪。世称薛常州。

薛季宣少从三伯父薛弼宦游各地,师事程门袁漑,晚复与张栻、吕祖谦等往还。熟谙掌故,善治事,深于兵略,具辅国之材,郑伯英拟之“诸葛(亮)、子房(张良)”,叶适称“有管(仲)、葛(诸葛亮)事业”。其学博通古今,以求实用,尤注重经制治道,六经外于史、地、兵、刑、农、末(商业),靡不研采,并践行验迹。

他与郑伯熊同为永嘉之学承前启后,由性理转为事功的关键人物。著名学者陈傅良、王楠、楼钥皆出其门下。惜年甫四十而亡,未能将他的学问和词翰发挥尽致,但从现存著述看,诚如四库馆臣说的“其精深闳肆,已足陵跨余子矣”。《宋史》入《儒林传四》。

薛季宣著有《浪语集》三十五卷,其中诗十卷。清吴之振等《宋诗钞》说他长于七言古体:“其诗质直,少风人潇洒之致,然纵横七言,则卢仝、马异不足多也。”《四库全书·浪语集》提要也说:“于诗则颇工七言,极踔厉纵横之致。”他的七古名作《春愁诗效玉川子》,诞放张侈之辞,突兀排宕之体,效法中唐诗人卢仝(号玉川子)奇险怪特的诗格,为诗话家所举说。

但其实薛季宣近体律绝的创作成绩更为突出,多见佳作,而论者鲜有举述。如五律《读<三国志>》:“左角蛮攻触,南柯檀伐槐。俳谐记名字,人物委尘埃。锦里昔曾到,樊川今此来。遗风不可见,观古意悠哉。”

首联用《庄子·则阳》触氏、蛮氏争战蜗角和《南柯太守传》所载蚁穴中檀萝国、槐安国相与大战的故事。蛮攻触、檀伐槐,喻指为小利争斗而实皆虚幻之事。二句对仗工整,运典妥帖,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八《评诗》举为“的对”名例。二联谓三国之英雄人物都已埋没尘埃,只有俳优演出的杂戏中还留存他们的故事。俳谐,指俳优杂戏。后四句说昔时曾到锦里(成都)探寻蜀汉故迹,现今又临樊川(湖北鄂城)东吴重镇访古,往事悠悠,风流不再,令人俯仰兴怀。全诗将读史与实地凭吊结合起来写,脱却俗调,笔墨洗练,意味隽永。

季宣七绝佳者,可举《雨后忆龙翔寺》(二首之一):“二峰高峙夹禅扃,长落潮音逐磬声。老僧睡起绝无事,不管波涛四面生。”为作者宦游滞外,忆怀故乡名胜之作。

龙翔寺即温州江心寺,宋高宗建炎四年,“御舟移泊温州江心寺下,因赐名龙翔寺……御书题额。”二峰,指东西二屿。禅扃,寺门。磬,寺院召集僧众用的鸣器。诗写龙翔寺耸立中川,二峰夹峙,四面波涛,势欲浮动;复以磬声潮音相和鸣和老僧的淡定,化解汹涛拍岸的惊险,从而渲染了结宇孤屿、安禅巨浪的宏壮境界。寥寥数句,即能发露江心寺之胜,洵称好诗。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薛诗后面这两句佳咏却有所出,系袭用了唐季诗人罗隐咏金山寺的诗句。北宋刘斧《清琐高议》前集卷九云:“罗隐有《题金山》之句,诗云:‘老僧参罢关门后,不管波涛四面生。’”此诗虽罗隐本集不载,然南北宋际阮阅《诗话总龟》前集卷十六已据《清琐高议》引录,前句作“老僧斋罢关门睡”,则其为罗诗无可怀疑(《全唐诗》卷六六五据《诗话总龟》辑为罗隐佚句)。

因为温州江心寺与润州(今镇江)居长江中之金山、焦山形势相似,旧有“小金焦”之称,所以薛诗的移用十分恰当,同称写景浑切。而“睡起绝无事”,也比“参罢关门后”或“斋罢关门睡”要好一些。再说,罗诗的关键语“波涛四面生”亦有所本,显然受到他的前辈诗人许棠《题金山寺》诗“四面波涛匝(一作至),中峰日月邻”的启示。故而,薛诗袭罗,罗诗又源自许。从宽容的角度说,此类点化仿效甚至搬用前人成句,如果不是生吞活剥地拆洗,倒也不失为一种作诗的手法技巧,唐宋诗词中可以举说的成例甚多,一些名句就是在这样不断的运裁和磨莹中“点铁成金”,修成正果。这正如明代诗论家杨慎《丹铅总录》卷十二所说:“披朝华而启夕秀,有双美而无两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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