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几天我电话光彬,问他几时回去,他说还没定下来,或许不回去了。正好LAN刚刚回到清迈,我就约她一起骑摩托车自驾前往。
大年三十前两天,给我的HONDA小摩托加满油后,我们向着清莱方向迈进。
出清迈古城走上118国道,我问LAN,清迈到清莱府有多远啊?她说IPad的地图显示有180公里,我吓一跳,我印象中以为只有100公里呢。幸好,我们不是一次赶路到美斯乐,而是先到清莱(Chiang Rai)后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发上山。
在泰北蜿蜒的公路行驶,颇有公路旅行之感觉,出城后路面空旷且布满绿意,明晃晃的太阳毒辣烤人。不时我会按按喇叭过过瘾(城里骑车,一般都不便按),也好使自己别太疲倦走神。

行驶至半路时,一只蜜蜂撞上我的右手,在我中指狠狠地扎了一下。一阵疼痛袭来,我赶紧减速停车。蜜蜂把刺扎进了我中指,留下根针插在肉里,LAN帮我拔了出来。我们走走停停,花了四个多小时才抵达清莱的白庙,这里离清莱中心还有十多公里路。
说到清莱,不得不提到白庙,这座在泰国被游客拍照最多的寺庙。很有可能,有人是先知道的白庙,才晓得清莱的,可见它的名气之大。因为其建筑外观为纯白色,故人们称为白庙。但对泰国人,白庙(White Temple)这个俗称并不太灵光好用,得要说寺庙名Wat Rong Khun他们才更容易懂。

白庙由泰国著名艺术家、建筑师、画家Chaloemchai Khositphiphat设计监督建造的,是这位艺术家送给皇后的礼物。寺庙于1998年开始建造,至今尚未竣工。寺庙华丽耀眼,庙前池塘里的水把白庙倒映得瑰丽多彩,十分惊艳。我跟LAN都是第二次到白庙了,短暂休息后,我们来到清莱市中心,入住在《孤独星球》上介绍的CITY HOME GUEST HOUSE.

清莱跟清迈比,显然安静了许多,没有那么熙熙攘攘的游客群。晚上我们去住处不远的Night Bazzar每日夜市逛街,与清迈的夜市类似,规模小一些罢了。当晚我们早早休息,第二天要一早出发。
从清莱市区出发还有60来公里才到1300多米高的美斯乐。我们先从市区去到美占(Mae Chan),再从这儿走山路上山。现在,一条36公里的公路通住神秘的美斯乐,这个金三角的要地。而80年代前,只能用马匹搬运货物上山,极其艰辛。

六十多前年,一部分国民党军队从云南败退后逃离到缅甸边境,在别人的土地上以“借土养命”的理由过着日子。后来,几经辗转落脚泰国北部,在以美斯乐为主的山区里生活至今。
美斯乐文史馆里展示有他们的历史,伯杨先生的题词令我印象深刻:“他们战败了,便与草木同朽。他们战胜了,仍是天地不容。”
上山的途中,向马路边远处望去,泰北群山连绵,显得异常寂寥。越往山上开,一片片的茶园散落在山路两旁,阿卡族的妇女在摘茶叶,这预示着离美斯乐不远了。在这片大山中的小村庄里,生活着一群中国人,更确切点儿说,一群云南人为主的中国人(国军第93师后裔)。

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熟悉的中文招牌向我们示好,路旁一幢幢两三层楼高的楼房或是杂货店,让我们嗅到了中国味,心里很是激动。我边骑车嘴里大声地喊着:“Welcome to 美斯乐”,最后的地名特意说成中文,是的,欢迎来到美斯美,我对LAN说。
中午用餐,一位当地人用普通话告诉我们,镇上唯一的一家银行旁边有家餐厅不错。餐厅里是中文菜单,几乎全是云南菜。我们要了烧猪脚、炒乌骨鸡、凉拌猪肚、炒磨茹等,后来又加了美斯乐的特色菜凉拌茶叶。
现在的美斯乐山上种满了茶叶,镇里的茶店更是比餐馆多,人们过着平民化的生活,曾经的纷纷扰扰早已淡去。而对于村民们,家乡云南菜是股浓浓的乡情,更是他们思念故乡的方式。

我想到作家邓贤的纪实文学《流浪金三角》里有写:“在遥远的金三角漂泊着一群不同经历、不同身世的中国人..... 在埋葬他们尸骨的高山上,所有的坟头一律朝向故乡北方。”
用餐后去茶店喝茶,当地人热情,招呼我们进店喝喝茶。茶店卖的都是美斯乐产的茶,我们喝了高山乌龙茶和香米茶。喝茶免费,要是觉得好,你买些茶叶就行。
在美斯乐,到处可看到新生旅馆(Shin Sane Guest House)的广告牌,上面写着类似50至300铢这样价格的房间广告。新生旅馆早听说过,也是美斯乐最早的旅馆,有40多年的历史。现在的老板姓贺,国军的后代,早年在台湾留学后,回来接手经营旅馆至今。

我对LAN说:“现在春节,估计房间价格跟广告上的不一样了,会贵些的。”
入住新生旅馆后很满意,春节期间的单人间才100铢(21元左右)一间,只是洗手间是公共的。还有300铢的房间,可以住上好几个人,算下来很是划算。贺老板为人厚道,旺季价格跟广告上一样。
来美斯乐的中国游客不多,西方老外反而挺多。几位年轻的英国学生住在新生旅馆,他们是在塔通(Thaton)这个离美斯乐不远的小村里当志愿者教英文,专门赶来过中国新年。
街上充满了新年的气氛,家家户户挂上了倒立的“福”、“春”等字,挂上了对联和灯笼。路过一家云南人,门口摆放着桌子,有好酒好菜,放着双筷子,正在祭拜祖先。

夫人说:“我们家人说来好奇怪,老人家回去云南探亲,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好几位都是这样,也不晓得是不是你们讲的什么归什么根的原因了。”
我说:“落叶归根吗,你是指?”
她又说:“对对对。现在弄得我们都不敢回去看看了,有点怕。”
大年三十的晚上,贺老板请客招待所有的住客聚餐。他说:“大锅饭,请大家别介意,在于大家聚聚。除了春节,每年的中秋节也会招待住客聚餐。一年又是一年,你们是长大了,我们却老了。”
晚上七点,旅馆的客人聚在长长的餐桌前,鞭炮声响后大家吃起了年夜饭。咖喱鸡、凉拌粉丝、炸猪皮、意大利面条等无限供应,当然,每桌还有准备了瓶泰国的威士忌。喜欢热闹贪玩的贺老板挨桌敬酒,夜色的山村里不停地响着鞭炮声,不时还有小型烟火划过宁静的山村夜空。

异域的年味发了酵,散发在美斯乐的山村里,香气迷人。贺老板有心,他为每人派发了红包一枚。收到红包的英国朋友很好奇,连忙问红包上的中文字是什么意思。
贺老板解释道:“你这个,是指吉祥如意(Everything goes well),他这个,是福(Happiness)。祝你们来年顺利了!”
用完餐,LAN把她下午在杂货店里买的鞭炮拿出来跟大家一起放响。后来我回房休息,从窗外飘来了熟悉而温情的《橄榄树》,原来楼下一帮人柔情地合唱着:“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如此轻柔的歌声深深地把我吸引住,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忧伤之情。
大年初一早上,我跟LAN去爬山观Santakhiri寺庙,总共需要登718步台阶,站在寺庙楼上可俯瞰到美斯乐的山村景色。
下山的途中,LAN突然说:“上次在缅甸寺庙里修行时,当时我许了个愿望,要是有来生,我希望能当个出家人,好与世间的悲欢离合离得远一些。”
我说:“一切都顺其自然就行了,不用想太多。这两年的旅行给你生命添加了层不同的色彩吧。”
她说:“是生命是更厚重了,有了沉淀后,更加淡然和包容。再大的事,跟从前比,不会像那样大惊大喜大悲。若把自己比作是湖泊,这个湖泊现在的面积更大了,感觉挺好的。”
我跟LAN每天早起,到旅馆旁边的美斯乐集市用早餐。小贩卖的云南杂酱米线配绿绿嫩嫩的碗豆尖儿,再来上一杯热豆浆,我和LAN都上了瘾,每天都早起去吃早餐。

红通通的太阳刚刚升起,光线打在集市里的食客身上,碗里的热气飘散出来在柔光里缓缓流动.... 一股幸福感向我们袭来,简直,都来不及躲散。

大年初二早上,正好遇到美斯乐青年会的一帮年轻人在挨家拜年。一位老太太准备好了水果、糖果还有红包发给大家。
我问:“每年都有这样吗?”
她说:“是的,给大家准备点东西,图个吉利。不过,我们这里过年跟你们中国比,热闹程度可是差远了。”
我说:“你们能看到春晚吗?”
她说:“可以的。我们能收到你们江苏卫视、四川卫视之类的,有时有转播的就会看。”
我说:“不错啊。中国的年确实非常热闹,不过我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场面,像美斯乐这样淡淡的年味,我感觉挺舒服的呢。”

我离开的那天,当地新华中学正在举行校友会,每年的活动由不同班级承办。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老同学从各地赶来,欢庆同学会。
这个中国年,我享受着淡淡的年味。在异域,跟同胞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