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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坛酿制了八年的醇酒

 红瓦屋图书馆 2013-03-24
一坛酿制了八年的醇酒
张健桐
  张健桐   

  《一代宗师》作为一部精雕细琢了八年之久的电影,又顶着王家卫的光环出山,观众是不可能不殷殷期待的。而导演真没有浪掷时光,乍看之下,影片的精致、浓度和深度有点叫人喘不过气来。

  不能用读“散文”而必须用读“诗”的方式来观赏《一代宗师》,如此就不会用叙事的“不甚流畅”来抱怨观影时时常感觉的“理不清头绪”了,诗歌本身不就是有凝炼和跳跃的特性吗?而《一代宗师》那足以令人玩味的浓度与深度,禅意与诗意,完全当得起“一首好诗”。

  一首好诗的成立应当经得起立意、语境和韵味等方面的推敲。

  首先是立意。能否对得起这两字,高下全见。影片名为《一代宗师》,实则表现的是早已逝去的那一代民国武林的群像,因而对武术精神的理解有了更宽泛的涵盖。武林争雄,其高下仅仅在于胜负么?不,更在于胸襟。宫羽田和叶问都是悟了道的武林大家,一句“拳有南北,国有南北吗?”足见他们已高高站立于门派之争之上,南北拳融合的宏大理想与襟抱比武艺更有光彩。

  年轻时的宫二小姐用乃父的话来说是“眼睛里只有胜负,没有人情世故。”历经沧桑之后,她才理解了父亲的遗教:“学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她意识到自己没能走完,希望叶问走下去,最终修到“见众生”的大境界。影片结尾时,叶问道出“武术是大同,千拳归一路”,感悟之后将毕生所学倾授众生,也算当得起一代宗师如灯盏一般融入于众生之间。

  其次是语境。镜头语言和画面所呈现的年代感、场景的精到、人物表情的细致刻画,本来就是王家卫的强项。那镂花的铁门、精雕的楼梯窗棂、一盏孤灯、一尊香炉、风雪中的火车站、蹲着一条狗的凄清街道……无不凸显王家卫牌号的唯美风格。许多画面定格就是一帧帧精美绝伦的摄影作品。至于功夫打斗,相关演员都扎实地潜心拜师学武,早已众人皆知。因此武打场面更是一招一式都有来历,有清晰的细节展示,无半点花拳绣腿。精湛的打斗,再伴以飞雪飘飘或水花四溅,看得不醉都不行。还有台词,语言的年代感和隽永意味让人把玩再三,与光影相互烘托与渗透,委实令人着迷。

  还有就是韵味,一首诗如果缺了这个总觉无趣。影片中当此重任的倒不是叶问而是宫二小姐。此人如花似玉却又凌厉绝决。她与马三之争事关家门荣辱,堪称女中豪杰。但与叶问之间既生情愫却又不肯融合,最终甘愿“不嫁人”“不传艺”“没有后”,让宫家绝技六十四手烟消云散,看了让人唏嘘不已。但她又冀望于叶问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见众生”的大境界,此中的爱与信任又是多么透亮!影片中三个最有光彩的人物宫羽田、叶问和宫二小姐,竟是因为宫二小姐“就差个转身”而更有味道,更让人印象深刻,并成全了影片让人一观三叹那种蚀骨的感动。

  只是王家卫略略贪心了点,两小时的电影要顾及武林全貌,有些人也只能点到为止。比如一线天那几场戏,没看明白与整体有多大干系,反倒以为是旁枝。当然,《一代宗师》这坛王家卫酿制了八年(连准备竟有十三年)的醇酒毕竟还是浓得化不开,哪里是那些速成的啤酒、水酒之类能够望其项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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