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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原野

 老苞米的书屋 2013-03-25

 

 
                                                            (2006-12-26 14:35)


    早晨坐在北窗前,翻书、喝茶、看高远的秋空,忽然,发现灰漆的窗台上散落一些小米,这必是被窗外的珍珠鸟踢腾出来的。

小米真小,我仔细看了半天也看不清它们的模样。在窗台上。三五十粒小米才占一点儿地方。拈些小米放在手里观察,真是很可爱,像小鸡崽羽毛那种颜色,手一动,它们几乎无重量地跑动着……——《小米真小》

羊从远方归来,它们像孩子一样,累了,进家先找水喝。沙黄色干涸的马车道划开草场,在贴满牛粪的篱笆边,狗不停地摇尾巴,这就是胡四台村。卷毛的绵羊站在水泡子前,低头饮水,天上的云彩以为它们在照镜子。我看到羊的嘴唇在水里轻轻搅动。即使饮水,羊仍小心。它粉红色的嘴巴一生都在寻觅干净的鲜草……——《羊的样子》。

以上的两段文字,是我在一本名叫《掌上流云》的散文集里,信手摘录的。

我想,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的人,心地一定非常纯净,心态一定很平和,因为透过这些文字,能让人感觉到作者的那份从容。读着它们,似乎在品着一杯花茶,淡淡的香气在你嗅觉可及的范围里弥漫,温热的茶水从舌尖悄无声息地通过喉咙,沁入你的心田。读这样的文字,真的是一种享受,合卷后会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虽然喜欢读书,而且很杂,但是很少看散文。我这样讲,绝不是贬低散文,而是觉得散文很像一个冰美人,让人很难产生亲近感,甚至还觉得她有几分矫情。我这样说,并非没有道理,因为散文出身高贵,古时它有一个很雅的名字,叫赋。赋在汉魏六朝时就很盛行了。严格地讲,赋属于宫廷文学,作者也好,读者也好,都是封建士大夫。有意思的是,与赋相比,小说在汉魏六朝尚处于萌芽状态,很像一个胳膊腿还没长全的胚胎。所谓小说,只不过是有些文字具备了一些简单的小说元素而已,直到明清时期,小说才进入了成熟期。此时,赋已经走向衰落了。到了新文化运动之后,已经由赋蜕变成的散文才逐渐活跃起来。就像皇宫的格格流落民间一样,即使进入平民阶层,身上依旧保留着挥之不去的贵族气。新中国成立之后,散文曾一度出现过繁荣,也有一些脍炙人口的名篇,收入中小学语文课本。这个时期的散文作者不少,但从个人喜好的角度出发,我只喜欢秦牧的作品。除了秦牧之外,其他的散文作者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假大空,感情虚假,大话连篇,内涵空洞。大概就是由这个时期产生的偏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不喜欢散文。尽管散文在新时期文学出现再度繁荣时,涌现了一大批散文作者和散文作品,但是我都不闻不问,唯独读汪曾祺的散文。到现在,如果有人让我说一说当代散文作者的名字,我只能说出两个——一个是周国平,另一个是鲍尔吉·原野。知道周国平,主要一本《妞妞》看得我撕心裂肺,泪如雨下,知道这本读了让我难受的《妞妞》的作者很会写散文。后来,我看了先生的一些散文,有些我很喜欢,但有一些有浓厚的学者气,读得有些累,只能承认先生是个散文大家,但很少去读了。

后来,我在一张报纸的副刊,偶尔读到了一篇散文,现在忘记了那篇散文的名字,只是记住了作者有个奇怪的名字——鲍尔吉·原野。我觉得这是个外国名字,有点儿像诺尔曼·白求恩。当时,我还想,这个老外的散文还真挺地道。因为这个名字不太好记,于是我就简称为原野。再后来,我买到了原野的一本散文集《掌心化雪》。就是从这本书开始,我喜欢上了原野,并开始读散文了。

原野的散文没有贵族气,读起来很有舒服,还经常让你在阅读的过程的中发出会心的微笑。原野的散文,文字除了干净、空灵,还很机智很诙谐,这个成吉思汗的后代很狡黠,他会不动声色地出其不意地幽默一把,在不经意间把你逗笑了。另外,原野的散文很少空洞而苍白的抒情段落,大多数作品里都有精细的人物描写,属于那种叙事性散文,读起来不枯燥,常常让人忍俊不禁。原野的散文可以当小说来读,我曾多次这样对人说。原野的散文与汪曾祺先生有那么一点儿相似,就是有的作品你很难说清是小说还是散文。

就这样,我知道了有个写散文的高手叫鲍尔吉·原野,不是什么外国人,是个蒙古族的中国公民。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他还是个警察。

由于《掌心化雪》吸引了我,后来我又买了原野的另一本散文集《掌上流云》。我有这样一个感觉,原野的散文是可以重读的文字,深含一种说不清楚的魅力。有时我觉得原野是个女人,不是女人怎么会写出那么多浸含柔情的文字;有时我觉得这是个长着一双鹰隼眼睛的男人,他的目光很锋利而敏感,不管是什么人出现在他的目前,都会被这双眼睛捕捉到一些令人发笑的东西,然后变成一篇散文。我这样说,并不是说原野可怕,而是说这人的观察力太强,他所发现的东西多是被我们忽略的。

我这人很少夸赞一个人。因为是在媒体搞文字的,前些年,曾有搞企业的,搞书法的,让我写点儿夸赞(或者是吹捧)的文字,尽管有好处,但都被我拒绝了,不是不喜欢好处,主要是不情愿。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一直想为原野写几一点儿文字,尽管与这个人素昧平生,他也不会给我好处的,即使找人写,也不会轮到我的。我写原野,纯属自作多情。

人有时就像个孩子,发现了好吃的好玩的,总要对人显摆一番。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发现了原野,就要告诉大家,说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尽管此前有许多人都成了哥伦布。

有时,我想,如果原野这家伙也像某些小说写手该多好,让人们每天都读到他的精美文字,那真是一种享受,我可以将其视为美酒,边饮边感慨——不可一日无此君;同时,我也怕他有一天堕落成为一架写作机器,大批量生产出一些半生不熟的文字,让我倒了胃口。正是因为有些食品的产量低,且制作工艺复杂,才成为美味佳肴的。

但愿我们不要吃到盖着鲍尔吉·原野印章的注水肉

读原野的文字,就像在读一个人,我觉得与他的距离很近。

喜欢散文的朋友,一定要读原野,不读肯定会留下缺憾;不喜欢散文的朋友,也应该读原野,读了之后会让你喜欢散文的。

推荐几篇原野的散文精品,朋友们有兴趣可以找来读读——

《雪地贺卡》、《阿斯汗言论》、《男根》、《甲虫戒指》、《花生壳的车厢》、《阳光碎片》。

补记在写这篇文字的几个月后,在友人阚小龙、丛丽夫妇的安排下,我见到了来长春的原野。形体酷似体育教师、身为警察的原野,在与我面对面交流时,话语并不是很多,全然没了在他文字中所表现的机智与幽默。虽然是蒙古族人,却不擅长喝酒,不仅如此,与他同来的省公安厅宣传部的马青山向我介绍,说原野还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每当我夸赞他的散文时,原野都要谦虚地双手合十,表示感谢。马青山说,原野双手合十是蒙古族的礼节,与他是不是佛教徒无关。我喜欢原野的文字,也喜欢这个人,但是近距离接触,感觉到这个人的言谈举止与这个人的文字相比,怎么看都有那么一点儿不同。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本人也是如此,正如单位一个年轻的女同事给我评价一样——看你的文字还有点儿意思,看你这个人可太没劲了。因为这话是当面对我说的,既直率又中肯,所以记得很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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