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略关注帕米尔高原古迹者,对公主堡都不会陌生。凡涉及帕米尔高原古迹的书籍、文稿,都会将会它作为重点加以介绍。同帕米尔高原上的所有名胜古迹一样,关于公主堡的来历,有着一个个虚幻离奇的传说。其中流传最广的当属大唐高僧玄奘,在他的《大唐西域记》中所说的“汉公主‘产房’”说。由于已是家喻户晓的故事,这里就不再赘述。此外,在帕尔哈德—西琳渠的传说中,则把公主堡说成了是布丽布里姑娘居住的闺房。由于不曾现场考证,笔者在未见该堡前,对上诉说法的真伪,难以判断,只能主观推想而已。直到登临其境,才对这些传说的可信度有了一个直观的判析。 朔游寻找丝路古堡 公主堡位于塔什库尔干县城南六十公里外,塔什库尔干河首处的山巅上。离开塔什库尔干县城延国道一路南行,六七十公里后拐下公路,向西面的群山行驶。数公里后,一列南北走向的山峦横在了眼前。只见一条河流顺着山脚由南而北蜿蜒而去,河这边的滩上,布满白花花大小不一的卵石,再往这边,即是刚刚返青的草滩。 我们下了车,向导塔什库尔干县史志办干部阿迪力和塔吉克司机达吉指着河对面的一座山峰对我说,公主堡就在上面。我仰头望去,上帝!只见该峰南端山势险峻,直立的岩体从山坳碎石坡积扇前兀然拔起,形成一人挡关万人莫上的天然屏障;北侧,有一条峡谷(公主堡谷),将其与相临的山体断开;面河这一侧,亦被河水冲刷切割成直立的峭壁。公主堡,就修筑在被群山环抱又彼此相隔的这座孤峰上。阿迪力指着孤峰南端的碎石坡积扇说,只有那里可以上去。 由红其拉甫流来的塔克敦巴什河与来自明铁盖方向的派依克河汇合口就在前面。此时,这段河床里的冰已经融化,只在两岸处留着些许小片的残留。河水不算深,约莫刚能淹过大腿只能淌水过河。阿地力身体不好,有病在身,司机达吉放心不下我,毅然决定亲自护送。 三月的高原雪水冰冷刺骨,跌跌撞撞渡过了二十多米宽的主河道。之后是道浅浅的河岔,踩上去,居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早已穿好鞋袜的达吉告诉我,这里的水是泉眼里流出的,所以不凉。我往前一看,在河汊的土坎下,果然散布着一汪一汪的泉眼,河汊里的水流,居然都是泉水汇集而成的。于是想,城堡筑在山上,或许与这一汪汪泉水有些关系呢。这里上有天然屏障可守,下有冬暖夏凉的清泉可饮,的确是不错的选择。边想,边脱了鞋又拧又甩,清理了鞋坷拉里的水,做好了登山的准备。 上了泉边的陡坎,眼前出现的竟是一条山道。山道一面依山,一面傍水,由远处的山脚逶迤而来,消失在北去的河谷间。达吉告诉我,这是一条古道,过去来往的人主要走这条路。显然,在中巴公路修通之前,这里是连接我国与中、西亚和西方的主要通道,由红其拉甫和明铁盖方向过来的亚洲人欧洲人,必先到达这里,经该河谷才能踏上走出帕米尔的道路,是真正的“咽喉”“要冲”地带。 碎石扇由大小不一有棱有角的岩石堆积而成,两三间房子宽,象固态的山洪,从孤峰南段的垭口倾泻而下。在上面不算难走,就像登石台阶,只是不太稳的石块会带着你往下滑落,但瞬间就会停住,让你有惊无险。虽然攀登不算难,但这里毕竟已在海拔近四千米的高处,体力消耗极快,走几步即会腿脚发软,喘不过气来,于是边上边歇停停走走,好一会儿才上到了达吉等我的地方。这时发现,碎石扇南面是覆盖着砂土的山体,其间分布着一簇簇灌木,感觉更好走些,便对达吉说,我们走有土的地方吧。 传说下的历史谜团 又半小时后,我们终于登了上去。垭口脊部是一道两三米宽,平缓的山梁,连接着公主堡孤峰和南端的山脉。来到这里,就算到了公主堡的鼻子底下,顺着与之相连的那道山脊,便可进入它的怀抱。 登公主堡前,我不经意地向垭口山梁背面看去,下面竟是不见底的深渊,山风在垭口和深渊间穿梭呼啸,仿佛要把人抛拽下去。这时,达吉指着孤峰顶部一凸起的岩体说,那就是公主堡。于是,我们顺着陡峭的孤峰突脊,进入了公主堡。 修筑公主堡的孤峰峰顶,为一西南角高,由此向东端和北端猝降的坡地。孤峰的四周,除了西南面的那道垭口与之相通,其他周围均为直立陡峭的绝壁。目前能够见到的城堡遗迹,主要分布在孤峰西南至南面的绝壁上。我们在垭口上见到的那一角,保留最为完整,也最具城堡的形貌。它的两侧,分别向北向东延伸着两道残留的城墙。向北延伸的墙体外面,已随崩落的岩体滑榻,只剩不到一米的厚度。向东延伸的城墙城堡部分,保留相对完整。 这段城墙,直立在碎石堆积扇北侧。数条垂直于地面,沿节理裂开的缝隙,将外面的岩体齐刷刷地分开,随时都会发生崩塌(堆积扇上的岩块,就是两侧崩塌的岩体破碎而来的)。但若有来犯者进攻公主堡,只有垭口下的那片碎石堆积扇一条通道。防守者只须在垭口和城堡上准备弓箭和石块,就能轻轻松松让来者头破血流陈尸阵前,不敢再来。从防守的角度看,孤峰陡壁确实是难得的天然屏障。 城墙有如研究者记述,巧妙地利用了树枝和泥土这些特有资源。一层树枝,一层土坯相间垒筑而成。不知是特意还是受了资源限制所为,总之这种建筑结构,非常适合山崖地形。由于风化剥蚀等作用,岩体会不断发生局部位移或崩塌,而一层层具有韧性的树枝,会起到拉拽墙体的作用,从而避免其由于岩体的位移、崩塌而分崩离析。公主堡城墙之所以能够保留至今,树枝的作用功不可没。 南来的塔克敦巴什河在河谷东面一个转弯流向西去,在公主堡孤峰南数百米处,与由西而至的派依克河在其出山口碰面合二而一,然后一个90度转向,流经公主堡所在山脉脚下的河谷,向北面的达布达尔谷地奔去。 从易守难攻的角度和孤峰上的城墙遗迹来看,这里曾经是一座城堡已无疑义。再据城堡的位置、地势和容量,对此前那些关于城堡各种传说的真实性可信性,即可作出一些判断了。 从所在位置和规模看,公主堡系“汉公主‘产房’”说还是可信的。该堡所处的塔克敦巴什河与派依克河交汇的咽喉地带,是南、西而来的外族及北上的我国西域部族最容易发生冲突乃至战争的地方。远嫁波斯的汉公主,来到这里时,很可能会遇到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为躲避不测,只好选择了有水可取凭险可守的孤峰作临时居所。后来有了身孕,不得已只好在此建堡生育,留下古堡。 飞灰湮灭的迦兰之梦 是时光之手将其从这里完全抹去了吗?还是从来就不曾有过这样的故事? 至于城堡后来又做过何用?从建筑上看,完全可以排除该处系布丽布里闺房的说法。从她的故事看,布丽布里完全是一位思维正常、善良、合群、受人欢迎的姑娘,而非孤僻古怪之人。所以,她不可能放着近水临草的河谷牧村不住,而把自己的闺房塞进一个被古人遗弃的城堡之内,与孤魂野鬼相伴。且每天还要为出入住处,牧放牛羊和取水做饭而爬高山下陡坡,毫无疑义地耗体力耗时间。编故事者,无非是想让给故事增添一些奇异的色彩而已。 相比之下,唐玄奘的后一种说法倒是可能的。对于念佛求静,且有人不断烧香贡斋的僧人来说,这山高崖陡,远离红尘、世俗的孤峰,的确是晨钟暮鼓,咏经燃香、进心佛祖难得的迦蓝宝地。当然,一心向善,诸戒束身的佛门之地,对凭杀戮和铁蹄发言的强势来说,是不堪一击的。于是,在靠武力争雄的野蛮时代,公主堡的迦蓝之梦注定不会长久,而且,必然连同一切佛迹随战火灰飞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