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的契约

文/罗强----------------

21世纪初，作为德国仅次于柏林、汉堡和慕尼黑的第四大城市科隆，便利的交通、繁荣的工业，吸引着世界投资公司的关注。诺达通信公司是世界最大的通信公司之一，旗下涉及多种业务，遍布欧洲许多国家。公司准备到科隆投资，先期考察组在德国地区总裁卢卡斯的带领下来到科隆。几天的调研，让卢卡斯大吃一惊，他简直不敢相信事实--偌大的科隆，通信设施落后，整个城市，都靠20世纪简陋的手段通信，因为没有升级，手机通话效果也很差。他十分不解，科隆怎么就没有一座信号转播塔？一座信号转播塔也不需要多少资金，如果修建成综合基站，下层建筑还可以作为商业办公区，顶端用作信号收发、电视转播，一举多得。兴奋的卢卡斯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新大陆，立即报告给诺达通信公司总部，几天之后，批复就回来了，由他负责与政府接洽，谈投资事宜，预算金额高达几十亿马克。卢卡斯找到市长，说诺达公司将前来投资开发，市长莫里茨表达出十分的诚意，保证将竭力配合，但谈到细节的时候，一直热心的市长脸色却黑了下来，随即拒绝了卢卡斯的好意。这让卢卡斯十分不解，询问有什么地方不合适。莫里茨市长指着合约上的“修建一坐高达368米的信号塔，缓解科隆的通信压力”，一字一句地说：要想在科隆修建这么高的塔，永远不可能。通过了解，卢卡斯知道了这么一个故事。科隆大教堂是德国科隆市毫无争议的标志性建筑物，从13世纪起建，工程时断时续，至1880年才由德皇威廉一世宣告完工，耗时超过632年。当1322年唱诗堂封顶的那一天，科隆地区的人们自发形成一个契约：自今日起，城内所有建筑不得高过教堂，以便于人们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仰望到神的存在。协议要求，子子孙孙，没有时间限制，必须无条件遵守。按照莫里茨市长的说法，这个契约曾立于科隆大教堂门侧，后因火灾毁去，但科隆人从未忘记，一直坚守到今天，否则也不会没有通信公司前来修建电视塔。 卢卡斯完全不敢相信，市长简直疯了，如果公司入驻，会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提供成千上万的就业机会，还能给人们带来无数的通信便利，乃至于提高科隆的竞争优势，与这么多现实的利益比起来，那个几百年前的协议，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再次找市长，仍然被拒绝。固执的卢卡斯没有放弃，转而找到议会，再次提出方案，并承诺将免费为政府提供通信设备，建成后一年内科隆的通信费用也比其他地区便宜一半。在看得见的利益面前，一些议员动摇了，同意了卢卡斯的投资，不过一些科隆本地的议员却断然否决。一时争执不下，最终商量全民公投。当议员同意修建一座高达368米电视转播塔的消息传出来之后，科隆人愤怒了，谴责那些同意的议员是“背弃祖宗”“背叛信仰”，报纸也批评其是“忘记历史”“不配做科隆人”，他们说：宁愿不看电视，也要抬头就可以看到神；宁愿不用电话，也要随时听到钟楼传出的神的赐福。在一片指责声中，一些议员被撤职，不用怀疑全民投票的结果，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选择了拒绝。最终，通信公司不得不离开科隆选择柏林。就这样，直到今天，作为德国第四大城市，科隆还是没有高过教堂的建筑。要知道，157米大概相当于35层楼房那么高，在同等的国际城市，50层以上的建筑比比皆是。无奈之下，许多大楼地上的建筑只有七八层，地下却有四五层之多。科隆大教堂的美丽毋庸质疑，但科隆人700年坚守一份契约，本身就是一种信仰，这种力量，超越宗教，穿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