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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李纲诗
壶公评论2006-11-02 16:13
读《宋史》不能不明白靖康之变。
靖康前后，三任皇帝徽宗、钦宗、高宗都是懦弱无能之辈。史论徽宗、钦宗之政而评曰：“以李纲之贤，使得毕力殚虑于靖康、建炎间，莫或挠之，二帝何至于北行，而宋岂至为南渡之偏安哉？夫用君子则安，用小人则危，不易之理也。”
史论高宗宗之政而评曰：“人情莫不喜安而恶危。然纲居相位仅七十日，其谋数不见用，独于黄潜善、汪伯彦、秦桧之言，信而任之，恒若不及，何高宗之见，与人殊哉？”
主昏则臣侫，昏、侫为政，苍天不容。而如岁寒知松柏，那些忠臣志士却为青史所纪念。史论：“纲虽屡斥，忠诚不少贬，不以用舍为语默，若赤子之慕其母，怒呵犹噭々焉挽其裳裾而从之。呜呼，中兴功业之不振，君子固归之天，若纲之心，其可谓非诸葛孔明之用心欤？”这种感慨，无论是论史者或是读史者，都不可免。
《宋史》记李纲事迹的有二节，即《列传第一百一十七》与《列传第一百一十八》。
明白这些评论，读李纲诗也就别有滋味。
去年秋，朋友相约前往闽中永安栟榈山一游，笔者很有兴致地寻踪李纲去职除官后的隐居之处栟榈书院与山径水滩。在微微细雨中，笔者佇立于一峭壁前，一字一句地记下李纲的一首诗，以示敬意。诗曰：
栟榈百里远沙溪，水石称为小武夷。
列岫笼烟红削玉，澄潭浸月碧生漪。
猿猱饮水联修臂，缪木连云拥老枝。
天下幽奇多僻壤，真疑造化恶人知。
前四句说的是栟榈的景色：沙溪碧绿如玉带，绕栟榈山而过，分桃源洞风景区为二处；栟榈山是丹霞地貌， 丹崖赤壁气势雄伟，“列岫笼烟红削玉”说就是这种特色，建公园后的山路都是用砾砂岩切成石片为阶――“红削玉”为路，此处岂是人间？
后四句写山间的景色。“猿猱饮水”是不可见了，“缪木连云”却触目能及；“天下幽奇”而非“僻壤”，现代社会更接近“天人合一”，造化之美亦彰显于世，要不天之境岂能接待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
李纲的代表作为《六幺令》、《水调歌头》（[一]、[三]、[六]）、《水龙吟》（三）、《永遇乐》、《江城子》（[二]、[七]）、《念奴娇》（[一]、[三]）、《雨霖铃》、《喜迁莺》（三）、《望江南》（[一]、[五]、[十]）等。
1、《六幺令》
长江千里，烟澹水云阔。歌沉玉树，古寺空有疏钟发。
六代兴亡如梦，苒苒惊时月。兵弋淩灭。豪华销尽，几见银蟾自圆缺。
潮落潮生波渺，江树森如发。谁念迁客归来，老大伤名节。
纵使岁寒途远，此志应难夺。高楼谁设。倚栏凝望，独立渔翁满江雪。
评一：词以大江、云水、人歌以及古寺疏钟所表现的深远与空阔，抒发词人“六代兴亡如梦，苒苒惊时月”之忧国忧民之情怀；深沉之余愈发激烈，“纵使岁寒途远，此志应难夺”，其坚韧不拔之操守，令人肃然起敬。
此类以山水寄托情怀的词还有下面几首：
2、《永遇乐》
秋色方浓，好天凉夜，风雨初霁。缺月如钩，微云半掩，烁星河碎。
爽来轩户，凉生枕簟，夜永悄然无寐。起徘徊，凭栏凝伫，片时万情千意。
江湖倦客，年来衰病，坐叹岁华空逝。往事成尘，新愁似锁，谁是知心底。
五陵萧瑟，中原杳杳，但有满襟清泪。烛兰釭，呼童取酒，且图径醉。
3、《水调歌头》
律吕自相召，韶頀不难谐。致君泽物，古来何世不须才。
幸可山林高卧，袖手何妨闲处，醇酒醉朋侪。千里故人驾，不怕物情猜。
秋夜永，更秉烛，且衔杯。五年离索，谁谓谈笑豁幽怀。
况我早衰多病，屏迹云山深处，俗客不曾来。此日扫花径，蓬户为君开。
4、《水调歌头》
秋杪暑方退，清若玉壶冰。高楼对月，天上宫殿不曾扃。
散下凄然风露，影照江山如昼，浑觉俗缘轻。弋者欲何慕，鸿羽正冥冥。
世间法，唯此事，最堪凭。太虚心量，聊假梨枣制颓龄。
但使心安身健，静看草根泉际，吟蚓与飞萤。一坐小千劫，无念契无生。
5、《水调歌头》
太白乃吾祖，逸气薄青云。开元有道，聊复乘兴一来宾。
天子呼来方醉，洒面清泉微醒，余吐拭龙巾。词翰不加点，歌阕满宫春。
笔风雨，心锦绣，极清新。大儿中令，神契兼有坐忘人。
不识将军高贵，醉里指污吾足，乃敢尚衣嗔。千载已仙去，图象耸风神。
6、《水调歌头》
花径不曾扫，蓬户为君开。元戎小队，清晓佳客与同来。
我为衰迟多病，且恁浇花艺药，随分葺池台。多谢故人意，迂访白云隈。
暮春月，修禊事，会兰齐。一觞一咏，何愧当日畅幽怀。
况是茂林修竹，映带清流湍激，山色碧崔嵬。勿复叹陈迹，且为醉金杯。
7、《水调歌头》
如意始身退，此事古难谐。中年醉饮，多病闲去正当才。
长爱兰亭公子，弋钓溪山娱适，甘旨及朋侪。衰疾卧江海，鸟莫惊猜。
酒初熟，招我友，共一杯。碧天云卷，高挂明月照人怀。
我醉欲眠君去，醉醒君如有意，依旧抱琴来。尚有一壶酒，当复为君开。
8、《水调歌头》
物我本虚幻，世事若俳谐。功名富贵，当得须是个般才。
幸有山林云水，造物端如有意，分付与吾侪。寄语旧猿鹤，不用苦相猜。
醉中适，一杯尽，复一杯。坐间有客，超诣言笑可忘怀。
况是清风明月，如会幽人高意，千里自飞来。共笑陶彭泽，空对菊花开。
9、喜迁莺
江天霜晓。对万顷雪浪，云涛弥渺。远岫参差，烟树微茫，阅尽往来人老。
浅沙别浦极望，满目余霞残照。暮云敛，放一轮明月，窥人怀抱。
杳杳。千里恨，玉人一别，梦断无音耗。手捻江梅，枝头春信，欲寄算应难到。
画船片帆浮碧，更值风高波浩。几时得向尊前，销却许多烦恼。
10、《水龙吟》
际天云海无涯，径从一叶舟中渡。天容海色，浪平风稳，何尝有飓。
鳞甲千山，笙镛群籁，了无遮护。笑读君佳阕，追寻往事，须信道、忘来去。
闻说钓鲸公子，为才名、鹗书交举。高怀澹泊，柏台兰省，留连莫住。
万里闽山，不从海道，寄声何处。怅七年契阔，无因握手，与开怀语。
11、《水龙吟》
晚春天气融和，乍惊密雪烟空坠。因风飘荡，千门万户，牵情惹思。
青眼初开，翠眉才展，小园长闭。又谁知化作，琼花玉屑，共榆荚、漫天起。
深院美人慵困，乱云鬟、尽从妆缀。小廊回处，氍◇重叠，轻拈却碎。
飞入楼台，舞穿帘幕，总归流水。怅青春又过，年年此恨，满东风泪。
12、水龙吟
莫春清淑之初，赏心最乐惟修禊。兰亭序饮，泛觞流咏，萧然适意。
旧弼宗英，文章贤牧，肯临垧外。向碧山深处，寻花问柳，有佳气、随旌旆。
寥落幽人寓止。借僧园、缭云萦水。栽花种竹，凿池开径，渊明岂愧。
美景良辰，玉颜方老，欲留何计。对残红嫩绿，开怀笑语，且须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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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二：
古代士大夫作诗填词是一种寄情消闲的方式。李纲的一生与宋政治的风波紧密相关，无论是喜怒哀乐都无法摆脱这种羁绑，几乎是一种宿命，是一种不可逾越的困境。下面的几首词，看似思乡、与人、述景、排闲，仔细品味，其中又是一种更深刻的情怀：
13、江城子
去年九日在衡阳。满林霜，俯潇湘。回雁峰头，依约雁南翔。
遥想茱萸方遍插，唯少我，一枝香。今年佳节幸相将。陟层冈，举华觞。
地暖风和，犹未菊开黄。此会明年知健否，判酩酊，醉秋光。
14、江城子
武夷山里一溪横。晚风清，断霞明。行至曦真，馆下月华生。
仙迹灵踪知几许，云缥缈，石峥嵘。羽人同载小舟轻。玉壶倾，荐芳馨。
酣饮高歌，时作步虚声。一梦游仙非偶尔，回棹远，翠烟凝。
15、念奴娇
暮云四卷，淡星河、天影茫茫垂碧。皓月浮空，人尽道，端的清圆如璧。
丹桂扶疏，银蟾依约，千古佳今夕。寒光委照，有人独坐秋色。
怅念老子平生，粗令婚嫁了，超然闲适。误缚簪缨遭世故，空有当时胸臆。
苒苒流年，春源秋燕，来往终何益。云山深处，这回真是是休息。
16、江城子
晓来江口转南风。静烟空，整云蓬。满眼高帆，隐映画图中。
呕轧数声离岸远，云暗淡，雪溟蒙。扁舟归去五湖东。狎樵童，侣渔翁。
不管人间，荣辱与穷通。试作五噫歌汉室，从隐遯，作梁鸿。
17、西江月
意态何如涎涎，轻盈只恐飞飞。华堂偏榜主人栖，好与安巢稳戏。
揽断楼中风月，且看掌上腰支。谪仙词赋少陵诗，万语千言总记。
18、减字木兰花
茫茫云海，方丈蓬壶何处在。拟泛轻舟，一到金鳌背上游。
琼楼珠室，千岁蟠桃初结实。月冷风清，试倩双成吸玉笙。
19、减字木兰花
华清赐浴，宝甃温泉浇腻玉。笑靥开时，一骑红尘献荔枝。
明珠乍剖，自擘轻红香满手。锦袜罗囊，犹瘗当年驿路旁。
20、减字木兰花
龟台金母，绀发芳容超◇古。绛节霓旌，青鸟传言若可凭。
瑶池罢宴，零落碧桃香片片。八骏西巡，更有何人继后尘。
21、减字木兰花
仙姝丽绝，被服红绡肤玉雪。火齐堆盘，常得杨妃带笑看。
劳生重马，远贡长为千古话。林下甘芳，却准幽人餍饫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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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三：至于以词牌《望江南》所填的词，更似牌名的思乡情：
22、望江南
归去客，迂骑过江乡。茅店鸡声寒逗月，板桥人迹晓凝霜。一望楚天长。
春信早，山路野梅香。映水酒帘斜扬日，隔林渔艇静鸣榔。杳杳下残阳。
23、望江南
新阁就，向日借清光。广厦生风非我志，小窗容膝正相当。聊此傲羲皇。
狨尾拂，高挂木绳床。老病维摩谁问疾，散花天女为焚香。恰好细商量。
24、望江南
征骑远，千里别沙阳。泛碧斋傍凝翠阁，栖云寺里印心堂。回首意茫茫。
分水岭，烟雨正凄凉。南望瓯闽连海峤，北归吴越过江乡。极目暮云长。
25、望江南
新酒熟，云液满香篘。溜溜清声归小瓮，温温玉色照◇瓯。饮兴浩难收。
嘉客至，一酌散千忧。顾我老方齐物论，与君同作醉乡游。万事总休休。
26、望江南
新雨足，一夜满南塘。梗稻向成初吐秀，芰荷虽败尚余香。爽气入轩窗。
澄霁后，远岫更青苍。两部蛙声鸣鼓吹，一天星月浸光鋩。秋色陡凄凉。
27、望江南
新月出，清影尚苍茫。学扇欲生青海上，如钩先挂碧霄傍。星斗焕文章。
林下客，把酒挹孤光。斟酌嫦娥怜我老，故窥书幌照人床。此意自难忘。
28、望江南
云岭水，南北自分流。触目澜翻飞雪浪，赴溪盘屈转琼钩。呜咽不胜愁。
归去客，征骑远闽州。路入江南春信未，日行北陵冷光浮。还揽旧貂裘。
29、望江南
云棹远，南浦绿波春。日暖风和初解冻，饵香竿袅好垂纶。一钓得金鳞。
风乍起，吹皱碧渊沦。红脍斫来龙更美，白醪酤得旨兼醇。一醉武陵人。
30、望江南
清昼永，幽致夏来多。远岸参差风扬柳，平湖清浅露翻荷。移棹钓烟波。
凉一霎，飞雨洒轻蓑。满眼生涯千顷浪，放怀乐事一声歌。不醉欲如何。
31、望江南
烟艇稳，浦◇正清秋。风细波平宜进楫，月明江静好沉钩。棋笛起汀洲。
鲈鳜美，新酿蚁醅浮。休问六朝兴废事，白苹红蓼正凝愁。千古一渔舟。
32、望江南
江上雪，独立钓渔翁。篛笠但闻冰散响，蓑衣时振玉花空。图画若为工。
云水暮，归去远烟中。茅舍竹篱依小屿，缩◇圆鲫入轻笼。欢笑有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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