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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驱车刚到单位门口,手机突然响了,是爸打来的.一大清早,会有什么事?边下车边接听:你奶过世了,就在今晨…… 是在做梦吗?应该不是真的。 就在数日前,奶还在我眼前,清晰地在我面前。年迈的她早已行动不便，失神的双眼辨认不出子与孙。 我，坐在她床头，看着她静静地躺着。熟睡中，双目微闭，神态安然，睡梦中该是在与儿孙笑谈，与幸福牵手。 我抬起手，捋着她稀疏的卷发，花白的岁月写在她的鬓间。手，滑过额头，轻轻地抚着她削瘦的脸，沟壑纵横的皱纹里，挂着她起起落落的人生和苦难苍桑的日子。爷说：你奶她现在不大认得人了，不管谁来看她，叫的都是你的名字。心里阵阵酸楚，该是自己的错，让她对我的想念如此之长，如此之远。 我轻声地唤：奶……奶……我看见，她的双唇在微微蠕动，眼慢慢地张开，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游离的眼神慢慢清晰着。我再一次轻轻地唤：奶……是我啊，您的孙儿！我看见，奶的眼光中露出点点神采，闪亮着，不，那是点点泪光，泪光中的我渐渐清晰起来，奶的双唇微动：妞儿啊！她认得我。嗯，是我！我忍着将落的泪，用力地点头：奶，是我，是我，妞儿回来看您了！妞儿啊……妞儿！她说不出任何其他语言，也不能开怀地笑，只是不停地唤着我的乳名。我看见，滴滴泪花从她的眼角流出，流进深深的皱纹里，慢慢地，一道道皱纹舒展开来,像盛开的花，皱纹里隐隐堆着丝丝笑意。 我轻轻试去奶眼角的泪，不停地擦，却不停地流，更不停地唤着我。双手托起她的头，将她骨瘦如柴的身子扶起，让她靠在我的臂上。我伏在她的肩头，在她的耳旁一遍一遍，轻声地唤：奶……妞儿想您了，想您了，妞儿来看您了！泪，汹涌而下，落满她整个肩头，而我的臂肩也是暖暖的…… 一股冷风席雪而来。啪！手机掉落在地，不知道爸几时挂掉的电话，也不知道在寒风中站立多久，才发觉，这不是梦，只看那风雪锋利如刀，剌痛我的眼，割伤我的脸，剌骨般地疼。 几个小时的车程，不知道如何走的，也不知是如何走进灵堂的。看着满堂表情凝重的亲友，心坠入谷底，双腿瘫软，迈进门口的那一刻，赫然看见对面挂着奶的遗像，还是一如往昔般的慈祥，灵堂中央停着奶的遗体。 爸说：来，看你奶最后一眼吧！最后一眼！真的是最后一眼吗？从此阴阳两隔了？ 我慢慢看向静静地躺在那里的身体，枯瘦如柴，面无血色，但却安祥。只是，现在的奶，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唤我的乳名，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吗？我看着爸，爸却低头不语。我回身：爷？爷却别过头，老泪纵横。心若刀绞般地疼，瘫坐在地，泪，再一次汹涌而下。 我想大喊,大声地喊：奶，你醒醒，醒醒吧，妞儿来看你了！可是，喉咙象被堵着般，什么也喊不出，泪，就这么肆意地流着。 妈把我拉到一边，劝慰着。我站在窗前，静静地望向窗外。不知是泪眼模糊，还是玻璃模糊，什么也看不出去。却原来，窗上挂着窗花。 窗花上，一个高挑而美丽的身影，拉着一个刚刚记事的小女孩，站在文具柜台前。女孩懦懦地拉着她的衣角，用期盼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向她。于是，女孩得到了一支铅笔一个本。这是女孩的第一个记忆，不是父母，而是奶，拿出仅有的一点零钱，给她买了第一份她最想要的礼物。 我扶着窗，窗上的花，在泪水中流动。 纤细的双手，捧着刚从某个柜子深处翻出的一个小小的鸡蛋，小心翼翼地烙成一个圆圆的鸡蛋饼，用刀切成两片，拉过女孩：妞儿，来尝尝，好吃不？(www.rijidao.com)爷爷病了，那半给爷，妞吃这半好不好？自己却一口不动。妈打了女孩：这么嘴馋，跟爷奶争吃的。她心疼了，背起哭得厉害的女孩，就这样背着她，去打扫，去田间劳作，一背就是一天，不，一背就是一背子，还有那么多的孙儿，让她疼。 慢慢地，她不再高挑，腰弯了下去，背也驼了下去，直到再也站立不起来，直到躺在这里不再醒来。 奶入棺了。这个日子，应该是北风呼啸，风雪交加吗？不，这一天，风出奇的轻，云也出奇的淡，阳光很好地洒进来。先生说：善良的人去天堂的时候,一定是风和日丽的。送棺的我们刚刚出门，几片秋日里遗留下来的黄叶，不知从哪个角落被轻风吹起，飘舞而来，阳光下，神奇般地落下几片雪花，轻舞而下。先生说，那是天堂在为逝者送金撒银。 是的，善良温婉如她，勤劳慈爱如她，该是去了天堂最美的地方。 传统佳节的小年，奶，生于这个日子，也逝于这个日子，她，已离我们远去。 二0一三年的春节，没有欢笑，没有礼花，整个家族陷入悲恸。而于我，四十来年，第一次面临死别，心愈发沉，愈发苦，沉到一语难发，苦得酸涩，酸楚的泪时不时滴下来，一滴一滴，如重石般落下，落在疼痛的心上，带着心里深深的思念，流进下一个春，也流进天堂那个最美的地方。(转自：www.rijidao.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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