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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琳娜和老锣:<BR/>神曲夫妻的幸福生活

 红瓦屋图书馆 2013-04-16
龚琳娜和老锣:神曲夫妻的幸福生活
本报记者 赵婷

  《忐忑》爆红时,许多人觉得特立独行的龚琳娜和她的“神曲”不过热闹一时,很快会烟消云散。不承想,蛇年伊始,《法海你不懂爱》《金箍棒》《爱上大笨蛋》几支新曲又把她送上了风口浪尖。而且这一次,一同被公众聚焦的还有她的洋许仙——老锣。 

  在国奥村的工作室,春日的暖阳透过窗户投射进来,让人舒适而放松。双双身着唐装的龚琳娜和老锣并排偎在沙发里,对我的提问如实交待。而我的问题只有一个——他们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如何相遇,又如何改变了彼此? 

  一 . 龚琳娜 

  遇到老锣之前的龚琳娜,很“正常”——条件好、成名早、科班出身、成长顺利。这个贵阳丫头从小胆儿大,人来疯,不怯场,张嘴就唱,台上比台下唱得好。她5岁登台独唱,7岁考入少年宫艺术团,12岁去过法国演出。在贵阳那个西部城市,龚琳娜绝对算是很小就见过大世面的了。“所以我很小就很清楚——长大了要唱歌。”

  17岁,龚琳娜考入中国音乐学院附中,三年后被保送入本院大学部。在学校,嗓音好,用功狠,常常五点摸黑起床练嗓,是标准的好学生。 

  大学毕业后,进了中央民族乐团,她是歌队副队长,有机会与大乐团合作。2000年凭借一曲《斑竹泪》获得央视“青歌赛”民族唱法专业组银奖和“观众最喜爱的歌手奖”…… 

  在一早儿就设定好的轨道上飞奔,龚琳娜却突然怀疑自己搭错了车。 

  龚:“我当时特别不自信——我是汉族,是学院派,我没有民歌的根。我的根在哪里?我不想唱歌只是职业,不想千人一面。我希望我的歌是有创新力的,有震撼力的。唱不痛不痒的歌,我会不快乐。” 

  二 . 老锣 

  老锣,不是老罗。 

  老锣本名Robert Zollitsch,出生于德国慕尼黑。有人叫他罗伯特,也有人中西合璧地叫他罗先生。“听上去怪怪的。”不姓罗的老锣笑着说。于是去“罗”取“锣”。一来,锣是中国传统乐器的一种;二来龚的拼音“gong”在英语中意思是锣,于是一个“锣”字,便让他与妻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这是以往面对访谈的“标答”。但这一次,笑眯眯的老锣又做了点补充:“我的脾气比较倔,与人打交道比较硬,有点像锣。” 

  10岁学习家乡的乐器——巴伐利亚琴;11岁开始创作,即兴弹奏自己的音乐;后来先后在慕尼黑大学、柏林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学习音乐……老锣却说,自己不是在一种固定的音乐概念与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上大学时,学了许多不同的专业——数学、哲学、音乐学;跑了不同城市;合作的多是爵士音乐。 

  与中国音乐结缘很偶然。还有一年大学毕业时,一个专业“怪怪”的朋友——学中国数学的历史的德国女孩给老锣听了一盘中国古琴音乐的磁带。虽然听不太懂,但老锣很感兴趣。研究了一下他发现,古琴与巴伐利亚琴在弹奏上有点相似,而且中国音乐没什么人研究。于是他获得了一个很好的国家级奖学金,于1993年进入上海音乐学院,师从龚一,学习古琴。 

  来中国一个星期,他开始与中国民乐人一起玩音乐。

  一个月后,他组织了自己在中国的第一支乐队“高山流水”。这支乐队中包括笙、扬琴、二胡等。在20年前的中国,这样的乐队还真是高山流水。 

  一年后,在乐队演出、出CD上花光了奖学金,老锣带着他的第一个中国妻子——一个蒙古族姑娘回到了欧洲。那时老锣的作品以蒙古族音乐居多。此后,他两次去西藏采风,与英国一家唱片公司合作出版了一张西藏民族音乐的CD。 

  锣:“人经常不愿打开眼睛看到别的东西,全世界的人都有点这样的毛病。我觉得这样不好。” 

  三 . 龚琳娜和老锣 

  1 自由鸟 

  2002年,刚刚结束了第一段婚姻的老锣再次来到中国。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在中国一说民族音乐,想到的往往是少数民族音乐。而汉族音乐在世界上没有太多人关注。中国音乐的大部分跑哪儿去了呢? 

  原以为不一定很快能找到合适的中国音乐家合作,没想到一周后老锣就碰到了龚琳娜。 

  龚:我们2002年碰到那一瞬间都在寻找。 

  锣: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我那时住在德国一个森林里的小山城上,我的生活、内心是特别平静的,每天打坐、爬山,特自由。而你(龚琳娜)很着急,你那时内火特别大。 

  龚:我那时特别想冲破,想找一个和我一起做梦的人。在爱情上也有理想主义的火焰。 

  锣:这样说来,是你追我,不是我追你。 

  龚:(笑)好多人问这个问题,我们一直对外说不存在谁追谁。 

  锣:我更早清楚我们是有缘分的。但我一直在退,你没明白却一直在追。 

  龚:(大笑)我那时不知他是一个好的音乐家,更不知道他会作曲。就是他弹我唱,即兴音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发现我们的音乐可交融在一起,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十年前的他中文不如现在好,我们交流却没障碍。那次三个小时的即兴合作之后,我的心就打开了,痛苦、迷惘都会告诉他。他当时只是刚刚认识没多久的一个音乐上的朋友呀,甚至都算不上是朋友,我却可以那么相信他,我现在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他那时说得不多,总是安静地倾听,我就不停地讲。他说“那我们一起来做音乐吧。”后来他写了一个旋律,我填了词“梦中的我变成了自由的鸟……”,那是我们合作的第一个作品《自由鸟》。

  

  2 山中问答 

  那一年,龚琳娜27岁。她加入了老锣组建的“五行乐队”,品尝到了颠覆的快意。那支乐队的费用都是老锣承担的。 

  也是在那一年,龚琳娜应老锣之邀第一次去德国作为观众参加国际音乐节。“我看到没有豪华的演出服,没有伴奏带,没有假唱,来自全世界那么多的音乐家在一起玩音乐,舞台上下都很开心。他们有活力、有朝气、有创造力,而且有根基,我觉得这就是时尚。我要走这样的路。” 

  龚琳娜与老锣结婚了。在老锣的鼓励下,龚琳娜放弃了中央民族乐团的工作,告别熟悉的舞台,移居德国。他们的家在巴伐利亚森林的一座小山坡上。每天,她带着年幼的儿子在森林里玩耍,抬头远望日出日落,开口唱歌小鸟马儿都在倾听。“自然打开了我的心门,带给我许多能力。” 

  两个因音乐而结合的人没有停止对音乐的追逐。在德国他们举办了许多两个人的音乐会,面前的观众都听不懂中文,老锣却坚持要求龚琳娜只能唱中文歌——走中国音乐的路,展示中文的魅力。他们虽很少提及彼时的艰难但却可想而知,有时台下只有十来个人。如何表达,如何沟通,每一次都是摸索,那些演出积累了珍贵的经验。 

  龚:“回想我的音乐之路,从求学、成功;然后抛弃所有去追寻真我。在路上,遇到老锣,共同为中国新艺术音乐努力。我们始终坚持的是:做真实的自己,气就会顺,人才会健康;唯有真诚、快乐,音乐才会充满活力。” 

  

  3 法海 

  在龚锣的爱情里,也有法海。当初两个人恋爱遭遇龚妈妈的反对。两个人刚认识三个星期时,龚琳娜第一次把当时只是“一个外国朋友”的老锣带回家。龚妈妈骄傲地展示女儿多年来参加各种比赛、晚会的演出录像。没想到老锣口中直接迸出响亮的三个字:“很恶心。”有了这样的开头,可以想见后来龚锣谈恋爱时妈妈的不理解,更何况和老锣在一起,龚琳娜放弃了许多。 

  两个争抢着保护龚琳娜的人,较劲、碰撞了许多年。洋女婿甚至把丈母娘气哭过。老锣一面承认当年中文不太好、表达很生硬,一面坚持认为,许多人像法海一样有框框,觉得“只能这样”,“我们都知道”,可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决心试一试的龚琳娜试出了许多惊喜。 

  生活中,老锣好像什么都会:发面包包子,做奶酪、打家具……龚琳娜两次坐月子都住在老锣父母家,“月嫂”老锣给龚琳娜炖猪蹄汤。 

  一个人怎么可以会那么多? 

  锣:我一直都很喜欢学。现在我遇到事情,很容易发现重要的点在哪里。我经常听到人说“我不会”,对自己说不会,是对自己关上了门。学得多,了解各种不同,就不容易绕在一个小框框里。音乐的合作中也会有许多这样的碰撞。 

  龚:我唱歌有时就会有个框框,这是我老师教我的,就应该是这样,不能碰。他就会刺激我,为什么不能,我们只看结果。他常常会打破我和我们合作者的框框。我们的歌为什么会给观众带来很不一样的感觉,没有框框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问:相遇之后,你们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龚:我对美的认识有了改变,能力提升了。技巧上相对自由了。 

  锣:我的脾气好多了,更放松,更有耐心。龚琳娜很乐观、快乐。这是我从她身上学到的。 

  问:现在和妈妈的关系怎么样? 

  龚:最后妈妈也看到了,我们很好,她也在变化。《法海》刚演完,我不敢给妈妈打电话,怕听到她的批评。结果妈妈打来电话说好看,我很意外。现在出新歌我们也会请妈妈听,她有不同意见也不会强加给我们,我们的关系很融洽、真实和健康。这经过了十年的努力。 

  

  4 登高   

  2010年歌曲《忐忑》的视频在网络上流传,“神曲教母”龚琳娜迅速走红。那一年,龚琳娜和老锣回到中国。 

  其实,《忐忑》对龚锣而言是首“老歌”,2005年创作,2009年获欧洲“聆听世界音乐”最佳演唱奖。 

  其实,龚锣的作品不只是狂放的《忐忑》,在他们演出的节目单上,你可以看到民歌、佛教歌曲,还有大量的古诗词: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李白的《静夜思》、屈原的《山鬼》、欧阳修的《庭院深深》…… 

  问:看过一个访谈,龚琳娜说她听到老锣为《将进酒》创作的音乐,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微醺的中年男人站在月光下。你一个德国人如何能够准确、细腻地体味出中国古诗词中的意境? 

  锣:说实话,我读中文很困难,古诗词可能一半以上不认识。但英文、德文的翻译我都可以看。看别人的理解,是我的第一步。我再慢慢地绕在里面,找共鸣。有时很顺利,有时就出不来。比如杜甫,那么有名的诗人,那么受人尊敬,我却困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看一本中国文化的书,突然明白了杜甫的痛苦、纠结是什么,他像孔子,真有要为人民做事的那种责任感。写完了《登高》,我特别开心。 

  龚:我们原来在学校学习过许多杜甫的诗,字面上都理解,却很少有共鸣。唱杜甫的《登高》没有太复杂的技巧,却很难唱,因为音乐中没有声音的炫耀,没有戏剧冲突,甚至没有鲜明的感情。一开始,我唱得很用力,老锣就摇头,说:“这是一个60岁的老年人站在那里,他已经经历了一切,应该是淡淡的,你只用声音力量的三分之一就行了。”不用太多的力量却唱出那么深的东西?我找不到感觉,有段时间怀疑“我是不是不够老,声音不够沧桑?”唱完《登高》,觉得特别感动、特别养心,因为诗里有大爱。李白的爱是放的,向外流淌,更美;杜甫的爱是收的,向里收,更深。这样的作品可以唱一辈子,虽然现在很少有机会唱。 

  

  5 龚锣幸福团 

  常常一曲惊人的龚琳娜其实特别在意与观众的交流。 

  进入龚琳娜的微博,发现她在教网友唱歌、分享经验与思考,而且还真不时有网友来讨教。 

  去年开始,她在演出中教观众唱歌。到德国参加TFF国际音乐节的演出——就是十年前影响了她的那一个——她在自己的专场上教老外们发出“中国的声音”:老旦、青衣、花脸……最后还教大家唱了一曲苗族的飞歌。去贵州、海口演出,她带着观众唱劳动号子,跺得地板直颤…… 

  每当这时,她不是一个人在唱歌,舞台上站在她身后的是“龚锣幸福团”。 

  在龚锣看来,搞音乐第一目的是要幸福。幸福团最初从合作的乐队发展起来,后来囊括了与他俩合作的所有人,甚至家属。龚琳娜自封“幸福大队长”,幸福团下面的许多“小分队”,比如三个古筝的小组合“三川”,以及来自贵州大山的大白嗓合唱团。2011年,龚琳娜受中央电视台的邀请,参加大型公益节目“梦想合唱团”的比赛。龚锣二人在贵州的青岩古镇上招募合唱团员,最终选出了24位成员,有彝族、苗族、侗族、土家族……组成了大白嗓合唱团。 

  问:“大白嗓”?在专业人士口中,这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词。 

  龚:大白嗓是白的,还没有被染成同一个颜色,是可以有不同颜色的。合唱团的成员虽然经过专业训练,但声音保持了自己的风格。我们要保持这种自然和真实、纯净的声音和心灵。 

  锣:他们中有的在学校里被老师骂成“大白嗓”。参加这个团之后,他们自信了:是的,我们就是大白嗓! 

  龚:在我们的团里,强调的是合作,不会突出某个人。多声部、多层次,音乐才是丰富的。 

  锣:在民乐环境中想做新的事真的不容易。现在我们的影响力大了,想带更多的人一起走我们这条路。 

  龚:我个人不认为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想把民族的变成世界的,需要开放、创新、沟通,告诉别人如何去欣赏,转换成世界语言,取得共鸣……这有许多过程需要经历。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把中国传统音乐的根挖出来,去创新发展,站在国际的舞台上发出中国的声音。每个明天都特别有希望,这让我很满足和幸福。我们不但要自己幸福还要把幸福通过音乐传递下去。

  记者手记

  以往在舞台上的龚琳娜霸气、张扬,有人形容她“不疯魔不成活”,虽然夸张却也形象。而面前的龚琳娜显得娇小得多。神人神曲神表情,这是公众对龚普遍的评论。龚生活中也绝对表情丰富,大声说话、大声欢笑。连她自己都在微博上问妈妈“我这是天生的吗?” 

  老锣的中文略带口音,但相当精到。说到名字的由来,他会说“我幸福不姓罗”;说到和龚琳娜的初遇,他说:“那时她的内火很大”;说到给杜甫的诗谱曲时一度陷入僵局,他说:“我纠结了很久。”说到中西音乐的不同,老锣说:“中国音乐需要用鼻子去闻的,不是用耳朵去听和声、听立体,听一个动机如何发展成高潮。中国音乐要顺着旋律去体会它的香味和余韵。” 

  两个人虽然连日接受排队而来的采访,却依然很真实——龚琳娜拍着老锣的大腿:“你的运气真好,既找到了中国音乐家,也找到了中国妻子。你是一箭双雕。”而老锣则对既往的情感、经历,一五一十、细细道来;被龚琳娜插话了,还会说“还是让我说,我更了解。”更多的时候,老锣把手臂放在龚琳娜的身后,两人一个主说,一个补充,有来有往,有大笑有“挑衅”,回答问题更像爱人间的闲谈。

  有人说他们“把民歌的野性带入了时代的叫喊”,也有人说他们是“魔音穿脑”的“音乐奇葩”。无论你是否喜欢他们的歌,没关系,龚琳娜是快乐的,因为“最终我和我的‘许仙’老锣面对了所有的法海,幸福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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