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嬉皮士遭遇高级饭店

Orkis老先生给我在华盛顿找了一场独奏音乐会。还自掏腰包付我旅馆钱，演出结束后还会请我和一些朋友去当地某酒店吃饭。那个酒店很高级，但他告诉我名字我忘记了，只记得他说有人开着直升飞机专门从纽约直飞那里吃饭住店。我当然受宠若惊，但也因此犯了难，这种场合，怎么处理？

于是Orkis前天给我上了一课，不是专业课，而是如何应对这样的场合。他说，他理解我会浑身不自在，但我必须学会怎么应酬这些富人，因为这些人是赞助艺术的人。“指望政府赞助？门儿也没有！” 他说，大提琴老罗也来自于一个赤贫的家庭。一家人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老罗只能在大街上拉琴，俄罗斯多冷啊！这日子大概比阿炳还难过呢。有人同情老罗一家，于是把家里仅有的两间房让了一间出来。。。但是老罗就很会对付这种富人扎堆的场合，事实上他善于应付各种场合，因为他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我则不行。

然后Orkis就提起了几年前（记性真好）我和他在上海碰到，他请我吃饭的往事。当时他跟着美国国家交响乐团来，恰逢猪流感。乐团有纪律，不吃街边摊。因为团里如果有人发烧，整个巡演就会受到影响。Orkis一向特别谨慎。团里不让吃街边摊，他连饭店都不敢去。于是逛过了豫园与博物馆之后（此行激发了我挖掘中国作曲家的工程，一直受益到今天），我们还是回到了他住的浦东某高级宾馆里吃饭。宾馆里的饭店，大家知道的，又贵又难吃。我只点了一碗肉丝面，花了他90人民币。我那次当场向他直陈，90元一碗肉丝面，在这地面上实在太贵，划不来，而且烧得一点儿都不好吃（几乎没放盐），完全不是肉丝面应该有的味道。--当然这个价钱如果换算成美元就不贵了。不过，这是在中国啊。猪流感那阵儿，上海物价还没有像现在这么贵。90元在一般的饭店还是可以吃到不少好东西的。Orkis表示当别人请你吃饭的时候，你做出这样的“直陈”是失礼的。当然他不见外，因为跟我混久了，本来就没有对我的情商抱过高的指望。然而这周六和富人吃饭，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你希望那些人理解你？门儿都没有！“
然后他又表示那次在浦东吃面的时候，我拿着面包直接往放黄油的那个小盒子里蘸，这也是不对的。应该把黄油弄出来涂在面包上。---我表示下次他来上海，碰巧我在，我请他吃三黄鸡。

回头说周六那个很高档的饭店。着装是有要求的，西装衬衫西裤皮鞋。幸好不需要领带。不然我就不得不直接拒绝了。还有，”“不要为我省钱而点diet可乐。”
这些都没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我芝加哥的室友--录音师Rick会专程从芝加哥赶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Rick是个火车迷，从不坐飞机。退休前，他是体制内的录音师，退休后成了个体户。我请他专门来费城帮我录一些东西。从芝加哥出发做火车，没有车直接到费城，最好就是从华盛顿转。于是我们就精心安排在华盛顿会面，他来听我的音乐会并录音，之后我开车与他一起回费城。

现在横插进来高级饭店这一出，着实让我犯了难。Rick是典型的嬉皮士，虽然身在21世纪的芝加哥，心却从来没有离开过60年代的西海岸。他长发，平时极少洗澡换衣。摘了眼镜扔到大街上就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我们经常拿他开玩笑，他自己也经常会故作忧虑地告诉大家”我又无家可归了。“ 让他改变形象几乎是不可能的！很多年前，他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也是因为实在不肯妥协而分手。Rick有一个好朋友Brett，是一个放浪形骸的钢琴家，天分极高，但不肯练琴，现在混迹于新奥尔良（爵士发源地）的酒吧。现在Brett混得不错了，结婚生子，并且有了一众粉丝。当年Brett跟Rick是一对活宝。记得有次音乐会，作为演奏者的Brett必须穿得像样。于是老兄穿了一件汗衫，在上面画了西装领带！

不过，我记得Rick参加过一个朋友的婚礼，也是唯一的一次，他披了一件像风衣一样的所谓正式的外套出席。这位朋友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了，Rick这件衣服也留着，准备下次他结婚还穿它。也许我可以说动他提前动用这件宝贝，然后我再给他准备一条西裤，看着过得去就可以了。就是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