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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悬一线 : 波士顿爆炸案被劫持的中国小伙讲述自己的经历

 跳舞的丁香 2013-04-27

图中右上即为被劫持的奔驰越野车

丹尼是位身在波士顿的华人创业者,今年26岁。上星期四晚上他正开着自己的新奔驰车在路上。快到11点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短信,于是他把车停到布莱顿大道的路边回短信。就在此时,一辆旧轿车做了个急转弯,吱的一声停在了他的车后面。一位穿着深色衣服的男子下了车,来到他的副驾驶车窗前。

那人敲了敲玻璃,急促地说着什么。丹尼听不清,于是降下了车窗——那人随即探手进来打开车门锁,拉开门坐进了车里:他手里挥舞着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枪。

“别干傻事。”他冲着丹尼说道。他问丹尼知不知道星期一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的新闻。丹尼一直在留意那个新闻,他知道不到六小时前刚刚公布了犯罪嫌疑人的模糊照片。

“那案子是我干的,”那个男子说到——事后确认他就是塔梅尔兰·察尔纳耶夫。“我刚刚还在坎布里奇杀了一名警察。“

他命令丹尼继续开车——向右拐上福特汉姆路,然后又向右拐上联邦大道。一场从星期四夜里到星期五早晨的冒险就此展开。对于丹尼来说,这段时间漫长得令人痛苦,他感觉死神的手就象一副铁钳向他紧紧压来。

在接受《波士顿环球报》记者的独家专访时,丹尼作为由察尔纳耶夫兄弟主导的、广为人知但此前却又语焉不详的劫车案的受害者,填补了自4月18日晚上近10:30麻省理工学院警官肖恩·科利尔被杀,到第二天凌晨1点沃特顿枪战结束之间的最后一段时间空白。丹尼要求我们只用他的英语小名来提到他。

那一夜的故事简直就象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交织着令人惊悸的动作场面与黑色幽默,以及平常得近乎荒诞的对话。这不禁让人想到,车里的那三个男子是多么的年轻。从姑娘到学生的信用卡额度、从奔驰ML350车和iPhone 5的妙处到如今是不是还有人听激光唱片——所有这些话题,在这个星期四晚上,都被这两个26岁的和一个19岁的小伙子在开车转悠时聊到了。

在丹尼口中,这是备受煎熬的90分钟。开始时,弟弟焦哈尔开着第二辆车跟在后面,后来察尔纳耶夫两兄弟都进了奔驰车,他们在车里公开讨论开车去纽约的事。不过丹尼听不出来他们是不是打算再做一次案。在这整个过程中,他听从了他们的指令,但同时也默默地在心里分析着每一条威胁性的命令、每一段偷听到的对话,想要找出他们可能想要在何时何地杀掉他的线索。

丹尼回忆起自己当时想过:“我离死不远了。”在这一刻之前,他的生活似乎蒸蒸日上:从中国中部的一个省到美国东北大学读研,再到在肯德尔广场有了自己的新创公司。

“我并不想死,”他想。“我还有很多的梦想没有实现。”

在经过一番曲折周转,穿过布莱顿、沃特顿、又回到坎布里奇后,丹尼在纪念大道上一处壳牌加油站终于抓住机会逃生。给他的命运带来转机的是四个字:“只收现金”——这四个字从没有象此时这么受人欢迎。

当时,弟弟焦哈尔不得不走到壳牌加油站的食品铺里面去付油钱,哥哥塔梅尔兰把枪放到车门上的零物箱里,开始摆弄导航设备——在潜逃了一个晚上之后,他终于出现了暂时的疏忽。丹尼抓住机会,按照已在脑海里演练了很长时间的计划开始行动。在转瞬之间,他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跳出车外,然后砰的一声甩上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沿着一个令即使神枪手也难以瞄准射击的角度飞奔起来。

“操!”他听到塔梅尔兰在背后叫道,感觉到对方的手差点揪住他的衣服。但对方并没有下车追他。丹尼跑到马路对面的美孚加油站,这里就是他的避风港。他躲进储藏室,高声招呼店员拨打911报警。

当局说,他思维敏捷地逃出生天,使得警方能够迅速追查到那辆奔驰车,使纽约市避免了一场可能的攻击,并导致了在沃特顿的一场激烈枪战,枪战的结果是一位警察受重伤、塔梅尔兰被杀,而重伤的焦哈尔在那附近躲藏起来。第二天晚上,焦哈尔被捕获,大波士顿地区动荡不安的一周终于结束。

丹尼在他位于坎布里奇的公寓里语调温和而镇定地接受了2个半小时的采访。在场的除了一位《波士顿环球报》的记者之外,还有一位东北大学的犯罪学教授——詹姆斯·艾伦·福克斯。曾在东北大学读完研究生的丹尼后来去找自己的工科导师,(经导师安排)福克斯现在在为丹尼提供法律顾问。

丹尼提出接受《波士顿环球报》采访的唯一前提是不能透露他的中文姓名,他说他不希望引起众人关注。不过他猜测,假如他需要在审理焦哈尔·察尔纳耶夫时出庭作证的话,届时他的全名很可能还是会被透露出来。

“我并不想成为一个上电视讲话的名人。”双手叉在一起的丹尼说道。他只跟很少几位朋友讲了自己的事情,他们对他的赞誉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有的朋友还鼓励他公开露面。“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我就是想保住性命。“

被作为工程师教育出来的丹尼,在自己的脑海里精确地记下了每处经过的路牌和周边细节——尽管他服从了塔梅尔兰的命令而没有端详对方的脸。

“不许看我!”塔梅尔兰曾对他吼道。“你还记得我的脸什么样吗?”

“不,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

塔梅尔兰笑了起来。“这就跟白人看黑人一样,他们觉得所有黑人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他说。“没准你看所有的白人也都是一个模样。”

“没错,”丹尼说道,尽管他心里并不这么认为。在很多时候,双方就象是在进行一场精神博弈,丹尼强调他在美国是个外国人的身份,绝口不提自己的财富——他声称那辆奔驰车的年头比较久了,并且在提到每月付的车款时低报了数字——并希望这样做能让自己的性命能保存得更长一点。

丹尼是在2009年到美国来读硕士学位的。他在2012年1月毕业,然后回到中国等待返美的工作签证。两个月前,他回到美国,租赁了一辆奔驰越野车,搬进一座高层公寓楼与两个中国朋友同住,同时启动了自己的新创公司。不过,他告诉塔梅尔兰他还是一个学生,到这里还不满一年。巧的是,塔梅尔兰连听懂丹尼说的“中国”一词的发音都有困难,因此他似乎相信了丹尼的话。

“哦,难怪你的英语不是很好,”他终于听懂“中国”这个词之后说道。“明白了,你是中国人……我是一个穆斯林。“

“中国人对穆斯林非常友好!”丹尼说。“我们都对穆斯林非常友好。”

在这事刚开始的时候,丹尼盼着这只不过是一场短促的抢劫。塔梅尔兰向他要钱,但丹尼只有放在车座扶手上的45美元现金和满是信用卡的钱包。劫了一辆价值五万美元的汽车,却只能拿到这么点现金,塔梅尔兰显然很失望。他命令丹尼开车。另外那辆旧轿车紧随其后。

丹尼紧张得几乎无法开成直线。塔梅尔兰对他说:“放松一点。”丹尼回想着当时的情形,说:“我的心砰砰地跳得飞快。”

他们绕过布莱顿,穿过查尔斯河来到沃特顿,沿着兵器厂街开。塔梅尔兰翻着丹尼的钱包,问他银行卡的提款密码——丹尼用的是一个朋友的生日。

丹尼按照命令把车开到沃特顿东部一处安静的小区,在一条陌生的小街边停下。尾随的那辆轿车停在他身后。另外一个男子走了过来——体型偏瘦,头发蓬松,正是调查人员当晚早些时候通过照片和视频公布的“2号嫌疑人”——塔梅尔兰下了车,命令丹尼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并警告说,如果丹尼想耍什么滑头的话,他立刻就会开枪。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这两兄弟把一些重物从另外那辆小汽车里搬到丹尼的越野车上。 “是些行李。”丹尼当时想。

接下来是塔梅尔兰在开车,丹尼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焦哈尔坐在丹尼背后。他们在沃特顿中心停了一下,以便让焦哈尔可以用丹尼的卡从美洲银行的提款机上取些钱。丹尼因为恐惧而有些哆嗦,但他自称是因为觉得冷,请求对方让他穿上外套。此时看着他的只有哥哥塔梅尔兰一个人,丹尼在想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脱身,但他向四周一看,看到的都是上了锁的店面。有一辆警车开了过去,警灯灭着。

塔梅尔兰答应了丹尼的请求,从后座把外套给他取了过来。丹尼解开安全带,穿上外套,然后想把安全带从他身后绕过去系上,这样接下来逃命会更容易些。“别这样干。”塔梅尔兰端详着他,说道。“别干傻事。”

丹尼想起了他那羽翼未丰的新创公司,还有他正在暗恋着的那位纽约的姑娘。“我想,'噢上帝啊,我没有机会再次见到你了。‘”他回忆说。

焦哈尔回来了。“我们俩都有枪。”塔梅尔兰说道。但丹尼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件武器。他听见他们俩用外语对话——“曼哈顿”是他能听出来的唯一一个词——然后他们用英语问丹尼,他的车能不能开出州界。“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丹尼不明所以地问道。“比如去纽约。”那哥俩中的一个说。

他们沿着20号公路继续向西,朝着沃泰姆和95号州际公路的方向开去,中间路过一处警察局。丹尼试图通过意念通知里面的警察,并想着从车里跳下去滚到路边。

塔梅尔兰让他打开收音机,并示范如何调台。然后塔梅尔兰很快地听了几个电台的广播,似乎有意在避免收听新闻。他问丹尼有没有什么光盘可以听。丹尼回答说没有,并说他从自己的手机上听音乐。油箱快要空了,他们在一个加油站停了下来,但那里的油泵已经关了。

于是他们调头又回到沃特顿——丹尼见到路牌上写着“费尔菲尔德街”——从先前留下的那辆汽车里取出一些东西,但这次没有动后备箱。他们拿出一张音乐光盘开始播放,在丹尼听来,那音乐象是在召唤礼拜。

忽然,丹尼的iPhone嗡嗡震动起来。他的室友用中文给他发来短信,问他在哪里。塔梅尔兰吼叫着让丹尼教他用一个英汉翻译的app写出一条中文答复发了出去。这条回复短信说:“我生病了。我今晚睡在一个朋友那里。“很快又来了一个短信,然后是一个电话。没有人接电话。几秒钟后,电话又响了。

“如果你说一句中文,我就会立刻杀了你。”塔梅尔兰说。丹尼听明白了。打来电话的是他室友的男朋友,他在讲普通话。“我今晚在我的朋友家睡觉。”丹尼用英语回答。“我得挂了。”

“好孩子”,塔梅尔兰说。“干得不错!”

越野车朝着灯光明亮的战场路开过去,然后拐上河街,来到两家尚在营业的加油站。焦哈尔用丹尼的信用卡去加油,但很快就回来敲了敲车窗。他说:“只收现金。”——至少在那个时段是如此。塔梅尔兰抽出50美元。

丹尼看着焦哈尔走进小铺,在心里纠结着这是不是一个好机会——最终他不再琢磨,完全象条件反射一般行动起来。

“我想我必须要做到两件事: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安全带和打开车门跳出去。如果我没有做到这两点,他会当场杀了我,一点不犹豫地杀掉我。“丹尼说。“我豁出去了。我动作做得非常快,左手和右手同时使用,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跳出车就跑起来。“丹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奔驰车右侧和油泵之间的空间,头也不回地冲到街上,朝着美孚加油站的灯光跑去。“我也不知道那个加油站是否还营业,”他说。“在那一刻,我在对天祷告。”

那俩兄弟开车跑掉了。在短暂的混乱过后,店员用手机拨打了911,然后把电话递给了躲在储藏室里的丹尼。911的警员告诉他做个深呼吸。几分钟后,警方来到现场,记录下他的经历。丹尼提醒他们,可以通过他的iPhone和奔驰车上的卫星接受装置跟踪到那辆汽车。

过了一个小时——也许更长——当沃特顿爆发了枪战并开始大搜捕之后,警方带丹尼到沃特顿做“车内甄别”,即坐在警车里从大街上被拘留的犯罪嫌疑人面前经过,确认他们的面孔。他一个人都没有认出来。他整夜都在跟警方和联邦调查局的人员交谈,一位好心的国民警卫队队员给了他一个面包圈和咖啡,他对此心存感激。在第二天下午,他们把丹尼送回了坎布里奇。

“我想,塔梅尔兰死了,我觉得挺好,显然更安全。但他弟弟——我说不好,“丹尼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说,他担心焦哈尔会过来找他报复。但警方当时已经知道他的钱包和车证仍然还在那辆已弹痕累累的奔驰车里,也知道受伤的焦哈尔可能不会走多远。果然,当天晚上,他们在船里找到了他。

当焦哈尔被捕获的消息传出后,电视机前的丹尼室友赶紧叫他过来。丹尼当时正在电话上交谈。电话那头的,正是那位身在纽约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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