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从来都不能想象，儿子与母亲的感情也会因时间和成长而隔生。

    这是长久以来横亘在我心头的一道刀伤。而我爱我的母亲。我们如同世上所有其它的母子一样，平静的度过时光，母亲如天下所有的母亲，我尚不知我是不是如天下所有的儿子。

    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每每想到母亲，总是十几年前的场景：我一个人站在中学门口东寨坡土台子上，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泪水涟涟的看着母亲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渐行渐远。那一种感觉，我如今依旧可以清楚的记得，但后来的离别，再没有如此涌现。

    其时，我不过十一二岁，离开母亲的村落到三十里外的县城上中学，好像一只跑远了的兔子。母亲每隔几周就会来学校看我，带些日用之物。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成为我生活中一粒粒温润的珠子。每一次母亲离开，我都会哭，有的时候有风，有的时候下着雨，有的时候阳光很好。

    一直就这样哭了多久，我都记不清了，只是一定有那么一天，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我没有掉眼泪，也从此就不再掉眼泪了。

    就这样，初中毕业，上高中，然后去更远的地方。自己越长越大，自认为成了一个大人。

    忽然又一次，母亲告诉我：“每一次梦见我娃，总是小时候的样子。”我有种想哭的感觉。

    离开母亲身边的时候，我十二岁，母亲三十八岁。现在我已是个完全的成年人，母亲年过半百了。我没能参与母亲变老的过程，也没有让母亲参与到我长大的过程。我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

     我知道，我爱我的母亲，但是我的爱停滞在了很多年以前，那一天或者天晴，或者下雨。

     年少的时候，因为不敢正视，从未好好的想过；当这道刀伤越来越深，割的我生疼的时候，我伸出手，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拉住母亲温暖的手了。那一段距离，已经很远了。

     我不断的鄙视自己，又不断的要生存下去。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我跑远了，母亲如故！

     其实真的渴望，像一个真正的成年儿子一样，走在母亲的身边，乡间，午后。

     或者真的只需要这样。

     文字写出来总是如此苍白而显得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因为母亲是平凡的人，我也是平凡的人，生活也是平凡的生活。而爱就是这样，如一团乱了的麻，理不清楚的情愫。

     我爱我的母亲。

     眼睛潮潮的，鼻子也塞。母亲不识字，不会上网，不会看到这些文字。我只是聊以〖屏蔽***〗，在多年的罪恶感前略略体会些释然。

     给母亲可以安享的晚年！

                           2009.8.24 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