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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炎热的暑期来临，此时的我已习惯长久盘踞于房间里，打着空调，吹着与室外温度差距很大的凉风。却不能想象小时候没有空调是怎样度过这样的夏日。 前几日回到乡下，就这样突然记起了老屋里的那阵穿堂风，以及小时候她带给我的整个暑假的慵懒、酣睡和冥想。多少年了，依稀还记得天井里架起的那扇门板，以及门板上那睡得发黄、发亮、似乎还会透出凉气的那张草席。睡在草席上的我，很容易就被满足，从同伴那里得到的半块橡皮，午后钓到的几只龙虾，门前摘下的一朵凤仙花——看起来荒凉而又贫瘠，但却是我整个童年津津乐道的话题。 就这样，我一生最美丽的睡眠就在那扇门板上消耗掉了，那份沉睡的执着，对于长大后我经久不息的失眠仿佛是一种预支。 但对于乡下老屋里的人来说，睡眠根本不是什么神奇之物。更何况有穿堂风的相伴。 每当中午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天井里的一切仿佛都被灼烧起来了。大黄狗伸长舌头喘着粗气，似乎想吸尽阴凉的地气；丝瓜的叶子耷拉在那里，尽量缩小自己的躯体，好让自己暴露得更少一些；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几朵花也无力地搭在木杆子上，容不得碰一碰，马上就要摔下来似的。就这样，老房子里那松软的墙体，剥落的石灰，井台上得苔藓，低矮的灶台，梁上的燕子窝，被烟熏黑的屋顶，为老房子透出了一丝浸在骨子里的凉意。此时的穿堂风，似乎就存在于老屋的瓦墙间隙之中，只要轻轻吹来一阵，那流动的气息便包裹着丝丝清凉，吹着我的整个梦境，我在梦里便笑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风啊——我尚且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她。但我知道，她慰藉了我整个裸露在外的心灵，以及飘荡的梦境。就这样，她吹到了我的骨子里，以至于我今后的整个人生都对她有了深深的依赖和期待。 当然，让我依赖的还有外婆手里的那把破蒲扇。正午，当天井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时，外婆手里的那把蒲扇便摇起来了。她的嘴里念着“风来了，风来了”，此时的风似乎真听到了她的呼唤，吹过一阵又一阵，外婆的嘴里也不忘念上几句“哎呀，这个日脚好个，人生瑟意个啊——”就这样，我的耳朵里总伴随着她一句又一句的呼唤，看着她扣了一半扣子的老式的确良衬衣，以及半裸在外的低垂的伴着褶皱的乳房——她苍老的怀抱就像这老屋，让我沉沉地归属在这个地方，深深地睡去。丝丝穿堂风掠过梦里的脸庞，肆意了我整个童年。 如今的我，习惯把房子前后的窗都开起。但城里的穿堂风似乎太娇贵都转不了那么多弯。唯有老屋里的穿堂风，才能让人活过一个炎热而又漫长的夏天了吧。 ——想起乡下的老屋，离去的老人，记于大暑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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