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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进城的树

 雪冬红炉 2013-05-03

一棵进城的树

文 / 曹春雷

它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咋就从乡村到了城市,站在这个广场上了呢?它只记得那天,自己正像往常一样,站在村外的原野上沐浴阳光。突然来了一群人和一些车,挖掘机就轰隆隆开过来,不一会儿,它四周就被挖空了,自己深扎在泥土里的根暴露出来。






它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自己糊里糊涂地,咋就从乡村到了城市,站在这个广场上了呢?

它只记得那天,自己正像往常一样,站在村外的原野上,沐浴阳光,与白云招手,与春风嬉戏。

突然来了一群人和一些车。几个人围着它指指画画。还没等它明白是咋回事,挖掘机就轰隆隆开过来,围着它开始一铲一铲挖土。不一会儿,它四周就被挖空了,自己深扎在泥土里的根暴露出来。

它害怕了,大喊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但没人听见它的喊声。

当它所有的根都被暴露出来时,挖掘机将巨大的铲子伸过来,插入它身下,将它连同它身下的部分泥土铲起来,放在了地面上。

又有人将它带着泥土,用塑料袋裹住根部,然后再用绳子将枝干绑起来。吊车呜呜开动,钩住它,颤悠悠地将它吊进一辆大车里。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它大喊着,但没人听得到。

它躺倒在车里,流下了泪水,但这泪水,也没人看得到。

车颠簸着,驶出了这片原野,驶出了它曾经站立了上百年的土地。

它看见车驶上铺着黑油子的路,风驰电掣,驶向未知的远方——它离故土越来越远了。

车驶进了高楼林立的城市,在一处宽阔的广场上停了下来。等在那里的吊车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它从车里抱了出来,放进一个早已挖好的树坑里。

从此,它在这个地方安下了家。脱离了原野故土的滋润,它水土不服,病恹恹的。几位穿绿色衣服的人天天围着它转,给它打上了吊瓶输液。后来,它知道,他们都是负责城市绿化的工人。

它的枝叶开始复苏。

它开始打量这个叫作城市的地方。座座高楼耸入云霄,在宽广的马路上驶来驶去的小汽车,像甲壳虫,人流来来往往地,像奔忙的蚂蚁。

它开始想念那片原野了,想念那里的草地,那里的野花,那些常栖息在它身上的鸟儿,还有那只经常奔跑过它身边的野兔。

但,回不去了。它只得将根扎在城市的泥土里。

每天,广场上都会来很多人,唱歌的,跳舞的,散步的,干什么的都有。有些人会围着它看,指着它苍劲的枝、幽绿的叶,称赞着什么。

一天一天,它对自己被强行移植的抱怨,渐渐少了些。一棵树,无论站在哪里,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或者是做家具,或者被当作柴烧,或者仅仅是为这个星球增添一些绿意。而它在这里,逐渐找到了一些自己存在的价值。

但是,它还是每天都将目光越过层层高楼,张望故土所在的方向。

有一天早晨,一个小女孩围着它拍照,看着镜头里的图像,小女孩兴奋地向身边的母亲嚷着:妈妈,看啊,树叶上有露珠,多美啊。

也许,小女孩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都是它思乡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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