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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刻起，孩子就长大了。和父亲的最后一次告别，让孩子忽然间明白了生活和生命的意义。 春天刚刚来的时候，孩子的心中便充满一种莫名的惶惑。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孩子看见桃花开了，满眼都是花的颜色，冷冷的，有些凉。春天将脚步随了风遍布四方，鸟鸣婉转，溪水潺潺。孩子低着头从远处的那条小路走来，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他努力地想拾起滴落在草丛里的那颗露珠，可是露珠在阳光下倏忽不见了。孩子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忽然间抽噎起来，继而泪如雨下。 孩子想念他的父亲。 孩子坐在水边的草丛里，像一只孤独的蟋蟀，把头伸向天空。他希望看见遥远的天国里，父亲微微的笑。 孩子天真地以为，父亲永不会离自己而去。甚至当自己颤抖的双手擦去父亲脸上的最后一滴泪水，孩子依然相信，冥冥中定有一位伟大的神，会挽救每个痛苦的躯体。孩子声嘶力竭地呼唤，任泪水在脸上肆虐，以为时间会像童话里写的那样刹那间停住，只待救星的来临，这世界就会又是一片光明。可是，泪水与呼唤能挽回些什么呢？ 孩子停止了哭泣，他以为父亲一定是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或许明天、后天，父亲就会像往常那样带着严肃而又可爱的微笑，向他讲述一个关于命运的故事。 他们要回家了。一个人，不论怎样，家才是他最温暖的憩息地。救护车发出疼痛的喘息声。父亲半闭着眼睛，口微微张着。他望着孩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再也没有力气。那是一种多么深刻的无助的挣扎与渴望啊！只是孩子在很久了以后才读懂，那种痛，直让人肝肠寸断！父亲带着留在眼中孩子的面容静静地离开了，自始至终，不曾向这个世界倾吐过只字片言。 救护车的哀鸣穿过寂静的长空，穿过路旁冰凉的风景，他们回家了——一个小小的，安静的家。 屋子里站满了人。孩子明白，父亲不会再醒过来了。孩子觉得心里酸酸的，泪水就从眼眶里出来了。孩子想，要是父亲此刻能站起来，并微笑着和他讲话，他一定不像以往一样做出不耐烦的神情。他想，他一定会静静地聆听。可是，父亲一动也没有动。孩子只有让这小小的心愿，随了父亲的脚步去往通向天国的小路。 夜晚的小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守灵人的心扉，而逝者再也无法感受这气息。对于一个苦难而又睿智的生命来说，四十多个春秋是多么漫长而又何其短暂啊！ 孩子突然间长大了，他在灵前长跪不起。他摸了摸父亲粗糙的冰凉的双手，想让父亲最后一次感知自己的体温。岁月留在父亲身上的伤痕，让孩子痛彻心扉。 夜沉沉啊！ 当悲伤沉默了一夜，院中的葡萄树迎来黎明温柔的曙光。逝去的人再也无法睡醒，孩子的心凉凉的，似乎再也无法温暖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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