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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里白菜白

 沙洲青石 2013-05-07
                    霜雪里白菜白
                                               刘文波
读到白居易一首写白菜的诗,写得真好:浓霜打白菜,霜威空自严。不见菜心死,翻教菜心甜。
    面对满园的白菜,诗人一定也觉得做棵白菜其实也是不错的。自然界的风刀霜剑带给自己的只是褪去铅华浮躁的轻松自然。霜威深重带来的只是将白菜由青涩转为饱满、甜润。霜气成了走向成熟的最后一道淬火工序。见过了霜雪,方能掘出生命的醴泉。
    经了霜的白菜如人到中年,没有了浮躁与火气,将所有的峥嵘、锋芒内敛为馥郁和充实。密植着繁茂的心事,向内心生长,在内里生花。
    过去,农村几乎家家都要种白菜。从立秋下种,到小雪收获,要经历八个节气的孕育。这段日子里,白菜娉娉袅袅得长在农家的地头、院落,成为一首小令,一首长调。别看白菜还小,从初生到刚长出几片肥硕鲜嫩的绿叶,便繁衍着农家的饭碗的清香。清晨,母亲踩着晨露间下一筐嫩苗,回家洗净准备下锅,心急的父亲往往先用焦黄的煎饼卷起几棵嫩叶,吃得齿颊生香,如春来吃荠菜春卷一样有味。满嘴的青绿金黄,教人解馋。母亲则是将洗净的小白菜用热水汆一下,切成细末,再加豆面,做成白菜小豆腐吃。豆香、菜香很能打牙祭,熨帖胃肠的。一顿吃不上,下顿用麻油、葱花、姜丝炼锅,炒着吃,比原来更有滋味。让我们吃得热汗直流。
    过了小雪,菜窖里屋檐下,挨挨挤挤的堆满了青绿的白菜。如同院子里成山的柴火一样,让人感到今冬温暖无忧,安眠稳睡,不必再担心大雪封门了。因为那是一冬的菜蔬。
    母亲常将未卷结实的白菜洗净了,砍去根,腌成咸菜,十几日,菜叶通体微黄,酸咸可口,拌合着粗茶淡饭,将清清淡淡的日子调剂的活色生香。
    卷得结结实实的大白菜,如同庄稼人的言谈举止一般实在。母亲能变换出多种花样做成一日三餐。蒸、闷、溜、炒,不变是白菜,丰盈的是日子。白菜的宽厚大度,让冬日的农妇有了施展自己的余地。而其中最顺口的是母亲做的蒸白菜。进了腊月,蒸上一锅大白菜,悠悠的日子就有滋有味过去了。
    蒸白菜做法很简单,将三两棵大白菜洗净外面的叶子,备好料,油盐、葱姜、桂皮、豆瓣酱,炼锅,将白菜一片片的下锅细火闷炖。经济宽裕时,买几斤猪大骨,或者宰只自家喂的小笨鸡,先将鸡或骨头蒸至八成熟,再下白菜炖。这时炖出的白菜香而不腻,久吃不厌。这在我们那儿叫蒸鸡白菜或鸡扎。客人来了,捞上一碗白菜,再用一层嫩嫩的鸡脯肉盖在菜上,就满眼是肉了。如群山落雪,层次分明,能上得了酒宴大席的。也很能调动我们的馋虫,肉香诱人啊。现在想来,那披在菜上的丝丝鸡肉,是黄公望的披麻皴,倪云林的折带皴,养眼养口的滋润。而那时是不能领略出这层诗意画意的,只体会到肉味的鲜美。
    如今酒店名厨做出吊人胃口的满汉全席,也能端上一小盘调人胃口的鸡扎白菜、酸白菜,清清口舌,让人感到形单影只的寒碜,原先的白菜退守的跑龙套的小脚色,却让一些叫不上名来的野味海鲜占据一席,让我们的味蕾嗅觉失调。
    所以说,那些最廉价的,或许是最昂贵的;那些最普通的,或许是最长久的;最淡然的,或许是最亲近的。酒山肉海里最能熨帖我们肠胃的,其实还是那一盘母亲腌渍的酸白菜,蒸白菜,让我们能品出故国故山故园故人的风情万种。
    齐白石老人的白菜萝卜同样也可以入得画的。一幅写意白菜萝卜,俗得可爱,有世俗烟火味。拍卖会上,拍出几百万几千万的价格,在人们眼里已不是一颗白菜。这其实是背离了白石老人的心意的。此时,白菜已与世俗无关。(作者:刘文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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