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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征纪行录》(明)张瓒撰
2013-05-13 | 阅:  转:  |  分享 
  
東征紀行錄(明)張瓚撰







(東征紀行錄,一卷,明張瓚撰。張瓚,字宗器,湖北孝感人。正統十三年進士,累官至總督漕運左副都御史。事跡詳明史卷一七二本傳。)



播境有苗弗靖,予奉命率師撫剿,以成化十二年丙申秋九月廿日發蜀城,從眉、嘉、敘、瀘舟行凡十有二日達重慶府。自重慶陸行九日抵播州,整飭兵旅,凡廿有三日。自播州三日達餘慶長官司,又二日達白泥長官司。又一日至黃平撫司駐劄行事,又四十五日始事竣,首尾凡一百奇三日。惟行役有誌,古人是重,況興戎大事,又可無紀?因自重慶師行至班師之日,凡所經歷山川與應事接物之概各備書之,且各系以小詩一首,用備他日閒覽,吉行不載也。

本年十月初八日,重慶軍渡江而南,登城南高山,整肅士馬,將佐以下壯氣可掬。馬上口占四絕句云:

長子帥師吾豈敢,誤承兵柄付書生。南山高處行軍令,龍虎雄才聚柳營。

鳴笳疊鼓發渝南,手挈三車駕兩驂。料得東苗諸部落,馬前不信是張堪。

犬酋山谷恣跳梁,聖主寬仁浩莫量。諄示小臣毋妄殺,賊魁擒盡更擒王。

十萬貔貅入播來,秋毫無犯市門開。此行本為安邊計,說與諸夷莫浪猜。

是日宿百節驛。依山而行,陂平相半,人不覺勞。驛在溪橋之口,面燕尾山,水聲汩汩,雲山疊翠,亦有佳趣。更成一詩:

百里長途險復平,肩輿緩步踏莎行。明朝纔是崎嶇道,入播初經第一程。

初九日,過白渡驛,宿綦江縣。是日途次大風,有寒意。行境有山嵬然在東,起自重慶城南,為真武,山中為雲篆。在百節為燕尾,在白渡為鳳冠,在綦江為太公,皆一山發踪,綿亘二百餘里,矗矗起伏不絕,漫不識其所關也。有詩紀之:

峰巒凌亂白雲封,綿亘東來幾萬重。形勝不同名亦異,只堪瞻翫不堪從。

初十日,宿東溪驛,是日微雨。過綦江三十里有山名魚梁,高不可名,土人謂此山直抵播州,千里不斷。東行百餘里皆高山,懸崖曲折,難於趨陟,而兩山樹木蓊鬱,翹翠可愛,亦足以豁幽懷也。

峰蠻潑黛號魚梁,萬疊牽連至播陽。形勝有餘行部惡,宦情到此倍凄凉。

十一日,宿安穩驛。是日過桂厓與九盤坡、閆王扁,皆羊腸鳥道,若下井登梯。居人綦、播相參,土音不可省。

九盤曲折白雲邊,下視平途井底連。始信前人不欺我,分明蜀道若登天。

十二日,宿松坎驛,即古夜郎故地,蓋李白所貶處。去驛不三舍,有縣治遺址及竹王祠基尚存。是日過清齋、木交二坡,甚崎嶇不可登行者。宣慰使楊愛率其部屬逆至境上,(「宣慰使楊愛率其部屬逆至境上」,「宣」字上原衍「彳亍」二字,據明今獻彙言本刪。)貴州鎮守總兵、巡撫、三司亦遣指揮二人至。途間懷有古詩:

按節三苗遇夜郎,徘徊因笑謫仙狂。人亡邑廢名空在,猶有祠基說竹王。

十三日,宿桐梓驛。其日過九龍山,山有合抱青棡萬樹,周圍九山環遶,一山在中,土人謂之九龍奪珠。又過櫃崖,崖如削壁,上有懸石如櫃形,土人謂魯班有木具在內,人近視之,輒出奇怪,殊荒唐可笑。為之詩曰:

顛崖懸石形如櫃,怪誕相傳鬼物封。矗起一山環九嶺,土人號作奪珠龍。

十四日,宿播川驛,俗謂鬼崖,又謂鼎山。其日過滴泪三坡,坡皆陟,數里迤■〈辶里〉陡峻,輿夫拾級而上,流汗如注。予亦步登,不百武如重負在足,(「不百武如重負在足」,「在」原作「不」,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喘息莫之前。又過大小二箐,雖不高險,而廣薦大莽,樹陰交合,竟日不見天色,殊是凄楚。已而廣東朱巡撫時傑遣百戶劉昇至,詢之舊事,歷歷非前日,有可感者。紀行有詩:

何代人稱滴泪坡,陂陀一望更嵯峨。輿夫躑躅頻揮汗,拾級行行費力多。

十五日,宿永安驛,俗名四渡水。是日過樓山,其山多磥砢,圓尖獨立如樓,連珠數十不止,故名。中道兩山相峙,樹木蓊鬱,曲逕百折,望之殊覺無路,而迤■〈辶里〉七十餘里皆能容八人肩輿,亦可愛也。抵晚,楊宣慰又率屬來迎。道上有言:

兩山對峙樹交加,一逕潛通百路賒。蓊鬱不知天色暝,馬蹄薄驛日西斜。

十六日,抵播州,為湘川驛。是日山勢自永安驛至播已漸低,路可通車,居民富庶,有江南氣象。楊宣慰父子率其土兵萬人布營壘於十里之郊,砲馬交作,軍容甚都。抵城,宿宣慰司。謾賦一詩:

山到湘川勢漸平,田連阡陌戍連營。居人萬井青山外,雲水中間是播城。

十七日,與楊輝宣慰計議行軍事宜。彭參將遣指揮許昂至。

十八日,馬布政馴、張僉事子言至。彭參將再遣百戶議兵事至。十九日,貴州都指揮許昂遣平越衛江指揮議進止。

二十日,陳蒙爛土舊土官張冕子永慶率其子與部屬三人洎天壩苗平寨首保阿利遣其部苗阿添皆至納欵。示以軍威,曉以利害,給以榜文火牌,各苗遂叩首刻木,願以諸寨來歸,勞撫而去。

二十一日,出演武塲觀兵犒師,條示行軍進止之宜。二十二日,定行軍次第。二十三日,遣典史侯祥往貴州議邊,鎮撫毛穎往酉陽約束土兵。二十四日,微雨,頗寒,衣加薄綿。二十五日,遣指揮劉忠率合州、江津等處兵快千三百人為先哨。因喜叛寨多聞風納欵,(「因喜叛寨多聞風納欵」,「寨」原作「寒」,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賦一律識之:

萬里遐荒古夜郎,提兵十日駐封疆。拷鍾伐鼓將從事,吠犬跳酋漸息狂。儒者帥師真自媿,遠人違化正宜傷。試憑一紙招安檄,盡取苗圖獻聖皇。

二十六日,遣千戶劉泰率巴縣、永川各縣民兵千三百人為次哨。二十七日,微雪,宣慰楊輝父子率其部屬土兵八千餘人禡纛啟行,為三哨。再給榜遣千戶劉顒仝、頭目楊廣入夭壩深寨招安。

二十八日,自調不謹,遂成採薪之憂,通夕不寐,枕上口占自訟自喻:

瘴鄉臥病若為情,伏枕支頤百感生。藥鼎不除通夕火,漏籌數遍五更聲。謬膺厚享宜承罰,(「謬膺厚享宜承罰」,「膺」原作「悠」,據明今獻彙言本改。)檢點平生頗自明。斗柄來朝當建子,也知剝盡復元亨。

二十九日,遣指揮李鑛率長寧鏢手千人為四哨。貴州都司差指揮高賢賫文至。三十日,遣指揮宋楨率江安鏢手千人為五哨。是日二司官先發。

十一月初一日,貴州巡撫、鎮守總兵遣指揮楊雄來議進止。初二日,恭遇萬壽聖節,率屬行禮畢,誌喜有詩:

慶雲扶日上蓬萊,萬歲君王壽域開。大地歡聲同舞蹈,九天佳氣見昭回。瞻依身在遐荒外,忠愛心從炙背來。天保謌成偏雀躍,臨風欲獻媿微才。

是日都指揮李璋輕騎先發,為招撫之計。已而,茂州孫參將差百戶陳祥賫文至。初三日,原差賫榜招撫頭目何清回,備陳招安之由與丹章、密秀久叛山苗向撫之意,隨差千戶郁貴促三司前進招安。初四日,晴。初五日,閱武且犒戎縣鏢手。初六日,遣百戶王永慶率嘉定等州縣民快千二百人為六哨。是日,住播已廿日,燈下獨坐,忽成老母之思,為之悵怏,(「為之悵怏」,「怏」原作「快」,據明今獻彙言本改。)不勝懷抱,賦詩自訟:

獨坐悲身事,高堂有老親。音書勞歲月,定省曠昏晨。霜鬢能欺客,塵纓解縛人。式微徒在誦,掩卷益沾巾。

初七日,微雨。遣百戶張永讓率戎縣鏢手七百人為七哨。三司既先發,而米鹽戎馬之事萃於一身,殊覺尾瑣,因賦一律自喻,且以喻同事者:

僻壤誰籌筆,軍門自拱稽。牙旗朝布令,刁斗夜聞鼙。殺伐非吾志,懷柔是本題。三苗雖異種,一視總黔黎。

是日石砫宣撫馬澄率土兵至。(「是日石砫宣撫馬澄率土兵至」,「馬」原作「為」,據明今獻彙言本改。)初八日,犒石砫土兵。郁貴回自白泥。初九日,率師發播東行,馬上有口占:

曉總三軍發,鳴笳吶喊齊。瘴烟隨日散,壯氣碍雲低。羽纛金輝目,花驄鐵裹蹄。狂苗因落膽,投欵莫猜懠。

其日循山依澗而行,不堪崎嶇。中道登高山立馬四望,萬山在目,莫知所窮。火地水田,殊無隙地,蓋土人不事工商,竭力耕作然也。晚宿仁水驛。

立馬高山望遠天,層巒壘障畫圖懸。林林萬井深山裹,不見人居見竈烟。

初十日,宿湄潭驛。其日甚寒,高樹雪片凍合不解,望之真瓊林一樹。而行次深箐,高山草莽蔽日,茫若無路。凝睇山次,竈烟如雲。詢之,則土地肥饒,地利甚厚,人樂居之,且無訟無盗,蓋過於播中諸處遠矣。喜而有詩:

不問征苗且問民,水田山地兩宜人。鄉無盗賊民無訟,疑道湄潭別是春。

十一日,至鰲溪驛,宿餘慶長官司。其日過土門嶺與野猪山,皆崇山廣箐,踰此雖高低曲折亦可容車。自湄潭東行四十里,皆湖廣偏橋衛屯田與播民相參住。漸東行廿餘里,率荒野無人居,惟長莽怪石相為高下。然地多蕨萁,一望如黃雲,土人藉之充饑。民不滿二里,流亡相半,而全設正副長官,輕肥自若,豈撫綏之失道歟?事難懲究,詩以紀之:

征斾行行日欲西,黃茅深處是鰲溪。民惟十室官全設,誰把流亡戶口稽?

十二日,宿岑黃驛。其日過茅山坎,其山蜿蛇自北而南,嵯峨不可名。循山趾行廿里為茅坪鋪。(「循山趾行廿里為茅坪鋪」,原無「茅」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從次口東進,深谷幽箐,竹樹蒙密,路在翠微絕頂,上下兩難,如此者又廿餘里始出坎。度烏江,江不甚闊,而東西兩山屋立相峙,水如建瓴,急流奔湍,怒號激搏,難設輿梁,皆以桐槽蔑纜貫縛為渡。(「皆以桐槽篾纜縛為渡」,「篾」原作「??我」,據明今獻彙言本改。)倚岸即登高山,路從天落,騎者皆舍馬步登。更十餘里為崖門,高峻益甚,行者呼喘,流汗浹背。至絕頂處,回首延佇,萬山皆下,而猿猱之聲叫號鳴鳴,聞之殊為凄楚。蓋自綦江以東,路之崎嶇,山之巘險,莫有踰於此者。山之西有路通草塘安撫司,不百里尚設關隘,土人守之。過江而東,皆草塘舊征苗寨,自鰲溪至岑黃,土人居者絕少,惟崖門有偏橋二屯居人在焉。而岑黃在曠野草莽之區,四無人烟,岑寂為甚,驛官如過客,居僅茅屋三間而已。詩以紀之:

鰲溪東指是茅坪,百種崎嶇未易名。鳥道真從天際下,馬蹄如在井中行。一潯江水人難涉,萬仞崖門鬼一驚。自是客懷禁不得,猿猱啼樹更凄清。

十三日,宿白泥驛,白泥長官司在焉。其日過小鳥江與小腮箐,路甚崎嶇,土人號■〈犭羊〉獚,多住山趾。近驛皆偏橋、興隆、黃平三衛所屯田,頗為富庶。

長途複道繞羊腸,深箐長林走虎狼。山水不同人亦異,一般土著號■〈犭羊〉獚。

十四日,宿黃平安撫司,黃平千戶所在焉。其日過大章大小二箐,(「其日過大章大小二箐」,原無「過」字,據明今獻彙言本補。)餘皆高嶺長坡,迤■〈辶里〉斜險,不可行。三司官楊宣慰與貴州許昂都司各率官兵中道相迎,日西抵城。

兩舍黃平路,行行到日西。箐依山趾去,坡與樹稍齊。疲馬逢高蹶,寒猿到處啼。卻憐荒服地,何事走輪蹄。

十五日,以夭壩諸寨久招不報為憂。五鼓時,乃具衣冠,焚香啟櫝,卜以靈棋,得二上一中三下之課。其象為天陰雲升,陽從下興,(「陽從下興」「興」原作「輿」,據明今獻彙言本改。)君子治亂,小人畏懲。解之者曰:「陰竊陽位,如雲之升,盛陽在下,將登九五。除逆禁暴,眾邪自消,小懲大戒,此卦臨人宰制及長吏得之最佳。」筮畢,予乃喜曰:「事當濟矣!」遲明,楊宣慰果率久叛新服苗頭寨長寄保等十有三人來歸。寄保蓋積年賊魁,諸寨長皆聽節束者。撫諭既畢,(「撫諭既畢」,「畢」原作「事」,據明今獻彙言本改。)且自相刻木,發誓願以所占田寨還主,刻日各歸原巢,冀免殺伐。因曲原之,犒賞遣歸。合營萬卒聞寄保納欵,皆笑言啞啞,吾黨亦為之解頤。兵法所謂不戰而能屈人之兵者有矣,於是益信靈棋報人之不爽也。賦詩識喜:

遙持節鉞到黃茅,盡道斯行殺氣高。龍虎三軍初入境,夭酋萬醜已投刀。蠻烟瘴霧隨風散,封豕長蛇望壑逃。從此播東康定去,干戈高閣不須操。

其日彭參將差指揮張英來迎。十六日,貴州都指揮司整至自都勻,舍人劉清、任高自京回。十七日,犒酉陽、邑梅土兵。十八日。十九日,微雨。指揮李鑛、安撫宋韜等率漢、土軍兵六千三百人進重安。是日灣溪、翁當等四十六寨寨長何條等六十有五人詣軍門獻牛二頭,并以戈弩納欵投拜,各刻木發誓,悉還原占田寨,懇乞罷剿,犒賞撫遣而歸。詩以識之:

夭壩田初復,灣溪寨亦歸。大酋能聽命,戈戟不勞揮。次第施仁政,權宜息殺機。卻慙疏淺術,萬里仗天威。

平茶土兵至。二十日,指揮劉忠率江、戎二縣鏢手千六百人前進。參將韓忠遣人賫文至。二十一日,大雪。都指揮李璋率官兵五千七百一十人通統漢、土軍兵二萬二千八百二十有一人入灣溪,撫剿不服苗寨。二十二日,宣慰使楊輝率土兵九千人入重安行事。湖廣都指揮鐵堅、偏橋衛指揮張齡至。二十三日,以楊宣慰等率師東征,欲其善始慮終,殊切憂懼,乃集古詩句為八章勉之。

駟騵彭彭,爰方啟行。既敬既戒,憂心京京。

整我六師,其會如林。夙夜匪懈,不顯亦臨。

肅肅宵征,踴躍用兵。上帝臨汝,赫赫明明。

驕人好好,念子懆懆。戎有良翰,方叔元老。

駟牡騤騤,烈烈征師。以謹醜厲,無縱詭隨。

哀我人斯,民亦勞止。豈不夙夜,行邁靡靡。

征人伐鼓,外禦其侮。持盈守成,繩其祖武。

敬慎威儀,纘戎祖考。世執其功,南土是保。

二十四日,雨。二十五日。二十六日,長至禮成。有詩:(「有詩」,原作「有言」,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至日年年在異鄉,不長禁此寓遐荒。傖懧聲裏經三月,肅殺時中見一陽。天運如車頻自轉,客懷與日共為長。浮生碌碌年華邁,兀坐書窗思眇茫。(「兀坐書窗思眇茫」,「窗」原作「雲」,據明今獻彙言本改。)

是日得灣溪諸苗納欵之報。二十七日、二十八日,貴州劉副使本、龔參議晟、都指揮張驥、蔡英偕至。是日,千戶劉顒、頭目徐泰自夭壩回,聞已撫寨首寄保等背約敗誓將為別圖。二十九日,遣劉顒、徐泰入軍營。

十二月初一日,貴州三司回。初二日,彭參將遣指揮方瑛賫文至。黔江官軍至。初三日,馬布政、張僉事入重安,遣驛丞朱敏往清浪。是日以夭壩苗賊敗誓,將事攻剿,復卜靈棋,得三上二中三下之課。其象為在上方直,下人供職,有志不違,(「有志不違」,「違」原作「為」,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所求皆得,姑記以竢。抵晚,遣百戶程俊入軍營。初四日,重慶衛指揮左貴率官軍東進。初五日,遣土官同知楊鼎入灣溪。初六日,程俊自灣溪回,馳報連日攻剿,削平諸寨,斬俘數千人。已而,捷報踵至,軍門歡聲如雷,殊可快也。

是日,孫參將、黃參議差百戶韓欽、楊雄賫文至。初七日,遣長官張淵入營議事。其日楊鼎回自灣溪,得容山新附四十三寨與丹章、密秀新附三十四寨納欵之由。丹章蓋六洞山苗,素無官府鈐束者,今一旦得之,亦可喜也。初八日,都指揮許昂差人至。初九日,百戶程俊入重安。舍人王洪回自荊襄。遣指揮宋禎率民鏢入哨。其夜一更,漏下十刻,迅雷閃電,交作良久,自西北而東南,(「自西北而東南」,「北」原作「比」,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如此者二。非時而雷,良可畏也。

初十日,大軍移營入夭壩。十一日,遣舍人陳斆賫文往湖廣,且令順問老母起居。十二日,百戶程俊入夭壩。張淵回自灣溪,朱敏回自清浪,二司移入清平。十三日。十四日,彭督都差人至。宣慰使楊愛兄弟回自重安。布政司差吏目吳俊至。十五日,寒甚。遣百戶楊雄入營。十六日,大雪。重安長官馮琇回自夭壩,備言諸苗聽撫之由。十七日,長官張淵入夭壩。茂州孫參將差指揮顧恩賫文至。十八日。十九日,發戎縣鏢手回。廿日,百戶楊雄回自軍營。廿一日。二十二日,以駐黃平為久,懷抱岑寂,因院壁所函崆峒壽意輒題其上曰:鷺車兩月駐黃平,世路干戈惱客情。何似崆峒諸老子,等閑騎鶴下瑤京。

是日張淵回自夭壩。巡按貴州李御史差承差至。廿三日。廿四日,劉顒回自夭壩。廿五日,郁貴、程俊回。廿六日,三司官與楊宣慰差人馳報,自率師旅入灣溪、丹章、夭壩,諸苗或撫或剿,彼皆望風披靡,地方剋平,以是日班師,仍留播兵一萬人為備禦之計,以防剽竊,鳴笳疊鼓,振旅而歸。因原其行師首尾,集詩傳句為十章,放古人短簫之意,用識其事云。其詩曰:

旂旐央央,載飛載揚。式遏寇虐,不敢怠遑。一章。

檀車煌煌,武夫洸洸。柔遠能邇,覃及鬼方。二章。

駕彼四牡,四牡孔阜。我行既集,執訊獲醜。三章。

既出我車,既破我斧。糾糾武夫,仍執醜虜。四章。

出車彭彭,如雷如霆。赫赫厥聲,遹觀厥成。五章。

擊鼓其鏜,干戈戚揚。以謹無良,以綏四方。無此疆彼界,莫敢不來王。六章。

我車既攻,駕言徂東。屈此羣醜,在泮獻功。七章。

赫赫業業,一月三捷。伐鼓淵淵,在泮獻馘。八章。

迺陟南岡,既溥既長。徹我疆土,告成于王。九章。

鼉鼓逢逢,以奏膚公。于疆于理,天子之功。十章。

右旂旐十章,一章六句,九章四句。

是日貴州鎮守巡撫總兵遣指揮楊雄至。二十七日,犒勞回軍。二十八日,發黃平。二十九日,過白泥,道中有樹合抱,勢干雲霄。馬上伎痒,披題以詩,用紀歲月:

鳴笳疊鼓擁班師,不用磨崖更勒碑。手挈苗圖歸聖域,萬年樹上謾題詩。

三十日,扺餘慶長官司度歲,公寓岑寂,百感縈懷,悵然有作:

暫憩征驂度歲除,感時閔己謾躊躇。過來歲月應難復,老至聰明漸不如。浮世幾何常作客,遐荒萬里獨馳車。遙知故國高堂上,白髮慈親正倚閭。

成化丁酉元旦,傴指犬馬之年為五旬,檢點平生,多為謬妄,望道茫茫,孔子所謂五十無聞,韓子所謂聰明不及於前時,道德日負於初心者,予皆備之矣。拜天舞蹈之餘,輒有口占自訟:

萬方民物共欣欣,又見春光滿紫宸。回首五旬成漫浪,浮生百歲喜平分。光陰荏苒年華改,道德蹉跎髩雪紛。遙想故山風致好,幾時容我息勞筋。

初二日,湄潭道中積雪初消,險途泥淖。因念自為播東之役,倐忽良久,民庶有飛蒭輓粟之勞,士卒有眠霜臥雪之苦。茲得凱旋,舉有室家之念,晝行宵征,雖風霜勞苦有所不憚。既喜其歸,又復閔之,因集詩傳句為四章以達其意,且以自閔云:

駟牡騑騑,雨雪霏霏。三事就緒,式遄其歸。一章。

悠悠斾旌,肅肅宵征。君子于後,式遄其行。二章。

六轡如濡,匪安匪徐。僕夫況瘁,胡寧忍余。三章。

執轡如組,王事靡盬。征夫捷捷,適彼樂土。四章。

右駟牡四章,章四句。

初三日,過仁水驛,抵播州。俶裝吉行,口占自諭,且以諭人也:

瀟瀟行李戒征途,除卻衣冠一物無。祇恐傍人描畫誤,也將薏苡謗明珠。

右紀行一通。

自出師至班師回播止,此外皆吉行,在所不錄。然所紀皆日用常事,若為瑣屑漫浪,無所關設。至於山川道里之險阻,米鹽戎馬之徵調,風俗氣候之不齊,雲物之變態,苗情之奸深,與夫行李驅馳,臨高履險,可驚可愕之事亦可槩見一二。大抵播為古夜郎地,去蜀二千餘里,人情風俗與蜀頗同。而夭壩、六洞諸地則三苗種落,去播又千里,王化不覃,實封豕長蛇之區。其地險而深坳,其人悍而貪殘。蛇蠱酖毒,家以為常,拂之必中,中之必死,喜人怒獸,殊無倫理。資長鏢大弩為利,以吞併占奪為能。矧自據有夭漂狇獠田寨,垂三十年,所司頻年招撫,莫之或聽,總戎大帥亦嘗而入其地,竟莫能闖其藩籬,雖欲為招撫羈縻之計,亦不可得。今以書生帥師,奉辭撫剿,而兵戈所至之境,皆望風披靡,投戈授首,不敢仰抗,若穽中之虎,繒中之魚。乃使數千家被逐苗民得以唾手光復舊物,而我全師凱旋者,豈兵力所能讋服哉?蓋羣醜積釁深重,皇天悔禍,鬼神默懾其狂,而又聖天子威德無遠弗屆之所致,ㄠ■〈麻外骨内〉小子,何敢自冒其功邪?夫自興師以來,執戟之士,臥雪眠霜,轉輸之民,勞筋苦骨,繹騷一方,縻費公帑,驅馳焦勞,百端叢脞,顧用事之孔艱而成功不易,(「顧用事之孔艱而成功不易」,「艱」原作「難」,據明今獻彙言本改。)傳所謂「民亦勞止,汔可小康」者是已。惟諸苗豕心,朝誓暮悔,卒無常信,未可遽同吾人氣指頤使,此在馭之者何如耳,馭得其道,不失其心,彼固馴服,雖寇戎為父子,(「雖寇戎為父子」,明今獻彙言本於此句下尚有「苟待之不以其信,殺之不以其時,或朘削之肆行,或徵求之無度,雖禮義之民不能保其不屑,而赤子」一段文字。)亦為仇讐,況彼卉裳血食之蠻貊哉?予故於紀行之後,謾贅興師剋復之難,苗醜靡常之性與有司撫馭之道如此,用以自閱,且以曉司馭者,豈徒為日曆云乎哉?孝感八松道人識。(「孝感八松道人識」,原無「孝」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題東征紀行錄後



右東征紀行錄一帙,都憲孝感八松先生張公所著。其間日系以事,事述以詩,詩具以實,故山川里道之遙,蠻情風俗之異,兵眾之進止,撫剿之宜否,與夫號令處分之詳,跋涉驅馳之難,悉備焉。末乃復以控制綏懷之方諭諸司馭者,其用心可謂至矣。蓋公奉天子命巡撫吾蜀,兼理邊務,威惠賞罰,一循至公,用是七郡晏然,兵民安戢。屬以播東之苗作釁,屢諭弗率,爰發兵往討之,自啟行至振旅,凡得日纔百有三而六致克捷,俾數年之患,千里之域,怗怗告寧,其神速如此,非諳於兵法者不能意。以??商之愚,竊意公之所以致是者有由也,蓋用兵之道,所忌者驕,驕則不能取勝矣。今公則不然,觀其詩有曰「誤承兵柄付書生」,又曰「儒者帥師真自媿」。至其成功則又歸之聖天子威德所致,未嘗矜其長而有其勞,其謙謙抑思之心恒存諸中,宜其不伐於言而能濟於事也。若謙之九三曰「勞謙君子有終吉」,公之謂歟!昔唐裴晉公淮蔡之平,宋虞雍公采石之捷,(「宋虞雍公采石之捷」,「捷」原作「揵」,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皆以儒而收將師之功,光昭史冊,千載不泯,今我公之美,豈多讓於裴、虞者哉!然則是錄也,其將為今日太史氏之所據焉者矣,敢題諸後以俟。

成化丁酉春閏二月之吉,淮右徐??商拜手謹題。







附录:



東征紀行錄一卷(左都御史張若溎家藏本)



○罗亨信侯璡杨宁王来孙原贞孙需张宪硃鉴杨信民张骥竺渊耿定王晟邓颙马谨程信白圭子钺张瓚谢士元孔镛李时敏邓廷瓚王轼刘丙

罗亨信,字用实,东莞人。永乐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工科给事中。出视浙江水灾,奏蠲三县租。进吏科右给事中,坐累谪交阯为吏。居九年,仁宗嗣位,始召入为御史。核通州仓储,巡按畿内,清军山西,皆有声。宣德中,有荐其堪方面者。命食按察佥事俸,待迁。

英宗即位之三月,擢右佥都御史,练兵平凉、西宁。正统二年,蒋贵讨阿台、朵儿只伯,亨信参其军务。至鱼儿海,贵等以刍饷不继,留十日引还。亨信让之曰:"公等受国厚恩,敢临敌退缩耶?死法孰与死敌?"贵不从。亨信上章言贵逗遛状。帝以其章示监督尚书王骥等。明年进兵,大破之。亨信以参赞功,进秩一等。

父丧归葬。还朝,改命巡抚宣府、大同。参将石亨请简大同民三之一为军,亨信奏止之。十年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时遣官度二镇军田,一军八十亩外,悉征税五升。亨信言:"文皇帝时,诏边军尽力垦田,毋征税,陛下复申命之。今奈何忽为此举?塞上诸军,防边劳苦,无他生业,惟事田作。每岁自冬徂春,迎送瓦剌使臣,三月始得就田,七月又复刈草,八月以后,修治关塞,计一岁中曾无休暇。况边地硗瘠,霜早收薄,若更征税,则民不复畊,必致窜逸。计臣但务积粟,不知人心不固,虽有粟,将谁与守?"帝纳其言而止。

初,亨信尝奏言:"也先专候衅端,以图入寇。宜预于直北要害,增置城卫为备。不然,恐贻大患。"兵部议,寝不行。及土木之变,人情汹惧。有议弃宣府城者,官吏军民纷然争出。亨信仗剑坐城下,令曰:"出城者斩!"又誓诸将为朝廷死守,人心始定。也先挟上皇至城南,传命启门。亨信登城语曰:"奉命守城,不敢擅启。"也先逡巡引去。赤城、雕鹗、怀来、永宁、保安诸守将弃城遁,并按其罪。

当是时,车驾既北,寇骑日薄城下,关门左右皆战场。亨信与总兵杨洪以孤城当其冲,外御强寇,内屏京师。洪既入卫,又与硃谦共守,劳绩甚著。着兜鍪处,颠发尽秃。景帝即位,进左副都御史。明年,年七十有四矣,乞致仕。许之。归八年,卒于家。

侯璡。字廷玉。泽州人。少慷慨有志节。登宣德二年进士,授行人。

乌撒、乌蒙土官以争地相仇杀,诏遣璡及同官章聪谕解之,正其疆理而还。副侍郎章敞使交阯,关门卑,前驱伛而入,璡叱曰:"此狗窦耳,奈何辱天使!"交人为毁关,乃入。及归,馈遗无所受。迁兵部主事。

正统初,从尚书柴车等出铁门关御阿台有功,进郎中。从王骥征麓川,至金齿。骥自统大军击思任发,而遣璡援大侯州。贼众三万至,督都指挥马让、卢钺击走之。遂由高黎贡山兼程夜行,会大军,压其巢。麓川平,拜礼部右侍郎,参赞云南军务,诏与杨宁二年更代。骥再征麓川。璡以功迁左。九年代还。母忧,起复,寻调兵部。十一年复代宁镇云南。思机发窜孟养,骥复南征。璡与都督张軏分兵进抵金沙江,破之鬼哭山。玺书褒赉。

景泰初,贵州苗韦同烈叛,围新添、平越、清平、兴隆诸卫。命璡总督贵州军务讨之。时副总兵田礼巳解新添、平越围,璡遂遣兵攻败都卢、水西诸贼,贵州道始通。又调云南兵,由乌撒会师,开毕节诸路,檄普安土兵援安南卫,而自率师攻紫塘、弥勒等十余寨。会贼复围平越,回师击退之。遂分哨七盘坡、羊肠河、杨老堡,解清平围,东至重安江,与骥兵会。兴隆抵镇远道皆通。捷闻,进兵部尚书。进克赏改苗,擒其渠王阿同等三十四人。别贼阿赵伪称赵王,率众掠清平,璡复讨擒之。水西苗阿忽等六族皆自乞归化,诏璡随方处置。

景泰元年八月以劳瘁卒于普定,年五十三。赐祭葬,廕其子锦衣卫世袭千户。

杨宁,字彦谧,歙人。宣德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机警多才能,负时誉。

正统初,从尚书魏源巡视宣、大。四年与都督吴亮征麓川。贼款军门约降,宁曰:"兵未加而先降,诱我也,宜严兵待之。"不听,令宁督运金齿。已而贼果大至,官兵败绩。诸将获罪,宁擢郎中。复从王骥至腾冲破贼,宁与太仆少卿李蕡督战,并有功。师还,宁超拜刑部右侍郎。遭母忧,夺情。

九年代侯璡参赞云南军务。时麓川甫平,宁以腾冲地要害,与都督沐昂筑城置卫,设戍兵控诸蛮。边方遂定。居二年,召还。

闽、浙盗起,命宁镇江西。贼至,辄击败之。暇则询民疾苦,境内向服。

景泰初,召拜礼部尚书,偕胡濙理部事。迤北可汗遣使入贡,宁言:"宜留使数日,宴劳赐予,视也先使倍厚。彼性多猜,二人必内构,边患可缓。"帝务诚信,不许。其冬,以足疾调南刑部。七年为御史庄升所劾,遣核未报。宁力诋言官,都察院再劾宁胁制言路。诏免其罪,录状示之。英宗复辟,命致仕。逾年卒。

宁有才而善交权贵。尝自叙前后战功,乞世廕。子堣方一岁,遂得新安卫副千户。

王来,字原之,慈溪人。宣德二年以会试乙榜授新建教谕。宁王府以诸生充乐舞,来请易以道士。诸王府设乐舞生始此。

六年,以荐擢御史,出按苏、松、常、镇四府。命偕巡抚周忱考察属吏,敕有"请自上裁"语。来言:"贼民吏,去之惟恐不速,必请而后行,民困多矣。"帝为改敕赐之。中官陈武以太后命使江南,横甚,来数抑之。武还,诉于帝。帝问都御史顾佐:"巡按谁也?"佐以来对。帝叹息称其贤,曰"识之"。及报命,奖谕甚至。

英宗即位,以杨士奇荐,擢山西左参政。言:"流民所在成家。及招还故土,每以失产复逃去。乞请随在附籍便。"又言:"郡县官不以农业为务,致民多游惰,催征辄致已命。朝廷悯其失业,下诏蠲除,而田日荒闲,租税无出,累及良民。宜择守长贤者,以课农为职。其荒田,令附近之家通力合作,供租之外,听其均分,原主复业则还之。蚕桑可裨本业者,听其规画。仍令提学风宪官督之,庶人知务本。"从之。

来居官廉,练达政事。侍郎于谦抚山西,亟称其才,可置近侍。而来执法严,疾恶尤甚,以公事杖死县令不职者十人。逮下狱,当徒。遇赦,以原官调补广东。来自此始折节为和平,而政亦修举。正统十三年迁河南左布政使。明年改左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及湖广襄阳诸府。也先逼京师,来督兵勤王。渡河,闻寇退,乃引还。

景泰元年,贵州苗叛。总督湖广、贵州军务侯璡卒于军,进来右都御史代之。与保定伯梁珤,都督毛胜、方瑛会兵进讨。至靖州,贼掠长沙、宝庆、武冈。来等分道邀击,俘斩三千余人,贼遁去。已,复出掠,官军连战皆捷。贼魁韦同烈据兴隆,劫平越、清平诸卫,来与方瑛击败之。贼退保香炉山,山陡绝。胜、瑛与都督陈友三道进,来与珤大军继之。先后破三百余寨,会师香炉山下。发砲轰崖石。声动地。贼惧,缚同烈并贼将五十八人降。余悉解散。遂移军清平,且檄四川兵共剿都匀、草塘诸贼。贼望风具牛酒迎降。

贼平,班师。诏留来、珤镇抚。寻命来兼巡抚贵州。奏言:"近因黔、楚用兵,暂行鬻爵之例。今寇贼稍宁,惟平越、都匀等四卫乏饷。宜召商中盐,罢纳米例。"从之。

三年十月召还,加兼大理寺卿。珤以来功大,乞加旌异。都给事中苏霖驳之,乃止。来还在道,以贵州苗复反,敕回师进讨。明年,事平。召为南京工部尚书。英宗复辟,六尚书悉罢。来归。成化六年卒于家。

孙原贞,名瑀,以字行,德兴人。永乐十三年进士。授礼部主事,历郎中。英宗初,用荐擢河南右参政。居官清慎,有吏才。

正统八年,大臣会荐,迁浙江左布政使。久之,盗大起闽、浙间,赦而再叛。景帝即位,发兵讨之。原贞尝策贼必叛,上方略,请为备。至是即命原贞参议军事,深入擒其魁。而温州余贼犹未灭,命都指挥李信为都督佥事,调军讨之。遂拜原贞兵部左侍郎,参信军务,镇守浙江。丁母忧,当去,副都御史轩輗请留之。报可。

景泰元年,原贞进兵捣贼巢。俘斩贼首陶得二等,招抚三千六百余人,追还被掠男女。捷闻,玺书奖励。请奔丧。逾月,还镇。复分兵剿平余寇。奏析瑞安地增置泰顺,析丽水、青田二县地置云和、宣平、景宁四邑,建官置戍,盗患遂息。论功,进秩一等。浙官田赋重,右布政使杨瓚请均于民田轻额者。诏原贞督之,田赋以平。三年请褒赠御贼死事武臣。指挥同知脱纲、王瑛,都指挥佥事沈辚、崔源,皆得赠恤。六月进兵部尚书,镇守如故。未几,命考察福建庶官,因留镇焉。福州、建宁二府,旧有银冶,因寇乱罢。朝议复开,原贞执不可,乃寝。

五年冬,疏言:

四方屯军,率以营缮、转输诸役妨耕作。宜简精锐实伍,余悉归之农。苟增万人屯,即岁省支仓粮十二万石,且积余粮六万石,兵食岂有不足哉。

今岁漕数百万石,道路费不赀。如浙江粮军兑运米,石加耗米七斗。民自运米,石加八斗。其余计水程远近加耗。是田不加多,而赋敛实倍,欲民无困,不可得也。况今太仓无十数年之积,脱遇水旱,其何以济!宜量入为出,汰冗食浮费。俟仓储既裕,渐减岁漕数,而民困可苏也。

臣昔官河南,稽诸逃民籍凡二十余万户,悉转徙南阳、唐、邓、襄、樊间。群聚谋生,安保其不为盗?宜及今年丰,遣近臣循行,督有司籍为编户,给田业,课农桑,立社学、乡约、义仓,使敦本务业。生计既定,徐议赋役,庶无他日患。时不能尽用。后刘千斤之乱,果如原贞所料。

已,复镇浙江。英宗复位,罢归。成化十年卒,年八十七。

原贞所至有劳绩,在浙江尤著名。

孙需,字孚吉,成化八年进士。为常州府推官,疑狱立剖,擢南京御史。劾僧继晓,忤旨,予杖,出为四川副使。弘治中,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岁凶,募民筑汴河堤,堤成而饥者亦济。镇守中官刘郎贪横。奸民赴郎讼者,需以法论之遣戍。郎为跪请,执不听,郎恨次骨。大臣子横于乡,需抑之。郎与谋,改需抚陕西。寻改抚郧阳,安辑流民,占籍者九万余户。正德元年召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四年就拜礼部尚书。未两月,刘瑾恶之,追论抚河南时事,罚米输边。廷推需刑部尚书,中旨令致仕。瑾诛,起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刑部,再改吏部。十三年乞休去。嘉靖初卒,谥清简。

张宪,字廷式,与需同里,同举进士,相代为尚书。尝为浙江右布政使,后以工部右侍郎督易州山厂,公帑无毫发私。历南京礼部尚书。刘瑾勒致仕。瑾诛,起工部。卒。

硃鉴,字用明,晋江人。童时刲股疗父疾。举乡试,授蒲圻教谕。

宣德二年,与庐陵知县孔文英等四十三人以顾佐荐,召于各道观政三月,遂擢御史。巡按湖广,谕降梅花峒贼萧启宁等。请复旧制,同副使、佥事按行所部,问民疾苦。湖湘俗,男女婚嫁多逾三十。鉴申明礼制,其俗遂变。三载代归。

正统五年复按广东。奏设钦州守备都指挥。奉命录囚,多所平反,招抚逋叛甚众。还朝,请天下按察司增佥事一人,专理屯田,遂为定制。

七年,用荐擢山西左参政。奏减平阳采薪供边夫役。景帝监国,进布政使。寻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上言:"也先奸诡百端,杀掠无已。复假和亲,遣使觇伺。以送驾为名,觊得开关延接。稍示抗拒,彼即有辞。其谋既深,我虑宜远。宜暂罢中贵监军之制,假总兵以生杀权,使志无所挠,计有所施。整散兵,募勇士,重悬赏格。鼓劝义旅,征勤王兵,数道并进,戮力复仇。庶大驾可还,敌兵自退。曩者江南寇发,皆以诛王振为名。夫事归朝廷则治,归宦官则乱。昔高皇帝与群臣议事,必屏去左右,恐泄事机。乞杜权幸之门,凡军国重事,属任大臣,必当有济。"景帝嘉纳之。

时瓦剌窥塞下,鉴日夜为守御计。景泰元年,敌数万骑攻雁门,都指挥李端击却之。寻犯河曲及义井堡,杀二指挥,围忻、代诸州,石亨等不能御。长驱抵太原城北,山西大震。命鉴移镇雁门,而别遣都督佥事王良镇太原。援兵渐集,敌亦餍,乃引去。时山西仍遘兵荒,鉴外饬戎备,内抚灾民,劳瘁备至。

二年十月,镇守山西都御史罗通召还。命鉴兼领其事。明年诏遣大臣行天下,黜陟有司。礼部侍郎邹干至山西,多所论劾。鉴请召干还,干因极论鉴徇护,帝是干言。其年十月召鉴佐院事。至京,致仕去。

初,景帝易储,鉴贻大学士陈循书,言不可。且曰:"陛下于上皇,当避位以全大义。"循大骇。英宗复位,鉴诣阙上表贺。帝曰:"鉴老疾,何妄来?其速令还。"家居二十余年卒。

杨信民,名诚,以字行,浙江新昌人。乡举入国学。宣德时,除工科给事中。母忧归。营葬土石必躬舁数百步,曰:"吾葬吾母而专役他人,吾不安也。"服阕,改刑科。

正统中,清军江西,还奏民隐五事,多议行。寻以王直荐,擢广东左参议。清操绝俗,尝行田野,访利弊为更置。性刚负气,按察使郭智不法,信民劾之下狱。黄翰代智,信民复发其奸。已,又劾佥事韦广,广遂讦信民,因与翰俱被逮。军民哗然,诣阙下乞留信民。诏复信民官,而翰、广鞫实,除名。

景帝监国,于谦荐之,命守备白羊口。会广东贼黄萧养围广州急,岭南人乞信民,乃以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士民闻而相庆曰:"杨公来矣。"时广州被围久,将士战辄败,禁民出入,樵采绝。而乡民避贼来者拒不纳,多为贼所害,民益愁苦归贼。信民至,开城门,发仓廪,刻木锲给民,得出入。贼见木锲曰:"此杨公所给也",不敢伤。避贼者悉收保,民若更生。信民益厉甲兵,多方招抚,降者日至。乃使使持檄入贼营,谕以恩信。萧养曰:"得杨公一言,死不恨。"克日请见。信民单车诣之,隔濠与语。贼党望见,欢曰:"果杨公也!"争罗拜,有泣下者。贼以大鱼献,信民受之不疑。

萧养且降,而都督董兴大军至。贼忽中变。夜有大星陨城外,七日而信民暴疾卒。时景泰元年三月乙卯也。军民聚哭,城中皆缟素。贼闻之,亦泣曰:"杨公死,吾属无归路矣。"未几,兴平贼,所过村聚多杀掠。民仰天号曰:"杨公在,岂使吾曹至是!"讣闻,赐葬祭,录其子玖为国子生。广东民赴京请建祠,许之。成化中,赐谥恭惠。久之,从选人卢从愿请,命有司岁以其忌日祭焉。

张骥,字仲德,安化人。永乐中举于乡,入国学。宣德初授御史。出按江西,虑囚福建,有仁廉声。

正统八年,吏部尚书王直等应诏,博举廷臣公廉有学行者,骥与焉。迁大理右寺丞,巡抚山东。先是,济南设抚民官,专抚流民。后反为民扰,骥奏罢之。俗遇旱,辄伐新葬冢墓,残其肢体,以为旱所由致,名曰"打旱骨樁",以骥言禁绝。还朝,进右少卿。已,命巡视济宁至淮、扬饥民。骥立法捕蝗,停不急务,蠲逋发廪,民赖以济。

十三年冬,巡抚浙江。初,庆元人叶宗留与丽水陈鉴胡聚众盗福建宝丰诸银矿,已而群盗自相杀,遂为乱。九年七月,福建参议竺渊往捕,被执死。宗留僭称王。时福建邓茂七亦聚众反,势甚张。宗留、鉴胡附之,流剽浙江、江西、福建境上。参议耿定,佥事王晟及都督佥事陈荣,指挥刘真,都指挥吴刚、龚礼,永丰知县邓颙,前后败殁。遂昌贼苏牙、俞伯通剽兰溪,又与相应,远近震动。骥至,遣金华知府石瑁击斩牙等,抚定其余党。而鉴胡方以争忿杀宗留,专其众,自称大王,国号太平,建元泰定。伪署将帅,围处州,分掠武义、松阳、龙泉、永康、义乌、东阳、浦江诸县。未几,茂七死,鉴胡势孤。骥命丽水丞丁宁率老人王世昌等赍榜入贼巢招之,鉴胡遂偕其党出降。惟陶得二不就抚,杀使者,入山为乱如故。时十四年四月也。骥既招降鉴胡,而别贼苏记养等掠金华,亦为官军所获,贼势乃益衰。

其秋,景帝嗣位,召骥还,卒于道。骥所至,咸有建树,山东、两浙民久而思之。鉴胡至京,帝宥不诛。更遇赦,释充留守卫军。也先入犯,鉴胡乘间亡,被获,伏诛。

竺渊,奉化人。耿定,和州人。王晟郓城人。邓颙,乐昌人。俱进士。颙兵溃被执,不屈死。诏为营葬。渊等赠官,录一子。

马谨,字守礼,新乐人。宣德二年进士。事父母孝,遭丧,亲负土以葬。

正统中,以御史按浙江。时修备倭海船,征材于严、衢诸郡。谨恐军士藉势肆斩伐,请禁饬之,报可。所至,贪猾屏迹。疏振台、处、宁、绍四府饥。吏部验封郎中缺人久,帝令推择。会谨九载满,尚书郭璡荐谨廉直,遂用之。十年荐擢湖广右布政使。

正统末,湖南叛苗掠靖州。命谨同御史侯爵抚谕,参将张善率兵继之。谨等至,招数千人复业,其出掠者击败之。寻与善破淇溪诸寨。景泰初,复与善大破腊婆诸洞。已,同参将李震击破青龙渡、马杨山诸贼,追奔至鸡心岭,先后斩首千四百有奇。师还,靖州贼复出掠,捣其巢,斩获如前。武冈、城溪诸贼结广西蛮,据青肺山,复与震攻破之。获贼杨光拳等五百六十人,斩首倍之。扶城诸寨,闻风款附。

谨出入行间三岁,冲冒锋镝,与诸将同,而运筹转饷功尤多。转左布政使。录功,进秩一等。六年五月,迁右副都御史,仍支二品俸。巡抚河南,抚流民三万一千余户。天顺初,废巡抚官,谨亦罢归,久之卒。

谨性廉介,杨士奇尝称为"冰霜铁石"。

程信,字彦实,其先休宁人。洪武中戍河间,因家焉。信举正统七年进士,授吏科给事中。

景帝即位,荐起薛瑄等三人。也先犯京师,信督军守西城,上言五事。都督孙镗击也先失利,欲入城,信不纳,督军从城上发箭砲助之。镗战益力,也先遂却。

景泰元年请振畿辅饥民,复河间学官、生徒因用兵罢遣者,皆报可。进左给事中。以天变上中兴固本十事。其言敬天,则请帝敦孝友之实以答天心。帝嘉纳之。

明年二月出为山东右参政,督饷辽东。巡抚寇深奏盗粮一石以上者死,又置新斛视旧加大,属信钩考。信立碎之,曰:"奈何纳人于死!"深由是不悦信。寻以忧去,服阕,起四川参政。理松潘饷,偕侍郎罗绮破黑虎诸寨。

天顺元年,信入贺。时方录景泰间进言者,特擢信太仆卿。京卫马旧多耗,信定期征之。三营大将石亨、孙镗、曹钦并以"夺门"功有宠,庇诸武臣,为言太仆苛急,请改隶兵部。信言:"高皇帝令太仆马数,勿使人知。若隶兵部,马登耗,太仆不得闻。脱有警,马不给,谁任其咎?"帝是之,乃隶太仆如故。

明年,改左佥都御史,巡抚辽东。都指挥夏霖恣不法,佥事胡鼎发其四十罪,信以闻,下霖锦衣狱。门达言信不当代奏,帝责令陈状。时寇深方掌都察院,修前郤,劾信。征下诏狱,降南京太仆少卿。五年召为刑部右侍郎。母忧归。

成化元年起兵部,寻转左。四川戎县山都掌蛮数叛,陷合江等九县。廷议发大军讨之。以襄城伯李瑾充总兵官,太监刘恒为监督,进信尚书,提督军务。至永宁,分道进。都督芮成由戎县;巡抚贵州都御史陈宜、参将吴经由芒部;都指挥崔旻由普市冰脑;南宁伯毛荣由李子关;巡抚四川都御史汪浩、参将宰用由渡船铺;左右游击将军罗秉忠、穆义由金鹅池;而信与瑾居中节制。转战六日,破龙背、豹尾诸寨七百五十余。明年至大坝,焚寨千四百五十。前后斩首四千五百有奇,俘获无算。按诸九姓不奉化者迁泸州卫,于渡船铺增置关堡。改大坝为太平川长官司,分山都掌地,设官建治控制之。帝降玺书嘉劳。录功,进兼大理寺卿,与白圭同莅兵部。言官劾信上首功不实。信四疏乞休,不许。信欲有为,而阻于圭,不自得,数称疾。

六年春旱,应诏言兵事宜更张者四,兵弊宜申理者五。大略言:延绥、两广岁遭劫掠,宜择大臣总制;四方流民多聚荆、襄,宜早区画;京军操练无法,功次升赏未当。语多侵圭。圭奏寝之。改南京兵部,参赞机务。明年致仕,逾年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毅。

信有才力,识大体。征南蛮时,制许便宜从事。迄班师,未尝擅赏、戮一人。曰:"刑赏,人主大柄也,不得已而假之人。幸而事集,辄自专,非人臣所宜。"在南京,守备臣欲预钱谷讼狱事,信曰:"守备重臣,所以谨非常也。若此,乃有司职耳。"论者韪之。子敏政,见《文苑传》。

白圭,字宗玉,南宫人。正统七年进士。除御史,监硃勇军,讨兀良哈有功。巡按山西,辨疑狱百余。从车驾北征,陷土木。脱还,景帝命往泽州募兵。寻迁陕西按察副使,擢浙江右布政使。福建贼郑怀冒流剽处州,协诸将平之。

天顺二年,贵州东苗干把猪等僭号,攻劫都匀诸处。诏进右副都御史,赞南和侯方瑛军往讨。圭以谷种诸夷为东苗羽翼,先剿破百四十七寨。遂会兵青崖,复破四百七十余寨,乘胜攻六美山。干把猪就擒,诸苗震詟。湖广灾,就命圭巡抚。

四年召为兵部右侍郎。明年,孛来寇庄浪。圭与都御史王竑赞都督冯宗军务,分兵巡边。圭败之固原州。七年进工部尚书。

成化元年,荆、襄贼刘千斤等作乱。敕抚宁伯硃永为总兵官,都督喜信、鲍政为左右参将,中官唐慎、林贵奉监之,而以圭提督军务,发京军及诸道兵会讨。

千斤,名通,河南西华人。县门石狻猊重千斤,通只手举之,因以为号。正统中,流民聚荆、襄间,通窜入为妖言,潜谋倡乱。石龙者,号石和尚,聚众剽掠。通与共起兵,伪称汉王,建元德胜,流民从者四万人。圭等至南漳,贼迎战,败之,乘胜逼其巢。通奔寿阳,谋走陕西。圭遣兵扼其道,通乃退保大市,与苗龙合。官军又破之雁坪,斩通子聪及其党苗虎等。贼退保后岩山,据险下木石如雨。诸军四面攻,圭往来督战,士皆蚁附登。贼大败。擒通及其众三千五百余人,获贼子女万一千有奇,焚其庐舍,夷险阻而还。石龙与其党刘长子等逸去,转掠四川,连陷巫山、大昌。圭等分兵蹙之,长子缚龙以降,余寇悉平。录功,加圭太子少保,增俸一级。遭父忧,葬毕,视事。

三年改兵部尚书,兼督十二团营。六年,阿罗出等驻牧河套,陕西数被寇。圭言镇巡官偷肆宜治。延绥巡抚王锐、镇守太监秦刚、总兵官房能俱获罪去。圭乃议大举搜河套,发京兵及他镇兵十万屯延绥。而以输饷责河南、山西、陕西民,不给,则预征明年赋。于是内地骚然。而前后所遣三大将硃永、赵辅、刘聚,皆畏怯不任战,卒以无功。十年卒官,年五十六。赠少傅,谥恭敏。

圭性简重,公退即闭阁卧,请谒皆不得通。在贵州时,有愤中官虐而欲刺之者,误入圭所。圭拥衾问之,其人惊曰:"乃吾公耶?"即自刎,不殊,仆于地。圭呼烛起视,傅以善药,遣之。人服其量。

次子钺,字秉德。进士及第,授编修。累官太子少保,礼部尚书。习典故,以词翰称。卒,赠太子太保,谥文裕。

张瓚,字宗器,孝感人。正统十三年进士。授工部主事,迁郎中,历知太原、宁波二府,有善政。

成化初,市舶中官福住贪恣,瓚禁戢其下。住诬瓚于朝,瓚遂列住罪。住被责,其党多抵法。大臣会荐,迁广东参政,转浙江左布政使。

十年冬,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播州致仕宣慰杨辉言,所属夭坝干、湾溪诸寨及重安长官司为生苗窃据,请王师进讨。诏瓚谕还侵地,不服则征之。瓚率兵讨定,请设安宁宣抚司,即授辉子友为宣抚以镇。诏可,赐敕奖劳。以母老乞归,母已卒。

会松、茂番寇边,诏起复视事。先是,佥事林璧言:"松茂曩为大镇。都御史寇深、侍郎罗绮尝假便宜,专制其地,故有功。今惟设两参将,以副使居中调度。事权轻,临敌禀令制府,千里请战,谋泄机缓,未有能获利者。宜别置重臣弹压,或即命瓚兼领,专其责成。"十二年七月命瓚兼督松茂、安绵、建昌军务。瓚至军,审度形势,改大坝旧设副使于安绵,而令副总兵尧彧军松潘,参将孙暠军威、叠,为夹攻计。乘间修河西旧路,作浮梁,治月城。避偏桥栈道,军获安行,转饷无阻。十四年六月攻白草坝、西坡、禅定数大寨,斩获亡算。徇茂州、叠溪,所过降附。抵曲山三寨,攻破之,再讨平白草坝余寇。先后破灭五十二寨,贼魁撒哈等皆歼。他一百五寨悉献马纳款,诸番尽平。留兵戍要害,增置墩堡,乃班师。帝嘉其功,征拜户部左侍郎,辞归终制。

十五年起左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江北诸府。十八年,岁大祲,疏请振济。发银五万两,复敕瓚移淮安仓粮分振,而瓚已卒。

瓚功名著西蜀。其后抚蜀者如谢士元辈,虽有名,不及瓚。惟夭坝干之役,或言杨辉溺爱庶长子友,欲官之,诈言生苗为乱,瓚信而兴师,其功不无矫饰云。

谢士元,字仲仁,长乐人。景泰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督通州仓,陈四弊,屡与监仓宦官忤。天顺七年擢建昌知府。地多盗,为军将所庇。士元以他事持军将,奸发辄得。民怀券讼田宅,士元叱曰:"伪也,券今式,而所讼乃二十年事。"民惊服,讼为衰止。考满,进从三品俸,治府事如故,以忧去。

服阕,起知广信。永丰有银矿,处州民盗发之,聚数千人。将士惮其骁彍,不敢剿。士元勒兵趋之,贼遮刺士元,伤左股。裹创力战,获其魁,塞矿穴而还。入觐,改永平。遭丧不赴。

服阕,擢四川右参政,进右布政使。弘治元年就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土番大小姓者,将煽乱,士元托行边,驰诣其地。贼恐,罗拜道左,徐慰遣之。岁大祲,流民趋就食。士元振恤有方,全活者数万。明年,坐事下狱。事白,遂致仕。

孔镛,字韶文,长洲人。景泰五年进士。知都昌县,分户九等以定役,设仓水次,便收敛,民甚赖之。以弟铭尚宁府郡主,改知连山。瑶、僮出没邻境,县民悉窜。镛往招之,民惊走。镛炊饭民舍,留钱偿其直以去。民乃渐知亲镛,相率还。镛慰劳振恤,俾复故业,教以战守。道路渐通,县治遂复。都御史叶盛征广西,以镛从。诸将妄杀者,镛辄力争,所全活甚众。

成化元年,用叶盛等荐,擢高州试知府。前知府刘海以瑶警,闭城门自护。乡民避瑶至者辄不纳,还为瑶所戕。又疑民阴附贼,辄戮之。贼缘是激众怒,为内应,城遂陷。镛至,开门纳来者,流亡日归。城不能容,别筑城东北居之。附郭多暴骸,民以疫死,复为义冢瘗焉。

时贼屯境内者凡十余部,而其魁冯晓屯化州,邓公长屯茅峒,屡招不就。镛一日单骑从二人直抵茅峒。峒去城十里许,道遇贼徒,令还告曰:"我新太守也。"公长骤闻新守至,亟呼其党擐甲迎。及见镛坦易无驺从,气大沮。镛徐下马,入坐庭中,公长率其徒驰甲罗拜。镛谕曰:"汝曹故良民,迫冻馁耳。前守欲兵汝,吾今奉命为汝父母。汝,我子也。信我,则送我归,赉汝粟帛。不信,则杀我,即大军至,无遗种矣。"公长犹豫,其党皆感悟泣下。镛曰:"馁矣,当食我。"公长为跪上酒馔。既食,曰:"日且暮,当止宿。"夜解衣酣寝。贼相顾骇服。再宿而返。见道旁裸而悬树上者累累,询之,皆诸生也,命尽释之。公长遣数十骑拥还,城中人望见,皆大惊,谓知府被执,来绐降也,尽登陴。镛止骑城外,独与羸卒入,取谷帛,使载归。公长益感激,遂焚其巢,率党数千人来降。

公长既降,诸贼次第纳款,惟晓恃险不服。镛选壮士二百人,乘夜抵化州。晓仓皇走匿,获其妻子以归,抚恤甚厚,晓亦以五百人降。已,与佥事陶鲁败贼廖婆保。他贼先后来犯,多败去。境内大定。上官交荐,擢按察副使,分巡高、雷二府。益招剧贼染定、侯大六、邓辛酉等,给田产,分处内地为官,备他盗。广西贼犯信宜、岑溪,皆击败之。治绩闻,赐诰命旌异。遭丧,服除,改广西。瑶、僮闻镛至,悉远循。

十四年,兵部上其功,赉银币,寻进按察使。荔浦贼来寇,总督硃英以兵属镛,击平之,进食二品禄。

已,迁左布政使。旋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清平部苗阿溪者,桀骜多智。其养子阿赖尤有力,横行诸部中,守臣皆纳溪赂,骄不可制。镛行部至清平,询得溪所昵者二人。遂以计擒溪,磔之,并讨平鸡背苗,郡蛮震慑。

镛居官廉。历仕三十余年,皆在边陲,触瘴成疾。乞骸骨,不许。弘治二年召为工部右侍郎,道卒,年六十三。

平乐李时敏者,为信宜知县。尝与镛共平瑶乱,有功,迁知化州。粤人以孔李并称。

邓廷瓚,字宗器,巴陵人。景泰五年进士。知淳安县,有惠政。丁母忧,服除,迁太仆寺丞。贵州新设程番府,地在万山中,蛮僚杂居,吏部难其人,特擢廷瓚为知府。至则悉心规画,城郭、衢巷、学校、坛庙、廨舍,以次兴建。榜谕诸僚受约束。政平令和。巡抚陈俨上其治行。帝令久任。九载秩满,始迁山东左参政,寻进右布政使。

弘治二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廷瓚自令至守,淹常调者逾三十年。至是去知府止三岁,遂得开府。以生母忧归。服阕,还原任。都匀苗乜富架、长脚等作乱,敕廷瓚提督军务,同湖广总兵官顾溥、贵州总兵官王通等讨之。副使吴倬遣熟苗诈降富架,诱令入寇,伏兵擒其父子。官军乘胜连破百余寨,生系长脚以归,群蛮震慑。廷瓚言:"都匀;清平旧设二卫、九长官司,其人皆世禄,自用其法,恣虐,激变苗民,乱四十余年。今元凶就除,非大更张不可。请改为府县,设流官与土官兼治,庶可久安。"因上善后十一事,帝悉从之。遂设府一,曰都匀,州二,曰独山、麻哈;县一,曰清平。苗患自此渐戢。论功,进右都御史。

八年召掌南京都察院事。甫数月,命提督两广军务兼巡抚。越二年,进左。廷瓚治尚简易,于吏事但总大纲,结群蛮以恩信,不轻用兵,而兵出必成功。郁林、雪CL、大桂诸蛮及四会饥民作乱,以次讨平,两广遂无事。十三年复召掌南院。未行,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敏。

廷瓚有雅量,待人不疑,时多称其长者。至所设施,动中机宜。其在贵州平苗功为尤伟云。

王轼,字用敬,公安人。天顺八年进士。授大理右评事,迁右寺正。录囚四川,平反百余人,擢四川副使。岁凶,请官银十万两为籴费。以按嘉定同知盛崇仁赃罪,被讦下吏。事白,还职,改陕西。

弘治初,擢四川按察使。三年迁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八年进右副都御史,总理南京粮储,旋命巡抚贵州。明年入为大理卿,诏与刑部裁定条例颁天下。

十三年拜南京户部尚书。寻命兼左副都御史,督贵州军务,讨普安贼妇米鲁。时镇守中官杨友、总兵官曹恺、巡抚钱钺共发兵讨鲁,大败于阿马坡。都指挥吴远被执,普安几陷。友等请济师,乃以命轼。轼未至,而友等遣人招贼。贼扬言欲降,益拥众攻围普安、安南卫城,断盘江道,势愈炽。又乘间劫执友。右布政使闾钲,按察使刘福,都指挥李宗武、郭仁、史韬、李雄、吴达等死焉。

轼至,以便宜调广西、湖广、云南、四川官军、土兵八万人,合贵州兵,分八道进,使致仕都督王通将一军。十五年正月,参将赵晟破六坠寨。贼遁,过盘江。都指挥张泰等渡江追击,指挥刘怀等遂进解安南卫围,而恺、通及都指挥李政亦各破贼寨。贼还攻平夷卫及大河、扼勒诸堡,都御史陈金以云南兵御之。贼遁归马尾笼寨。官军聚攻益急,土官凤英等格杀米鲁,余党遂平。用兵凡五月,破贼寨千余,斩首四千八百有奇,俘获一千二百。捷闻,帝大喜,嘉劳。召还京,赐赉有加,录功,加太子少保。已,改南京兵部,参赞机务。连乞致仕,不允。武宗立,遇疾复请。诏加太子太保。赐敕乘传归。卒,赠太保,谥襄简。

刘丙,字文焕,南雄知府实孙也。成化末,登进士。选庶吉士,改御史,巡按云南。云南诸司吏,旧不得给由,父满子代,丙请如例考入官。流戍佥发,必经兵部,多淹延致死。丙请属之抚、按。土官无后者,请录其弟侄,勿令妻妾冒冠服。俱著为例。后督两淮盐课,中官请引二万为织造费,部议许之,丙执不可,得减四之三。历福建、四川副使,俱督学校,三迁四川左布政使。

正德六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所部镇溪千户所、筸子坪长官司与贵州铜仁,四川酉阳、梅桐诸土司,犬牙相错。弘治中,错溪苗龙麻阳与铜仁苗龙童保聚众攻剽,土官李樁等实纵之,而筸子百夫长龙真与通谋。后遂四出劫掠,远近骚然,先后守臣莫能制。丙将讨之,贼入连山深箐,为拒守计。丙率师破其数寨。贼走据天生崖及六龙山。贵州巡抚沈林兵继至,连攻破之。前后擒童保等二百人,斩首八百九十余级。都指挥潘勋又破镇、筸诸寨,擒麻阳等百六十人,斩首级如前,余贼远遁。玺书奖励。

丙操履清介,敢任事。所至严明,法令修举。迁工部右侍郎,采木入山。越二载,犯风痹得疾,卒。诏赠尚书,谥恭襄。

赞曰:英、景间,瓦剌逼西陲,边圉孔棘;而黄萧养、叶宗留之徒劫掠岭南、浙、闽境上。其后荆、襄流民啸聚,则以刘通、石龙为之魁。他若都匀、松、茂、黔、楚诸苗、瑶叛者数起。罗亨信、侯璡诸人,保固封圻,诛虓禁乱,讨则有功,抚则信著,宣力封疆,无忝厥任矣。孔镛以知府服叛瑶,其才力有过人者。韩愈言柳中丞行事适机宜,风采可畏爱。不如是,恶能以有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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